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无时不刻被人关注,被人关照的妥帖,实在是很难不让她感到动心。
何况,这个关心自己的人,恰好是自己喜欢的人。
奚十里小声道:“那你也可以告诉我,我能自己走……”她在说这话时,还挣扎着想下去,要知道现在他们还在族长府上,周围这么多人都看着,她可不好意思让千山一直抱着自己走下去。
可是奚十里的挣扎很快就被千山“镇压”了。
千山:“别乱动。”难道他家小师姐以为这样抱着她,自己就很好受吗?少女柔软的身躯在自己的怀中,他的自控力哪里会有那么好?在面对奚十里时,他总是很容易失控。
奚十里还想说什么,但抬头在对上千山的那双眼睛时,她很快主动挪开了目光。
千山此刻的眼神,看起来好像很平静,但眼底幽深的漩涡,只需要跟人对视一眼,就能将对方吸入进去一般。奚十里不知道原本一个人的眼神,也能让自己心跳加速,甚至面红耳赤。
她像是一只小鹌鹑一样,缩着自己的脑袋,乖乖地躲在千山的怀中,不肯出来了。
千山见状,唇角飞快掠过一丝笑意,随后步子迈得更大了些。
至于现在奚十里要住在什么地方,蒲娘倒是想主动来安排,可千山并不领情,他抱着奚十里,直接走回到了最初的护卫的小院子里。
千山将奚十里放在床上后,刚起身,就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躺在床上的人伸手拽住了。
他低头,迎上了奚十里的眼睛,带着询问。
奚十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种动作,但是都已经做了,她又不是做了不敢承认的人。所以,她没有松手,只是耳根的地方有点泛红,“你现在就要走吗?”奚十里问。
千山顺势坐了下来,他伸手在奚十里的脑袋上轻轻地拍了拍,动作很温和,“不走。”虽然他原本不是这样计划的,可在奚十里对他开口的这一瞬间,千山就改变了心里的主意。
就算是大师兄那边再忙,但也不是少了自己就不行,可小师姐这里就不一样了,只要奚十里需要自己,千山想,自己一定不可能缺席。
奚十里是想千山留下来陪一会儿自己,外面太吵闹,她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很容易睡不踏实。可是当听见千山说不走时,奚十里心里又不由变得纠结了起来。她知道现在大师兄身边需要千山,但……
“算了,你先去忙吧。”奚十里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人推出去。
她松开了那只捏着千山袖口的手。
但在下一刻,她刚松开的那只手,眨眼间,又被千山拉住了。
奚十里吃惊抬头看着跟前的人。
千山拉着她的手,像是没看出来此刻奚十里的惊讶一般,随口道:“不忙。”
“可是大师兄那里……”
奚十里还没有说完,千山已经打断了她的话,“大师兄能处理好。”
奚十里:“……”
明知道这样好像不太对,但是她在听见千山这话后,就是忍不住翘起了唇角,像是被说服了一般,有点傻乎乎地跟着面前的人点头。
千山伸手给床上的人压了压被子,压低了声音,“睡吧,我在这里守着小师姐,别怕。”
奚十里缓缓闭上了眼睛,但还没忘记反驳,嘟囔着:“才没有,我才没有怕。”
千山不由低了低头,凑到跟前去听奚十里在说什么,当听见这句话时,千山眼底的笑意渐渐溢了出来。他家小师姐,是不是有点可爱犯规?
与此同时,在另一头,辛停云周围却是另一番景象。
虽然老族长的院子已经被辛莸娜松栈伲可族长府很大,辛停云直接选择了平日里老族长招待客人所在的正厅。
现在,站在他身边的除了秋起,还有花秋月。
第77章
花秋月直到现在为止, 脑子里还有点没完全适应。
她是有想过辛停云若是在天海外会是怎样一番场景,但没想到,这一幕真的来临时, 她心里会这么慌乱。
花秋月看着此刻坐在首位的年轻俊美男子,她对当年辛停云离开天海外时的模样, 已经有些记不太清。只是当辛停云撕开脸上的伪装时, 她才恍然发现,对方似乎跟当年没什么变化, 以至于她在看见他时, 轻而易举地想起了当年不少事。
辛停云现在很忙, 一方面他要安排人去搜寻整个天海外里辛莸挠嗟常同时, 他身边还站着一群祭祀堂的长老们, 长老们控诉着紫阳宫霸占了自己的地盘,现在少族长既然回来了, 是不是应该帮他们将地盘夺回来。刚才辛停云在人前展现出的一番本事, 不少人都看见了。祭祀堂的这群长老们, 很相信他。
辛停云有些头疼,其实他家小师妹说要将自己送上这个位置之前, 他压根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会理会天海外的破事。
所以,当听见祭祀堂的长老们提出这要求时, 辛停云的目光下意识地就朝着厅堂内的人扫去。他是想看看奚十里和千山在何处的,自己这个师弟, 在这些年来, 将月碎岛上的事处理得很好, 他相信就算是在天海外,交给千山也同样放心。可辛停云没想到, 自己看了一圈,居然没看见千山的身影。
没看见自己想见的人也就算了,冷不丁的,辛停云便跟花秋月的视线对上了。
花秋月大约也没有想到会再这样的情况下,跟辛停云目光交汇。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花秋月就已经下意识地冲着对方笑了笑。
辛停云看见了这带着点讨好的意味的笑容,他心里觉得讽刺极了,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视线,然后看着眼前这一群祭祀堂的长老们,开口道:“我知道了,今夜也太晚了,长老们若是不介意的话,就先在族长府上歇歇脚吧。这件事情,明日我们再来一起讨论好吗?”
祭祀堂的长老们着急了,“这怎么行呢?大公子,既然现在您回来了,那您就应该为了我们主持大局啊!”
辛停云听见这话有些烦躁,将紫阳宫从祭祀堂的地盘赶出去,哪里有那么容易?先不说他现在是月碎岛的人,而不是天海外的人。何况,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准备出去,在花家的那两个伤魂鸟的人,他都还没有好好审讯,哪里有时间陪这些人继续耗着?
“凭什么我师兄就该为你们主持大局?”
就在辛停云皱眉时,站在他身边的秋起这时候忍不住开口。她撕开了伪装的面皮后,那张明艳的脸遮掩不住,本来就很吸引人的注意。现在秋起这一开口,更是在瞬间吸引了无数视线。
秋起早就习惯了旁人的注视,没办法,谁让她长得好看?
“你们可别忘了,当初是你们主动抛弃了我师兄。现在我师兄已经不是你们天海外的人,他只是我月碎岛的大师兄。什么该不该的,就算是该,也是他该回月碎岛,而不是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天海外给你们处理麻烦!”
秋起的火爆脾气,很显然没有因为来到了天海外这个绝灵之地,就变得哑火。
辛停云在听见自家师妹这话时,唇角忍不住翘了翘。
下一刻,秋起伸手就搭在了辛停云的肩头,看着下面这一群祭祀堂想要倚老卖老的长老,持续输出:“我师兄累了,要休息。散了吧!”
祭祀堂的长老们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横挑鼻子竖挑眼?尤其对方还是这么个年轻的小丫头,当即有人坐不住。
“你,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你们一个个的外来人,凭什么对我们天海外的事指指点点?闪开!”
秋起感觉到自家师兄这时候想站起来,她直接用了点力,将辛停云重新给摁回到了凳子上。
虽然平日里秋起很少“尊重”自己这位师兄,在秋起看来,她家师兄很强大,几乎无所不能,世间鲜少有什么事能难倒他。越是强大的人,周围的人就越是容易忽视他们遭遇的委屈。
可是现在,秋起却没有办法忽视自家师兄遭受的委屈。
“野丫头?”秋起感觉这词有些新鲜,“老娘都快两百岁,什么野丫头?再说什么外来人?我是他师妹。”秋起一边指着辛停云一边看着长老说:“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我师兄也是外来人咯?既然这样,那你们现在一个个还缠着我师兄做什么?还不赶紧放他去休息?”
祭祀堂的长老们哪里知道秋起在修真大陆的“威名”?要知道能跟修真界的所有女修交好的秋起,绝对不是因为她脾气软绵。秋起想要怼起人来,鲜少有对手。
一时间,祭祀堂的长老们急了,一个个只能大喊秋起是“妖女”,然后一边殷切地看着辛停云,希望他们的大公子能为他们做主。
可辛停云又怎么可能为了外人驳自家师妹的面子?
所以,当辛停云接受到祭祀堂长老们求助的目光时,他几乎都没有多想,直接开口道:“我师妹说的也不无道理,算起来,我们都是外来人,长老们想找个人处理天海外内的事,其实我这里也是有一推荐的人选。”
祭祀堂的长老们:“!!!”
他们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辛停云显然没有要给他们继续说话的机会,直接道:“花家的花九不错,日后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找他商量。”
祭祀堂的长老:“???”
花九?那个在天海外里都出了名的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这怎么成!
“大公子,天海外就是您的,您怎么能将权力……”其中一位长老着急开口,辛菁菲屏送范枷胱上的位置,他们这位大公子怎么好像并不在意?都还没有坐上族长的位置,就已经开始将手中的权力分给旁人?这怎么成?
辛停云没让长老将剩余的话说完,就先站了起来,“各位长老也忙了一晚上,现在先回去休息吧,还有什么事,等明日早上早说。”说完这话后,辛停云就看了秋起一眼,示意她赶紧跟上走人。
祭祀堂的长老们拦不住辛停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秋起两人离开的背影,气得在原地跺脚。
花景瑞刚才也在厅堂内,他在看见自己这个成长得有些过于优秀的大侄子,不由伸手推了推身边的妹妹,“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这种时候不赶紧上前好好联络联络,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花秋月在听见这话时,仍旧没动一步。她的脑海里剩下的全都是刚才自己跟辛停云对视上后,后者面无表情主动移开视线的样子。那种感觉,好像他们之间只是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不想去。”花秋月低声说。
花景瑞哪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听见这话时,他差点没被自己这个妹妹气得半死。现在好不容易等到辛菽切∽酉绿ǎ终于不用再担心鹿家坐大,从血缘关系上,他们占据了天生的优势。可现在,他这个妹妹居然没想到要去跟日后的新族长交好?花景瑞气得想动手打人,“你疯了你?你说不想去就不去?他,辛停云,是你儿子,你觉得你现在不去,说得过去吗?”
花景瑞压低了声音,“我警告你,花秋月,百年前我已经纵容了你一次,现在你若是还要这么任性,不知悔改的话,日后就算是你再出什么事,花家可保不了你!你以为你现在这个族长夫人的名头还有什么分量吗?你自己也不掂量掂量,这时候不去抱住你儿子这棵大树,还在说什么胡话?”
花秋月难得听见自家兄长这么严厉的话,见到后者严重的厉色,她知道这一次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身,朝着辛停云和秋起的方向追了去。
“停云。”花秋月追上去叫道。
秋起转过身,看见花秋月时,并没有很意外,不过这些日子在花家,她对这位族长夫人没什么好感罢了。
“那师兄,我先走一步?”秋起没想在这时候还留下,她想自己师兄和这位太久没有见面的“母亲”,大约是有些话要说的。
花秋月在听见这话时,眼里明显变得轻松了几分。
但是,后一秒,她就有些绷不住了。
“没关系,你留下,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谈话。”辛停云说,他就像是没看见花秋月此刻的脸色一般,目光平静极了。
秋起:“……”
既然她师兄都这么说,那她就留下吧。
花秋月脸色难看,“停云,你确定我们母子俩的谈话,要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听吗?”毕竟做了那么多年的族长夫人,就算是没什么实权,但身边的人对她表面的尊敬还是有的,像是辛停云这么不给面子,花秋月最后还是没忍住。
辛停云摇头又点头,“要是说我们中谁是无关紧要的人,那也应该是你,花夫人。若是你追上来就是想说这些的话,那还是请回吧。”
花秋月:“……!你这孩子,现在说得是什么胡话?我是你母亲,怎么能算是无关紧要的人呢?”花秋月堪堪维持住现在脸上慈爱的表情,暗地里一口牙差点没直接咬碎了。
“当你不是你决定要将被辛南煜宠爱的辛萑献髑鬃勇穑课乙晕在那个时候,你已经做了取舍。”辛停云却像是不知道花秋月心里所想一般,直接开口说,然后脸上适当地露出了几分诧异,“难道说,时过境迁,您反悔了?”
辛停云这话,话不重,但对于花秋月而言,却像是一巴掌,精准地扇在了她脸上。
她下意识地就要矢口否认,“我没有,停云,你听我说,当初我也是被鹿雨金那小贱人给骗了,我不知道你是,你是我的孩子……”
辛停云似乎觉得在这种时候跟眼前的人多费唇舌实在是浪费时间,他鲜少表现出来像是现在这么极为没有耐心的样子,有些烦躁皱眉,“是吗?当年辛莞呱詹煌耍你去西院找鹿夫人的时候,是假装没有听见她跟辛南煜的话吗?”
花秋月神色大惊。
辛停云不想她日后生出有的没的心思,干脆直接将对方的后路堵死,接着说:“你没有想到当时我也在吧?所以,花夫人,我想从前我们是什么样子,日后我们也最好是什么样子。我们原本就相看两厌,不是吗?”
辛停云说完后,看了眼身边的秋起,示意她跟上后,很快离开了花秋月面前。
花秋月还站在原地,只不过此刻,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知道辛菀造反不认自己这个娘亲看起来还难看。
秋起紧跟在自家师兄身边,她其实心里还有些忐忑,干脆这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辛停云,似乎受不了她这么安静,转头意外道:“你不说话?”
秋起整张脸现在都写满了问号,她像是那么是识趣的人吗?
下一刻,辛停云就给了她肯定的答案,“你是,你不说话我不习惯。”从前他跟自己这位师妹一起云游时,他求秋起闭嘴,后者都能叭叭个不停,现在对方不说话,辛停云总觉得不太对劲儿。
秋起:“……”她目光幽幽地扫了一眼身边的人,“我这不是为了师兄你着想吗?毕竟你心里也不好受。”
有那么一位娘亲,还不如没有这个亲娘。
辛停云轻笑了一声,“没什么不好受的,有你和小十里和千山,还有师父,已经够了。”
人这辈子,身边能有几位重要的人就够了,奢求太多,反而让自己陷入欲壑难平境地,何必让自己活得那么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