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吗?我就问你有钱吗?!水电费越来越贵,物业费也往上涨,你不当家不知道材米油盐,现在物价上涨的多快你知道吗?!”
“那也没有他坏一次事儿赔的钱多吧?!”
“你吼我干什么?!你有能耐,你有能耐让你闺女带他啊,她暑假又没什么事儿,天天在外面跑,谁知道什么时候也给你惹出来个祸事来,还不如让她在家带小龙,省钱还省事儿!”
“你去给她说啊!”
“老方――!我平时干的事儿少还是操的心少?!我还得打工挣钱,还得伺候你们这一家老小,她还天天给我甩脸子,给我气受,你让我去说?你是不想跟我过了,还是想让我去死啊!”
“哇――”方宇龙突然搂上妈妈脖子爆哭,“妈妈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妈妈――”
吵吵嚷嚷的,方夏洗个澡也洗不舒坦,擦干净身体换上睡衣睡裤,擦着头发出去,“不用说了,我不带他。”
“你看看!你看看!”方妈妈手指用力指着方夏背影,“就她这个死样子,你还让我去找她说!”
“那就上兴趣班吧。”方爸爸已经吵累了 。
“钱呢?!钱上哪弄去?!”
“挣啊,总比给他赔钱,小半年的工资都搭进去强吧?!”
……
方夏擦着头发站在窗户口,听着窗外的风声车声蝉鸣声,努力忽略客厅里商量凑钱的声音。
反正不是给她凑的。
但是听着还是很心烦。
*
赵西延回到房间,捧着手表在台灯低下细看,非常小巧简约的女士手表,很符合八九十年代的设计,链子是十字链,比项链的粗一点点,表头和他的大拇指指甲盖差不多大,按钮缝隙里有点发黑,材质应该是纯银的。
看来方夏大伯母娘家当初条件还可以。
赵西延找来装拆表工具的盒子,用专用螺丝刀拧开后盖看机芯。
大吃一惊。
内里锈迹斑斑,还有干涸的水痕,基本呈报废状态。
这得进了多少水。
赵西延躺在院子树下的蚊帐里吹凉风,听见隔壁大铁门开合的声音,立刻跳下床,拉开门跑出去。
“陶可非。”
陶可非背着厚重的书包,塌肩驼背,无精打采地回过头,脸色蜡黄,有气无力问他:“什么事儿?”
赵西延惊讶,“你怎么这个样子?”
“要死了……”陶可非伸出食指比个1,“你知道,这一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赵西延不知道,但他很想知道。
赵西延和陶可非一块进她家客厅,打开冰箱给她拿瓶饮料,陶可非一口气喝完,精神头饱满的跟重生了似的,小嘴一张,开始绘声绘色,滔滔不绝地控诉。
不能带手机,不能开小差,班里十五个学生,配两个助教来回巡逻,她想在桌上画个杨崎,被逮住放到投影仪下,盘问是不是她的喜欢对象。
关键班里大多数都是一个高中的,谁看一眼都知道是杨崎,她顺利收到全班人的嘲笑。
脸都丢光了。
陶可非第一次感觉喜欢人是一件特别丢人和尴尬的事情。
她也终于知道爸妈为什么给她安排这个补习班了。
赵西延问她:“教的怎么样?”
“教的……还行吧,听懂一点点。”
赵西延点点头,陶可非爸妈给她找的就是补基础的,也是教学质量方面口碑最好的。
“老师呢?老师凶不凶?”
陶可非咬牙切齿,“全是笑面虎!”
赵西延听她这么描述,就知道老师脾气还行,就是她自己脑子不够用被老师诓话。
“你们那还招学生吗?”
“干嘛?”陶可非眯眯眼,“你想去?”
“不是我想去,是方夏想去。”
陶可非突然兴奋:“方夏想去?”
“对。”赵西延点头,“所以你们那还招不招学生?”
“招啊!”陶可非激动比划,“现在进还是半价呢,就三万块钱!”
“行,你让阿姨把辅导班负责人的微信推给我。”
“好啊好啊。”陶可非立刻上楼去找妈妈,方夏去的话,她就再也不会无聊了!
虽然方夏不喜欢说话,还总耷拉个臭脸,但方夏在她就有伴了,而且赵西延肯定也会过去找她们玩!
十分钟后,赵西延微信收到陶阿姨推来的辅导班负责人名片,他点击添加,问清楚地址,说第二天要去考察一下。
第二天上午,赵西延在图书馆找到正趴着睡觉的方夏,两本书垫在胳膊下,三本书放在旁边,他拿最上面的化学必修三到手里,翻开看一看,发现已经过到倒数第二章了。
她昨晚回去熬大夜了?
赵西延在她对面坐下,一页页翻开她画过的地方。
嗯,他现在也看不懂了。
高一学的知识,仅过一年,就全都还给老师了,看这些新知识跟看天书似的。
翻了两章把自己翻困了,赵西延放回原位,掏出笔记本,开始盯着方夏头顶松软的发丝思考,写什么,怎么写,准备投到哪里。
是写短篇小说,还是写成记叙文。
是投报纸,还是杂志,或者作文创新大赛。
盯方夏头顶盯的时间长了,赵西延忽然发现她头顶偏后的地方秃了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一块。
他脸色微变,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拨开那一块头发,离的近了,能闻见她头上洗发水的清新香气,头发触在手上,确实和他想象中一样柔软,那一块头皮确实秃了,还有比头皮更亮堂的疤痕样式。
疤痕是个不规则圆圈,看样子可能是拿东西砸的。
赵西延想起来昨天她说在医院住了三个月,他以为是哪里骨折了,要养伤,竟然是打到头了。
想到这个原因,他心里迅速凝集一股滔天怒意。
方夏悠悠醒来,一抬头撞上赵西延近在咫尺的怒脸,吓得立刻坐直,惊呼声被他捂在嘴里。
第20章
方夏很懵, 赵西延大手慌忙捂上来,直接口鼻都糊住了,她呼吸不得, “唔唔”扒拉他的手,让他松开。
“你想干什么?!”
赵西延甩甩沾了她口气,微有些潮湿的手心,脸上怒意和不自在交织,做出来的表情有些怪异。
“……我怕你大叫。”声音很虚。
方夏低头擦擦有些发烫的嘴唇, 怕她叫也不能直接用手捂上来啊, 不想和他说话。
赵西延看着她对着自己的头顶,晃晃肩膀, 提提裤腰, 颠颠脚后跟,松缓松缓那股尴尬劲儿,主动和她说话:“那个……”
方夏抱上书站起来,“出去说。”
赵西延立刻提书包跟上她。
出了自习区, 赵西延着急解释:“我是看见你头顶好像有个疤, 想起来你昨天说的,不是要对你做什么。”
方夏低头走路不说话。
赵西延靠近她一步, 看着她后脑勺那一小块疤, “……所以是他们打的吗?”
“不是,是方宇龙砸的。”方夏摸摸自己脑后秃掉的那块疤, 低着头抱着书摇头,“我在医院养的是腿上的伤,当时被打断了。”
赵西延的第一波怒意还没升到顶端, 就被另一股火顶着窜上去,立刻低头看她的腿, “他为什么要打你的头?!”
“真打腿了?!怎么能打腿?!”
赵西延想起来那天方夏和她所谓的表哥在广场颠足球,所以她是因为腿伤了才没能去做职业球员?
“哪一条?!”
方夏伸出左腿给他看,“这一条……打起来了,谁还能控制打的地方。”
“现在怎么样?”赵西延没感觉方夏走路跛脚,应该是好全了。
“现在没事,已经好了,只是不能再用力快速奔跑。”
两人到昨天的沙发上坐下,方夏打开最上面的化学必修三,翻到倒数第二章,赵西延说:“你昨天熬夜看书了啊?”
“反正睡不着,就看了一部分。”
方夏一直低着头不看他,赵西延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我昨天打开那个表看了。”
方夏抬头。
赵西延心里窃喜,掏出手机给她看拍的照片,“里面的零件是都不能用了,需要全换,你是想都换了,还是留着现在的?”
方夏看着他手里的照片不动,她又想起来那天,同样是暑假,和现在差不多热的天气,她从外面回来,想去卫生间洗脸降温,然后在放满水的水池里看见这支手表,当时第一眼就知道该废了,大伯母叮嘱过她不能碰水。
她还是没保护好。
“真的不能将零件清理一遍,修一修吗?”
赵西延看着她微垂在手机上方,轻阖颤动的睫毛,心里面忽然就憋的慌,冲上来一股劲儿,想再试一试。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软话,这么全心全意地依靠他。
赵西延心潮澎湃,“那我再试试。”
他说:“陶可非现在上的那个补习班我昨天问了,也找了补习班负责人,说好今天去看看,一会儿吃完午饭,咱俩一块去看看。”
方夏立刻抬头,冷声:“我不去。”
“我问过价格了,现在是半价,不贵,而且我昨天不是说过了嘛,我们现在是伙伴,是同志,我帮助你是应该的,就像以后我有困难了,找你帮助我一样。”
方夏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也不和他辩驳,张嘴正想接着拒绝,赵西延目光灼灼望着她,先她一步说:“你别老想着直接拒绝我,你想想,这是对你有益处的东西,你去上补习班,成绩提上去,就算不能上本科,就是考个好一点的专科,学个技术,以后工作是不是就方便一些?”
“或许你要说就算高中毕业也能自己打工挣钱,毕竟餐厅服务员,奶茶店员工,或者进厂做工,都不需要很高的学历,再或者自己在后街支个摊卖东西,都能挣钱,但门槛低的工作不说竞争力大,不具有长期性和稳定性,挣的钱也少,学个技术最起码能多一个门路,现在哪行哪业竞争力都非常大,都讲究‘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特’,你把一门技术学精学特,那你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到哪里都不愁工作赚钱,都能养活自己。”
方夏想捂上自己的耳朵,不得不说,赵西延的口才非常好,他不去参加辩论赛可惜了。
方夏一直不说话,赵西延默认她认同自己的话,合上她的资料书,“先去吃饭,下午去辅导机构看一看,试试课,你要是觉得可以,我们就在那补习。”
赵西延已经抱着她的书站起来,方夏定在沙发上不动,抬头看他,赵西延歪歪头示意她,不带犹豫地说:“走啊。”
方夏没再说什么,跟着他站起来。
两人照例先去一趟洗手间,再出图书馆。
赵西延说:“我有个主意。”
“什么?”
“一个让你以后和别人介绍那家饭馆的黄焖鸡是全市最好吃的时候,非常有信心的主意。”
他话说到这,方夏已经明白了,果然听见他说:“今天我带你去吃另一家黄焖鸡,味道也可以,但肯定不如昨天的,想不想去?”
方夏深深看他一眼。
好像能将他看透的一眼。
赵西延忽然莫名心虚。
方夏说:“我有说不的权力吗?”
“当然,言论自由,谁都有权发表意见,更何况和你自己有关。”
“那我说我不想去。”
“哦,那不好意思,意见驳回,你今天肯定得跟我去。”赵西延歉意又欢喜地一笑,拽上她顶头的外套袖子,往另一条路的公交站走。
方夏心道她就知道,从当初第一次被他弄脏裤子,她的话他就没真的听过,他总是有一大堆理由等着来反驳她,说服她。
方夏外套被他拽歪,叮嘱他说:“你别把我衣服弄烂了。”
“再赔你一件。”
“我大伯母给我买的。”
赵西延手立刻松开,慢速回头。
方夏心里一乐,这次同意的挺快。
赵西延将她全身上下都看一遍,“还有什么是你的大伯母的吗?”
“嗯……”方夏低头,视线在自己身上过一遍,平静说,“基本都是。”
赵西延帅脸像被雷劈。
方夏唇角轻扬了扬。
赵西延看见她这个笑,觉得真实性有待考证,“真的?”
“嗯。”方夏揪着身上的粉t和白色休闲裤,“我爸妈不会给我钱买衣服,正好我的个子从初三就没怎么长过,以前大伯母给我买的都能穿。”
初三买的,再开学就是高三了,赵西延觉得他有必要带方夏去买衣服。
正好现在才十一点,中午饭可以先缓一缓,有时间去买衣服。
方夏皱皱眉,她不愿意。
“哎呀走吧。”赵西延带方夏拐进路边商场,“不需要太感谢我,如果真的特别感动的话,我就不让你喊出来了,你可以在心里叫我一声‘亲爱的爸爸’。”
“……”
方夏盯着他的屁股,想给他一脚。
赵西延似有所感地回头,吓得立刻双手捂住,“不可以对爸爸的屁股动粗。”
“……”方夏翻白眼。
“你习惯穿什么样的衣服?”赵西延赶紧转移话题,他看看她这一身衣服,再回想她以前穿的,没有裙子,都是短t和裤子,裤子有休闲裤,有牛仔裤。
不得不说,方夏和她大伯母挑衣服的眼光非常好,都两三年了,一点过时的感觉都没有。
“短袖裤子就行。”
方夏到底没有拒绝赵西延的好意,她的衣服已经洗过上百遍,早就洗薄洗透,有的都有点露内衣内裤颜色,不能再穿了,现在就只剩下两套可以正常穿出门的。
不过这些钱都是可量化的,她会全记下来,等以后挣钱了,按银行最高的利息连本带利地还给他。
赵西延自认眼光可以,带着方夏进去,让她自己挑的同时,他也挨个码过去,挑挑有没有适合她的。
两个人的目光同时在一条杏白色长裙上停留下来。
那是一条双层v领收腰连衣裙,里面是丝绸料子,外面是一层刺绣蕾丝,v领下的对襟处1字排下缀了四颗珍珠做扣子装饰,松紧收腰下边呈A字铺展开,外层蕾丝多一节,裙摆荷叶收尾,赵西延看一眼方夏的身高,穿上应该到小腿肚下边。
他抬眼看方夏眼神,她注视一秒就别开了眼,好像再多看一秒,就会陷进去,无论如何也走不掉了。
最后两人在这个店里什么也没买,进入下一家。
刚才那个店是赵西延让进的,都是些昂贵货,下一家方夏自己挑了个外形装修不太高大上,人稍微多一些的,进去果然比较平价一些,她自己挑了两套,赵西延找了三套,方夏pass掉一套,买了四套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