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次卜过,蒯阿鸾为杖罚三十,小芸的则是剜甲,十根手指头一个不落。
只见老嬷一挥手,拿着木棒和铁钳的几位老妇便听令。
刹那间,整个屋子都掀起了两个少女凄厉的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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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晚十点。
戚迷终于赶在孩子们闹觉前做好了身下铺着的木板,豆丁班连同黎姐的四个孩子全都挤在一起睡上了干干净净的大通铺。
陈半仙儿站在床边,挨个将孩子们脱在床边的鞋整齐摆放好,鞋尖还必须不能冲床,不然就会犯了【鞋冲床,鬼上床】这么个规矩。
戚迷和郑媛媛刚挤到床上,这么一听也都乖乖照做,将鞋子摆好,鞋尖不能冲床。
两人躺下的位置正对着陈半仙儿贴在庙里的日常规矩,密密麻麻的一大堆,仔细阅读过后,才发现这破地方就连睡觉都有一大堆麻烦的规矩。
【食不言寝不语,晚上躺在床上不能说话,梦话也不行】
【半夜不许喝水不许吃饭,起夜时必须要拍三下床边,才能起身】
【如果是多人同寝,睡觉时两人不能面对面,只能平躺或者背对着对方】
……
等等还有很多,戚迷草草看过之后决定摆烂,心说大不了明天多弄几个纸扎人,所以这一晚上,她耳边就会时不时响起【你的耐久值-1】的提示,于是一大早她就醒了,发现自己只有85的耐久值。
她起身挨个一摸,都没好到哪里去,基本都掉到了80多,睡觉打把式磨牙又放屁的王小虎直接达到了生命值75的新低。
怕影响他们休息,戚迷先出了庙宇。
眼前一如既往的黑暗阴沉,上下都是荒芜的黄土地,还不如极夜末世来得开阔。
不一会儿,早起的黎姐出门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大女儿盼君去了绣工纺工作,几分钟后蒯良嘴里叼着昨天剩下的半个玉米去了纸扎场。
似乎怕戚迷不给他玩手机了,陈半仙儿一直围着她劝说她不要着急,早上他带着他们去纸扎场,下午再去帮他打听通行证的事情。
戚迷再不想让孩子碰纸扎人都不行了,生命值越掉越低还是得赶紧补充起来。给孩子们收拾好后,三个老师就准备带着豆丁班的十个小朋友去打工赚取生命值,一看院里只剩下了三个不算大的孩子,郑媛媛担忧道:“他们就留在这里没问题吗?”
陈半仙儿:“没事儿,黎姐天天把这三个孩子留这儿,中午就都回来吃饭了。”
郑媛媛哦了一声,嘱咐留下的三个孩子饿了就去锅里拿煮好的红薯和土豆后,便放心的跟着离开。
十几分钟后,众人带着一些垫肚子的零食到了打工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建造的,纸扎场和绣工坊相对而立,一半为白一半为红,人生的两件大事都浓缩在了这里。
参考陈半仙儿的建议,戚迷他们更偏向于大家一起做纸扎,便在门口登记了一个生辰八字,拿着工作的牌子进了厂子。
纸扎场的厂子很大,放眼望去全都是站立的纸扎小人,有涂上颜色的也有新做出来白崭崭的,那些画着红彤彤脸蛋的纸扎人眼睛又黑又圆,像是能说话一样。
偶尔能看见几个起来又沉下去的工人,在手不停地制作着纸扎。
戚迷偷偷瞄了眼各位崽崽的表情,还好,没有表现出害怕,就连曾经被纸扎人吓到的王小虎也没有任何怪异的表情,甚至还有点跃跃欲试。
也不枉郑媛媛让黑球给他们疗愈了很久。
陈半仙儿是这里的老打工人了,进来就为他们安排着活计:“孩子们拿着笔和颜料去那边画小人,但是记住,千万不能照着活人画,除了活人,你画成任何样子都可以,听到了吗?”
“听到啦——”
崽崽们纷纷拿了绘画的东西跑过去,每人都选了一个白白净净的纸人。
怕他们画得太过放飞自我,陈半仙儿又赶紧嘱咐:“按照其他那些画好的纸人样子画,不要画得太奇怪知道吗?”
“知道啦!”正回答着,孩子们已经各就各位找到了位置,按照戚迷所教的将小书包垫在了屁股底下,以免受凉。
陈半仙儿肯定的点点头,刚转过身,忽而又想到了什么:“还有啊,记得一定要把纸人的两只眼睛点上,知道了吗?”
“知——道——啦!”
听得出来,这些崽们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陈半仙儿撇了撇嘴,不由吐槽:“一个个的,还挺凶。”
于娇娇看了看那些已经画好的纸扎人,小眉头皱起:“半仙叔叔,我记得爷爷跟我说过,这些纸人是不能画眼睛的,不然纸人是会活起来的。”
陈半仙儿双眸一亮,他早就发现这个小丫头片子在玄学方面天赋异禀,饶有兴趣地走了过去:“不错,你爷爷说得对,纸人一般是不能点眼睛的,不然会活过来的,可我们制作他们就是为了活过来呀,当然要点眼睛啦!”
这时戚迷察觉不对,走了过来。
“为什么要让这些纸人活?”她皱眉。
“我没跟你说过吗?”陈半仙儿眨了眨眼,“这里的家族都是靠灵魂借生在纸人的身上,升到地面生活,从而保佑地底下的家族生活得越来越好啊,不然你以为蒯氏一族和附近的几个家族是怎么生活的,就靠着人死后的一股气?怎么可能,纸人才是重点好不好!”
三个老师对视,越发被这里的风俗所震惊。
陈半仙儿扫了一眼他们三人的表情,接着解释道:“纸扎场里的纸人是有着[逝者保佑]的用途,对面的那个绣工纺,就是为了用作[嫁娶聘礼],除了蒯氏一族和神灵的配天婚,其他的家族也是会给后代配婚的。”
“就拿仅次于蒯氏一族的黎氏来说吧,他们家虽然没有神灵不配天婚,但是也要请仙儿给适龄的后代配婚的,被选中的不管男女都会得到许多价值不菲的聘礼或是嫁妆,这也是他们能离开地底去往地面的唯一机会。”
戚迷:“可你之前不是还说地面有天火吗,被选中的人去了地面怎么生存?”
“害,那不都是老祖宗说的,现在谁还知道有是没有。”陈半仙儿道,“反正各个家族每个家族都有自己延续百年的门道,要么婚要么死,来来去去就是这么两个方法。”
这时候,郑媛媛最先反应过来,扯了扯戚迷的衣袖:“家里人死了借着纸人复生到地面,纸人又要请仙儿来配婚,配上的还是同家族的人,这不就乱成一团了嘛。”
“可不就是。”戚迷冷哼,忽而感觉对眼前这些白花花的纸玩偶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
纸人和活人成亲,这TM都是什么鬼规矩?!
但再生气,迫于生命值的压力,她也只能咬着后槽牙,心不甘情不愿的做。
可陈半仙儿这分钟倒是没有了眼力见,一再抓着戚迷的小细节不放。
陈半仙儿:“欸欸,你倒是把女人的胸部给做出来啊。”
戚迷:“……”
陈半仙儿:“那根棍呢,插在那里那么大的一根棍呢?!”
戚迷:“……”
戚迷眉头一皱,一把便捏碎了手里的那根木棍儿,幽幽投来一股快要杀人的眼神,故作微笑问道:“什么棍儿?”
陈半仙儿登时就闭了嘴。
本想检查下杜瑞和郑媛媛两人手里的成果,却发现这三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每个人手里做的都是个清心寡欲的无性人。
郑媛媛和杜瑞一脸无辜的抬起头时,迫于戚迷的淫威,他还只能点头微笑:“做得不错,挺好。”
就是不知道哪个家族要绝种了。
*
临近中午,带着怒气动作飞快的做了十几个断情绝爱的纸扎人后,戚迷最先完成了100整的生命值指标。
杜瑞和郑媛媛手慢只做了两个,崽崽们跟他们的进度差不多,几人下午还要再来一趟。
吃过一顿寂静无声的午饭后,众人又各自去到工厂和绣坊忙活。
想到可能还要住一段时间,戚迷便想着将这间还算大的庙宇改造一下,分隔成不同的区域,大家在生活起来会要更方便一些。
蒯良作为这里主人,当即就表示了拒绝:“不可以,这间庙绝对不可以动!”
“为什么?”
“我不是这间庙的主人,我只是负责看着,主人告诉过我绝对是不可以破坏这间庙的一砖一瓦,尤其是那八百盏长明灯。”蒯良展开双臂挡着,就怕戚迷一冲动不管不顾地砸了墙。
毕竟她现在手里就拿着一把砍柴用的金属斧子。
“这里曾经供奉的是哪位神灵?”戚迷有些好奇。
蒯良摇头:“不知道,在我有记忆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没有神像了,牌匾上也没有写着字,可能供奉的不是神。”
戚迷若有所思,将斧子将肩上一扛:“行,那我不动了,就在旁边搭个木屋吧。”
“搭个……木屋?”
蒯良眨了眨眼,她没听错吧,这个女生要自己搭个木屋?!
“对啊,木屋。”戚迷不以为然地转过身,扛着斧头就走到了剩下的几棵枯树边,不放心又问了一遍,“这些树应该是能动的吧?”
蒯良犹豫着点了点头:“应该可以,主人没说,而且你不是都已经砍过一棵了嘛。”
“有道理。”
只见戚迷轻点左眼,攥起斧头,一击即中又砍下了一截枯树。大约树木上部分已经被上方的土地卡住,即便是拦腰截断都没有掉落下来。
顷刻,视野一片开阔。
枯树一共七根,当最后一根枯木被上下截断砸到地上的刹那,不知道是不是震到了庙宇,哐啷,屋顶上方突然掉下来了一片青瓦,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蒯良指着地上瓦片,惊嚷起来,“碎、碎了一片瓦!”
戚迷将砍掉的断木挪了挪,听见蒯良的惊扰声,她走过去,将地上的碎屋瓦捡起仔细瞧了瞧:“别急,不是很碎,我想办法粘一下。”说着,她一个转身就走进时空裂缝中,凭空消失了。
蒯良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人呢?!”
*
与此同时,地面。
朗予脸色阴沉地看着手腕处,红色带金的细绳下方坠着的那块石头快速抖动不停,像是在凄厉的哀嚎。
“归尘……”他薄唇微动,轻声招来黑色小扇,冷眼看着前方将他团团围住的纸扎人们。
他在跨入传送门的刹那就和戚迷他们分开了,来到了这条陌生的街道。
除了脚下结结实实踩着的黄泥土地,以及瞭望遥远的头上苍穹,这里的一切全都是由纸做成的:纸做的别墅和高楼大厦,纸做的花草树木,甚至就连在街上缓慢驾驶的汽车,也全都是纸做的。
这一天一夜,他一直在找戚迷。
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附近的纸扎人一涌而来,将他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他解决完一批又会来新的一批顶上,源源不断。
这些纸扎人有男有女,每个人都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脸上画着滑稽的红脸蛋,与朗予视线相撞时,他们那双由墨水画上的眼睛还会轱辘轱辘转好几下。
石坠发出悲鸣,朗予已经没了耐心再与他们纠缠,挥扇唤出鸾鸟,眨眼间便将这些纸人归为纸屑碎末。
鸾鸟飞了一圈正要撞回归尘,被他抬手拦住。
“不急,可能还有架要打。”
他轻点左肩,让它落在了肩头。一身黑衣的庄重与血红的绚丽碰撞,站在那里便是道难以移开目光的风景。
只见朗予挥了下手,眼前迅速凭空裂开了一道黑漆漆的时空裂痕。走进的刹那,熟悉的泥土气息扑面,那棵原本掩映着庙宇的几根树干不知道是被谁砍断,只留下一个个光秃秃的树墩。
朗予的面容像是凝上了一层霜,顿时血红色的眼眸更为阴寒。
抬头看去,庙宇的一片屋瓦碎裂在地,有个瘦高的男人正在作死地捡起。
“敢破坏我的东西,胆子不小。”
朗予缓步走来,黑暗中那双红眸好似恶鬼索命。
蒯良打眼就看见了这个血眸,吓得连连后退。
只见朗予轻蹙眉头,拿着小扇刚欲挥动,就听见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清亮女音:“朗予?!”
朗予身形一滞,眼眸中的戾气顷刻消散。循声望去,那个他在寻找的身影就在身后,琥珀色的眼睛弯成了两个漂亮的月牙儿。
他默默盯了戚迷手中的铁斧子两秒,就连声音都柔了几分:“树是你砍的?”
“嗯,想给孩子们做个木屋。”说着,戚迷从时空裂缝中拿出来了一袋水泥,“刚才我听说这座庙是你的?”
“……”
朗予眼眸闪了闪,他没有想到戚迷就在这里,更没有想到她会听见,一瞬间的不自然后,他轻敛下眼眸:“不算是,只是替一个朋友照看。”
“是那个已经过世的朋友吗?”
“嗯。”
戚迷恍然,心说幸好是没乱碰:“那片瓦我这就给你复原。”
好在她有技能,用水泥将碎裂的瓦片粘上重塑,应该和以前那片一般无二。
她匆匆路过,朗予一把将她拉住。
掌心传来温暖的血肉触感,让他的动作顿了下,堪堪松开了手,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不用,这间庙宇你可以随意改造,她要是知道这里这么热闹,会很开心的。”
戚迷愣了两秒,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我可以吗?可能要砸墙的。”
朗予微笑,点头:“可以。”
戚迷怔了怔,回头望向这座庙宇,再三和朗予确认可以动手后,她便扛着铁斧子来到墙壁边,在他点头示意后,猛地砸去。
墙面轰然坍塌,掀起黄泥尘土。
烟雾弥散间,朗予盯她不动,手摊开的刹那,掌心多了一把银色弯刀。刚向她的方向走了几步,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眼间无端多了丝担忧。
他看了看手中这把十分精致的弯刀,略一思忖挥手散去,转而换回了一个不锈钢掺杂铁制的自制腰刀——
就是戚迷自制的那把,他离开狂欢城时特意从莫喜泽身上夺回来了。
他不想让戚迷的任何东西留在那个人的手里,一点都不。
朗予犹豫了一下,略带紧张地走到她身边,递出腰刀。
余光瞥见这刀,戚迷心中惊喜,忙放下手里粗钝的斧头,一把拿过:“你替我拿回来了?”
“嗯,办事的时候正好看见,就顺便拿来了。”他说得漫不经心,好似真的只是‘顺便’。
戚迷没有多想,试着挥动了两下,眉眼一弯:“谢了。”
“不用~”
安静间,戚迷这才注意到一旁无辜受到惊吓的蒯良,忙跟朗予介绍起来:“对了,他是蒯良。”
“蒯良?”朗予小声跟着念了一遍,有所反应,转头上下打量着他。
这时蒯良理智回归也想起了什么,盯着朗予的这双眸子看了几秒,急急忙忙奔进庙宇拿了一张小孩子的涂鸦画出来:“您是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