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之前在搜查司工作时的前同事,负责处理突发事件。
正当两人低声探讨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谁——呀?”
晏小苏最靠近门扉,她一边摆弄手中的善恶熊,一边大声询问道。
门外安静一瞬。
“是我。”低沉的男声响起。
晏小苏没有注意到,窗边晏萤跟苏时川听到声音后突然猛地转过头来,她只继续摆弄着手中的善恶熊玩偶,漫不经心大声开口。
“你——又——是——谁?”她问。
男声诡异地停顿了三秒,再度响起。
“……我是石山。”第95章 95只小苏
这次, 没等晏小苏继续询问“石山是谁”,苏时川突然先开了口。
“有什么事?”
他长腿一迈,来到门边,不耐烦啧了声。
也许是知道苏时川不愿意跟他搭话, 石山的话语异常简洁:“跟精怪有关, 搜查司想借一下你们的提灯。”
苏时川环抱双臂,冷声道:“不借。”
“等等, 阿川。”
在他身后, 晏萤按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 “搜查司早点处理掉精怪,小苏也能早点继续旅行。你也不想她总是待在房间里, 跟玩具一起玩吧?”
仿佛是为了应和她的话语, 在二人身后,正陪着晏小苏玩耍的善恶熊, 突然发出了一阵怪笑。
“晏小苏超无聊!桀桀桀——”
它被晏小苏搂在怀里,线缝的嘴唇上扬出一个弧度。
看着晏小苏抱着玩具熊、稍显孤单的背影,苏时川最终妥协。
“你说得对,哪怕为了女儿, 这事也要早点解决。”他低声道。
由于二人交谈声很低,门外无法窥得声响。
外面的石山等了许久, 没能得到回答,重又开口:“这里不方便说话, 能不能让我先进去?”
苏时川转身拿出黄铜提灯, 推开门, 想直接把提灯往石山手里一塞:“不用进了。给你,别再烦——”
话音未落, 他眉宇突然紧锁。
因为,门外空空如也,居然根本没有石山的影子。
入目之物,只有浓郁到化不开、宛如固体的灰色雾气,已经看不清门外原本的景色。
苏时川大脑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
糟糕。
这是陷阱!
“快打开晨曦!”晏萤一个箭步上前,想要点亮提灯。
苏时川则眼疾手快,想赶紧关上门,只是为时已晚,雾气已经如灵活的节肢动物一般,飞速爬进了屋内。
顷刻间。
整个房间,都被蔓延开来的雾气吞噬。
*
十分钟后。
被雾气拉入领域空间的晏小苏一家,与眼前的石山大眼瞪小眼。
“是、是那个黑衣服叔叔……”晏小苏抱着善恶熊,想要往苏时川后面躲。
在一家三口被卷入雾气后,有着丰富副本经验的晏萤和苏时川,立刻意识到不对劲——看起来,这个本体为雾的无限精怪,实在是极度狡诈与贪婪。
正如同之前吸人气运的竹大师一般,这次的精怪,很可能也瞄准了二人身上磅礴的气运。它大概是做足了准备,根据之前迷雾里苏时川跟石山的对峙,故意在门外模仿石山的声音,从而引诱两人进入。
但是……
晏萤和苏时川没想到,真正的石山,居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太好了,你们没事。”见到晏小苏一家安然无恙,石山率先开口。
他松了一口气,语气中似是暗含着安心。
听石山这么说,晏萤询问道:“石司长,难道你也是被这个精怪骗进来的?”
石山面色肃穆,顿了顿,才颔首开口:“我跟搜查司成员分开行动,突然听到雾里传来了弟……石川的声音。我以为他被困,就走了进来,没想到这居然是那个精怪的诱饵。”
“我被困?”苏时川嗤之以鼻,“石山,你别太小瞧我。”
石山默了片刻,上下打量他几下:“如果没有被困,那……你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时川呼吸一滞:“……”
靠。
无法反驳。
他不愿对着石山示弱,脸上表情阴沉一瞬,转头又抱起晏小苏:“走,女儿,爸爸跟妈妈带你出——”
话音未落,眼前的迷雾突然形状变换,如波纹般缓缓流动,阻挡住了苏时川的步伐。
再定睛一看,这邪门的雾气,居然排列组合成了文字的形状。
「至少有一个人不能离开」
「至少有一个人不能离开」
「至少有一个人不能离开」
蚂蚁般蠕动的迷雾,组成了铺天盖地的字。
短短一句话,如同令人惊恐的呓语般嵌满空间,织成天罗地网将众人包围在内。
“……这是,此处的规则?”晏萤低声说,面色冷峻。
情势实在不太妙。
如果这个无限精怪已经拥有了自己的领域规则,那么,在它的领域空间内,规则的有效力与优先级高于一切。
若是想再复刻上次苏时川暴力破局的办法,成功率极低。
“爸爸,这些是……唔嗯,好多字。”晏小苏抱着善恶熊窝在苏时川怀里,将周围雾气组成的字,一字一顿念了出来。
“至少、有、一个人、不能、离开。爸爸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孩子稚嫩天真的声音,回荡在雾气中,仿佛重重落下了一把叩问心灵的铁锤。
这一刻,晏萤与苏时川齐齐沉默。
之前还觉得,晏小苏认识字是件好事。
但现在,两人宁愿她读不懂眼前的讯息,不理解这句话背后的残酷意味。
正当晏萤与苏时川不知该如何回答晏小苏,绞尽脑汁思索对策时,旁边的石山忽然开口。
“是捉迷藏。”他说。
晏小苏:“欸?”
“有一个人负责捉,其他人负责躲,至少有一个人躲到最后,才算胜利,”石山沉声道,“所以,至少有一个人不能离开。”
晏小苏恍然大悟,干劲满满道:“噢噢!”
原来是捉迷藏游戏。
那她很有兴趣!
石山沉思半晌,又说:“小苏,你来当捉的那个人吧。你先数数,等我们藏好后再来捉我们,好不好?”
晏小苏眼睛一亮。她正巧积攒了一身活力无法发泄,此时扭动着身躯从苏时川怀中跳下。
“好呀,黑衣服叔叔。”晏小苏大声说。因为石山这个提议,她对这个不苟言笑的黑衣叔叔改观了不少。
之前那个不详的梦境,一定是假的。
毕竟,想要陪她玩捉迷藏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一旁,晏萤与苏时川同时松了口气:石山提出的“捉迷藏”,帮了他们大忙。如此一来,既不用让晏小苏直面残酷规则,又可以让他们三个大人单独行动,从而寻找破局之法。
完全是个两全之策。
“小苏,你拿着这盏灯。我们三个去藏。”再三考虑后,晏萤将提灯递给晏小苏。
这盏灯天然具有防雾之能,让晏小苏带在身边,可以庇佑她。
旁边的苏时川蹲下身,直直看向晏小苏明澈清亮的眼眸:“还记得昨天的狼人杀游戏吗?这次,你数数时,要像天黑一样闭上眼睛,还要捂上耳朵。”
晏小苏乖巧照做:“嗯嗯,记得哒。”
“数数的时候,就数你心爱的章鱼宝宝,从一只数到一百只,中间不要断,”晏萤说,“如果断了,就要重新开始数。”
晏小苏认真点头:“嗯嗯,会数哒。”
苏时川又补充道:“对了,还要数得慢一点,大声一点,清晰一点。”
这些附加条件,都是为了拖住晏小苏,在不惊扰她的前提下,给他们三个大人足够的活动时间。
晏小苏:“嗯嗯,慢——等一下,为什么要数得慢呀?”
她早就跟幼儿园小朋友们玩了好多次捉迷藏,所以,晏小苏心里很清楚:捉迷藏这种游戏,数得越快,才越好玩。
听到女儿的质疑,苏时川思考数秒,忽然轻飘飘地看了石山一眼。
他用手指着石山,笃定道:“因为那个黑衣服叔叔身体不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藏起来。”
突然被cue身体不佳的石山:“……”
感觉有被冒犯到。
“那为什么还要大声一点,清晰一点?”晏小苏又问。
苏时川继续指着石山:“因为这个叔叔不光身体不好,耳朵也不好,听力很差。如果你说得不大声,他一个字都听不清。是不是很可怜?”
被狠狠诋毁了健康的石山:“…………”
嗯,石川这是在发泄个人私愤吧。
顺着苏时川手指的方向,晏小苏同情地看了石山一眼:“黑衣服叔叔,原来你是这样……好的!我一定会超——大声的!!”
她用尽全身力气吼出,而后挺起胸膛,对着石山可靠地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是,来自人类幼崽的鼓励。
鼓励眼前这个身残志坚之人,也能跟她晏小苏一起,开开心心地捉迷藏。
见状,苏时川又张开嘴,愉快道:“对了对了,还有啊,小苏,这个叔叔他——”
石山:“……”
石山:“别多说了,我们这就开始玩游戏吧。”
要是再听凭苏时川说下去,自己全身上下,可能就没一处好地方了。
“那爸爸妈妈,还有叔叔,你们要快点藏起来噢。我要开始数章鱼宝宝了。”晏小苏按先前所说,用两只胳膊一起捂住眼睛跟耳朵。
“一只章鱼宝宝,两只章鱼宝宝,三只章鱼宝宝——啊,只要有两只章鱼宝宝,就能一起捉水母了——不对不对,我说到哪了?算了,重新开始吧,一只章鱼宝宝……”
在孩子清脆的数数声中,三个大人快速移动到了远处——既能看到晏小苏的提灯亮光,又足够三人隐秘商议对策的地方。
刚站定,苏时川就抱紧双臂,皮笑肉不笑道:“针对这次的迷雾副本,我倒是有个方法。”
“什么方法?”石山问。
“你留下吧,石山,”苏时川歪了歪头,挑衅似的看了他一眼,“反正,只要有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好。”
此话说出口,周围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几分。
晏萤眉梢一沉,面露些许不赞同之色,但却没有打断苏时川的话语。
“一命偿一命,你早该料到今天的,对么?”
苏时川定定地看着石山,手臂肌肉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似乎已经随时做好了攻击准备。
不远处,晏小苏还在数着第三只章鱼宝宝——听上去,晏萤让她数章鱼宝宝的策略很有效。
因为这孩子数一会儿,就会被自己脑内的章鱼宝宝动画干扰,然后再从头开始数数,给三人争取了许多商谈时间。
面对苏时川明显的敌意,石山既没有发怒,也没有惊恐。
“……被你恨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弟弟。我确实做错了事,但罪不至死。”石山沉沉吐出一句话。
闻言,苏时川深吸一口气,胸膛大幅度上下起伏。
他目光紧紧锁定在石山身上,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这时,他看到对方手腕突然移动,从上衣兜掏出一只塑料袋。
“你先答应我一件事。”石山说。
苏时川下意识道:“什么?”
“之前那些你没听完的真相,我现在要给你讲完。如果你听完,仍然觉得我该死,那好。”
“我会如你所愿,留在这里。”
语毕,石山甩了甩手中的塑料袋。
袋中,几缕漆黑的头发,带着黏连凝固的血块,如海藻一般紧紧缠绕在一起。
*
在苏时川的记忆里,自己一直是从未被家人爱过的那一个。
父亲在他出生那年,死于车祸,所以,他只能从对方爽朗大笑的遗照中,窥得父亲人生的一丝照影。
母亲精神状态时好时坏,无数个夜晚,他会被母亲发狂叫喊“你是谁?你不是我的孩子”,再被她推搡着反锁在房间内。
这是他的童年。而石山与他,截然相反。
石山比他大七岁,不仅跟父亲相处过七年时光,还从未被母亲遗忘——与自己不同,哥哥拥有过父母全部的爱意。
所以,作为石川的他,很恨石山。
恨他有自己没拥有过的家人的爱,也恨他拥有珍贵的自由。
当十八岁那一晚,苏时川看到石山在月光下,泪流满面地握着插在母亲胸前的小刀时,他所有的恨意,顷刻间都有了宣泄口。
石山他……明明已经拥有了一切!
为什么他不珍惜,还要去毁坏?
尽管以理性来看,事情有诸多不自然之处,但苏时川从未相信过石山有苦衷:这种想法,除了对石山深可彻骨的恨意之外,或许……
还有连苏时川自己都不知道的,嫉妒。
不过——
此时此刻,在石山的叙述中,事情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你一直以为,父亲是死于车祸,对么?但是,你作为无限流玩家,应该很清楚,如果一个玩家在无限副本中死亡,那么,现实中的TA也会死。只是,TA会换一种合理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