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千山坐得端正了些，他伸出手, 那双指骨很长的修长的手慢条斯理地将肩头的衣服捋了捋，但这动作就是带着一股令人有些挪不开目光的“勾引”。“小师姐说没有就没有吧。”
奚十里的目光的确有一瞬间被千山的动作吸引, 当看见千山身上的玄色的衣服将结实紧致的小麦色的胸口遮挡得严严实实时, 她心里的确是闪过了那么一丝丝的遗憾的念头。可是当千山的声音再一次传进她的耳朵时，奚十里再也顾不得眼前一闪而过的“美色”, “本来就没有！”奚十里声音忍不住拔高了两分。
千山心里已经在憋着笑了, 尤其是当看见自家小师姐脸色都涨红了, 而且来来回回都是那么两句软绵绵的否认的话，他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一个疑惑, 他家小师姐怎么就这么可爱的？
就, 越看越是勾起了他心底最恶劣的因子，忍不住就想要捉弄她。
或许是眼前的人太可爱, 千山一个没忍住, 眼里还是透出了笑。一瞬间, 就将他的伪装揭了个干净。
奚十里原本就将目光锁定在千山身上，对方这么明显的情感流露, 她又不瞎，当然能看见。几乎是在瞬间, 奚十里反应过来，自己被千山给耍了。
霎时间, 什么旖旎, 什么“玩弄”, 统统消失不见。
奚十里鼓了鼓腮帮子，一时间也不记得刚才的羞窘, 她主动上前了两步，蹲下来，幼稚地伸手，直直地朝着千山的胸口推了一把，“你故意的？！”她两条细细的柳眉就差要倒竖起来，葱白的手指尖跟面前青年玄色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千山本来坐姿就很懒散，更何况是在面对奚十里时，他向来是半点防备都没有。
所以，当奚十里伸手戳中他的胸口时，下一秒，刚坐起来的千山又一次被“推倒”在了甲板上。
抬起的手还停在半空的奚十里：“……？”
她力气有那么大吗？千山有那么弱不禁风吗？
这碰瓷是碰上瘾了是吧？
千山保持着被推倒的姿势，那双平日里淡漠没什么感情的双眼，此刻眼尾都晕染着生动勾人的笑意，他轻轻“啧”了声，“小师姐还说不是故意的？”他说这话时，勾着眼睛，带着有些矛盾的纵容和委屈。现在，这是能当场抓住“罪证”的啊。
奚十里：“……”
她顺着千山的视线，落在自己伸出去的那根手指头上，刚想要缩回来，却不料千山的动作比她更快一步。后一秒，奚十里就感觉到自己刚才推倒千山的那只手就被面前的人紧紧握住了。
这一次，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不是钓鱼时千山握着自己的手的感觉，而是带上了别样的感情。
千山见奚十里不说话，他也没有开口。他只是将自己的那只大手，一点一点，霸道地挤进了奚十里的手指之间，然后跟她……十指交缠。
青年带着小麦色的大掌，跟少女娇小的雪白的小手，看起来极为显眼。
奚十里在感觉到掌心里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意时，骤然反应过来，下意识就想将自己的手从千山的掌心里挣脱出来。
可是十指交缠，又怎么可能真那么容易挣脱？
“你……”奚十里蹲在甲板上，脸上的绯色看起来好像更生动了两分，“还不放开？”奚十里闷闷说。
千山难得没有听她的话，只是用着自己的手指头压着奚十里柔软的手背，“不行。”千山轻笑了一声，“松开了证据，小师姐又会跑了。”他说，“小师姐总欺负我，但事后又不承认。”
千山想，就像是昨日，他的小师姐将注意力都放在大师兄身上，他受不了。
原本只是想要太阳留在自己身边，但现在，他控制不住心头的占有欲，他改变主意了。
他想，要这太阳，永远属于自己一个人。
若是说在此之前，他还有些犹豫，还在克制着心头疯狂滋生出来的独占欲。但现在，千山不想了。
奚十里瞪圆了眼睛，但与此同时，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因为千山现在的话，在微微发汗。
“什么不承认？你这就是碰瓷。”奚十里梗着脖子说，就算是现在有海风吹来，却也带不走她面上的燥热。
千山眼底像是有失落的情绪坠落，积沉在眼下，渐渐变得浓郁，他松开了跟奚十里紧握在一起的手指头，“哦，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奚十里目光接触到千山眼底的低落时，眉心一皱，甚至都忘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将自己的手从千山手中挣脱出来。
“小师姐对我只是玩玩。”千山缓缓将最后这句话补上。
奚十里：“！我哪有？！”她震惊出声。
千山主动松开了她的手，从甲板上站起来，沉默转身。
奚十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当看见千山转身时，她的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身体的反应更快一步，她伸手拉住了千山的衣袖。
“你走什么？”奚十里皱眉，“我不是那个意思……”奚十里解释，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见千山的背影，就觉得一阵心虚。要是放在往日，自己主动服软，面前的人肯定都已经转身，可是现在奚十里看着千山那道还固执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心头有些微微的害怕，她也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不是来源于跟自己熟悉的境况不同，又或者是，有些害怕从此后，她跟千山之间，就始终是对方背对着自己的样子。奚十里想，她可能接受不了。
所以下一刻，她看着千山的背影，脱口道：“那，那就算是负责，你也要给我一点时间呀。”
她，这不是还没有准备好吗？
奚十里抿了抿唇说，说完后，她就低着头咬住了下唇。
因为奚十里的低头，她没有看见当自己在说完这话时，前面的千山就已经转过了身，而在对方的眼中，满是得逞后的笑意。
不过下一刻，在奚十里之前，千山已经将自己的情绪收拾得干净利索。
“小师姐要多少时间？”千山问。
奚十里：“……”
千山像是没看出来她的迟疑，便帮她做决定，“不如，小师姐先从只将目光放在我身上开始？”
他这要求又不过分，千山想。
要想让太阳永远只属于自己一个人，他更想要太阳主动奔他而来，不要她看见旁人。
奚十里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她原本以为千山会提出更“过分”一点的要求，却没想到如此简单。
她原本也没有特别在意的人，将目光都放在千山一人身上，又有何难？
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奚十里爽快点头，“好呀。”
千山像是早就知道她会答应自己的要求那般，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奚十里熟悉的笑。
“那我就跟小师姐说好了，小师姐可不能反悔。”千山说。
奚十里想，这有什么反悔的？
但等到千山脚步轻快地离开了甲板后，奚十里吹着海风，面颊上的温度似乎也被吹得降了下来，她脑子里变得清醒了不少，奚十里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等等？！她刚才是在哄千山吗？
可是为什么她要做这种事情？
最开始的原因，不就是因为船身晃荡了一下，自己就只是不小心扑在了千山身上吗？她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千山的事，还需要哄着对方？
奚十里面上浮现出茫然的神色，她后知后觉地反应到自己好像被千山的三言两语绕晕了头。她明明没有什么对不起对方，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答应了千山无理的要求？甚至在答应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师弟挺善解人意，压根就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
奚十里站在甲板上，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
她想到千山刚才背对着自己失落离开的样子，如今回想起来，那哪里是真失落，难道不就是千山欲擒故纵的把戏吗？偏偏她还当了真。
奚十里反应过来自己又被骗了，而且还被骗得格外心甘情愿，她咬了咬牙。
相比于奚十里现在的懊恼，已经回到了自己房间的千山却是心情很好，就连嘴角都一直拉扯着上扬的弧度。
他站在窗户前，目光停留在甲板上的那道身影上。日后，他都不会再像是从前那样，只留在奚十里身边，做着默默无闻的师弟，等着她有时间分给自己一点注意力的。他要的是一直站在奚十里的目光中心，让她永远能瞧见自己。
奚十里这一晚上都有些心浮气躁，她的脑海里总是不自觉地出现千山那张脸，还有对方认真说着那句“小师姐的目光要一直放在我身上”的话的样子，可恶。奚十里翻了个身，脚丫子蹬了一脚被子。
她感到不自在，不是因为自己被千山牵着鼻子走的愤怒，而是，被千山的两句话扰得心头发乱。
一般人不论说什么，她都能当做没听见，更别说像是千山这样，不过三两句话，就让她在意，令她方寸大乱。
干什么要一直看着他？奚十里越想越觉得今日答应了千山的话太吃亏，她鼓着腮帮子，望着木质的天花板，脸上开始发烫。
千山有什么好看的？
奚十里腹诽。
可是下一刻，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出现了那日在落英岛自己的院中，她坐在千山的怀中，咬上了对方下巴的画面。那些动作虽然是在她神志不清的时候，被药物驱使着，做出来的，但是记忆，却始终停留在了她的脑海中，以至于现在只要回想起来，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那日自己掌心下紧致而结实的肌肉。
“啊――”奚十里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滚，蹬被子的脚现在不满足于被子里小小的空间，伸了出来，在空中乱舞。结果……
“咚――”
当奚十里一脚蹬上了旁边的木板时，下一秒，耳边就传来了千山问候的声音――
“小师姐？”
千山就住在奚十里隔壁。
当这道声音落进了奚十里的耳朵时，原本在床上还有些激动无法平静下来的奚十里，彻底安静下来，整个人僵硬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小师姐睡不着吗？”千山没有听见她的回答，不由低声问。
海上一直很安静，除了海浪的声音，没有任何喧嚣。而在夜晚，千山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时，就显得格外低沉又明显。
奚十里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没有。”她口是心非道。
千山在一墙之隔的另一头笑了一声，这声音透过木板的墙壁，就这么钻进了奚十里的耳朵里。
“小师姐，今夜有流星。”千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两间舱房就只隔着一块木板，而这两间房的床，便都是靠着这一扇木板。自然而然地，对面的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就像是在耳边低喃。
奚十里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流星，她都还没有见过。
“去。”最终奚十里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
奚十里推开门时，就看见千山已经在外面等着她了。
“夜里寒，风大，小师姐披上这个吧。”千山手中拿着一件披风，走上前，递给眼前的人。
奚十里下意识想拒绝，但是没想到就在她犹豫的这两秒时间里，千山忽然抖开了披风，二话不说就先一步披在了她身上。
“你……”奚十里抬头，瞪着这时候自作主张的青年。
夜色下千山那张脸，有些朦胧模糊的美感，但这丝毫不影响他那张脸令人痴迷。
尤其是当这张脸的主人轻笑时，周身的冷淡被少年人的恣意取代时，就更让人想要偏爱。
“我猜小师姐就会嘴硬，不过，小师姐现在还是听我的比较好。”千山笑着说。
奚十里：“！”
谁给他的胆子？
但很快，奚十里就已经顾不得再纠结千山怎么忽然这么大胆，因为后一秒，她的手腕就被面前的青年握住了。
奚十里低头，再抬头疑惑地看着千山。
“小师姐别怕，我牵着你，就算是船身晃荡……”说到这里时，千山轻笑了一声，“你便也不会再扑倒我，放心吧。”千山说完这话时，还冲着她挑了挑眉。
奚十里：“！”
这么听着，好像她还要感谢眼前的人？
“我可还真是谢谢你？”奚十里从牙缝里憋出来这几个字。
“小师姐同我也不必如此客气。”千山愉悦的声音传了过来。
奚十里：“……”
再一次她感受到了跟自己这个千山在一起时，但凡对方认了真，她在嘴上是赢不过的。
千山是带着奚十里上了飞船的三层，这里是一处开阔的平台，看起来跟头顶的夜空相距更近了。
他没有骗奚十里，今日的确是有流星雨。
他掐准了时间，本想着今夜找个理由将奚十里约出来，只是没想到他家小师姐睡不着，倒是主动将机会送到了他手中。
想到这儿，千山不由低头抿唇笑了。
奚十里上来后，看着头顶如幕布的天空，下弦月弯弯地挂在空中，纤细极了，但……
“流星呢？”奚十里问。
千山低叹一声，“小师姐。”他语气里有些无奈，引得奚十里回头看，“真是好没耐心啊。”用纵容的语气说着抱怨的话，可能天底下也就千山这么独一份。
一时间，奚十里都忘了该怎么反应。
“看，来了。”千山的声音很快又传了过来，带着十分笑意。
奚十里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银色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一闪而过。紧接着很快，又一颗流星坠落，随后渐渐地，头顶变成了漫天流星划过夜空，下了一场声势浩大而又格外安静的流星雨。
这是奚十里第一次看见流星，她眼中的惊叹掩都掩饰不住。这才是真正的火树银花，甚至美得有些不真实。
“小师姐喜欢吗？”千山轻声问，唯恐惊扰了眼前这一幕美景。只不过在奚十里的眼中，美景是漫天的流星，而在千山眼中，是跟前的女娘。
奚十里都来不及回头，“当然喜欢。”
千山笑了笑，然后从空间戒指中取出来了两壶酒，是近日里人间最兴盛的梨花酿。香甜，不太醉人，最是适合这样的良辰美景。
他又像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套月光杯，倒上一杯酒，细细地品了品。
本来在看流星的奚十里，忽然间闻到了这一股香醇的酒香，不由回头，便看见千山那双如玉的手中端着小巧精致的酒杯的模样。
奚十里有些馋，她还没有喝过酒，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千山早就留意到了她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给奚十里倒了一杯，然后递到她跟前，“小师姐也尝尝？这酒味不浓，入口甘甜，没有丝毫辛辣之感。”
刚说完这话，千山又拿出来了一碟子的糕点，咸甜口味皆有，满足奚十里一切需求。
观月，赏流星，听海风，小酌，便是风花雪月的所有条件。
但没有月亮，没有流星，没有海风，没有梨花酒，对于千山来说，也行，只要有身边的人在，便是他的风花雪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