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妻——佯醉【完结】
时间:2023-06-07 14:42:37

  而宁栖迟将姜予放在榻上后,只道:“她是否有恙?”
  姜予的情况很不对,她仿佛失去了灵魂,适才太子直接砍断了捆绑她的绳索将她推来,完全不当她为质,好似早就知道会如此。
  或许太子对她做了什么手脚。
  他不相信,她会恨他至此。
  可他还未再问,便忍不住咳了起来,伤口终是牵动了他的五脏六腑,疼的低下身子,地上是一片血迹。
  陆其大惊。
  “快,您快坐下!”
  陈清允见他如此,眼中复杂几分,陆其带他去处理伤口,她便转过身去看姜予,除了昏迷,姜予面色红润,没有一丝异样。
  隔着一层屏风,她忽然道:“你怎么不想,她许是怨憎你,才乘此机会给你一刀呢?”
  另一侧,退下的衣衫上血已经与布料黏在一起,撕开时连带着血肉,小侯爷手臂绷紧,一言不发。
  “你了解她吗?宁栖迟。”
  陈清允托起姜予的手,“若你真的了解她,怎么会不知她一早便有恶疾呢?”
  小侯爷呼吸停滞一瞬。
  “我偶然得知,她很早便患了这种心病。”
  同午驿那时姜予便出现过此症状,陈清允百般刺探,一日去看望她,见她焚香,又不许她入内,说于女子不宜,便逼着她说出了缘由。
  “她幼时便经历磨难,亲人离世,诬陷侮辱,所以总心悸,噩梦,神智不清五感不识。”
  “你不要怪她,小侯爷。”陈清允侧眸,看他,“因为这病中,也有你曾经给予她的梦魇。”
  大概是从成亲之后,姜予的症状又复发了,之后越来越严重。
  宁栖迟没有说话,他俊美的脸几乎没有血色,他也是她梦魇中的一部分,所以她会举起刀,朝他刺来。
  合起眼,他好似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陆其草草给他处理过后,查看了姜予的状况。
  “宁少夫人应该是喝了令人丧失神志的药。”他猜测道:“她本就有疾,此刻怕是被人利用了。”
  宁栖迟睁开眼,声音微哑的问,“可有办法治好她?”
  “我此刻有心。”陆其叹了口气,“只是太医院如今也不安全,没有药材和典籍,不知怎么处理。”
  窗外,猛地下起了大雨。
  护城河高涨,叛军们几乎围困了皇城,在对宫内逐一排查,不用太久,就会查到太医院。
  半柱香之后,宁栖迟拾起了剑,起身朝外走去。
  陆其吓坏了,赶忙去拦,“小侯爷你身上的伤未好,再说外面都是叛军,此刻不宜出去啊!”
  宁栖迟扶了扶胸口,眸色渐明。
  若不是他离开,殿前司的人不一定能杀出重围。
  “他布这么多军卫再此,是为了杀我。”宁栖迟推开了门,“我出去,你们便会安全。”
  陈清允诧异的看着他。
  宁栖迟侧眸,望了一眼榻上的女子,握剑的手愈紧。
  或许陈清允说的对,那时,她不该嫁给他。
  是他害她,至此。
  *
  京郊外,是一片奔腾的黑甲兵卫,王谦云让人护送小世子去
  官署,而自己留下拖延太子。
  此刻,他已身负重伤。
  太子缓缓逼近,“让孤想想,王家凋零,你以为跟着那孽障,便会有出头之路?”
  “真是异想天开。”
  眼看万千军队朝他而来,王谦云一边骂娘一边呼唤残军快跑,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此刻,大地猛地颤抖起来,王谦云双眸亮起,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如他所想,小世子带着大军急急朝此地奔赴,太子面色变化万千,转成了一声冷笑。
  王谦云见他手底下的人都面露了几分慌乱,乘机高声道:“你将那么多人留在了皇城,怎么会有胜算?”
  两军对峙,小世子第一次与他这个血缘上的哥哥相见。
  一个稚童,和一个饱读诗书气度不凡的成年人针锋相对。
  太子忽然笑了起来,越笑越疯癫。
  小世子神色凝重,明明年纪是那般小,可已然带了几分气度,“你笑什么?”
  “笑孤直到最后才知道,你不过是个不足十岁的孩童。”
  他越笑越疯狂,越笑越狰狞。
  王谦云神色微妙,太子很早就开始谋划这么一场斗争,可他不知皇帝藏在宫外的私生子是谁,他百般试探,视他为心头大患,到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之时,才知道他不过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孩童。
  若他不生心魔,不做出那么多恶事,怎么会有今天。
  一切是那么的荒唐。
  “是你要赶尽杀绝,我养父从未想过以我夺位,是你害死了他。”小世子握紧了拳头,声音却极具穿透力,“你走到如今,全是你咎由自取!”
  “你算什么东西?”太子抽出佩剑,双眸通红,如地狱恶鬼,“给孤杀了他!将他碎尸万段!”
  一场大战爆发,可此刻谁都心知肚明,太子大势已去,他捉不到小世子,等到所有官兵前来救驾,他最终只会是乱臣贼子,没有任何的名目再争抢。
  等到将叛军斩尽活捉太子之后,众人一路披荆斩棘,会和了殿前司余人,他们赶到皇城时攻破城门,叛军小将得知太子已经被擒拿,六神无主直接选择投降。
  风雨愈重,王谦云等人问了宁栖迟的状况,赶到了被团团围困的地方,雨水如豆子般大小,砸在他身上,将地面一片染成血海。
  宁栖迟衣袍丝毫看不出原先的颜色,他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双眸抬起望向了小世子。
  恐怕明日,这位幼主便会登上大宝,成为江山的掌权人,可宁栖迟此刻,更像是功高盖主,众人纷纷看着他,心思各异。
  小世子几步走了上来,对待宁栖迟,他的心情很复杂。
  他听到了他倒下去的最后一句话,“找到她,带她回家。”
  *
  朝堂几日风云变幻,太子反叛被捉拿,陛下最后一道废太子再立的圣旨公布于众,举国哗然,又时间紧急择日登基。
  哪怕宁栖迟重伤在身,也不能缺席。
  幼帝太小,他已经成了朝臣的主心骨。
  宁栖迟从腥风血雨的朝堂回来,问过了姜予的状况。
  姜予自从昏迷后吃了药就无法清醒,许是药效发作,她又深深的陷入了梦魇,一直不醒,嫌少的醒来也是神智不清,甚至有时会咬人发狂,连太医也束手无策。
  宁栖迟就这样陪在她身侧,他任由女子无意识的伤害,在她沉沉睡去时陪在她身边,好似如此,就能赎回以前的罪过。
  这日本依旧如此,可夜深时分,姜予睫羽微颤,虚弱的睁开了眼,眸中竟带了一丝清明。
  作者有话说:
  好了马上在一起!
第84章 84
  ◎正文完◎
  姜予动了动身子, 便觉身子酸疼。
  “姑娘?”陪在她身侧的是浅眠的春觉,感受到她的动静,立刻就惊醒了。
  奇怪的是, 她一醒来便往后退了几步,眼眸中多出了几分慌乱。
  姜予疑惑了一瞬,她伸手,想要春觉扶她起身,可春觉却转身往外跑去了,“姑爷呢,姑爷!姑娘醒了!”
  她征了一瞬,忆起之前的事却觉得一阵头疼,忍着疼痛她颤颤巍巍的下了榻。她又看了眼自己干净无暇的手, 好似是一场大梦。
  跑出去的春觉一路到了外边,喘着气问过庄衡,“姑娘醒了,她醒了!”
  “可是公子今日还未回来, 我们可不敢动姑娘啊!万一她将自己伤了可怎么是好?”
  话音刚落,便见夜色里一辆马车徐徐朝着府内驾驶而来。
  姜予跟着出了门,她除了身上有些酸痛之外, 并没有什么不适, 水画见她出了门,见她神清目明, 双瞳睁大了些,“少夫人?你……你好了?”
  姜予单手托着额角, “我晕了很久?”
  水画神情恍惚的点点头。
  思绪回笼, 她隐隐约约忆起了些什么, 是太子将她挟持, 强迫她喝下了一碗药,是她晕倒时,想起那明灭的灯烛。
  她忽然凝住了神,看向门外,她提起了裙子,已是深秋,她连外衫都未披,一路向外奔去。
  “哎少夫人!”
  灯火被风吹的作响,光映衬在女子奔跑的身影上,她未盘发髻,青丝在身后随风流动,鲜艳衣裙轻盈的飘在风中,如落下的神女。
  她甚至来不及喘息,踏过廊庑长亭,她停在了石桥前。
  流水潺潺,她与他仅有寥寥距离。
  眼前的人身姿如竹,身披氅衣,内里穿的是圆领官袍,他面容憔悴,却依依旧俊美无俦。
  离得越近,他的脚步反而越慢。
  好似在触碰水中那一触及逝的月亮。
  姜予忍住了心中悸动,她一步步向前,他们像是有好多年没有相见,哪怕心中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要如何说出口。
  最后他只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披在她肩上。
  风雪滑落他面颊,姜予看到他的眼眸中浮现的万千涟漪,可最后他只是问了句,“夜里冷,怎么不回去?”
  姜予摇首,之后抬起头看他,“我们谈谈,好吗?”
  他望着她,少倾,低低的咳了好几声,他面容愈发立体,甚至见了几分消瘦,他不曾靠她太近,此刻又后退了两步,怕将病气过给她。
  因为咳嗽,他的脸都红了几分,甚至有几分狼狈。
  “公子!你先回去歇息吧!”
  今日朝中比起任何一日都要忙碌,本可在官府中歇息,可宁栖迟还是回来了。
  “你大病初愈,不应在冷风里站着。”他抬起眼,丝毫不在意自己,而是认真的看着她,那般和声气语,“等你好了,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姜予不禁上前了一步,关切问,“你受伤了?如何伤的?”
  春觉和庄衡匆匆赶来,停下了脚步,一时间复杂不已。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然后说,“不碍事。”
  姜予想说的话只能压在心底,宁栖迟咳得愈发严重,她不再纠缠,让从引带宁栖迟回去休息。
  她吩咐人去照顾小侯爷,而第二日,她却出门去寻陈清允,她的记忆很零碎,但依稀记得迷糊之间,陈清允似乎在她身侧。
  酒楼之中,陈清允如实相告,“那伤,是你刺向他的。”
  姜予一瞬间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可你也是被太子所害,他应该不怪你。”陈清允想到那时宁栖迟带伤还引开了追兵,心底由衷有些不同,“阿予,若是可以,你未尝不可对他好些。”
  走出酒楼,天空飘了些小雨,姜予未曾撑伞,她心中所有的困惑,迷茫,在此刻悉数化作了一种淡淡的无声的酸涩。
  从心底蔓延,升至鼻尖,她忆起往事种种,她所追求的东西。
  她一生都在逐水飘零,逆来顺受,可她想要的,却在此刻逐渐有了身影。
  撑起伞,她走向了侯府。
  *
  宁栖迟告假了,哪怕是朝中正需要他时,他却在姜予清醒后第二日选择了告假,吏部求到了家门口,却无半分作用。
  一辆马车停在了侯府前,姜予归来时,便看见宁栖迟站在门前,仿佛是在等她。
  他朝她走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姜予顿住,点了点头,两人上了马车,渐渐的向外驶去。
  而后停在了一府邸前,撩开帘子,居然是姜府。
  她被扶了下来,此时的姜府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门前居然是一派森然,连家丁都没有一个,从引推开大门,两人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姜予才发现,整个姜府居然被清洗一空,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太子谋逆之罪判了后,连同他的亲眷,党人统统被下了昭狱,此后不久,陛下定了罪,判姜家抄家,满门流放。”
  身后男声响起,姜予转身看过去。
  “此处宅院,我求陛下留了下来,再过不久,会有人来将其拆干净。”他一直在看着她,又与她保持了一段男女之间应有的距离。
  姜予眸光微动,她转身看着这个偌大的府邸,征神半响。
  之后,宁栖迟又带她去了一趟大理寺,调出了一桩卷宗,是从雍州而来,他将卷宗刚到了她手里。
  展开来看,竟是一陆姓商户勾结官员谋利倒卖,坑害百姓的案子,前段时间已经结了案,那商户被查抄家产,家主判了斩首,全族连同犯事官员一同下贬不得入仕经商。
  姜予抬起头,“是陆家?”
  见宁栖迟点首,姜予复又举起卷宗细细的看了很久,若说哪里是她最不忍忆起之地,那只有在雍州陆家之时。
  她双手微微发颤,眼眶下已有湿意。
  “他们不会再出现了。”
  她听见他不太熟练的安抚。
  “姜家流放的很远,陆家人也随着牢狱之灾或死或伤,流亡于市井,你不会再看见他们。”
  姜予抬目,看向了眼前人,他因为病而显得有几分单薄,他言语中是对她的关心,可在她看向他时,他又移开了目光。
  “小侯爷,你为何要帮我做这些?”
  她问他,在此刻问出了声。
  他低声回她,“因为不愿再看你陷入梦魇。”
  心灵异动,可姜予还未说话,宁栖迟便唤来大理寺少卿,要求带走卷宗,这本不合规矩,可见是小侯爷,便无人敢拦。
  抱着卷宗,两人离开了大理寺,姜予捏紧手中卷宗,她依旧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你从前问我,何时能与你和离。”人群喧闹中,她听见他开口,他目光暗淡,声音却很清晰,“如今陛下继位,他对你有孺慕之情,此刻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也许那时,宁栖迟将小世子送到她身边为的就是如此,太子已经输了,她从那场漩涡里脱身,可以来去自如。
  她道:“所以你要赶我走吗?”
  “你明明知道,我比谁都不想让你离开。”宁栖迟忽然停住脚步,他看着她,不再藏着内心深处的情感。
  或许她选择了离开,他此生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姜予。”他唤他的名字,分外珍惜,“天下之大,你不会再有束缚,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不再束之高阁,为人所迫,不再受他人摆布。”
  “忘记那些予你痛苦之事,忘记你的养父母,忘记汴京,忘记这一场苦难……”
  宁栖迟停顿一瞬,唇色微白的开口,“还有,忘记我。”
  “他们是人间一场劫难,使你看清前方的路。”
  他微垂双目,不让自己有半分失态。
  “我不会拦你,若此去一别,我也愿你肆恣于天地,欢愉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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