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川克制着不去看她裸露的皮肤,只是用力拽过旁边的西装外套,搭在她的身上,盖了个严实。
咬牙切齿出声:“怎么,就非要跟我一笔勾销?嫌接吻太清纯,现在打算给利息要做点成年人的事情了是吗?你真是长本事了裴桑榆。”
“不是你想的那样。”裴桑榆因为着急,说话的声音都带了点哽咽,却仍然跟他对峙着再一次扯开外套,固执地解开第三颗纽扣。
周瑾川别过脸,下颌紧绷,不肯看她。
裴桑榆却伸手掐着他的下巴,非要强迫他看着自己,另一只手胡乱拉开衣领,露出更大片的皮肤和圆润的肩头,像是质地良好的羊脂玉。
周瑾川眉心锁紧,拿衣服重新给她盖上的手却顿住。
她凌乱不堪的衬衫垮下肩头,锁骨上方的位置,露出一个咬痕一样的纹身。
很熟悉的咬痕,是当时她站在玲珑巷口,要用接吻把过去一笔勾销的时候,自己狠狠咬着她的肩头留下的印记。
出了血,伤口还在的时候就去纹身,肯定很疼。
原来那时,她明明带着不会再见的决绝,仍然把自己的痕迹永远留在了她的身上。
是要多喜欢他,才能做到这样。
周瑾川喉结滚动,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感动和心疼。
裴桑榆眼睛红着,委屈得要死。
“我欠你的一笔勾销了。”
“可你咬的,你要负责。”
第59章 等到 裴桑榆回忆起她走的那天, 从玲珑巷出来的时候,哭了一路。
她想着,她可能和周瑾川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挺遗憾的。
那就把他的痕迹留下来吧,永远留在自己身上, 是怀念,也是提醒。
她找了家刺青店,说明缘由,店主却不愿意接这个单。
“姑娘, 你这表皮都被咬破了,扎针上去很容易感染的, 也可能会出很多血, 我真做不了这个。”
“求你了,我不怕疼。”裴桑榆眼睛还红肿着, 看着就让人我见犹怜。
店主想了想, 说:“我先拿笔给你画下来位置,等你伤口好了再来成么?”
裴桑榆摇了摇头:“我明天就走了, 也不会再回来了, 您能不能….就今天。”
她执着着呆在店里, 一遍一遍求着店主, 说干了嘴哭红了眼, 终于让对方软了心。
“我会尽量避开咬破的位置描线,但肯定会很痛,你要是受不了就叫出来。”店主提醒她。
裴桑榆咬着唇,感受着针密密麻麻扎进皮肤的刺痛, 一声不吭。
店主问她:“是喜欢的人咬的么?”
裴桑榆疼得脸色苍白,轻声说:“对。”
“这么喜欢他, 为什么要走。”
“因为没有未来,没办法在一起,不如早点散了。”
当时她是这样说的。
纹身就这样留了下来,恢复的时候的确出现了感染,伤口反复发炎折腾了很长的时间。
每次的溃烂和愈合,都让她一而再再二□□复体会到分别的痛苦。
在后面的很多次想起周瑾川的时候,她就会用手指一遍一遍描绘那个痕迹,好像就感觉离他更近了一点。 裴桑榆回过神,看向周瑾川,痴痴地等他回应。
迈出这一步已经让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此刻手软脚软,全身脱力。
周瑾川过了很久,才出声:“想让我怎么负责?”
裴桑榆蜷缩着手指,小心翼翼开口:“我没办法给你两个选项,就一个想法,我们在一起,你当我男朋友。”
周瑾川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是酒意,意识却清醒。
“如果要我负责,就不是男朋友这么简单。裴桑榆,我不是你心血来潮谈两天恋爱就能散了的。你要跟我在一起,就必须答应我,不管发生任何事,永远不可以再离开我,做得到吗?”
周瑾川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走,为什么回来,也清楚她对自己的心意从未变过。
可是之前的事情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他不确定如果再有第二次爆炸的时候,裴桑榆会不会做出和上次同样的决定。
对于裴桑榆,他很偏执。
恨不得把她关在家里,绑在床上。
拿张协议再按下手印,签字画押。
可永远这个词,让裴桑榆怔在了原地。
她不想骗周瑾川,却没有底气也没有信心跟他承诺永远。
裴桑榆颤着睫毛,斟酌开口:“我没办法…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不会喜欢别人,从头到尾我只有你一个。”
“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止这个。”周瑾川很难得的固执,也极度的贪心。
裴桑榆这会儿才明白,她把一笔勾销想得太简单了,之前不管不顾走了几年对周瑾川就是已经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成了他的应激反应和心理阴影。
他害怕被再一次的抛下,再一次成为孤零零站在原地的那个人。
可是他们才二十出头,是还在探索和迷茫的年纪,谈何永远。
裴桑榆陷入漫长的沉默。
周瑾川却说了和那年在玲珑巷同样的话,低声说:“你就说句谎话骗我也行。”
那时候她要走,周瑾川低着头求她。
给他一个念想,或者幻想,骗他说最终还是回到他身边。
而此时,他用了同一套自欺欺人的手段,放下身段说:“只要你说,我就相信,我就答应。”
裴桑榆却在这件事上很执着,轻声道:“你知道的,我不会在感情上骗你。”
周瑾川眼底越来越红,却不知道还能再说点什么。
只是点了下头,抬起手,替她把纽扣一颗一颗重新扣好。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些嘶哑:“我给你时间,你仔细想清楚。等你想好了,确定了,非常坚定的告诉我答案,再来找我。”
“你是要让我没想好之前都不再见你吗?”裴桑榆哀求地看着他。
周瑾川嗯了声,神色间带着疲惫:“不然你觉得我们俩要一直这样?反反复复纠缠不清,谁都解脱不了。”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十二点,新的一天到了,他们到底还是在原地踏步。不,应该是越来越糟。
果真和裴桑榆来时想的一样,他们俩最终只有两个结局,彻底断掉和再续前缘,总得选一个。
酒精灼烧着神经和身体,周瑾川的胃一阵绞痛,他抬手按了几下,到底是无法缓解。
只能起身冲进洗手间,弯着腰就是一阵反胃,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看到他这么难受,裴桑榆着急着起身,从厨房里倒了杯水拿过去,放在旁边:“你喝点,我去给你煮粥。”
“你看,你总是这样。你对我越好,又不给我承诺,你让我怎么办?”周瑾川拿冷水往脸上泼,把那股反胃的劲儿强行压了回去。
他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抬起头,跟她在镜子里对视。
裴桑榆哑口无言。
她心疼地看着这个男生,明明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骄傲,现在却被自己折磨成这样。是真的难过,可是她太了解自己的性格,又迟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她把声音放到了最轻:“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周瑾川没喝她倒的水,只是侧身出去说:“太晚了,就在次卧睡吧,晚安。”
裴桑榆看着他进了自己房间,然后带上房门,彻底跟自己隔绝开来。
她进了次卧躺下,却毫无睡意,心口焦虑得像是有一千只蚂蚁在爬。
从回来之后,她之前抑郁失眠的药都在逐渐减量,最近过得很开心,跟周瑾川呆在一起,应该早晚可以彻底断掉。
可是此刻,过往的那种生理上的难受再度席卷而来,喘不上气。
她想到过去很多次想要了结自己的时候。
周瑾川口中的永远不能离开,当然也包括这个。
对于学习和工作,她可以有十二分的斗志,可经历了这么多,她是极度的颓丧,也极度的悲观,遇到事情想要逃避的时候,就会用最极端的办法。
所以她真的没办法承诺周瑾川永远。
裴桑榆盯着天花板想着。
是不是她这样的人,天生就不适合被任何人爱,也不配。
-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周瑾川已经走了,像是刻意跟她打了个时间差,没留下任何信息。
裴桑榆这会才意识到,他是的确是认真的要让自己做一个决定,以这样一种方式。
她拧着眉心,拿出手机给骄阳发送信息:
JC哥哥:我又遇到了一个难题,我跟他表白了,但他要我答应永远不离开他,我做不了这个承诺,怎么办
骄阳:那就不再见他
裴桑榆愣神,她第一次看到骄阳用这样的语气。
按照以往,对方总是特别积极的让她放宽心,而不是这么坚决。
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
JC哥哥:我们就活在当下不好吗?
骄阳:在一起越久,爱得越深,之前的分开就够痛苦了,谁想要再体验一次?
裴桑榆盯着那段话,看了一遍又一遍,字字戳心。
手机震动,她收到韩星发来的信息。
还是决定起床,去了北青报的大楼。
之前她和许愿暗访了一家连锁餐厅,其中某一家出现后厨卫生问题,裴桑榆如实写了报道,韩星却不太满意。
她指着稿子,十分不屑的开口:“就这么一家特例,有什么可写的?”
“可我们抽选了五六家不同区的店,只有这家不太对劲。”裴桑榆平静回答着,手指却按下了口袋里的录音。
韩星坐在转椅上,看着她轻蔑地笑了下:“就你这样一板一眼的,这行也干不出什么名堂,趁早转行吧。”
裴桑榆露出一副虚心讨教的表情:“那韩老师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写抽查了十家都有不同程度的卫生问题,其中这一家最为严重。”韩星满不在乎开口。
“这是说谎,记者难道不应该实事求是?”裴桑榆反问她。
韩星看她那张稚嫩的脸,觉得到底是年轻,压根没当回事儿,轻描淡写说:“这是说谎吗?哪个餐厅能保证自己完全无菌达标?不同程度,每个人做阅读理解的答案不同,大家各自判断。”
是了,这就是她最擅长的带动舆论的技巧。
不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却轻而易举就能把目标推上风口浪尖。
比如当年的自己,比如现在的餐厅。
裴桑榆笑着点了下头,看上去十分乖巧:“好,谢谢韩老师的教导,我回去再想想怎么改。”
“对嘛,谦虚学着点儿,去吧。”韩星不耐烦地撇了下手,示意她出去。
裴桑榆在转身的那一霎那,立刻收起了笑。
出了办公室之后,把这段录音和之前搜集的一起,导入电脑里保存,然后开始重新完善那篇报道。
这一天她哪儿都没去,一直坐在办公室里拿工作和看书让自己不要乱想。
而周瑾川也没有发来任何信息,对话框还停留在前一天。
今天的天气陡然降温,一秒就仿佛入了深秋,裴桑榆穿着单薄的衬衫裙,有些冷。
她缩在椅子里,随意刷着朋友圈,才看到陈界刚更新了一条动态,是在球场打球的视频。
三十秒钟的时间,中间有一秒扫过了周瑾川的侧脸,宽阔的掌心扣着篮球,很拽。
裴桑榆正拖着进度条反复看,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是裴清泉的司机。
刚接起,就听见对方很着急的开口:“裴小姐,您在哪儿,我去接您。您的外公刚刚突发脑溢血,现在正在和睦医院抢救。”
一句话像是一声惊雷,直接把这个平静的傍晚炸开。
“你不用来了,我自己打车过去。”
裴桑榆慌乱起身,把东西胡乱一收,立刻出门。
原本今天心情就低落到了极点,但偏偏跟她作对似的,所有的烦心事都撞在了一起,非要添堵一般,压得她喘不上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