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若素——水苏叶【完结】
时间:2023-06-09 14:40:55

  内容关于她的归属。
第45章 在飞了
  一种黏黏糊糊的感觉牢牢紧贴在背上和脖子上时, 陶思素终于被热意给彻底闷醒了。
  醒来时,天色还不亮。没合窗帘的窗户可以看见灰暗不明的云层,显得很笨重, 似乎有种随时可能撑不住会坠下磅礴大雨的趋势。
  天气预报预计夜间温度会降至二十度,凉意是会来的,于是陶思素给空调设置了两个小时后定时关闭。
  但预计的雨水没准时落下,本应该凉爽的二十度晚风依旧被三十来度的暑气缠绕,空气还是热也还是燥, 没关紧的窗户隐隐约约还能传来楼下那棵矮脖子树上传来的蝉鸣。
  陶思素躺在床上意识有些模糊不清,她凭着直觉反手握住遥控器开启空调, 轰隆隆的外机开始运转, 凉爽又开始回归。
  昏暗的天色叫人无法判断时间, 陶思素点亮手机屏幕发现还不到早晨六点, 有种工作日还无需早起的庆幸和满足感。她放松身体, 整个呈大字型瘫倒在被子上方,任由裸露出的肌肤直面凉风。
  意识再度昏睡间,蝉鸣休止,沉闷的雷声开始有节奏地奏响,凉意终于还是来了。
  男女那不同音调的突兀争吵声在这个暗色的早晨竟穿透了厚重的墙壁, 甚至还掩盖住雷鸣, 清楚传到了陶思素的耳膜。
  心乱如麻,她定了定神跑出房间,看见正剑拔弩张的父母。
  两人见到她的第一刻沉默了,他们以一种决然又懊恼的眼神望着她,似乎没人想要踏出第一步跟她解释这场争吵的缘由。
  但这些天的反常让陶思素早已做起最坏打算, 她眼眶含泪颤抖着问:“你们是要离婚了吗?”
  她期待这一天很久了,可这一天真正到来时却让她无所适从, 她忽然像一朵居无定所的蒲公英,家突然就散了。
  陶远洋咧起嘴角笑,但那分明不是笑,如果非要算也只能是苦笑。陶思素不是傻子,她当然知道。
  “小陶,你愿意跟妈妈一起生活吗?”关咏兰默了半晌才出声,她的模样失了必胜的决心,憔悴的脸旁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陶思素出不了声,她做不了决断,唯有泪水做了回应。
  陶远洋声音反常的大,“陶陶,跟爸爸一起生活好不好?”
  她从没见过这样落魄的母亲,也没见过这么据理力争的父亲,他们像是反转了人生,突然继承了彼此的性格。
  但或许只是被压抑许久的恩怨终于爆发。
  “你一个连工作都没了的男人靠什么养起一个富养长大的孩子,你供得起她穿昂贵的衣服,追喜欢的明星,买喜欢的东西吗?”
  “还是说,你想孩子舍弃一切陪你回那破旧的老家,任由那些乡亲嘲笑和讽刺吗?”
  关咏兰用惯常的言语深深刺激着陶远洋的神经,他眼角泛着红意,他发出的声音几乎在破裂的边缘。
  “是,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上我,我也确实连魔都的首付都高攀不上,可你又比我好多少?”
  “你连基本的陪伴都做不到,你想孩子每天回家就面对空空荡荡的房间吗?你想孩子甚至都吃不上一顿热气腾腾的团圆饭吗?你把时间留给了工作,你能留给陶陶的又有多少?”
  “我起码像一个爸爸,那你像一个妈妈吗?”
  关咏兰哑口无言。
  哦,原来真正失业的原来是她的爸爸,陶思素心想。
  在父亲四十八岁的这一年,他还是被迫走上了下坡路。
  夫妻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即使身处漩涡中心的人可以不管不顾,却无论如何阻止不了外界围观者的窃窃私语。
  他们说陶远洋是个软饭男,靠着老婆住大房花大钱,周边的人都夸他好福气。
  他们还说关咏兰是个多福女,靠着老公年轻时支持读好书找好工作,周边的人都夸她有眼光。
  还有人说陶远洋是个垫脚石,供着老婆走上宏图大道,自己却走上了迷途暗道,实在是傻。
  也有人说关咏兰是个大白痴,明明自己足够优秀却还跟着个别无所长的平庸老公,不知图啥。
  两人各自都很清楚前进的每一步都离不开彼此,但终究抵不住外界言语侵袭脑袋。
  头好痛,陶思素突然觉得雷声盖过了争吵声,眼前的雾水也遮住了面红耳赤的两人,仿佛有道结界阻隔在他们之间。
  但终究有人想要将她拽离出去。
  她听见左右耳传来不甚清晰的呼喊。
  “跟我走吧。”
  “跟我走吧。”
  曾经的夫妻俩在清晨的六点已经脱下家居服换上了可供外出的服装,谁都迫不及待、忍无可忍了。
  陶思素奋力挣脱掉两人的束缚,她只知道自己想要逃脱,她再次变成自己最厌恶的人,成了战场上临阵脱逃的士兵。
  她说不出一句话,她想要爸爸妈妈离婚去过自己的生活,却又自私的想要他们和和睦睦同她一起生活,这怎么可能?
  她一直往前跑,直到前方无路可逃。
  雨还是往下下了,雷声也还没断的倾向,有一场暴雨将要来袭。
  周六早晨六点的街道并无几人,糟糕的天气甚至劝退掉那些遛狗人士和浅眠的大爷大妈,街道太过寂静,如果她哭出声音大概可以被全宇宙听见。
  陶思素想要纵容自己一回,即使她会成为令人厌恶的扰乱人好梦的恶人,她还是把电话拨去了远方,拨给了她所留恋的怀抱。
  手机铃声第一句还未唱完就被打断,电话那头传来岑安衍并不清醒的声音。
  “今天好早啊,阳光开朗的桃子同学。”
  “我只是又想你了。”
  陶思素说着说着,那原先挂在眼眶摇摇欲坠的泪珠如连线雨水肆意坠落,同飘起的丝丝细雨混在一起落进她的嘴里,有些发苦。
  岑安衍的脑子是在片刻就清醒的,“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听见电话那头轰轰烈烈的雷响声,那是暴雨的预警。
  “我爸妈终于要离婚了!”
  她语气在尽力轻松,但还是苦涩大过一切。
  岑安衍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沉默良久才做声,“你在外面吗?先去能避雨的地方躲一躲好吗?”
  陶思素望了一眼天空,“天气预报也太不准了,明明半夜该下的雨硬生生拖到了现在。”
  她没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岑安衍有些心焦,“乖,我让人接你去我那的房子好吗?”
  “不要。”她有些任性地回复。
  “那能不能把地址定位发给我?”他柔声诱哄着。
  陶思素抬手胡乱擦去手机屏幕上坠落的一两滴水珠,通过微信跟他共享了地址。
  “我也很想你,前天回家的时候胖胖还一个劲儿地叫着嫂子,那时候我的想念达到了巅峰,当天晚上睡觉就梦见了你,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岑安衍一边同她轻声细语说话,一边查询着店铺信息。
  他一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然后陶思素听见他说。
  “如果很想我的话就往东边走。”
  陶思素茫然,“你为什么不说上下左右?”
  岑安衍无奈,“好吧,那请你以背对罗森的位置向前走。”
  他忘了,大部分南方人并没有以东南西北认路的习惯。
  陶思素照着他的话行动。
  “看到一家鲜花店了吗?”他问。
  “看到了。”
  “那请左转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他问:“看见了什么?”
  “一家叫hello,bear!的甜品店。”她如实回答。
  这是一家号称全天只休息两小时的甜品店,休息时间在凌晨的两点到四点,所以这家店此时此刻正在营业。
  “那走进去休息一会儿吃个早午餐,如果手机没电了就跟店员借一下充电器,不出意外你将在下午一点和想念你很久的学长有一次拥抱的时刻。”
  陶思素忽然更加想哭,她哽咽着说:“那你要快点哦。”
  “在飞了。”他状似玩笑地答。
  最早的航班已经赶不上了,岑安衍在检票结束前的最后一秒踏上了早晨七点钟开往魔都的高铁,时长四小时二十九分,抵达时间十一点二十九分,这是他能最快到达她身边的方式。
  在这漫长的四个半小时里,岑安衍同她的电话未曾断过,他听她描述家庭破碎的惨状,听她鼓起脸颊咀嚼食物,听她趴在桌上轻声入睡。
  他像是翻越了千万座大山,游过了千万条大江,才终于走到她身边。
  暴烈的雨开始转小,坐在窗边的陶思素看见岑安衍站在窗外同她微笑。
  在下午的一点,没有阳光,只有雾气沉沉的潮湿雨天,但有温热。
  陶思素跑出去扑进他的怀里,他扬起罕见的明朗笑容看她。
  他头一回不想顾及他人的视线,他将她抱起来,任由她将双腿紧紧缠绕在他的腰间。
  他的额头抵住她的,他的鼻尖挨住她的,他的视线也同她交汇着。
  “我很想你。”陶思素捧着他的脸,认真且诚挚。
  “我也很想你。”他将唇覆在她的唇上。
  在炎炎夏日,他来时带着宛若寒冬夜晚才有的风尘仆仆,但怀抱是此刻世上最温暖的地方。
第46章 尴尬
  滴滴滴~
  尖锐的喇叭声穿透雨幕, 在一旁等待的出租车司机摇下车窗开始催促侧方一对浓情相依的情侣。
  “还走不走?”
  岑安衍转头朝司机喊了一声,“稍等。”
  说完他将陶思素轻放至地面,手还是环在她的腰间, 任由她的左耳贴紧他的胸口。
  “跟我回家吗?”他无比诚挚地问。
  陶思素又想流泪,她呜咽着蹭着岑安衍的胸膛点了点头,像极了一只受尽委屈的小猫在主人手心里撒娇,叫人止不住的怜爱。
  岑安衍捧住她的脸,在她的嘴角轻柔啄吻了一下, 他柔声问:“还有什么落在店里了吗?”
  她说:“我只带了自己。”
  “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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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的路上,岑安衍接到物业的电话, 说已经帮助前来打扫的钟点工开关门了。
  他道过谢放下手机, 身边女孩还死死搂住自己的手, 一如那天“见鬼”时的紧绷。
  他轻轻拍了拍陶思素微微冒起青色血管的手背, “你爸妈知道你跑出来了?”
  “知道啊, 我当着他们面跑的。”陶思素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们俩后来给我打过几次电话,但是我都不想接。”
  情况不太妙,岑安衍强硬搬起她的脸,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他的语气带着严肃, “我知道你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它确实发生了,我希望你可以勇敢一点儿面对,至少我会陪着你。”
  “你需要一段时间去调整自己的状态我理解,但并不应该以这种完全逃避的方式, 至少你应该告诉你的父母你是否安全,否则他们会很担心。”
  “我猜你也不想满大街都飘着贴着你身份证照片的寻人启事吧?”
  她确实不想, 但也确实鼓不起勇气同父母讲话。
  陶思素不敢看他,只是僵硬转变起话题,“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突然跑过来会不会影响你在公司的名声?”
  “你那点儿工资够你这么霍霍一趟吗?”
  岑安衍看着面前的缩头乌龟只是叹了口气,他没准备采取强硬那一套,她不吃,他也不想她因此为难。
  “就算是生产队的驴那也得休息。”
  “今天周六,我们公司实行双休制。”
  “你知道我不可能靠那点工资活着的,只要你想我甚至可以每个周末都来见你。”
  他一字一句回复着她的问题,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陶思素没被当前的浪漫发言给感动,她的心只纠结在她还该问些什么,她如何才能跳出刚才那个问题的漩涡。
  但,他并没有再问,并没有强迫她同她的父母通话。
  回到岑安衍在魔都的家时,陶思素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屋子的布局还是一成不变,但在这个炎热的夏季却依然同她在数月前到来的那次一样充斥着清冷的味道。
  这里不怎么住人,陶思素再次这么觉得。
  “先去洗个澡。”岑安衍看着她说。
  陶思素还穿着一条长至小腿肚的粉色睡裙,踩着一双与之相呼应的粉色兔子拖鞋。她在匆忙逃出那个充斥着争吵的家时没来及更换,但好在衣服中规中矩并无不妥,除了能一眼看出是睡衣造型外并无其他影响。
  踩踏在潮湿地面的拖鞋早已溅上了大大小小黑色的泥点,连带着睡裙的下摆也泥泞不清,陶思素暴露在外的圆润脚趾因为沾上污泥还不自在地蜷缩着。
  她脸红到脖子,声音轻若蚊蚋,“那我穿什么?”
  岑安衍往她手里塞了个纸袋,“在岑安安常买衣服的店里挑了两件,工作人员送过来时就叫钟点工帮忙洗好烘干了。”
  纸袋上印着的logo她认得,是最近特别火的一家少女轻奢品牌。
  “谢谢学长。”她道了谢,“不过我刚刚往你身上蹭脏了不少,你也赶紧去洗澡吧。”
  “嗯,你去主卧洗,我就在外面。”他说着却拦住了她的身子,“要是你不想跟父母沟通的话就把手机拿给我来说,这两者你必须选择一个。”
  陶思素当然还是选择了后者,她丢下手机报下一串数字就匆忙逃进了卧室。
  密码是卫格的生日,岑安衍有些醋。他记得这个日子并不奇怪,岑安安每年在这个日子的前一个月就开始大张旗鼓捣腾着生日应援活动,开始制作一些手幅、镭射票、明信片等一些花里胡哨的物料,准备在粉丝同聚当天用作交换。
  他压下酸涩输下密码,在备注为爸爸和妈妈的电话联系人中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小陶去哪里了?爸爸妈妈很担心你的呀。”陶远洋的声音带着很清楚的焦急。
  岑安衍回:“叔叔,我是岑安衍,年前的晚上我去您那接过陶思素,您还记得我吧?”
  电话那头传来的男声让陶远洋发愣,“记得,不过你不是朝溪人吗?”
  “我刚到魔都不久,现在陶思素在我这,我打电话过来主要想跟您报个平安。”陶思素好像并没有跟父母透露她已经谈恋爱的事实,岑安衍有些犹豫要不要坦白两人之间的关系,“我跟她......”
  陶远洋接过话,“我知道,如果还不想告诉我们可以先不讲。”
  “我知道自家孩子是个什么性子,也知道你绝对是个值得信赖的孩子。今早上我跟她母亲爆发的矛盾已经无可积压,这种痛苦本不该牵涉到孩子,但我们还是压制不住情绪这么做了,其实挺懊悔的。但我想这是一件早晚会发生的事,今天坦白或许也是天意,只是幸好还有你陪在小陶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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