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里头都是庄稼汉子,家家户户都这么忙,一般不会有人偷懒。
“之前下了半个月的雨,村里人丧事又耽搁好些天,山上茶叶都长老长了,今天趁天气好,秀美、春芳和两个丫头都上山去采茶。”周母抬头瞧了眼外面的天气,决定完后低头迅速喝粥。
白云乡是南方农村,这边常年种植水稻,却也以茶叶为生。
男人负责田间劳作,女人大都负责上山采茶叶,日子过得不算富足,也勉强能维持基本生计。
“妈,宝枝还小,我得带着她就不跟你上山采茶了吧!”李春芳推诿出声。
七月份的白云乡,日头足且毒,能晒得人脱成皮,李春芳自然不想去。
“人周老二家的媳妇都能背着一岁多的儿子上山采茶叶,怎么你这闺女就金贵了,晒不得一点太阳?”周母王淑芬直接拆台。
昨天村里最后一家帮忙的丧葬事结束,村尾的碎嘴婆子听说他们家老五媳妇生了一个闺女,话里话外的都在取笑她,这让王淑芬憋了好大的郁气。
而同样也生了个女儿的李春芳还想拿乔偷懒,王淑芬自然不会客气惯着她。
“这反正家里也要人做午饭,我在家带孩子顺便做午饭。”李春芳脸皮厚,也不管婆婆糟心不糟心,总归不想上山忙活。
“妈,春芳厨艺好,就让春芳在家做午饭吧!”周建设也帮着自己媳妇开口。
“厨艺好,平时怎么跟佛似的躺在楼上动都不动。”王淑芬继续炮轰。
“……”李春芳这会儿也感觉到婆婆心气不顺。
“我带宝枝上山去采茶就是了。”语气委屈且不满。
李春芳有些爱计较,也偏爱躲懒,但也不是不懂眼色的人,她看出婆婆今天心情不大好,没敢继续触霉头。
王淑芬到底也不是恶婆婆,李春芳妥协了,她也就深深叹了口气:“行了,你今天在家做午饭,顺便把猪食煮了,再把厨房两斤黄豆挑了泡好。”
“我知道了。”李春芳高兴答应下来。
于秀美见三弟妹李春芳果真不用上山采茶,看了眼旁边晒的黑乎乎的两个女儿,心下有些不满,却没吭声。
早饭结束,周建安进厨房给宋青青端青菜粥。
宋青青醒来有一会儿了,也隐约听到了堂屋外面的家庭官司,却也只是逗逗旁边酣睡的闺女。
“给,先洗脸刷牙。”周建安拿来早餐,也端了盆热水和牙刷牙杯。
看到一盆洗脸水和牙刷牙杯,宋青青鼻子都酸了。
坐月子这些天,于秀美若是不忙的时候,还能记得她要洗脸刷牙,若是忙,根本没管她要不要洗漱,总归坐月子期间本就脏,大家都很随意。
这可让宋青青快憋坏了,但周家条件就是如此,坐月子期间也不让见风,就连偶尔偷偷开窗户,婆婆王淑芬都有意见。
说到底婆婆也是为她好,宋青青便忍了,但她真的也是快到极限了,看到周建安如此细心的拿了盆热水,她对周建安有瞬间的踏实感心动。
呜,话少,人本分,贴心,长得帅,优点还挺多哈。
“我上午要下田去除草,中午回来给你杀鸡炖汤喝。”周建安伺候着宋青青洗漱,还给她拧好毛巾,同时低声和宋青青说话。
周家其他人早饭也是粥,可宋青青还在坐月子,让她就吃青菜粥他不免有些心疼。
他了解宋青青,她一向挑食也很爱吃肉。
“谢谢。”宋青青嘴馋的道谢。
周建安说给她杀鸡,一点都没含糊,男人下田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院子里的鸡窝抓鸡,动作利落的拔毛准备抹脖子。
王淑芬本来想过两天再给宋青青炖鸡,可看到周建安都抓来老母鸡时,也就叹息着去厨房拿了个碗接鸡血。
周小草看到周建安杀鸡,特别高兴的凑过去,农村孩子胆大得很,杀鸡场面亦是司空见惯。
下午,周家厨房又飘散出鸡汤香味,同时还有堂屋石磨盘不停转动的声音。
“嘻……”周小草手拿着一包唐僧肉话梅,时不时分姐姐周小月一块:“姐姐,给。”
唐僧肉话梅是用小叔周建安给的一毛钱买的。
“小叔小叔,小婶生的妹妹能吃唐僧肉吗?这留给妹妹吃。”周小草拿着的一小包唐僧肉吃得差不多了,剩下一点,十分不舍的跑到周建安旁边询问他。
“妹妹还不能吃,小草自己吃吧。”
“那小草吃了哦。”周小草高兴的连忙往嘴里塞唐僧肉,立刻被话梅酸得小脸微微扭曲,却又格外快乐。
随着周建安回家,周家的氛围明显好了不少。
宋青青的月子生活也更舒服了一些,就是在房间里用痰盂解决生理问题,一直不太自在。
而这个不自在的问题,在宋青青做完月子,去上九十年代初的农村厕所后,彻底被扼杀。
当然这也是后话!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早产红扑扑的小娃娃,如今被宋青青喂大了不少,皮肤也变得白白嫩嫩,小小奶娃已然初具书中美艳女配的风采。
夜晚,宋青青靠在木床上,手里拿着周建安去别人家要来的几份过期报纸打发时间。
“周建安,女儿的名字你想好了吗?”宋青青取名废,周建安回来后,就把给孩子取名字的任务丢给他。
想着周建安取的名字,若是以后小姑娘不喜欢,她也好推卸责任。
“她们这一代按照辈分是云,周是姓云是辈分,末尾再想一个字就好,但是小月、小草,三哥家的宝枝都没按照辈分走。”
“你希望女儿按照家里辈分走吗?”周建安问宋青青。
“如果按照辈分走的话,会取什么名字?”宋青青试探的询问。
她想到了周家上面三个女孩敷衍的名字,周建城家老大周小月,老二周小草。
周建设家的女儿周宝枝,周宝枝显然已经算是很用心取的名字了。
但周宝枝这名字,在穿书的宋青青看来,就充满着这个时代浓烈的土潮气息。
也是这一刻她突然对周建安给小孩取的名字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你觉得周云凤,周云柳,周云清怎么样?”周建安还当真想了好几个名字。
第6章
“……”宋青青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意外,真的。
“叫周晴天吧!她出生那天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暴雨,雨过天晴寓意也好,小名叫小竹叶,竹子是坚韧不拔的象征。”宋青青瞬间就霸道的做出决定。
没办法,谁让周建安取的名字实在是很一般。
而周晴天这个名字,宋青青是想了几天的结果,她希望小家伙的人生能阳光明媚,顺顺利利,生命力如竹子般柔软坚韧,活到九十九。
“……晴天。”周建安呢喃半响:“很好听。”
“你也觉得好听,那就叫周晴天了,小名小竹叶。”宋青青拍板确定下来。
就这样,小家伙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而我们的小竹叶小朋友也一天天的在长大,很快就迎来了满月的日子。
小竹叶满月,宋青青也终于脱离坐月子的约束。
因为小竹叶是个女孩,周家并不太重视,满月酒也没准备操办。
当然也不是就小竹叶被特殊对待没办满月酒,而是周家的几个女孩都没办过满月酒,这也算是公平。
宋青青自然也不在乎这些仪式,以后她会自己努力给小竹叶更好的生活。
眼下,终于走出周家角房的她,第一次踏出窄小的房间。
“唔。”深呼吸堂屋里的空气,宋青青伸懒腰的姿势都放肆了不少。
周家这边虽然没有给小竹叶办满月酒,却也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聚到一起,高高兴兴的给小竹叶称满月体重。
家里自然是没有体重秤的,可白云乡以茶叶为生,家里基本上都有老式的木杆称,就是那种一端挂着小秤砣计量的简易称。
宋青青给小竹叶穿了件薄薄的红色小肚兜抱出房间。
婆婆王淑芬拿来一个竹编菜篮子,垫了件周建安的厚衣服称了篮子的重量,宋青青再将小竹叶放到菜篮子里过称。
满月的小竹叶在酣睡,称体重时嘴角还含着笑,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称完后,王淑芬认认真真的数了数。
“五斤六两。”
这是小竹叶满月的体重,对于一个早产小孩来说,一个月长了一斤多算是养得不错了。
家里热闹的给小竹叶称完体重后,宋青青自己也终于迎来阔别一个月的洗澡和洗头。
周建安帮忙烧了一大锅热水,给宋青青提到小角落的澡间中。
宋青青里里外外的洗了个遍,酣畅淋漓,痛快不已。
下午的白云乡天气也很不错,宋青青美滋滋的将小竹叶喂饱哄睡,就坐在堂屋休息。
周家人都出门忙了,下地的下地,上山的上山,每天需要忙活的事情格外的多。
宋青青刚出月子,勉强还算是个闲散人员,她把小竹叶放到房间床上,便准备去上个厕所。
她穿书就拥有原主的所有记忆,但很多记忆都不太深刻,所有人或物或事,她都记得很笼统,唯有亲自经历或面对时,记忆才会变得清晰起来。
也因此,宋青青对这个时期农村的厕所印象模糊,直到她走到有些黝黑的厕所门口,听到了屎苍蝇嗡嗡嗡的声音传来,她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宋青青轻松移动的步伐在厕所门口变得沉重,就有些走不进去,感觉上厕所压力巨大无比。
“小婶婶,你是来上厕所拉屎的吗?”周小草肚子疼,小姑娘从外面跑回家,跑得飞快,见宋青青站在厕所门口犹豫便问了句。
“……嗯。”宋青青被小姑娘犀利的问话给惊到了。
“那小婶婶你站着干什么,怎么不进去,哎呀,小草快要拉出来了,小草先进去拉了。”周小草本想谦让一下小婶婶,可是情况不允许,四岁多,特别虎的小姑娘直接勇敢的冲进厕所。
宋青青看周小草冲进厕所,便转身走到堂屋去坐着等待,目光则看着堂屋墙壁上面挂着的老式时钟。
滴答滴答,时钟上有个玻璃小窗户,窗户里面有个圆的小秒针摆子,正在滴答滴答的摇晃,看着颇有意思。
宋青青就这般无聊的看了好几分钟。
“呜呜……”扎着两个高低不平牛角辫子的周小草哭着从厕所出来,踩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堂屋这边。
周家大人都在外头忙,今天家里的人不多,李春芳在楼上房间午睡,堂屋里就只有宋青青一个人。
宋青青坐月子期间虽然没怎么出门,对周小草印象却挺深,也知道周小草不是个爱哭的小女孩。
至少,周小月、周小草在宋青青坐月子的一个月期间都没哭闹过,这已经出乎宋青青对这个年龄段孩子的预料了。
“小草你怎么哭了?”宋青青踏出堂屋询问她。
“呜呜,小婶婶我要死了,我不想死!”周小草是真哭,哭得是真伤心,鼻涕泡都跑出来了。
“嗯?为什么要死了?”宋青青被小孩搞得很纳闷。
怎么上个厕所出来就说要死了,还一脸的绝望模样?小姑娘虽然瘦瘦小小的,但挺健康的呀!
“呜呜……”周小草大声哭:“我拉屎拉了条好大的虫子,这么大这么长……”周小草哭着用双手比划。
宋青青赫然倒退两步,明白了原因,却也毛骨悚然起来。
她实在怕这些东西,虫子之类的都怕。
“……别哭,婶婶告诉你,你刚才在厕所拉出来的应该是肚子里的蛔虫。”宋青青僵着表情安抚小姑娘。
“?”周小草泪眼朦胧的望着宋青青。
“前几天你妈不是喂你吃了颗宝塔糖吗?”她记得小姑娘含着宝塔糖高兴得很,整个堂屋的疯跑,在房间里的她都听到了笑声。
“昂?”妈妈那天是给她吃糖了,她是特别的开心。
“那个糖是打虫药,吃了能杀死小朋友肚子里的蛔虫,然后上厕所就会拉出来。”宋青青尽量的解释清楚。
“哦,那小草不会死了?”
“不会。”宋青青有些哭笑不得。
“那就好,小草不想死,小草还没吃够唐僧肉和辣辣呢!”周小草一副庆幸的样子拍了拍小胸脯。
宋青青看得好笑不已,小小的女娃娃,早熟得一本正经。
但十分钟后宋青青就笑不出来了,她上厕所的欲望变得强烈了。
可周小草之前上过厕所,那可怕的蛔虫……
嗯,宋青青有些崩溃,突然格外想念坐月子期间在房间里解决吃喝拉撒的感觉,虽然不方便,虽然不自在。
“早晚要去的,总不可能一辈子不上厕所吧!”
宋青青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终于踏进厕所,然后她痛苦的体验了,九一年农村厕所的可怕。
木板,为什么踩在脚下的是摇摇欲坠的木板,站在这木板上面,确定不会掉下去,确定木板不会断裂吗?
而且为什么这么多屎苍蝇,救命,宋青青视线撇都不敢往下撇,可是,她还是看到了能要她半条命的可怕蠕动白色群居物体。
救命,让她死,立刻!!!
宋青青呕吐着、腿软的、脸色煞白的从厕所出来,整个人生都黑暗了。
这个厕所她真的没有上第二次的勇气,宋青青呕吐完,虚脱的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想着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坐月子这一个月里,她逃避了好多问题,而此刻宋青青表示,穿书至今,什么问题都能克服,可这上厕所的难题,真的能要命。
啪啪啪――
恰好这时,周家的大门被敲响,宋青青抬眼看去。
“周家小媳妇儿,你在家就好,麻烦给我抓把你家的米。”一个年龄和周母相似的中年妇女走进来,带着客气的笑意,言明来意。
宋青青不太熟悉对方,但却知道来的人是白云乡的人。
抓把米?宋青青脑回路许久没转过弯来。
“好的。”宋青青答应着,迈步去厨房,奇奇怪怪并且十分纳闷的抓了把米出来。
中年妇女手里拿着一个大碗,碗里已经有小半碗米了。
“婶儿,这点米够吗?”
“够了够了,麻烦你了啊!”对方拿着碗过来接住宋青青抓来的米,也没多停留就走了。
宋青青回头走向堂屋,便看到刚才还哭得不行的周小草,这会满是泪痕的小脸上挂着放肆的笑。
“笑什么呢?”宋青青疑惑看着小姑娘。
小丫头实在笑得有些夸张,宋青青无法理解,刚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了吗?还是她真的不懂小朋友的笑点。
“嘻嘻,小婶婶我在笑罗圈腿,他奶奶来我们家要米,肯定是因为罗圈腿掉茅坑里了。”周小草没隐瞒的脱口而出。
“什么?”宋青青怀疑自己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