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妻子,她此时来关照他最不为过,更何况适才他救了自己,理应她该来慰问,只是不知心底是什么情绪在作怪,明明之前说的那么清楚,她又何必再到他面前惺惺作态呢?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步走了进去,太医显然已经为宁栖迟换过药了,满屋的血腥气和药味参杂着,他半裸着上身,见她突然来访,下意识的扯被遮了遮身前。
他宽大的肩上布满伤疤,有一道即为刺眼,好似才痊愈不久。
姜予记得,那是同午驿时他所受的伤,他双目混然,如一尊佛像冷寂。
见她时,又似乎消融了片息。
“啊,少夫人!”从引正端着水转身,一看见她似乎像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似的。
想来也是,她很少亲自踏入他的领地。
姜予尚有些局促,“我来照顾。”
“少夫人不必担忧,属下已经帮公子处理好了伤口。”从引挠了挠头,“太医说未曾伤到要害,只是牵动了旧伤,有些骇人罢了。”
从引仿佛想到什么,赶紧道:“那属下先告退了!”
他脚步飞快地走开,还不忘将四周的下人驱散,等人走后,整个屋子只剩两人一坐一立,连风声都静静。
盘旋在姜予心中的思绪盘根错节,她闭着唇,良久才上前,坐在了宁栖迟床侧。
他目光清冷,看不出一分端倪,姜予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她从来都看不透他,以前是,现在也是。
她本想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关怀的话,可又觉得那般虚情假意,又是何必,可性格使然,她还是问,“伤口可好些了?”
攥着被子的手往上移着,宁栖迟唇色微白。
“无碍。”
态度清清冷冷,一如往日。不知怎么,姜予头一次不想同他这样,她心中仿若有种积压了很久的东西,她眉间的暗色越来越重,然后控制不住的,她往前挪了挪,问出了声。
“是不是小世子的身份,有问题?”
这是她想了许久的,她从不过问宁栖迟要她所做的事和他的筹谋,就好似这样,她就永远在他之外。
可是如今,她想知道这场突然发生的刺杀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这般护着她,暗处看护她,又是为了什么。
他目光都未曾落在她身上,他只垂着眼,窗外的月色将他俊美的面颊映衬的冷白如玉,他答,“是。”
“你让我照顾他,也是因为他的身份吗?”姜予忍不住追问。
“是。”
“他是罪臣之子?还是先皇遗子?”
传闻当年先皇生有八子,最小的那位皇子在政变里不知所踪,按照年龄来看,小世子也可能是这一位,那么今日这场戏,就是故意要将安王一家诛杀,除去祸患。
姜予细思极恐,身子忍不住向前探进,“你为何要救他,又为何要我抚养他,难道不是触怒圣上吗?”
“你不该听,姜予。”
一道略显哑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宁栖迟将身子往后靠了靠,避开女子的靠近。
姜予恍然清醒。
“这些事情本就与你无关。”他咳了两声,闭目压下胸口涨起的血气,“是我该死,将你卷入其中。”
“今日你拖住了太子,我已心有愧疚。”他声音疲倦,亦带自责,他不能第一时间赶去,让她受了这场无妄之灾。
“因这朝堂冗杂,你知越多,越不能独善其身。”
“你本该好好的,偏安一隅。”
这是她想要的,狩猎时她告诉他她希望离开他,躲避他的一切。
宁栖迟睁眼,用再无波澜的眸子看向她,“我既答应了你,也不会食言。”
留在这,他只会越想越多,他贪恋她的温柔和聪慧,他不曾教过她要如何面对那些是非,可能看见她护着小世子,他总归生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思绪。
她这般好,可他留不住,也不该痴想。
“姜予。”他又唤了一句她的名字。
她就在这,他已经许久没有同她说过话,烛灯未灭,他知姜予的为人,来看望他已是本分,他知足了。
他五指聚拢,修长的骨指没有一丝力气,垂眸,他声音淡淡,“回去吧。”
姜予征了征,渐渐垂下了眉眼。不知过了多久,她点了点首。
“是我逾越了。”
她起身行了一礼,接着转身离开。她步调稳妥,无一分异样和犹豫,就好似以往那般。
这是情理之中,宁栖迟靠在床梁上,目光晃动,明知如此,可他合上眼,这份难以言喻的情绪却难以抵触。
可片息,一股热潮上涌,代替了脑海中所有清晰理智的念头,那潮红上升至脸侧,灼烧着五脏六腑,门前女子未曾走远,腰身纤细,裙摆如花,宁栖迟攥紧了床沿,汗如雨下,口齿中竟是止不住的一声喘息。
姜予推开门,油灯摇曳在卷叶残树之中,未行几步,姜予不禁低首望向了袖口。她的衣裙上沾了几滴鲜血,精致的刺花沾了姝色,艳丽极了。
见她发呆,从引忍不住问道:“少夫人?”
她散去思绪,只道一句,“我走了,好好照顾小侯爷。”
从引纠结了许久,只好答是,姜予点首离去,因为适才那桩刺杀,整个营地都乱作一团,有小婢女带着太医无奈撞到了她,连声道歉,那太医正是姜予熟悉的陆其陆太医。
她拍了拍衣裙,摇了摇头表示无事,可转首看他们远去的方向,好像是宁栖迟的营帐……
*
陆其把了脉,之后忍不住擦了下额上的汗,从引问的着急,他赶紧道:“小侯爷无事,只是中了……中了情药。”
“什么?”从引瞬间惊呆了。?
床榻上的男子面色潮红,而他手臂上的经脉和身下的异状又是那般汹涌,
宁栖迟此刻只抿着唇,裸露的肌肤上汗珠滚落,他目光如炬,呼出的气息炙热如火,已是意识不清,可不知是不是教养使然,在众人之前不至于太失态。
他素日太冷,如今这般情态让从引这个男子见了都不免脸上发热,看都不敢看。他赶紧带着陆太医出去了。
在门前,从引急的不行。
陆太医赶忙道:“这情药汹涌,只是因小侯爷又受了重伤,怕是一会又要发高烧,神志不清又受了情药,怕是难熬了,眼下我不敢再为其用药,药性相冲恐有性命之忧……不知尊夫人可在?这……若是小侯爷实在是忍受不住,也好有人照顾。”
从引几欲要晕过去。
造孽!就他们少夫人跟小侯爷这个情况,怎么可能……可是若是不请,小侯爷怕是要活生生受这一夜。
最后他咬了咬牙,朝着姜予离开的方向奔去,“我去请少夫人!”
作者有话说:
来辣,终究还是鸽了会,感谢友友们不离不弃TvT
第78章 78
◎难堪◎
明明是长夜, 营地之火却迟迟高悬于顶,兵卫来回走动,秋日高爽, 可姜予只觉一阵心悸。
春觉有些担心她,“姑娘,你还要等吗?”
适才撞到陆太医后姜予便没有挪动步子,春觉悄悄看了一眼远处的营帐,心道小侯爷果然是伤的不轻,可他也是为了救自家姑娘,她便一时不敢出声打扰。
凭风静静地吹过手中长灯,几乎灭去,春觉忍不住摸了摸发冷的手臂, 她看了一眼眼前的姜予,心里有种很古怪的想法。
大概……大概姑娘生了几分关心小侯爷的心思吧?
姜予好似是发现了她的动作,停顿一瞬后,赶忙道:“我们回去吧, 有些冷了。”
“是,姑娘。”
姜予又望了一眼远处尚未熄灯的营帐,手指微缩, 难道是因为小侯爷救了自己, 她却因为要避嫌连关怀也做不到,一时感到心里愧疚?
可照顾他的大有人在, 又不多她一个。既然他两人已经做了决定,又何必徒增是非。
她摇了摇头, 转身准备离开, 一步一步走着, 她又低着首想, 或许宁栖迟如今已经放下了她,她本就不属于这里,这样是最好的结果。
可还未走开几步,身后便远远的传来焦急的喊声,由远及近。
“少夫人!留步!”
是从引的喊声,姜予脚步停顿,诧异的转过了身,不远处的从引几乎是冲了过来,他急的连地下的水潭都未曾注意,满衣袍的泥点,面上更是拧成了一团。
他直直的冲到姜予面前,道:“少夫人,求您救救我们小侯爷吧!”
姜予一时惊愕。
从引上前一步,焦急的几乎要哭了,“公子他眼下高烧不退,又不知怎么中了情药,太医说若无人陪伴,怕是有急火攻心生命之险啊!”
“情药?”一旁的春觉忍不住喊出了声。
宁栖迟怎么会中情药?而且若是真有此事,此时她们姑娘去,岂不是狼如虎口吗?
从引此刻根本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红着脸道:“少夫人,奴才也是逼不得已才来求您的,您就看在我们小侯爷为您身中一刀上去照顾一晚吧,求您了!”
春觉瞪大了眼,“这是什么道理?我们姑娘若不是为了庇护小世子,又怎么会身处险境?”
“奴才说错了,是奴才嘴笨!”从引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就算少夫人不看这次,也记着上次午同驿公子为了您受的旧伤,太医说若因为情药撕裂了伤口,恐公子将有大患啊!”
姜予思绪紊乱,慌乱中又听到关键词,她惊愕抬头,“午同驿?”
那次不该是宁栖迟为了捉拿叛军顺带救下了她么?
“公子那日一听您被定王挟持,拒了圣恩就带着兵马就去救您,他右肩受了重伤,久治不愈,如今又添新伤,太医说好在新伤原不在旧伤处,可若是因为这情药撕裂了伤口,以后公子手臂便要废去了!”从引急的要命,“少夫人,求您了少夫人!您去看看我们公子吧!”
话说到这,春觉眼眶撑大,若宁栖迟真伤了臂膀,这对整个宁家都是重大的打击。况且同午驿那次,大家可都认为宁栖迟是为了捉拿叛军啊,他为何要救她们家姑娘?
她第一时间竟怀疑起此事的真伪来,她不由得拉紧了自家姑娘的衣袖,神色担忧。
“奴才没有一句话骗少夫人,若有一字虚言,天打雷劈!”从引发了毒誓,急的几乎要落泪,“您若不信,大可问您身边的庄衡!”
庄衡一直跟在姜予身边,因为少夫人一直对小侯爷的事漠不关心,所以他从未将这些事说予她听。
此刻他面色凝重,不知怎么开口。
姜予思索了片刻,才道:“不用问了。”她拍了拍春觉的手,抬首:“带我去吧。”
*
一路上姜予都未有什么反应,从引对她解释,“眼下奴才们已经将小侯爷绑了起来,少夫人不愿我们是知道的,只需您用冷布为小侯爷擦拭便是,太医熬制了些减轻的药,少夫人喂公子喝下。”
姜予点首,表示自己知晓,转眼已到营帐前,不知怎么,她心神不宁。
从引犹豫许久,还是道:“若再有什么意外,还请夫人心善,我们整个侯府如今就指望着公子,万不能出差错。再不然,您可知会一声,奴才们自会寻人来。”
姜予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她也思考过,若真到了那一步,她也断不能如此。
可想得再多,当她推开那扇门时,心却忍不住震颤了一下,伴随着身后的门被下人关上,血腥味中竟多出了一份旖旎,烛火明灭,映衬着屏风上修长的身躯。
他下弓着腰,韧劲勃发的肌肉线条完全拓落下阴影,大许是被捆住双手不让他乱动撕裂伤口,他就这样背靠在床架上,长发未冠,宽阔的肩背低压。
又似乎因情药凶猛,他口中抑制不住的喘息压抑着痛苦,以及一丝一缕几乎不可细究的欲望。
可这样的声音,是素日那个清冷孤傲的宁栖迟发出的。
轰的一下,姜予由心而生一分羞耻,她耳廓飞速红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就要转身。
而她才转了身,却又听屏风内一道及其痛苦的声音传来。
“好冷……”
高烧不退,会致使人神志不清感到寒冷,更何况如今他又中了情药,身侧不敢有一人伺候。
姜予停了步,她既答应了,断没有做逃兵的道理,更何况,如今这事态紧急,她不过是救人一命,何必这样扭捏?
想通之后,她咬紧了唇,提步越过了屏障,眼前的画面直逼她眼前。
宁栖迟怕是病入膏肓,此刻双目再无往日那般凛冽孤寒,而是充斥抑制后慑人心神的落魄姿态,眼尾甚至有一抹千万难堪的红。
因为高烧,他素日如冷玉般的面容出现了绯色,而他的上半身除了包裹住伤口的绷带,薄而有力的肌肉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落,肌肤裸露,一览无余。
姜予与那双深瞳孔对上时,好似被热意灼烧,灼热感入侵了她的五脏六腑,带来一阵酥麻。
而宁栖迟却不知怎么,他半缩着身子,不住的往后退,双膝弯曲,他像是要极力遮住自己的异状,可又因为双手被捆,此刻更像是无力挣扎,好似在她面前这般姿态,是如此的耻辱和难堪。
她深呼了一口气,接着拿起一边早已准备好的湿巾,硬着头皮朝他靠近。
那双眸子早已沾满了欲色,他声音低哑,“离开……”
姜予下意识道:“我不会伤害你。”
见她靠近,捆绑着他的手绳猛的绷紧,他身子崩的如蓄势待发的弓箭,他几乎失去理智,深色瞳孔中几乎有几分绝望,如同乞求的野犬。
“别过来……”
姜予却并未听话,而是走到了他面前,伸出一只手触到了他的肌肤,烫的她打了个哆嗦,而随着她的动作,手下的躯体却猛地绷紧。
她赶忙放回,道了声歉,接着用湿布为他的身子降着温。
她细细的,从锁骨到肩背,胸肌到小腹,每当她的手往下滑落一寸,宁栖迟的呼吸便粗重一分。
她不敢往下看,可她知道光是这样终究是没有用的,眼下宁栖迟的手并不能动,她只是帮忙,算不得什么。
她目光下落,踟蹰许久,她又洗了一遍帕子,接着转身跪坐在他身前,宁栖迟就这样沉沉的看着她,而下一瞬,她勾住了男人的衣带,细白的手指滑落,散开一片蜜色肌肤。
宁栖迟像是被刺激狠了,他腹上的肌肤绷紧的如同烙铁,呼吸更是滚热。
就在她指节下滑时,却被一只手抓住小臂,不知何时宁栖迟挣脱了绳索,滚烫的五指将她激的一松,湿巾落地。
抬眼时,只见宁栖迟眸子里,如火似的灼热。
她一时慌了。
手臂牵动,她猛地扑入他怀里,他的身子很烫很烫,散落在她脖颈上的鼻吸几乎要将她烤化了。
在欲念疯狂滋长之间,他几乎失去了理智,只剩本能。
他的小腹紧紧的贴着她的肚皮,隔着一层衣衫,热流从下至上,攥紧她肩膀的手臂将她紧紧的挤压在他的胸膛中,她从未受过这种接触,内心慌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