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荔扭头叫住他,“学长,等我一小会儿。”
也不管林知期答不答应,江荔径直走进商店,在里面逛了半圈才找到毛巾,旋即她从冰箱里拿了瓶饮料,沈青舟说男生都爱喝的那款。
一到熄灯前的商店人都多,光是排队付钱的就有五、六个。
轮到江荔付钱的时候,她瞥了眼门口,没见着人,想来是走了。
结完账出去,她真没料到林知期居然没走,就站在路边,兴许是那里的灯坏了,所以刚才没能看见他。
江荔走过去,把手上的饮料给他,“喏,拿着。”
林知期看了一眼,接在手中:“还有什么要一起给他么?”
“啊?你以为是给沈青舟的?”江荔挑起眉梢笑,“学长,这是给你的,答谢你那天捡回我一条命。”
林知期愣了下,目光落了一瞬在那张明艳动人的俏脸上,他轻轻地捏了捏瓶身,“谢谢。”
江荔耸耸肩,和他说了声“拜拜”,转身,裙角飞扬。
走没两步,江荔忽然扭头看,身后的林知期和她隔着一大段距离。
她没再继续走,停在原地,等着他慢慢走过来,期间两双眼睛无声地对视着。
走到江荔跟前,林知期以为她还有事,便问:“怎么了?”
江荔穿着平底鞋,看他时还是需要稍微仰着头,哪知她刚准备抬起下巴,林知期的头蓦地低了下来。
他们站着的位置虽然也有些距离,但这样忽然低下头,江荔还是微微愣了下。
她看向他时,眼里有些许茫然。
视线再次撞上,林知期即刻把头抬了回去。
江荔也别开眼,边走边扬起笑随口一问:“沈青舟这段时间安分吗?”
那时没笼络到林知期叛变,但不代表她现在和以后就不会问,对于回不回答,答得真或是假,她其实都没什么所谓。
林知期腿长,跨出的步伐也大,但江荔走得不快,他也不自觉缩小了步伐。
听她这样一问,他抿抿唇,“不清楚。”
江荔嗤笑一声,“他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能这样坚定不移地站他那条船上。”
其实江荔对林知期这个人还挺有好感的,嗯......首先,他是个能坐怀不乱的谦谦君子,再者他是个好人,看着高冷实则很温柔的好人。
重点是他还是沈青舟的室友。
慢慢地,江荔走得稍微靠前,月色把两道影子拉得颀长,她的脚时不时还会踩到林知期的影子。
林知期瞥了眼,她这时踩着的位置刚好是他的心口,“青舟的事我的确不清楚,除了上课和在宿舍能见到他,其余时间我都在外面。”
江荔拉长音调“哦”了声,笑得狡黠:“那我问问你,要是你哪天看见沈青舟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会告诉我吗?”
林知期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去沈青舟家里拿资料,他现在记起来那个女生是谁了。
但他思量再三,认为自己还是不太好介入她和沈青舟之间,“你和他的事我无权多嘴。”
江荔似笑非笑地扫林知期一眼,而后拎着那条新买来擦脚的毛巾快步走回宿舍泡脚去了。
周五上午上完课,江荔给沈青舟发信息说一起吃午饭,他说没时间,要回公司拿点东西,顺便在那休息会儿再回学校。
江荔回他【(微笑)别不是自己偷偷躲起来开小灶了吧】
沈青舟【(敲打)心有灵犀?】
江荔笑着揿灭了屏幕,和乌辞月一起去了食堂。
中途吃着接到了沈母的电话,今天晚上她会和沈母一起吃饭,沈母说她人还在南城,上次去沈青舟公寓落了条羊绒披肩落在那儿,让江荔有空去帮她拿。
沈青舟公寓离这说不上多远,江荔趁着午休还有点时间驱车前往,乌辞月也跟了去,说是怕江荔开车打瞌睡。
车开出学校后停在红绿灯前。
乌辞月跟着车里的音乐轻哼,目光往外面转悠了圈,忽的眼睛一亮,伸手指着一处,“咦,那个好像是林知期诶。”
江荔看过去,高瘦的男生正站在斑马线的路檐边上,单间背着书包,手上拎着购物袋子,袋子透明,一眼就能看见里面装着的是面包。
乌辞月也看到了,她也没少听游嘉粱提过林知期,省吃俭用,拼命的兼职,游嘉粱家境富裕,还是个热心肠,有时见着林知期兼职回来还要熬夜赶项目进度就问他是不是除了学费生活费还有其他难处,游嘉粱大方说自己很有钱,很乐意帮忙的。
这话要是落在别人耳里可能会觉得自尊心受辱,而林知期没有,他虽然没接受游嘉粱的好意,反而请了游嘉粱在食堂吃了顿午饭。
意思很简单,不需要帮忙却很感谢你的好意。
“好心疼帅哥,他这算不算是童话书里落魄的王子。”乌辞月哭唧唧的,“为什么要让帅哥受苦!”
江荔弯唇笑笑,“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生活。”
交通灯转成绿灯,江荔收回视线,一脚油门踩到底。
来到公寓楼下,乌辞月没下车,指着手机屏幕,“江荔,我在这里和游嘉粱通个电话,就不和你一起上去了。”
江荔点头,独自上楼。
她一直都有沈青舟公寓的密码,当初他买下这间公寓,第一天就把密码给了她,但这里她不常来。
手指在密码锁上轻点了几下,门咔嚓打开,但却不是从她这边开的,因为她还没摁完整密码。
略微意外地抬起眸,就见着一张比她还要震惊的脸,不止震惊,还有满脸的惊慌。
江荔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空白,她居然把面前的人错认成了程安然。
“你......你好。”徐晓檬的心此刻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她紧张得差点没站稳。
她听见门口有动静,以为是点的外卖到了才看也没看猫眼就开门的,可门外的居然会是江荔,她有些懊恼,就不该吃了饭还去点个披萨。
江荔的心揪成了一团,但她迅速镇定且冷静下来,往后退了一步,瞧了眼门牌,转而冷冷挑起眉,“徐小姐,请问是你走错了还是我走错了?”
徐晓檬不知所措地咬住下唇,后背的冷汗蹭蹭冒,明明沈青舟都说过他和江荔不是那种关系,可只要对视上江荔那双眼,她这心怎么就这么虚啊。
不等她说话,屋内传出来的熟悉男声让江荔猛然攥紧了手。
“晓檬,外卖很重吗?怎么还不拿进来?”
声音落下,脚步声也慢慢走了过来。
徐晓檬杵在门口,脸色苍白,不知如何是好。
她挣扎了一番,低声说:“是江荔来了。”
沈青舟猛地顿住脚步,脑袋有一刻的发懵,他看了眼徐晓檬,刚才做饭的时候她不知怎么弄湿了衣服,所以现在身上穿着沈柏之的衬衫。
不等他做出任何思考该如何应对,江荔已经走了进来,她的面色如常,只是那双眼如利刃一样,冰冷又凌厉,扎扎实实地戳在了他的心窝上。
他知道自己完了。
“果然是在开小灶啊,”江荔死死盯着沈青舟看,余光瞥见了客厅桌上的碗碟,明显是刚吃完饭的样子,红唇勾起微小的弧度,“沈公子果然是懂享受的,不乐意陪我在食堂吃些十来块的饭菜,原来是有藏起来的新欢陪着吃大餐啊。”
沈青舟拧着眉心,“江江,不是你想得那样。”
江荔觉得好笑,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是我想得那样?那请问沈公子,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穿着你家的衣服?饭是徐小姐给你亲手做的吧?她难道是你新请的保姆么?”
沈青舟不喜欢这样咄咄逼人的江荔,况且他和徐晓檬本就没什么,闭眼稳了稳心神,“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
徐晓檬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耷拉着肩膀,听着沈青舟的话只觉得心里一片凄然,她和他有过一个拥抱,一个脸颊的吻,就在江荔来得前一刻她还牵住了沈青舟的手。
“朋友?”江荔咬紧牙根挤出声音,“朋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我那天问你,你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越想越觉得可笑,公司哪里有那么多事,他一个还在上学的人,沈叔叔怎么可能会安排事情要他忙到深夜。
她很轻蔑地看了眼徐晓檬,“是不是从密室那天开始,你们就继续见面了?撒谎骗我说在公司,其实是这个人在一起吧?沈青舟,你对得起我吗?为什么偏偏是徐晓檬?!”
徐晓檬被江荔那一眼看得心头羞愤,鼓起勇气迎上她的目光,“青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们什么关系也没有不是吗?能不能什么状况都没搞清楚就一个劲地怼人?”
江荔故作惊讶,走都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嗤道:“我和他什么关系也没有?我是他未婚妻你不知道?”
"口头的,口头的算得了什么。"徐晓檬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因为江荔的靠近而减弱。
江荔冷声呵斥她,“你给我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徐晓檬被吼得一愣一愣地,呆呆地看着沈青舟,可她能看出沈青舟的心思根本没在她身上,满心满眼都是江荔。
“对,是口头的,”江荔说完这句话,转身看着沈青舟,忽地一笑,那副冷艳的面孔美得愈发张扬,“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和你一样,想找几个男人就找几个,反正我们的婚约是口头的,你也没资格管我。”
她这么多年为什么由着沈青舟折腾不去管,不就是因为这个婚约是口头,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家长会在孩子还小的时候和别人说等以后让我小孩和你小孩结婚这些话,可等到了他们口中的“以后”,只会当那时候的话是个笑话而一笑而过。
也只有她会当真了。
沈青舟愣怔片刻,回过神后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沉着嗓音说:“你在胡说什么?”
“怎么轮到我这里就是胡说了?”江荔忽然觉得累极了,垂目管理了下情绪,疲惫地摆了下手,“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浪子就是浪子,永远都不可能回头。”
江荔开车回了学校,乌辞月一路上战战兢兢的,她不明白江荔怎么上楼去拿个东西的功夫回来脸色就难看成那样,江荔全程一副别和我说话,不然揍是死你的表情,所以她问了句怎么了,没得到回复后就没再敢说,一切还是等李榆来问好些。
乌辞月无聊地看着后视镜,这一看倒是看见了沈青舟的车,他的车比较招摇,整个桐城就那么一台,通常一眼就能认出。
她顿时明白了,江荔心情大变绝对是因为沈青舟。
江荔下午没去上课,在宿舍躺着,眼睛没合上过。
想到从前江父江母关系最紧张的那段时间,沈青舟被他远在英国的外婆接去念书,江荔因为母亲的事莫名就被曾一起称霸幼儿园的几个小伙伴孤立。
他们不和她玩,还唆使其他人不和她玩,说她爸妈都不想要她,拿小石头砸她的脚,用不知道从哪里学来恶毒言语咒骂她的周媛。
她反抗,用书包狠狠砸了其中一个小男孩的头,小男孩哭着找家人,他的家人跑去她家里闹,彼此她还不知道周媛已经和别人跑了,江父那时忍着怒火给人赔礼道歉,等人一走,把江荔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不管她如何哭闹江父都置之不理。
隔天她终于被放出来,乖了。
那几个臭小孩推她、踢她,她都不再反抗。
有回江父在公司加班,她特别想妈妈,下着大雨跑了出来,不料却遇上了那几个臭小孩,他们把她推到沙池里,一捧捧的沙往她身上埋,雨砸在她脸上,冻得嘴唇发紫,她却觉得盖在身上的沙子给了她一些温暖。
当时她以为自己是要死了,所以才能看见了满脸是泪水的沈青舟,那时的他明明去了英国的。
在懂事之前,江荔都会叫沈青舟已声“哥哥”。
那刻的她,呼吸很孱弱,却紧紧抓住沈青舟的手臂,说:“哥哥,不要再丢下江江好不好?”
她住院的那几天,沈青舟把那几个小孩狠狠揍了一顿,并且不肯认错,被沈父每天晚上罚跪在客厅,跪着他也不安分,非常闹,还绝食,逼得沈父不得不去给那几个小孩的父母施压,最后几家人一同去了江荔病床前道歉。
后来江荔才知道,沈青舟去了英国后便想方设法的要回来,还不足七岁的他却异常坚定,无论如何都要回到她的身边。
有沈青舟在身边,江荔可以不需要父母的爱。
对江荔而言,曾经的沈青舟就是这样重要的一个人。
下午四点,江荔出门,没开车,在校外漫无目的的走,直到夜幕降临,路灯四起,她在一处没什么乘客的公交站坐下。
马路对面是一个小公园,已经荒废了,但还是有不少夜跑爱好着在里面跑步。
江荔就一直看着公园的牌匾,看得出神,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想些什么,但心是彻底地静了下来。
22路公交车开往桐大方向,江荔看着车子开近,停下,没人上下车,车门机械的打开又关上。
车子启动,带起了小小的风沙。
江荔在下客车门从余光晃过的时候抬起了眸,她想看得是对面公园,却没料和车上倒数第二排窗边坐着的林知期对上了视线。
心底意外一晃而过,林知期也从眼前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