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烨清冷笑着,扫视过跪下的那些人,无声笑了笑。
看来,这次大鱼不少。
“老五,你怎么说?”荣安帝问道,语气里并未见急切之意。
“回皇上,贪墨抚恤银一事已经有了确凿证据。”
一句话,让在场之人浑身抖了抖,那些心怀鬼胎之人险些站不住。
果真是查到些什么了吗?
可昨夜不是遭遇刺客了吗?穆烨清怎么还如此淡定。
穆景州总觉得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可如今时局关键,他无暇去想其他。
“王爷,证据确凿可不是单凭你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咄咄逼人的话语让人很是不舒服。
“本王自然是有实证的,来人!”
他一句话落下,墨决从殿外走来,手上捧着一个托盘,面色沉肃,一看就知是穆烨清培养出来的侍卫。
“皇上,昨夜确实被拿走了一些东西,但,不过是几张废纸罢了。”
福安公公将手上的托盘递给荣安帝。
这个过程中,已经有不少大臣险些昏厥过去,还是一旁的同僚将人扶住,这才没闹出些大动静来。
“这些都是臣这几日查到的,还有一些人证,若是需要,可传上殿问话。”
托盘中将近一百张纸,荣安帝拿出最上面的几张。在看到名单之后,他气得人仰马翻。
孙尚书之名位列之首。
穆景州时刻观察荣安帝的面色,在看到他望着手上的纸时,心中暗叫不妙,他似乎中计了!
想到此,穆景州双拳紧握。
所有事情都对上了,穆烨清做事一向滴水不漏,怎么就昨晚被刺客杀入府中,盗走机密?
可他又偏偏跟没事人似的。
挖的一个大坑,几乎将一半的人都给埋了进去。
“好一个孙玉亭!枉费朕如此信任他,他却做出此等之事!”
“来人,将孙玉亭收押,此事交由老五与大理寺合办!”
下朝之后,许多人的腿都是软的,只因方才在朝堂之上对穆烨清咄咄逼人。
回了府,宋九思大赞穆烨清此事干得漂亮。
“不愧是我的夫君,就连打脸也做得如此之妙!”
“你若是男子,你必然做得也不赖。”
要是换成其他人夸赞穆烨清,他必然无动于衷,可这个人换成了宋九思,那便就不一样了。
一旁的墨决与琉璃几人,看得面红耳赤。
墨决心中腹诽,方才在大殿之上还威风凛凛的,怎的在王妃面前就如此,如此...
要是换成以前,墨决自当是要忍不住开口说话的。可自打被打了军棍之后,他就再也不敢胡乱说话了。
可憋在心中尤为难受。
出了院子,墨决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琉璃姑娘,你是否觉得王爷有些奇怪?”
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搞得糊涂,琉璃瞪眼,“你信不信我告诉王爷,说你讲他坏话?”
“别别别,琉璃姑娘你可饶了我吧。”
墨决当真是被吓到了,连忙求饶,“你可别再害我了,你是不知道,我...”
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他狠狠的咽了下去。
不行,不能将自己出丑的事说出来,要是被笑话了怎么办?
“你怎么了?”琉璃看着他发问。
随后又笑了起来,幸灾乐祸的说道:“肯定是你在背后说王爷坏话,被他给罚了,对吧?”
猛的被戳中痛楚,墨决恨不得立时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他不说话,琉璃笑得越发大声,“那你可真是活该,活该被罚!”
想到那日炎炎烈日,他在军营外扎马步,琉璃瞪了他一眼。
“你若是再敢说王妃的坏话,我绝对饶不了你!”琉璃威胁着,笑着离开了。
终究,墨决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共聊八卦之人。
“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
墨决哭嚎着,直将屋子里的两人吵到。
“要哭嚎到外面哭嚎去,别找到本王与王妃!”
嗖一下,墨决人就没影了。
宋九思轻笑出声:“墨决当真有趣,难得见你身边有如此有趣之人,不像洛白与其他暗卫,个个如你一般,不苟言笑。”
这几日,夫妻二人都忙着各自之事。
宋九思忙着给穆烨清准备一些药膏,以防不时之需。
贪墨抚恤银之事,刑部尚书供认不讳。
其中牵扯出来的官员有二十多人,罪责不一。
张大人跟在穆烨清身后,心情复杂万分。
“可惜了,孙尚书可真是糊涂啊,临到老了还做出这样的事情!”
孙玉亭乃是寒门子弟,走到如今地步更是靠的自身能力,得到了先帝与荣安帝的赏识,这才走到了今日。
不像其他官员,身后多多少少都有大家族的帮衬。
“人的贪恋,会随着时间改变,身边都是达官贵人,人也不会从一而终。”
穆烨清站住脚步,并未回头:“张大人,不忘初心。”
看着穆烨清离去的背影,张大人站定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不忘初心啊...
或许他真的做到了吧。
第173章 寒门学子
因着刑部尚书入狱,此次贪墨事件的犯人便关押在大理寺大牢。
大理寺经重回大牢,心情复杂无比。
再次看到刑部尚书孙玉亭之时,他站在那沉默了许久。
“孙尚书,你我本是同一类人。”
他们,都是寒门学子,背后没有大家族可以依靠,现在的官位都是靠自己一点点爬上来的。
孙玉亭满头银丝垂落,其中掺杂着些血迹,他抬起头来,声音是许久未进水的嘶哑。
“张大人,富贵迷人眼,希望你不要像老夫一样,莫要被这京城的富贵扰乱了眼睛。”
孙家的其他人被关押在隔壁牢房,唯有孙玉亭重点关押,此时二人的对话只有彼此知道。
听了孙玉亭的话,大理寺清神色晦暗不明。
犹记得十几年前,大理寺卿得探花郎之名,孙尚书与他说的那一番话。
“看来,寒门学子有望了,年轻这一辈,人才辈出啊。”
不过寥寥几句话,自那以后,大理寺情时常谨记自己寒门学子的身份。
“孙尚书,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一向为人清廉,官场之上,为人正直,真的就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或许是因为寒门学子的身份,大理寺卿的心中竟觉得有些苦楚。
到大理寺当直到现在,不知怕判了多少案件,生离死别见的得多了,本也以为自己可以无动于衷,可如今...
“哼。”孙尚书哼了一声,因力竭而说话声音微喘,“张大人,刚才不是说了,富贵迷人眼,难得张大人清廉。”
目光落在他身上,洗的有些发白的袍脚,孙玉亭只淡淡笑了笑。
“此时此刻,在提起前尘往事,也不合适了。”孙玉亭低下头:“该说的我都说了,张大人,还是请回吧。”
“祖父,祖父,我不想死...”
隔壁牢房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不过才五六岁大的孩子,在静觅的牢房中格外刺耳。
大理寺卿脚步一顿,回头问:“孙尚书,你真的忍心你的孙子就此与你一同被斩首吗?”
孙玉亭从听到孩子的哭闹声时,身子微颤,因手下的挣扎,手腕处被铁链勒出了血迹,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祖父...”
那是他最疼爱的孙子,今年不过六岁大,长的白白胖胖,最是讨人喜欢了。
不知站了多久,孙玉亭依旧沉默不言。
很快,贪墨抚恤银一案落定下来,最终,以刑部尚书为首,全家三日后问斩,家产全部充公。
其他官员按照律例,罚得各有轻重。
“刑部尚书...”
宋九思手里还拿着一个荷包,嘴上喃喃自语。
上一世,行部尚书孙玉亭可没死的那么快。因着他的功勋,乃是三朝元老,而她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刑部尚书一直是穆景州的人。
不过...
自古帝王心难猜,孙玉亭虽是三朝元老,可他在朝堂之上关系错综复杂,穆景州以防他功高盖主,便寻了个造反的由头,就此灭门。
或许结局看起来悲惨,可刑部尚书做的那些事,也并非可怜之人。
“真是可怜,奴婢听闻,刑部尚书府上有位小公子,天资聪颖,五岁便可吟诗作对,被称为神童,可惜了...”
琉璃在一旁,倒了杯水递给宋九思,“王妃,做了这么久,喝口水吧。”
结果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手中的茶杯,说可怜,那还真是...
琉璃口中的那位小公子,应当就是穆景州登基不久之后,京城爆发瘟疫,那位小公子不幸染上,也没能熬得过来。
她当时听说,不过摇头叹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是刑部尚书没有做此短等伤天害理之事,报应也不会落在子孙们身上。”
顿了顿,宋九思眼底的思绪带了点厉色:“更何况,他们贪墨的银子,可是为国捐躯的将士,他们的家人好几年的口粮。”
想起张万福说的那些话,宋九思便再也起不了可怜的心思。
只有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人才知道,若是没有这些将士们,敌国来犯,只有武将才靠得住。
“对了,人间阁那边是不是还在熬药膏?”宋九思忽然站起身,一拍脑门,“瞧瞧我这记性,快快,那些可都是珍贵药材呢。”
要给穆烨清准备各种药膏带去青霄城,以备不时之需,宋九思买的自然是些贵重的药材。
一路小跑着回了人间阁,就见时秋在那扇风,被呛的咳嗽不止。
“王妃,你可算是来了,你要是再不来,这些药膏可就要糊了。”
“快关火。”
宋九思火急火燎的吩咐着,生怕自己的心血就此毁掉。
这里头可不止银子那么简单,还有她的心血呢。
后院里冒起一阵阵黑烟,侍卫们见证,以为是走水了。
“后院那边是不是走水了?怎么那么大黑烟?”
蹲在树上的暗卫指着后院的方向,“要不要过去看看?”
“还是去看看吧,王爷不在府中,若是王妃有个好歹,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等一众人赶到后院时,就见宋九思与琉璃三人一脸黑乎乎的往外跑,狼狈不堪。
“王,王妃...这是...”
看着几人灰头土脸的模样,众人齐齐呆住,脸一下子憋得通红。
“你们都跑来这里做什么?”
宋九思不明所以,一抬头就看到这么多人,也愣住了。
暗卫强行憋着笑,禀报道:“方才属下们见后院冒起一阵黑烟,以为是走水了,这才跑过来看看情况。”
贵为王妃,宋九思自打嫁入王府,何时如此狼狈过?
她绷着一张脸,“都下去吧,这里没什么事。”
回了屋子,当宋九思看着铜镜中那张花猫脸时,脸更黑了。
“你们,你们怎么不早说,我的脸怎么黑成这样了!”
琉璃,翠云与时秋一个也没能逃过,她们也好不到哪去。
“王妃,那你也没跟我们说啊,我们以为你知道呢。”
宋九思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都有了,方才来了那么多人,见她囧样,回头不得笑掉大牙?
第174章 伤天害理之事
三日后,刑部尚书一家被斩首,只是前一日,刑部尚书家的小公子身染恶疾,已经没了。
囚车一辆接着一辆,老百姓们站在大街上看热闹,手上拿着烂菜叶和臭鸡蛋。
"真是不要脸,连将士们的抚恤银也贪墨,杀千刀的。"
“抚恤银是死去将士们的补偿,要我说斩首都算是轻的,就应该凌迟处死,斩首真是太便宜这些人了。”
百姓中,有知晓刑部尚书的,平日里他待百姓如待平常人,并未有高高在上之心,整个尚书府都是如此,可谁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府邸,贪墨抚恤银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呸!不要脸!”
一名妇人丢出手上的臭鸡蛋,准确无误的落在囚车上的人脸上。
“我男人就是死在战场上的,五年了,一份抚恤银也没收到,家里剩我孤儿寡母,不得已卖掉了女儿才得以过活。”
她的话周围的人都听到了,手中的烂菜叶子臭鸡蛋扔得更狠更准了。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都不愿意卖儿卖女。
不远处的高楼,一名蓝色锦袍,头戴白玉冠的男子站在那,目光追随囚车而去。
“老师,对不起,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主子,皇上让太监来府里传话,宣你入宫觐见。”
“父皇?他这个时候宣我进宫做什么?”
男子回过头,温文尔雅的模样消失殆尽,转而是满脸的不解之色:“罢了,先回府吧。”
御书房内。
荣安帝看着站自己在面前,通身气质贵不可言,那张与自己有七分像的脸。
“景川,你可知朕叫你来,所为何事?”
“回父皇,儿臣不知,父皇心中所想,儿臣不敢胡乱猜测。”
对于眼前这个儿子,荣安帝是欣赏的,比起其他皇子,这个三皇子更理智更聪明些,在他面前的存在感也强一些。
想到这,荣安帝轻笑一声,摆了摆手:“坐吧。”
"说起来,朕也有好些日子没去看你母妃了,你有空多去看看,朕公务繁忙,每日处理朝政之事早已焦头烂额。"哪里还有时间管后宫的嫔妃们?
“是父皇,儿臣待会就去看看母妃。”
穆景川心中猜测,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今日的荣安帝这是怎么了?要知道,平日里他压根不会管后宫嫔妃,特别是贤妃。
不明白他的用意,穆景川就答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大气不敢喘。
帝王威严真是太强了。
眸子落在那龙椅上,穆景川眸光里带了点火热之意。
总有一天,坐在这龙椅之上的人肯定会是他的。
“明日你皇叔就要去青霄城剿匪,你替朕去城门口送送他。”
他是皇帝,除非大军出征或者凯旋,他才能去城门口迎接。
如今穆烨清不过是去青霄城剿匪,身为九五至尊去送,是有些失体统的。
“儿臣知晓了,儿臣身为皇侄,五皇叔要去剿匪,儿臣定也是要去的。”
穆景州低着头,心中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