宁栖迟见她反应,脑海里的炽热的热意从流窜到四肢,他微凝了口气,直视她的眼睛,眼眶滚烫。
“适才,母亲面前,你同她说的那些……”
可他话到这,却被姜予飞快打断了,“抱歉。”
“你放心。”以为他有误会,姜予赶忙解释道:“适才我说的,并非是真。”
“你不是同我说过,母亲病重,听不得那些让她动怒的事,我只好出此下策,我所说的那些全都做不得数。多谢小侯爷同我配合,我不会对你有其他想法,必然不会。”
她的解释有几分急躁。她连着说了两个‘不会’,似乎是害怕他误会了她,急着撇清干系,好证明自己并无一点意图。
可她这番辩辞,却好似冷泉从头顶落下,将他浇的透心凉。
宁栖迟脸色一瞬苍白,身子如被寒潮席卷。
自作多情四个字,无外乎如此。
良久,姜予都未听见他的回应,不禁心底有几分古怪,她疑惑的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不妥?”
她还是有几分担忧,她摸不透宁栖迟的心思,生怕自己哪里让他不满意,毕竟人在屋檐下,她还指望着宁栖迟看着这份情面,同她安置好后半生呢。
可宁栖迟静了很久,不知是否在平息情绪,才出声道:“无事。”他停顿一瞬,声音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只是谢你。”
姜予觉得有些尴尬,便往后退了一步。
“不……不必谢。”
她对宁栖迟尚有些惧怕,便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宁栖迟看着她远离,抬起的手抓了一片雨后余空,悬在空中的那只手绷紧,酸涩,又自嘲落目。
明明是场面话,他却当了真。
一番诉衷情,可笑。
她的身影渐远,直到宁悸身侧停了停,不知同他说了什么,宁悸双眸便亮起,跟在了她身后。
宁悸等了很久,他看见姜予走向他,心底好似有一道火炸开了花,他眼梢带笑,万分庆幸。
而他转身却看见宁栖迟颀长的身姿站立在原地,而他眼底沉色,却让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悚然。
作者有话说:
凌晨大概还有一更,宝子们先睡吧!
马上小叔就笑不出来了
第61章 61
◎如此,你能听明白么(过渡)◎
“怎么了?”
回归去路上, 姜予发现宁悸的神色不太对,便开口关心问了句。
宁悸顿了下,转首便笑道:“没什么, 嫂嫂,你是有什么话同我说吗?”
姜予点首,对他道:“对了,过几日会有些小宴,若是你无事,我带你一同去吧。”
宁悸飞速答应了下来,弯唇笑,“好啊。”
姜予停了脚步,看向他, 已露初阳,照在她雪白的面容上。
她斟酌着开口,“前几日,二夫人同我说, 小叔岁数也不小了,该相看人家了。”
宁悸只觉如惊天霹雳,他整个人都被劈傻了。他脸色骤变, 眼前的人却依旧无比平和。
宁悸皱了下眉头, 一时苦笑起来。
他还以为,嫂嫂对他生了些不同。
他没有拒绝, 而是道:“若是你叫我去,我便去。”
阳光倾洒在两人之间, 姜予看着他眉宇间略显青涩的轮廓, 一时感到内心异样, 她点了点首, 然后转身离开。
未见身后的人停驻在原地,目送她离去。
春觉目睹一切,眼下四处无人,便对自家小姐道:“姑娘,二夫人有说过这话吗?”
她一直跟在姜予身侧,怎么不知二夫人还同她说过这个,二夫人一向避讳跟姜予谈及二公子的事。
姜予戳她的脑子,无奈道:“傻春觉。”
她自然是在借用二夫人的桥。
春觉若有所悟,“姑娘是想断了二公子的念想吗?”
见姜予不答,她想了想,又道:“可是我觉得,二公子也挺好的。”
一直给姑娘送吃的,跟她讲汴京城内的趣事闲谈,日子过得无趣的时候总能寻出些新鲜玩意儿来逗姑娘开心,这样不是很好吗。
春觉觉得,反正小侯爷也不乐意搭理自家姑娘,那寻点别的乐子也不是不可以。
姜予无奈,“小叔总要娶妻。”
春觉泄气,忿忿道:“要是姑娘能另嫁就好了。”
姜予垂了眼。
就是另嫁,她亦不会选宁悸。
*
周氏这次病可谓闹得沸沸扬扬,隔天宫里来了传旨的太监,特批小侯爷暂时解了禁足,并宣姜予代周氏觐见贵妃。
姜予大感头疼,差点称病在床,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出门时正巧碰着了安王妃,她进宫见太妃,便说一道去。
马车赶着进了宫门,姜予已经是第三次来,回想起上次年宴的事,她亦是心有寒颤。
据说容嫔的孩子已经没了,整个人痴痴傻傻,虽未进冷宫,已是同入冷宫别无二致。
如今整个后宫中,便只有皇后,贵妃,德妃,贤妃四位主持大局。
皇后的母家是宣氏,贵妃自不必多说,德妃背靠陈家,贤妃乃是韩氏所出,韩家大族,荣国公韩付龄在朝中素有威望,比之侯府已无不及,只是年岁渐大,没有扛得住的后辈,但余威尚在。
朝中文臣,大约便以宁家和韩家为首,而武将,则是以陈家靠拢。
安王妃将这些说于姜予听后,姜予一是感谢,二是觉得有些古怪,安王妃对她的善意来的太突然,倒像是刻意攀附。
而且这些朝中格局,她说于她听似乎并不妥。
“对了,先前同你起过争端的韩萍儿便是韩氏族人,不过她们一家只能算是旁枝。”
安王妃向她说到这,马车才停在宫门下,姜予点首后掀轿子下了马车,接着一同去内宫,走了没一会,领路的宫人忽然要二人停下,换一条道走。
那宫人说:“圣上正设小宴款待昭和郡主。”
昭和郡主,是韩国公与长公主的嫡出幺女,听闻是韩国公老来得女,宠得如掌上明珠,且有汴京第一美人儿的名头。
这样的人物姜予是不敢惹的,闻言跟着人换道,安王妃要去太后宫中,却留了一个婢女在姜予身侧,说道:“她熟悉宫中,在你身边也是个助力。”
盛情难却,姜予只好答应下来。
一路赶去贵妃宫中,姜予都很是忐忑,她只好说些旁的打消疑虑,便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道:“回少夫人,奴婢叫晚芙。”
姜予点点头,又问:“王妃说,你熟悉宫中,是以前在宫中待过吗?”
“公子他……”晚芙暗恼,赶忙改口道:“是……是王爷幼年在宫中,奴婢是他的侍女。”
接着姜予又问了几个问题,她都捏着汗答完了,好在事先预想过,并未引起少夫人怀疑。
姜予只是思考着一会要怎么面对贵妃,没有察觉她的异样。
好在这次贵妃并没有为难她,不到片刻就宣她觐见,姜予依旧规规矩矩的同她行了礼,说着客气话。
“贵妃娘娘放心,婆母已经无碍,此次还要有劳陆太医尽心尽力。”
贵妃的护甲敲击着把手,垂着风目瞧她,“陆太医本宫自会赏他。”
她声音缓慢而慵懒,“你适才来宫中,可见到什么人?”
姜予弯下腰,“还请娘娘明示。”
不知何时,四周的宫女都退了下去,整个大殿上只剩下了姜予和坐在上位的贵妃两人。
贵妃的声音在大殿显得空灵飘渺。
“昭和郡主是长公主的爱女,身份尊贵,此次陛下设席特宴款待,原因有二。”她支起身子,眉目妖艳,“一,是郡主十七岁生辰之礼,这二便是要为昭和郡主提亲。”
姜予的眉头微不可查的往上抬了抬,她不觉得贵妃同她说这些目的只是为了同她闲谈。
“你怕是不知,这昭和郡主近日正议亲,她势必要在陈家,宁家,以及皇后的母家宣家中选中一人。”皇后唇边浮现一丝笑意。“本宫同你说这些,你定是无意的。”
姜予不可置否,含含糊糊道:“臣妇愚钝。”
“懒得同你多说。”贵妃见不得她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站起身朝她走来。
贵妃停在了台阶上,盛气凌人的眸子睨着她。
“子念幼时曾与昭和郡主在宫中一同习过书,至今对他念念不忘,若不是子念早有赐婚婚约,她便是最好的人选。”
“前些日子因为你他已被卸了官职,若你禀明圣上是你蛊惑他心智,求得休书一封,倒还能落个好名声。”
“如此,你能听明白么?”
作者有话说:
这章浅浅铺垫一下,明天会更,24点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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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62
◎护妻◎
大殿上里的交谈无一人听闻。
可晩芙素来耳力比寻常人要好, 因此贵妃的话一字一句的落在了她耳中,她急的都把手心掐破了,抬脚便要走。
春觉一脸莫名的拉住了她, “你要去哪?”
晩芙挣开了她的束缚,“我……我有事寻安王妃。”
说罢再不待她反应,转身风一般的离开了。
而殿内的人并不知这场风波,姜予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睫,好似有些意外,她没想贵妃居然用这个来威胁她。
定王一事本就争议颇多,小侯爷被她蛊惑了心智这种话也并非没有,可若是她自请和离,先不说能不能成功, 她便是自甘堕落,名声滑稽。
她开口道:“娘娘,若我写这份罪己诏,便能成真吗?”
贵妃听她这般问, 唇角勾起一抹笑。
“自然。”
可下一瞬,姜予平淡而又清醒的声音传来,“若太后赐婚这般儿戏, 当初, 为何宁家非要娶我过门呢。”
她又摇摇首,“我便是任人摆弄的物件, 娘娘何必同我商量。”
贵妃眉梢一挑,心底起了几分不耐。
她冷笑一声, “你这是不愿?”
“臣妇并非不愿, 只是此事于我来说, 弊大于利罢了。”姜予不卑不亢, 垂落着眉眼,“这些事从由不得我做主,娘娘与其让我开口,不如去问问小侯爷,若当时他肯请旨,我此刻又怎会站在这。”
贵妃的脸色陡然低沉下来。
“娘娘,若是真能和离我自肯写,可平心自问,您是在为我出主意吗?”她头一次抬首,直视贵妃的眼睛,眼底没有一分畏惧,“还是,用我一纸薄书,断了我在宁府的情分呢?”
*
大内太监急急赶到了宫门口,见来人一脸天塌了的表情,这可不是碰上了上门来索命的么?
前些日子陛下便下了旨解了小侯爷的禁足,还没气消几日呢,这就又来了宫中,这要是被陛下知道了还得了。
“我的大人呐!”太监急急道:“什么风把您吹到这来了!”
大内可不是人人都能闯的,可小侯爷自小便在宫中,因而早就得了圣上的准许,只要禀报一声便能觐见,可眼下皇后正设宴款待昭和郡主,他是疯了他敢为小侯爷去禀报。
可若是不去,那又是得罪了建宁侯府,简直两面不讨好。他心里苦的要哭出来,这种事怎么他摊上了。
宁栖迟一身象牙色白袍,高竖的发丝在他身后飞扬,“不必惊动圣上,去请贵妃,请她送我夫人出宫。”
小太监听闻此话一惊,才知宁栖迟并非要让他通传,连忙应好。
小太监背影渐远,而不知过了多久,有内宫之人寻到宁栖迟,那是一身穿着女官服的官身,她急匆匆赶来,行过礼。
“太妃请您觐见。”
*
小太监一路将消息传到贵妃处,可那大殿大门紧闭,他急的额上汗都要冒出来,不知过了多久,传令的宫女才将大门打开,而他进门却见瘆人一幕。
一碧色衣裙的女子瘫坐在地面上,长发如瀑落地,她长得美极,可她袖口处却染着一片殷红,手中捏着一份血色帛书。
她手边有一珠钗金簪,而其尖端却沾血色,她莹白的手腕被衬的如玉。
而贵妃早已一脸惊容,神色处颇有几分不可置信。
她念着帛书上的字,“臣妇愚昧无知,出身草芥,不堪与侯府相配,望与君断绝。”
姜予站起身,她眼底依旧是恭敬,将帛书承于手臂,弯腰呈上。
“这样写,娘娘可满意?”
贵妃压着怒气看她,眉目皆是冷色,“你……”
姜予此书写的根本不是在忏悔自身,可她并未忤逆贵妃的意思,甚至每一字都’如实‘而言。
她往前呈递,双目无情,“侄媳实在不知在姜家何错之有,侄媳按照您的意思去写,文采不好,此份罪己书用血写成,必定能助娘娘完成心愿。”
因为失血过多,她脸色亦有些苍白,“贵妃娘娘,我可以走了吗?”
贵妃要她写的这份书并不会有任何用处,若是有用,她自述一份七出之罪,难道不能与宁栖迟和离么?不过是让她的处境更难堪罢了。
她是贵妃,而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对抗她的能力。
贵妃见那份用血写成的布帛,脸色十分难堪,她自有给姜予脸色的意思,可偏偏姜予说破了其中,仍然如此做下。
她情绪难辨,片刻后冷笑一声,“好,你做的很好。”
适才来禀报的小太监颤颤巍巍道:“贵妃娘娘,小侯爷此时正等在宫外,接少夫人回府!”
贵妃没有任何反应,而姜予则是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春觉见她出门那般模样,眼眶一瞬就红了,姜予拍拍她的手表示自己并无大碍,接着便踏出了贵妃的宫殿。
路过一道圆门,远远的姜予见到了宁栖迟,虽然不知他是如何进宫的,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走了过去。
那人的身影站立着,仿佛青峰立云。
而宁栖迟见她衣裙上如血色藤蔓的血迹,一路缠绕到脚腕,面色一瞬间冷寂下来。
她一路走向外边,她的裙摆被风吹若流云,而脸却无比干净。
见过面,宁栖迟便将身上的外袍取下,挡住了她身上的血迹,他眼眸愈发暗沉,问她,“发生了什么。”
姜予极度平和的将殿内的事同他说了说,“贵妃娘娘吩咐了,我只好照做。”
宁栖迟只听几句,他视线经过她手上的伤,眼底便更为阴郁。
姜予将手往回缩了缩,她思索片刻,道:“小侯爷,我不疼的。”
她笑了笑,眉梢甚至有落下的几缕阳光,“只是我怎么做,贵妃娘娘都会怨我,她所中意的儿媳,我出生便不能达到,如此,我能否不再来惹她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