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李管家欲言又止，还在组织语言中。
宋九思越发狐疑了，“李管家，有事但说无妨，不必遮遮掩掩。”她与李管家无话可说，没有那么多耐心在这里等着。
李管家干脆一鼓作气，叹了口气，道：“相爷这些日子身子越发的不好了，一直卧病在榻，二小姐您有空的话还是去看看吧，相爷他，其实是念着您的。”
闻言，宋九思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险些笑出声来。
她强忍着笑意，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父亲的意思？他当真病了？”
果不其然，宋九思当真知道宋云生不过就是装病，所以才半点不关心。
李管家低下头去，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二小姐，别怪老奴多嘴，其实这么多年，相爷心里是有大小姐二小姐的，只是他不善表达，他也未曾真正与你们有隔阂过。”
若是换成上一世的宋九思，对于李管家的这一番话，自然是相信的。
可，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会相信呢？
“李管家，父亲他到底如何，我相信你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是再清楚不过的。”宋九思避重就轻。
见李管家再不多言，她淡淡道：“你回去吧。父亲那边，我有时间的话会过去看看的，至于你的话，我不信。”
她表现得很平淡，并没有因为宋云生以前的偏袒而有半分的波动。
李管家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不论二小姐信与不信，她还是答应了要去看看相爷。
行礼告退之后，李管家觉得自己身心轻松了不少，总算是能与相爷交代了。
回了宋霜白的闺房中，宋霜白敏感感觉到二妹的情绪波动。
她问：“李管家找你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不曾。”宋九思摇了头，在床榻边坐下，看了眼正在软榻上小憩的母亲，压低声音：“父亲这几日如何？”
相府这边她并没有派人盯着，可对于宋云生，早在上一世她就知道，避重就轻，唯利是图的人，眼里永远只有利益，没有亲人。
准确来说，他与穆景州其实是一类人。
“父亲？”宋霜白眉头一皱，“他身子一直都不错，除了上一次病了，好了之后就一直在青姨娘的院子中，偶尔来去菡萏院找母亲，母亲不堪其扰，有些不愿与他说话。”
“果真如此。”宋九思接过玲珑递过来的汤药，亲自喂长姐喝下：“看来，他是在府上闲出花来了。”
出了璁珑院，宋九思果真没有食言，去了宋云生所在的院子。
院子里仆人们正在撒扫昨夜的落雪，见到宋九思，都匆忙行礼。
宋九思抬了抬手，道：“大家都起来吧，父亲呢？”
李管家听到宋九思的声音，快步而来，行了礼，恭恭敬敬道：“王妃，相爷在屋子里喝茶呢。”
屋子里茶香环绕，墙壁上挂着的山水图是宋九思十岁那年心心念念的生辰礼，可后来宋锦城知道她喜欢，故意向宋云生讨要去了自己的院子，她因此生气了许久。
思绪回笼，宋九思福了福身，声音没有半点起伏：“父亲。”
“坐吧。”
宋云生看了眼身着华服的女儿，心中感慨，面上不显，“过来陪我喝喝茶。”
与宋云生面对面坐在软榻上，宋九思无言，抬手端起茶杯，淡淡清香飘入鼻尖，她吹拂着飘上来的热气，待热气散去，轻轻啜饮起来。
“确实是好茶。”
喝下一杯茶，宋九思觉得身心舒畅。不过，比那日她在云来酒楼与穆烨清喝的那些还是差了一些，这茶，多了一丝甘苦。
“这是你母亲以前最爱喝的茶。”
宋云生的话，让宋九思心中一动，“父亲有何话要说？女儿记得父亲，并吞吞吐吐之人。”
第248章 你怎么来了
“唉。”
宋云生又叹了口气，低垂着眉眼，又端起茶一饮而下，似把茶当成了酒，借茶消愁。
宋九思也并未因为他这副样子，生出半点怜悯来。这些，都是他宠妾灭妻的后果，有何好可怜的？
“我知道，我一直愧对你娘和你姐妹两个...”
宋云生声音徐徐，“还有柏儿，好在还算是小，能养得熟。如今你已经嫁了人，我这个父亲也可有可无，可九思，你要清楚，娘家永远是你的靠山，出嫁的，女儿不能没有娘家。”
“那父亲的意思是？”宋九思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眼底满是笑意，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半点儿心疼与感动。
对上她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宋云生想说出口的话卡在嗓子眼里，噎得他难受至极。
一张老脸微微涨红，如今他出了两个嫡女一个嫡子，就只剩下青姨娘所出的庶子，孰轻孰重，在此次得知宋锦城的真实身份之后已经想得清清楚楚。
孩子到底还得是自己的孩子，骨肉血亲之下，哪能说断就断？
“有空的话，多回府坐坐，父亲，父亲也老了。”
宋九思一心在品茶上，又喝了一口茶，茶香唇齿留香。
“可我没空，如今睿亲王府上上下下需要我打理的地方很多，父亲可还年轻着，尚有幼弟等着您亲自扶养，父亲您可得撑住。”
宋九思站起身，显然不欲多言：“王爷还在等我，我得回去了，父亲身子不舒服，还是早些休息吧，可莫要去外面吹凉风了。”
出了门，宋云生都没崩再憋出一句话来。
天气阴沉沉的，好似要下雨了似的。
宋九思身边只跟着琉璃一个丫鬟，她帮宋九思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王妃，咱们还是快些走吧，这天气，恐要下雨。”
“嗯。”宋九思点点头，“走吧。”
花园子里，花团锦簇，并没有因为是寒冬腊月就没有娇花盛开。
听下人说，这些都是柳州外祖母派人送过来的珍贵品种。即便是寒冬腊月，也能如腊梅一样，百花盛开。
“王妃，落雪了。”
天气一下子更了，雪花落在宋九思肩头上，雪白的的大氅顿时为她隐了形。
“我们去亭子里坐坐吧，左右落了雪也走不了了。”
雪越发的大了。
宋九思拢紧了大氅，等着哪个下人路过，去汇报一声打把伞来。
“王妃。”琉璃头屑担忧宋九思的身子，开口道：“不如让奴婢去院子里拿把伞吧，这么等，得等到什么时候？这雪又那么大，亭子里四处通风...”
“不用了，外面雪那么大，你穿得如此单薄。”宋九思撇了眼身上只围着一件披风的琉璃，不赞同她的看法：“早晨出门怎的不将我之前送你的狐毛大氅带上？”
琉璃低下头，强忍着发抖，小声开口：“奴婢是下人，能得到王妃您赏赐的狐毛大氅已经很是荣幸了，怎舍得穿出来，自然是压箱底珍藏起来的。”
“你需要，我再赏赐你便是。”
宋九思道，“你过来些，与我一同披着大氅。”
相府的路大多都是没有走廊的，都是露天的青石板路，平日里下雨下雪都得下人来送伞，很是不方便。
“奴婢不敢。”琉璃惶恐，连忙摆了摆手：“奴婢不冷的，王妃您身子本来就弱，若是奴婢过了寒气给您就不好了。”
宋九思无奈叹气，苦口婆心道：“琉璃，你自小跟在我身边，我从未真正把你当成真正丫鬟，你又何必与我客气？”
就在琉璃欲要说话时，他瞥见不远处走来一个黑色身影，手持雕刻者梅花的伞，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王妃，你快看，好像是王爷来了。”
琉璃激动的激动的声音在寂静的花园子里响起。
顺着琉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宋九思果真看到了一身黑色锦衣华服的高大男子，往这边走了过来。
伞延很大，不似其他闺阁女儿家用的伞，只容下一人站在伞下。
“怎么是你来了？”
宋九思站起身，眼底满是惊喜之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来给她送伞的人竟会是穆烨清，当真是意外至极。
“王妃，还有属下呢。”
如此美好的画面下，突然出现体格侍卫打扮的身影，打断了穆烨清正要脱口而出的话。
墨决从穆烨清身后冒了出来，他嬉皮笑脸的，在对上穆烨清冷下来的眸子时，笑容僵硬。
他，他这是做错了什么了吗？
“听下人说你去了宋相那里，你迟迟未归又下了雪，我只好亲自出来寻你。”
亲自出来寻你...
这几个字，一字一字的击打在宋九思最柔软处，一下一下抚摸着，撩动她的心弦。
宋九思脸色红了红，道：“你让下人给我送伞过来就是，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
穆烨清身影其长，站在宋九思面前，为她遮挡了许多风雪，让她能够得以片刻暖意。
“因为是你，所以我亲自跑一趟。”
再一句话出来，宋九思只觉得自己的心弦被撩拨得不能自已了。
半晌，她盯着穆烨清的眼睛收回，她靠近他，身上的清香独独吸引着她。
“走吧。”
穆烨清拉起她纤细的手，十指相扣，十指连心，这一刻，他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可觉得冷？”二人走出了院子，雪越大了，不过片刻，已经积起薄薄一层，踩上去吱呀作响。
宋九思摇摇头，“不冷。”
可下一瞬，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之时，整个人已经窝在穆烨清的怀中，抵挡住了大半的风雪，却挡不住她跳的飞快的心脏。
“王爷，我...我真的不冷。”
宋九思将整个脸埋入他宽厚温暖的怀中，感受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音细若蚊蝇。
这里可是在相府，要是被母亲与长姐看到了，那她可真的要羞死人了。
头顶传来男人的轻笑声：“拿稳了伞。”
宋九思伸出纤纤细手，握住了伞柄。
亭子里，琉璃羞红着一张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看着主子两个人的亲密举动，一时无所适从。
“怎么？你也想体验一把？”
第249章 青姨娘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琉璃羞恼的瞪了一眼墨决，“无赖！”
说罢，她就要出亭子追上宋九思。
“诶，琉璃姑娘你等等，外面风雪那么大，我与你一同走啊。”
墨决先一步出了亭子，撑起伞站在琉璃身侧。
琉璃很不想跟这个话唠呆在一处，总觉得他每次说话就像是在耍流氓一样，可外面雪那么大，她着实不想被雪淋湿了一身。
想着想着，花厅到了。
宋九思正在与姚阴清说着话，琉璃红着一张小脸上前伺候。
“琉璃，你去哪了？也不好好伺候二小姐？”
琉璃是当初姚阴清亲自挑选让伺候在宋九思身边的丫鬟，宋九思都坐在这好一会了，琉璃姗姗来迟。
不等琉璃说话，宋九思看了眼站在厅外一本正经跟穆烨清汇报事情的墨决。
她打趣道：“母亲，女大不中留，琉璃也不小了，有些女儿家的心思也很正常。”
一听这话，琉璃小脸更红，将头垂得更低了，声音细如蚊蝇，“王妃，奴婢才不想与墨决成一对...”
“我何时说过你与墨决了？”宋九思憋着笑，细细观察琉璃的脸色。
“王妃，奴婢，奴婢没有...”
姚阴清总算是听明白了，“思儿，你说的墨决不会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吧？”她的目光落在厅外的墨决身上，赞赏之色一闪而过。
“不错，琉璃自小与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如今她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为以后的终身大事考虑了。”
“也好。”姚阴清点头，喝了口茶水：“是时候择婿了，王爷身边都是能人，贴身侍卫身手更是不凡。”
听着主子们的话，琉璃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岳母。”
穆烨清快步而来，对着姚阴清行了晚辈礼，“方才宫中传来消息，传我进宫一趟，恐怕得先行告辞了。”
他看向宋九思，“你要留在相府与岳母大人一同用午膳，还是我让墨决送你回府？”
在姚阴清面前，穆烨清从没有端着王爷的架子，这点倒是让姚阴清受宠若惊。
这都回门几次了，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不如思儿你与母亲和你长姐一同用了午膳再回，左右你长姐这边还需要你看着，不着急回府吧？”
姚阴清知道，穆烨清手底下都是能人义士，打理王府都是交给管家去办的。反倒是宋九思这个当家主母清闲得很。
平日里那些打理王府的话，不过是搪塞之词罢了。
“那好。”宋九思也想在相府多待几个时辰，便点头道：“不如你也用过午膳在走，去宫中议事，不知要等到几时才能用膳。”
穆烨清的性子她再了解不过，一碰上公务就能废寝忘食。
“放心，即便我不用膳，皇兄也会下旨让我用膳的。”
当着岳母大人的面，穆烨清并没有过多逾矩的动作。
穆烨清告辞之后，宋九思与姚阴清一同去了璁珑院。
快到午膳时辰了，姚阴清吩咐身边的管事嬷嬷，道：“你去与大厨房那边说一声，午膳我们就都在璁珑院用便是。”
牡丹院内，略显萧瑟，只有两个洒扫丫鬟在扫院子，安静得出奇。
青姨娘怀中抱着孩子，孩子半合着双眼，要睡不睡。
“姨娘，不如奴婢来抱小公子吧？”
丫鬟柳儿心疼自家姨娘，伸手就要将孩子接过来。
“我自己来就行。”青姨娘无动于衷，她眼底淤青明显，唇瓣微干，声音嘶哑。
上午刚见过宋云生，她明明还是清秀可人二八年华的少女模样。
“青姨娘，不如请二小姐来给您瞧瞧吧，您这日日梦魇也不妥呀，连着小公子这些日子也没睡好。”
只要宋云生在，青姨娘便上妆不让其看出什么端倪来，可到底脂粉上多了皮肤会变差，宋云生一走，她便将脸上那一层厚厚的脂粉给洗掉了，想到宋九思，目光再次落在怀中已经睡着的孩子，她缓缓叹了口气。
“罢了。”青姨娘将怀中的孩子蹑手蹑脚放到摇篮里，吩咐道：“让奶娘好生看着小公子，你从库房中把前些日子相爷赏下来的那些补品全都带上，随我去璁珑院。”
一听所有补品，柳儿不免肉疼。
“姨娘，您的嫁妆本就不多，相爷的给您的也不多，要全部带过去吗？”
青姨娘是姚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从柳州嫁到相府，准备的嫁妆比那些普通人家嫁女儿还要丰厚一些。
可在相府总，这点嫁妆着实算不得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