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青抱着小竹叶的手心虚一抖。
不用出房间，她基本都知道，周母为什么摔杯子了。
周建安站在角房门口，眼神与周母对上，母子两人谁都没说话。
“人有些累，一时没拿稳。”周母声音虚弱的开口。
“要不要去街上诊所看看？”周建安踏步出去关心周母。
“不用。”周母挥手推开周建安的手，回答得也是充满咬牙切齿的恼意。
宋青青心虚不已，就没想到她和周建安的对话，会被周母听到，以周母那心疼儿子的劲儿，怕是很有意见。
不过幸运的是，周母也没有当场就发作，想必是于秀美被抓去结扎，她实在不想在这当下闹出来的缘故。
很快堂屋就又恢复了安静，没过几分钟，周建安回到房间里来。
夫妻彼此眼神对视半响。
没办法这农村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在房间里小声交流，外头都能听到，如此还是不说话的好。
唉！宋青青叹息着窘境，离开白云乡的想法也愈加的浓烈。
……
傍晚的时候，周建城和被带走于秀美才回来，于秀美脸色惨白，虚弱的被周建城搀扶着。
“妈妈……”周小月、周小草在堂屋里楞了一下午，看到父母后便急忙跑了过去。
于秀美在院子里停下步伐，看着周小月、周小草，半响后痛苦的闭上眼睛。
她被带去计生办后，下午就被强制结扎了，这事情怪不了谁，只怪她自己肚子不争气。
可如果不是生了两个女儿，她也不会如此的绝望。
但凡有个儿子，结扎了她也无所谓，可她没有儿子。
想到这里，于秀美不由得鼻尖一酸：“……你们两个就是讨债鬼，滚开，别在这杵着碍我的眼。”
“……”被责骂迁怒的周小月和周小草浑身僵住。
“妈妈我不是讨债鬼……”周小草委屈的哭着辩解，小女孩试图伸手去抓于秀美的衣服。
“你是讨债鬼，你们都是！”于秀美也崩溃大吼，眼泪刷刷的往下落。
她现在特别的后悔、后悔不听娘家的话，把周小草给丢了，要是丢了，她也不会被抓去结扎。
周建城在一旁木讷的看着母女对峙，等感觉到于秀美情绪失控后，才搀扶着于秀美进屋上楼。
这年头的结扎手术不比后来先进，结扎也挺伤身体的，许多医生技术不好，在手术台上死掉的都有。
宋青青在房间里喂奶，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并没有出门，而是抱着小竹叶站在角房门口，也看见于秀美那痛苦的绝望模样。
在宋青青看来，有两个女儿，有没有儿子真的不重要，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执着于男性才能传宗接代的思想。
宋青青无法理解，却也不会试图说服改变，毕竟对于秀美而言，没儿子就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唏嘘叹息着，宋青青开始哄小竹叶睡觉。
于秀美在月子期间颇为照顾她，宋青青记着情，如今于秀美结扎，她也不好不闻不问。
小竹叶睡得快，小奶娃的睡眠质量妥妥的，宋青青抱着她在房间里来回晃几圈，小竹叶就睡着了。
小心翼翼的把小竹叶放到床上，宋青青才去了厨房。
点火刷锅，烧水煮蛋，很快两颗糖水蛋就煮好了。
白云乡这边很流行糖水蛋，糖水加蛋算是如今农村较为滋补又常见的东西了。
糖水蛋装到碗里，拿好筷子，宋青青端着碗走了出来。
周小月和周小草都站在堂屋里哭，周小月是无声的哭，周小草则抽噎的哭，一张小脸哭得黏糊糊的。
两个小姑娘的样子，瞧着好不可怜。
宋青青本来想让周小月端给于秀美的，看到她们在哭，就打消了让周小月端上楼的想法。
于秀美现在处于难受的崩溃情绪当中，看到两个女儿心情恐怕更不好。
“大嫂。”端着糖水蛋，宋青青站在周建城夫妻的房间门口。
他们的房门没关，宋青青一眼便瞧见周建城坐在房间的床边，低垂着脑袋。
于秀美则躺在床上默默落泪，房间里的气氛格外压抑折磨人。
第13章
“……”于秀美看向房门口，擦着眼泪试图坐起来，本想冲宋青青笑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神情。
宋青青站在房门外没走进去：“大哥，我给大嫂煮了两颗糖水蛋，你端给大嫂吃吧。”
“……好，麻烦弟妹了。”周建城压抑着情绪走过来接住碗。
“不麻烦，大嫂平时对我也很照顾。手术伤身体，吃完好好休息。”宋青青不会安慰人，也害怕这种气氛，说了句客气话便转身下楼。
楼下堂屋，周小月牵着妹妹周小草的手站在楼梯口，姐妹两人都仰着脑袋朝着楼上望，可怜巴巴的。
看到宋青青走下楼时，周小月踌躇不安的蠕动小嘴，想问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都别哭了，你妈妈她不太舒服，过两天就好了。”宋青青安抚的朝她们笑笑。
“……嗯。”周小月更懂事一些，似懂非懂的点头。
“小婶婶，我，我妈妈她，真的，过两天就好，了吗？”周小草哭得有些狠，情绪失控，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真的。”
周小草得到答案后才松口气，用脏兮兮的小手努力的擦掉脸颊上的泪水。
宋青青对女孩子天生就极为包容，再加上周小月和周小草又特别乖，自是不忍心让她们继续哭。
“脸都哭花了，婶婶给你们打盆水洗洗。”
姐妹两个哭得是脸花眼肿，实在可怜，宋青青便招呼她们去洗脸。
“嗯。”周小月和周小草很乖，听话的跟着宋青青。
此刻的她们仿佛就像是两只无措的动物幼崽，靠着宋青青散发的一丝好意，才勉强安抚下躁动不安的内心。
中午于秀美被带走后，她们两个似乎成了于秀美结扎的罪魁祸首，家里根本没人会特别注意她们的情绪。
结扎这件事情对周家人而言，打击都颇大，唯独宋青青算是接受良好的一个。
晚饭是宋青青带两个女孩准备的。
于秀美没下楼吃，由周建城单独端上楼给她。
餐桌上大家都默不作声，李春芳也安分得不行。
周母脸色依旧拉着，吃饭时，眼神如刀子般的时不时瞥向宋青青。
宋青青头大却什么都没说，假装没感觉到。
晚饭后，天色还有些亮。可农村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少，因此不到七点钟，大家就各自回屋了。
宋青青喂饱小竹叶，小家伙便乖乖睡了。
孩子睡着，时间又早，宋青青就无聊的翻看周建安的初中语文课本。
还别说，以前上学那会儿觉得读书很无聊乏味，如今看书打发时间，却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周建安的书本也都保存的很好，书本上的字迹也很好看。
“你字写得挺好的。”宋青青边看边夸。
周建安对这样乏味的生活很习惯，回房间后，他就安静躺着，看宋青青翻他的旧书本。
“还行。”周建安平静的搭话。
这个时期的语文课本内容挺丰富，但又和后来版本不同，宋青青看得挺认真。
哗啦――
宋青青靠坐在木床上，身后垫着枕头，双腿屈膝，将书本搭在膝盖上翻页。
随着她看完一页内容翻页，赫然看到书中夹着一片干枯的榕树叶子。
“这是你的书签？”宋青青拿起来树叶问，也发现了树叶上的字。
“什么书签？”周建安双手撑在后脑勺上，闻言侧了侧脑袋。
“祝你前程似锦，娟，啧！”宋青青看清楚树叶上的字，玩味的挑眉念出来。
周建安坐了起来，看了一眼那片榕树叶。
宋青青递给周建安，眼神充满调侃意味：“这么多年都没舍得丢，一直留着，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我不知道书里有这个！”周建安皱起眉。
“哦！不知道！”宋青青满脸写着不相信。
这书一直放在窗户旁书桌上面的架子上，整理得挺好，榕树叶保存得也不错，还能看清楚字迹。
“真的，我不知道谁放的。”周建安很纳闷。
“急什么，一片树叶而已又不是情书，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宋青青用鼻子哼了哼，嘴里说着不在意，心里却有些柠檬酸。
没办法，上辈子的她长相普通清秀，又是孤儿，上学时期基本上属于被忽略的存在，哪像周建安，长得如此的招蜂引蝶。
“确实。”周建安赞同的点头。
确实，确实你个大头鬼！
宋青青咬咬牙想骂人，她不过是说堵气话罢了，他还当她是真大方。
“与你收到过的一堆情书相比，确实不算什么。”周建安将树叶往后面书桌上一丢，语气颇酸的冲宋青青挑眉。
“？”宋青青无辜的眨眨眼。
周建安不提，她其实真没想起来，他提及了，宋青青脑海里的记忆也跟着苏醒。
原主宋青青不愧是美艳女配亲妈，长相毋庸置疑，小学就长得极为出挑，收到的情书也不少，上初中亭亭玉立后就更是不得了。
“你怎么知道我收过情书？”宋青青疑惑的看着男人。
记忆中她和周建安并不是同学，他比她大三岁，她读初中时，他刚好毕业，如果不是相亲认识，彼此之间根本没有过交集。
“你猜。”周建安笑笑又躺下了，似乎不打算多说。
“……”宋青青一口气直接哽在喉咙口，猜，猜你个头。
宋青青被吊了胃口，看书的心思也没了，合上书本从里面探过身子放到书桌上。
“问你呢？你怎么知道的。”宋青青用趴着的姿势，看着周建安。
周建安见宋青青好奇，半响才满足她的疑惑：“我看到过。”
宋青青很出名，柳叶村最好看的姑娘，初中还没毕业，十里八村就有不少人上门询问。
初中毕业后，宋父宋母前脚放出消息，后脚家里都快被踏破门槛。
“看到过？”宋青青更好奇了。
“我有一次去水库抓鱼，看到有几个男孩在水库边上商量，商量怎么给班花宋青青写情书。”
“？”宋青青惊讶的翘着腿，双手撑着下巴。
原主竟然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在肆意飞扬的年纪，有着轰动而热烈的青春。
宋青青摇头：“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周建安并不意外，只是看着她半响：“当初媒人介绍的时候，你是怎么看上我的？”
周建安见宋青青没什么睡觉想法，也就将自己的好奇问出来。
宋青青长得好，条件不错，他们相亲时，看上宋青青的人可不少。
据他所知，白云乡茶叶厂的小儿子也看上了宋青青。
“……嗯？我想应该是看脸吧！”宋青青回想了片刻后说话。
周建安在当时原主宋青青的相亲对象中，家庭条件实属一般，不过长相毫无疑问是最出挑的。
宋青青虽然出生在艰苦时期，却从小没怎么吃过苦，挑对象时，格外看中的就是对方的长相。
最初宋青青相中周建安时，宋母是不同意的，周家条件在白云乡来说不算好，可以宋青青的条件，想找个县城里的对象，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但宋母却拗不过坚持的宋青青。
宋青青见过周建安后，死活要嫁给他，也是直到嫁进周家后，日子过得苦了才开始后悔的，脾气也渐渐变得大起来。
不得不说，周家三兄弟能早早娶上媳妇儿，长相上可帮了不少忙。
“……”周建安没想到会这个答案，下意识的抬手摸摸脸。
大概是好看的人看自己都免疫的缘故，他从来不觉得自己长得不错。
“不说话，是觉得我看脸很肤浅？”宋青青撞了下周建安的手臂。
“不觉得。”周建安轻笑：“我是觉得自己挺幸运。”
“幸运？不觉得我难伺候，脾气不好，要求多？”原主结婚一个月就后悔了，要求这个，要求那个，应该算挺难伺候的。
周建安摇头：“你想过得好一些是应该的。”
“等这段时间农忙结束，我就出去打工，我会让你和小竹叶过上好日子的。”周建安郑重承诺。
这次如果不是宋青青早产，他肯定在木材场多做几个月。
“我带小竹叶和你一起去。”
“青青，木材厂在深山老林里，夜里连灯泡都没有，你肯定熬不住，就别去了。”木材厂是也有几个嫂子，但那是去帮忙做饭的。
而且住的十分简陋，搭个木棚将就，木材厂里人又多，一窝蜂的全挤在棚里，完全没有隐私可言。
她这么娇气，喂奶都害羞，白皙的胳膊上蚊子咬个包都得红上好几天，他又怎么舍得让她带孩子去山林里跟他吃这种苦。
“我们可以不去木材厂。”木材厂工作太辛苦，还赚不到什么钱。
周建安初中毕业，去外面虽然找不到特别好的工作，可初中毕业却去木材厂里扛木头，到底也是糟蹋。
“我们去县城开店做点小生意怎么样？”宋青青提议时，眼睛亮亮的，语气自信且笃定。
周建安意外的看着她：“你想做什么小生意？”
“我会做蛋糕，我想开一家蛋糕店。”宋青青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年头的蛋糕行业属于暴利行业，成本低，价格高，一个蛋糕卖几十块能赚不少。
第14章
“你会做蛋糕？”周建安原本躺着说话，听到宋青青说想做小生意的打算后，双手撑着床铺坐起来，像之前宋青青那般靠到后面。
“嗯，我会，读书的时候看过很多关于甜品的书，也试着做过。”
周建安闻言有些哭笑不得，竟然是从书上学的。
“我不想打击你，但看书就能学会做蛋糕，那会识字的人恐怕都会，又有谁还需要花钱去买？”
周建安并不想泼冷水，却不得不提醒宋青青事实问题。
这两年琢磨着做小生意的人越来越多，可不是做生意就一定能赚到钱，血汗钱亏完还倒欠一屁股债的人亦比比皆是。
宋青青常年在家，对外面了解得少，可他经常外出，算是了解周边情况的。
蛋糕店，清和县城就有一家，装修得很豪华，他路过时看到过，一个大蛋糕卖小几十，贵的甚至要上百，花样瞧着特别复杂，绝对不是看看书就能学会的。
“我真的会，你不信的话，我明天做给你看。”宋青青语气格外自信坚定。
原本她说出自己打算时，她就有些担心会被怀疑，看看书就学会做蛋糕，借口确实牵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