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咏兰当年被研究所重金聘请过来时,单位给分了一套三室的房子,两间做了卧室,另一间单独划出来给陶思素做了琴房。
陶思素发泄似的乱按了一片琴键,还是烦躁得很。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弹琴, 甚至可以说是一点儿音乐天赋也没有,连唱歌都难在调上。曾经的钢琴辅导老师隐晦地告诉关咏兰其实可以给孩子培养点别的爱好, 但关咏兰执意要她学。
“本来也没指望她能靠这个发展,主要想磨磨她的性子。这孩子整天在家燥的很,这样的性格以后做什么能成?”
于是就这样,她在煎熬中学了整整十五年的琴。当然,琴技依旧毫无提升。
她盖上琴盖,侧头趴在上面构思着晚上怎么向母亲提出演唱会的事。
“嗡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在疯狂震动,来电显示是岑安衍。
她划开屏幕接通,“学长已经到家了吗?”
“是。”岑安衍应了声。
对面情绪似乎不大好,他默了默继续开口,“怎么,不开心?”
“我觉得我恐怕没法去演唱会了。”她闷闷不乐道。
“啊?那岂不是只能看我们的录屏了,好可惜。”大概离手机距离不算很近,岑安安失望的声音并不清晰。
“安安会生我气吗?明明我很早就答应她了的。”陶思素有些丧气。
“不会,她能理解的。”岑安衍说。
“那你呢?是不是觉得我言而无信?”
她好像总是很期待他的回答。
“从来没有,”他说,“只要演唱会没有结束,只要你来我就会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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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咏兰决定要来魔都发展时,陶远洋义无反顾放下老家的稳定工作跟着她来了大城市发展。他在一家中小型公司一干就是二十年,至今也不过担个组长的职位。但胜在清闲,早九晚五,双休,工资也过意得去,他也就这么凑合过去了。
关咏兰所在的研究所极其忙碌,加班是常态,陶远洋心疼她就主动揽过了家里所有的家务。
他照常在五点半拎着一兜菜打开了家门,房间里传来零零碎碎的琴声,陶远洋推开房门就看见自己那要死不活的女儿。
“没出去玩呢?”
陶思素垂头丧气,“刚出门没一会儿就被妈妈抓包了。”
陶远洋提了提手里的袋子笑眯眯道:“爸爸买了你最爱的大虾,晚饭就给你做好不好?”
“好,最爱你了。”陶思素跑上去搂住他的手臂。
关咏兰单位的规定下班时间是六点,但她回家时时钟已经迈过七点半的坎,甚至周六也依旧要加班,陶远洋已经想不起来她上一次在周六休息是什么时候了。
一家三口沉默吃着晚饭,关咏兰随口问了一句陶思素明天的安排。
陶思素犹豫道:“我明晚想去看卫格的演唱会。”
沉默,冒着寒气的温度刺激着她的神经,令她头皮发麻。
良久,刑罚终于结束。
“是我中午说的话不清楚,还是你没当回事?”
陶思素硬着头皮上,“我喜欢卫格很久了。”
她房间里有一层书架专门用来收集他的专辑,后来关咏兰以耽误学习为由给没收,直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到家才全数归还。
关咏兰冷声道:“你总是有各种各样外出的理由。”
“小孩子多出去玩玩总归是好的,老待在家里脑子都秀逗了。”陶远洋帮忙开口。
“如果你站在成功者的角度说这句话,我肯定就同意了。”她不屑一顾道:“可惜你不是。”
陶思素心疼爸爸,“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才叫成功?我只知道爸爸关心我,爱护这个家,那他就是个成功的人。”
“不管你怎么想,我只告诉你不许去。”关咏兰脸色很臭,说罢就离了饭桌。
陶远洋摸了摸女儿的头,“别跟妈妈呛了,她每天工作很辛苦,咱们多体谅体谅她吧。”
家里诡异的氛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陶思素这次铁了心不主动和妈妈说话,吃早餐全程没搭理过关咏兰一次。
关咏兰觉得好笑,“你以为跟妈妈耍小孩子脾气就有用了?”
她走前说:“有时间生气不如多看两本书,起码还能开拓思维。”
临近下午,岑安安第三次打来电话,“你真出不来啊?我跟我哥都很想你。”
尽管岑安衍警告她很多次,也拦不住岑安安胡说八道的嘴。
陶思素趴在桌上闷声闷气道:“出不来,对不起你们啊。”
岑安安在知道两人要去同一场演唱会时,还特意高价找人换了邻座的票,没想到就被自己这么浪费了。
“没事啦,以后肯定还有很多机会,到时候我们......”
岑安安话还没说完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你们是小素的朋友吗?我是她的爸爸,能不能麻烦你们带她一块儿去啊?”
陶远洋见不得女儿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他考虑了一整天还是决定从心而为。
岑安安愣了愣,转头又欣喜若狂,“对对,我们是。叔叔您放心,我跟我哥马上过来接她。”
陶远洋把挂断的电话递回女儿手里,“快去换件衣服吧,你的小朋友们要来找你了。”
陶思素傻傻的,“可是妈妈......”
“我会和她讲。”陶远洋安慰地拍拍她的肩。
三万人的演唱会规模不小,为防止打不到回家的车,岑安衍特地租了车自驾过去。
车很快到了,陶远洋把犹豫的女儿塞进后座,又对着车内两人小心开口,“辛苦你们了,演唱会人多,麻烦你们多帮忙照顾。”
他这句话的后半段主要是对在场唯一的男性说的,岑安衍理解点头,“您放心,我会把她安全送回家。”
两个女孩儿在后排嬉笑打闹,岑安衍从后视镜同陶思素对视,“要喝点饮料吗?”
好像被塞壬诱惑的水手,她无意识就点了头。
岑安衍拧开一瓶常温桃汁,微微侧身把开盖的饮料递了过去。
他提醒道:“不要喝太多,要不然中途上厕所会错过很多。”
刚准备猛喝第二口的陶思素瞬间止住了嘴,她想起自己将错过至少五分钟的表演就懊恼不已,于是立马停住了动作。
瓶盖在岑安衍手里,陶思素握着瓶身不知所措。
她紧紧盯着他手里的粉色瓶盖,咽了咽口水道:“那个,瓶盖给我吧。”
岑安衍没交出来手里的东西,只是朝她伸出来另一只空手,“给我。”
“哟哟哟,就这么点小活都舍不得人家干呢?”岑安安在一边起哄。
岑安衍的解释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免得又被人拉着陪去上厕所。”
只有陶思素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三人的位置非常优越,岑安衍作为一个非粉本不应该出现在这,至少不应该出现在前排,但他甚至占据着三人中的最好位置,只因为他得担当摄像选手。
他黑着脸举着相机全程拍摄,两千块的门票她俩至少嚎叫了一千五,回头看录像的两人几乎晕厥。
回程,陶思素说:“明早我去送你们吧?”
岑安衍拒绝,“不用。”
瞧对方一脸受伤的小可怜模样,只好又软下心补充一句,“明早零下两度,在被窝里窝着不好吗?”
岑安安笑嘻嘻,“我哥这是心疼你呢,你就坦然接受吧。”
这个家没她在迟早得散,岑安安决定回去后给辛勤付出的自己一点儿奖励。
陶思素有些尴尬,低着头半晌说不出任何言语。
岑安衍把下午剩下的饮料递给她,“别听她整天神神叨叨,每天不发神经好像要她命一样。”
陶思素接过一口气干完,她随意抹了抹嘴角的液体,又抬起头问他,“学长还记得答应我的事吗?”
她想要听听他的夸奖,至少让她在被骂的路上再积累一点儿勇气。
岑安衍通过后视镜平静看了她一眼,他平缓的声音传来,“记得。”
她以为自己暗示的够多了,可是岑安衍没再过多回应,只是死死握住方向盘专注开车。
两个闷罐子,不知情的岑安安都快要急死了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东西南北。
等车停在陶思素家楼下,岑安衍终于开口,“坐前面来。”
显然是在和陶思素讲话,她兴高采烈就坐去了副驾驶座。
岑安衍把蓝牙耳机丢到目光炯炯的岑安安手里,“戴上,别偷听。”
如果外面不是凛冽的寒冬夜晚,岑安衍一定将她逐出车外。
岑安安不情不愿戴上耳机,“切,以为我多愿意听。”
“戴好。”岑安衍看透了她的小动作。
在对方心不甘情不愿戴实耳机后,他又轻拨手机放了一首摇滚乐,声量微大保证对方一定听不到。
听不见声音的岑安安抓心挠肝,但她读懂了哥哥最后的唇语。
她看见他说:喜欢。
第25章 牵手
岑安衍看着自己半晌没说话, 陶思素连忙坐正身子认真道:“我准备好了。”
“嗯。”他意味不明应了声。
什么意思?陶思素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在她疯狂眼神暗示下,良久,他才终于开口。
“咳, ”他假咳了一声试图掩饰尴尬,“你很漂亮、可爱、纯真、大方、善良、开朗、率真、独立、勇敢......”
一个词一个词从他嘴里机械地蹦出来。
陶思素撇着嘴打断他,“学长,你这是从词语大全上摘抄下来的吗?”
“确实有借鉴,但以上都是我认为能从你身上看到的。”岑安衍神情认真, “我并没有敷衍你,我母亲和我妹妹都说我嘴毒, 除了空有一副皮相将来肯定不讨女孩子欢心。我并不能确保从我嘴里的夸奖是否会让你开心, 所以只好借助外物, 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态度太过诚恳, 诚恳到陶思素挑不出一点儿错。
她问:“所以你认为我其实有很多优点, 对吗?”
岑安衍点点头,“你性格很好,很多人都喜欢你。”
“学长也喜欢吗?”她一动不动看着他。
岑安衍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愣了很久才说:“喜欢。”
砰!
有一只烟花在陶思素心中绽放,她呆坐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岑安安从嘴型解读出答案后, 悄咪咪摘下一只耳机试图吃瓜。岑安衍望着手机上暂停的音乐没阻止, 只是红着耳尖不自然地催促。
“戴好帽子,你该回家了。”
“啊?哦。”陶思素反应过来,胡乱套上了羽绒服上毛茸茸的帽子。
见她包裹严实,岑安衍下车绕到副驾驶座外替她开了车门。
他转头对岑安安说:“我送她上楼,你就在车里等着。”
“喂, 你们这就说完了?”刚准备实施偷听计划的岑安安不满喊道。
岑安衍没理会她,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剩她一人在车里抓耳挠腮。
刺骨的风吹得陶思素摇摇晃晃,她还不忘感谢对方,“谢谢学长。”
岑安衍换了个方向,站在了靠近大门方向的迎风口。
风吹得他发丝凌乱,他只是点点头,“时间不早了,上去吧。”
“嗯,那学长再见!”陶思素朝他挥挥小手就往后走去。
岑安衍有些无奈,他拉住她,“我的意思是,我送你上去。”
“可我就住在三楼。”
“我知道。”
她抵不住他的坚持,只好同他一块上了楼。
陶远洋开门看到两人,只是笑眯眯道:“辛苦你了,进来喝杯热饮吧?”
岑安衍礼貌笑笑,“不辛苦,时间不早了,今天就不麻烦您了。”
“回去路上多注意安全。”陶远洋只好嘱咐。
岑安衍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陶思素才转身离开。
客厅里只有父女俩,已经准备好挨的骂并没有落在头上,陶思素有些存疑,“爸,妈她?”
“睡了。”
陶远洋只是简单留下了两个字就催促她洗漱睡觉。
陶思素战战兢兢躺了一夜,她想不明白原本应该守株待兔的母亲怎么就放弃了。
翻来覆去中,她将从岑安衍那获取的还未花出去的勇气花了出去。她联系岑安安问清了他们明天的登机时间,她想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去送送俩人。
凌晨六点多闹钟响起,摁掉,五分钟后再度响起,刚丢弃恐惧陷入睡眠的陶思素不得不翻身爬起,她还有送机任务没有完成。
岑安衍拖着两人的行李箱就要过安检口,岑安安连忙阻止他,“哥,先别,等我去上个厕所。”
她往厕所的方向跑了一段距离后疯狂敲击手机屏幕。
【桃宝宝,你怎么还没来?】
岑安安特地没告诉她哥,准备给岑安衍送个惊喜。
陶思素哭:【三分钟,再等我三分钟,我马上下车了。】
得到确切答案后,岑安安放下了心,她对着哥哥的方向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我们在这,你直接过来找我们就成。】
陶思素照着手机上的照片很快在人群中看到了惹人注目的男人,身高腿长加出众外貌很难叫人忽视,她哼哧哼哧就朝那边跑去。
“帅哥,可以给个联系方式吗?”
陶思素刚跑到两米外的距离,正好碰见两个青春靓丽的小姐姐在问岑安衍要联系方式。她觉得不好打扰,于是就站在原地大口喘着粗气。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岑安衍礼貌拒绝,转头他又喊着不远处剧烈呼吸的姑娘,“陶思素,过来。”
陶思素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这人都还没走呢,她过去合适吗?
岑安衍没甚耐心,“站在路中间不怕被着急赶路的人撞到吗?”
“站过来。”他再度开口。
两个漂亮小姐姐左右看看判断着两人的关系,以为陶思素是吃醋生气不肯过来,突然一个女生带着歉意开口,“不好意思啊小姐姐,我不知道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抱歉啊。”
“不过他没给我们联系方式,连多余的眼神也没施舍给我们,你大可放心。”另一个也开口。
说毕,两人利落离开了。
“她们?”陶思素云里雾里。
岑安衍淡淡开口,“误会了。”
他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
“来送你们啊,岑安安没有告诉你吗?”陶思素歪头问他。
“她嘴里没两句实话。”岑安衍冷哼,“你今天倒是起得挺早,都不用工具人叫了。”
陶思素搓搓手,“嘿嘿,这也算是报恩嘛,那我肯定得积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