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子门,宋九思让人将宋霜白找了回来。
“凶手还没找到,半丝线索也无。”
宋霜白面上不掩焦急之色:“要是这云小公子在咱们府上出了事,那可不妙,今日父亲又不在府上。”
“长姐,不必找了,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宋九思压低声音,又进了屋子:“云小公子已经醒了,此事不必宣扬,你只需继续找凶手,有意无意透露出云小公子病危的消息。”
既然宋锦城还嫌自己名声不够差,那她不放再添一把柴火,让火烧得更旺些。
“凶手是谁?”
这才是宋霜白关注的重点,她为人正直,又常年在军中,不懂后宅这些弯弯绕绕。
“长姐且等着看好戏吧。”宋九思神秘一笑,“长姐去查吧,我在这静候长姐佳音。”
看着眼前狡黠一笑得如只小狐狸一般的妹妹,宋霜白压下心中的疑惑点了头。
“也好。”
半个时辰后,安阳侯府来人了。
安阳侯夫人亲自前来,听闻自己儿子再宰相府落水,她差点提着鞭子就来了。
“我的谦儿呢?谦儿呢?!”
安阳侯夫人一进门便质问道,姚阴清险些招架不住。
还是宋九思起身亲自相迎,她笑道:“侯夫人莫要着急,小公子无事,太医已经来看过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安阳侯夫人再怎么脾气火爆,眼前之人好歹也是亲王妃。
“臣妇见过王妃。”
安阳侯夫人声音不卑不亢道:“请王妃恕罪,臣妇忧心吾儿,情急之下若有冲撞王妃之处,还望见谅。”
“无妨。”宋九思会心一笑,摆出客气的态度:“今日之事说到底是相府的疏忽,小公子在里头,侯夫人快些去看看吧。”
心中狐疑宋九思的态度,可又心急儿子安慰,安阳侯夫人只好福了福身,快步越过宋九思进了内饰。
“思儿。”
姚阴清不忍女儿纡尊降贵,上前一把拉住女儿的手:“还是为娘应付,思儿不如你先回府去吧,左右云小公子也无事了。”
“母亲,凶手还未现身,我怎好离去?”
宋九思让姚阴清放宽心,“侯夫人是明事理之人,只要将凶手交出,她必然不会怪罪相府,更不会怪罪母亲您的。”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宋九思进了内室,“侯夫人。”
“王妃。”
安阳侯夫人比起刚才的怒容,神色缓和了不少,她道:“今日的事,谦儿与臣妇说了,相府打算如何?”
她语气缓和,并未有咄咄逼人之势。
“夫人,凶手隐在暗处,我有一事请求。”
安阳侯夫人一顿,问道:“王妃可知晓推我儿下水之人是谁了?”
“不错。”宋九思点头,并未有隐瞒,如实相告:“本着家丑不可外扬,可此事涉及府上小公子,我不敢隐瞒。”
凶手莫不是府中之人?可相府的人为何要将她儿子推下水呢?
安阳侯夫人看着宋九思,忧思不定,等着宋九思继续说下去。
第211章 是她
“我府上三妹,为了一己私利,意图陷害我母亲背上人命债,挑起相府与安阳侯府的矛盾,对云小公子下手。”
不论如何,此事既然是宋锦城自己做的,那不管她按下什么样的罪名,只要背负上人命,她下半辈子,想翻身也就难了。
安阳侯深受皇上器重,这位侯夫人的娘家又是武将世家,势力不容小觑。
这点,宋锦城自然也是知晓的。
“家中有此歹毒之人,我甚是痛心。”
闻得此言,安阳侯夫人脸色大变,到底是武将之女,又镇定下来。
“王妃此话当真?”
“当真。”宋九思顿了顿,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来,道:“侯夫人,我知此事是相府疏忽,我府上有位大夫,对调养身子方面很是在行,云小公子脉象虚浮,到时若是侯夫人放心,那我便送上调理药方,如何?”
她隐晦之意,侯夫人猜到了。
可...
到底是自己儿子受了委屈,比起眼前的疑惑,还是凶手重要。
“那臣妇就多谢王妃了。”
这是答应了。
云子谦病危的消息再度传出,相府中的下人神色各异,做事谨慎了不少,深怕主子一个不高兴,惹怒了主子。
安阳侯夫人也来了,听闻她在菡萏院内大声质问姚阴清,要她给自己儿子偿命。
菡萏院内,安阳侯夫人指着姚阴清,双眼通红,下人们跪了一地。
“宰相夫人,我的谦儿活生生好心好意来与你儿子庆贺寿辰。如今却生死不明的躺在病榻上,你让我如何向我们侯爷交代!?”
几乎歇斯底里的声音,一脚踏入院门的宋锦城都听到了。
“侯夫人息怒,此事正在查,我也让人再去请了太医,侯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呀。”
“息怒?你让我如何息怒?你儿子好好的,我儿子却是昏迷不醒!”
宋锦城嘴角噙着笑,从容踏入,嘴角的淤青用脂粉掩盖了些许。
她今日好好上过妆,又换了一身桃红色衣裳,与厅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倒是颇为喜庆的模样。
“女儿见过母亲,方才听闻府里出了事,女儿身子不适,这才来晚了。”
宋锦城嘴上说着恭敬的话,脸上却尽是看好戏的神色。
也不等姚阴清发话,她就自顾自找了把椅子坐下。
“绿莲,把糕点端上来吧。”
众人这才看到绿莲的手上还提着食盒。
气氛微妙,宋锦城才发觉大家都盯着她看。
她强忍下心中不适,忽略那些视线。
“三妹妹倒是闲情雅致,不顾身子不适,还有精神头来这菡萏院吃糕点?”
宋九思不冷不热的呛了一句,吩咐了下人:“去给三妹妹上些热茶,她身子冷,可莫要着凉了。”
她话里有话,宋锦城脸色难看了一瞬。
可只要一想到待会这母女三人就要倒霉,承受安阳侯府的怒火,她便迫不及待的想乐呵出声。
“夫人,夫人不好了,小少爷不好了!”
内屋有丫鬟跑出来,声音惊慌失措:“小少爷突然发了高热...”
“怎么回事?!”安阳侯夫人一下子站起身来,目眦欲裂的模样直叫宋九思心中大呼安阳侯夫人好演技。
很快,她匆匆进了内屋。
“母亲,今日之事若是被父亲知道了,他必是要生气的,母亲可得好好处理此事。”
宋锦城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嘴里,慢条斯理的嚼了两口。
可下一瞬,“咳咳咳...”
她拍着自己胸脯,咳得有些脸红。
“小姐,小姐你慢点吃呀,快,快拿茶水来。”
屋内下人无一人有动作,倒是方才被宋九思叫去端茶水的丫鬟走了进来。
“快些拿来。”
绿莲不管不顾就从丫鬟手中抢过托盘,拿起茶水递给宋锦城。
“三妹妹真是不小心,吃个糕点都能呛着,莫不是这几日饿狠了,腹中无食?”
比起刚才宋锦城的慢条斯理,宋九思慢慢拿起糕点,小口小口吃进嘴里,她更优雅从容。
这么一对比下来,宋锦城更像是小丑一般,徒增笑料。
喝了茶水,舒服了些,宋锦城这才瞪了眼绿莲,含沙射影微怒道:“也不知道快些,我还是府上三小姐呢,就纵容下人如此待我?”
“是是是,是奴婢知错。”
她又转过头,对上宋九思那双清澈明亮,带着看不清她心中所想的眸子。
只对上那一刻,宋锦城便觉得似乎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
“二姐姐有闲心担心我,不如先管好自己,今日能否在天黑前回府还不好说呢,二姐姐难道半点不担心嘛?”
“哦?”宋九思疑惑问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不能在天黑之前回府?”
被她这么一问,宋锦城一下子愣住,不知作何反应。
“姐姐,我想吃糕点...”
就在此时,一个孩童的声音响起,绿莲只觉裙摆被人扯了一下。
她低下头去,对上一张惨白的小脸,正冲着她笑。
“啊!鬼...鬼...鬼啊!”
绿莲花容失色,后退一步,踩到宋锦城的脚背上,跌倒在地上。
“我想吃糕点,我想吃糕点!”
小男孩一步步靠近绿莲,笑得让绿莲直发抖。
“你...你不是死了吗...你!”
绿莲瘫倒在地上,面上早已没有了半点血色。
“谦儿,你怎么跑出来了?”
安阳侯夫人的声音随之响起,一把拉起小男孩的手,“天寒地冻的,你跑出来做甚?”
“娘,我想吃糕点...”
云子谦冲自家娘亲撒娇,指着早已呆若木鸡的宋锦城手中糕点:“我在里头就闻到味道了。”
又指向已经面如土色的绿莲,开口道:“娘,就是她说您找我有事,我才跟着她出了云柏的院子。”
这一番话下来,真相已然大白。
“大胆刁奴!”
姚阴清一拍桌案,噌一下站起身来,怒目圆睁:“绿莲,你为何要坑害安阳侯府小少爷?!你与他有何仇怨,竟狠心至此?”
她说着话,目光却落在宋锦城:“他不过一个几岁孩童,尚且年幼,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第212章 求求你救救奴婢
“不,不,夫人奴婢没有,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绿莲跪爬着到宋锦城面前,“小姐,小姐奴婢没有,求求你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呀小姐...”
方才被吓到的脸色到现在都未曾恢复过来,她拼命摇头,眼眶通红。
“母亲,你怕不是找不到凶手,就要把这盆脏水往绿莲身上泼吧?”
宋锦城强做镇定,压下那些心虚慌张的情绪,她又道:“安阳侯府小公子落水确实很痛心,但是母亲你不能因为找不到凶手而将此事按在绿莲头上啊。”
她直将姚阴清说成了诬陷。
这时,宋霜白快步而来,身后的丫鬟还抓这一个人。
“母亲,这人便是云小公子身边的小厮,他被人砸晕在假山后面。”
“夫人,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小厮在路上已经听闻了自家小公子的事,一眼瞧见安阳侯夫人,扑通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是小的没有保护好公子,请夫人责罚。”
“哼。”
安阳侯夫人冷哼一声,问道:“你为何会被人打晕,被人打晕之前可看到了什么可疑之人?”
作为一个母亲,安阳侯夫人最不能忍受的便是有人要对自己的儿子下手,谋害他的性命,险些命丧黄泉。
“不晓得,小的只记得有个丫鬟听我说话。”
他在厅内看了看,视线落在早已抖如筛糠的绿莲身上,指着她大声说道:“就是她,就是她与小的说话。”
有了主仆二人的指认,绿莲的罪名基本也坐实了。
只是她不过是个丫鬟,没有主子的授意,她敢做这等谋害人性命之事吗?
绿莲声音颤抖,还在极力否认。
“你胡说八道,我一直在潇湘院中伺候小姐,半步未曾离开过,哪里就见过你了?”
到底还是宋锦城身边的丫鬟,看惯了自家小姐算计别人,也基本都是她办的,胆子自然而然的就没那么小了。
“如此说来,你一直都呆在潇湘院中,没有离开过?”
宋霜白忽的开了口,一双眸子直直盯着绿莲。
习武之人通身的内力散发,绿莲只觉得自己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不错,我身边就绿莲这一个丫鬟伺候着,我还尚且有伤在身,离不开人伺候。”
“那便让潇湘院重的下人来对峙!”
宋霜白一声令下,军人的气派展现得淋漓尽致,仿若沙场秋点兵的将军:“来人!将人带上来。”
几个婆子被押了上来,扔在地上。
“我问你们,今日绿莲可曾离开过潇湘院?”宋霜白冷声开口。
她与姚阴清当家主母的气派不同,眼见母亲也压不住绿莲这个刁奴,她只能拿出在军中审讯犯人时候的态度来,意图震慑住绿莲与宋锦城。
“是。”其中一个婆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磕了个响头,道:“今日绿莲姑娘给了我们每人一两银子,说她今日压根没出去过,让我们不该说的别说。”
“你胡说!”绿莲失声尖叫:“我哪来的银子给你们?”
“给我闭嘴!”宋霜白低吼,瞪向绿莲:“我问这个婆子,你极力否认做甚?莫非做贼心虚?”
被宋霜白的眼神吓到,绿莲往自家小姐身边靠了靠,“小姐,你救救奴婢呀。”
宋锦城一直在想借口摆脱这个嫌疑,如今人证据在,她要如何否认。
心里早已心力交瘁,这杀人的罪名要是坐实了,那可是要坐牢的,安阳侯府会放过她吗?
她事到如今才慢慢回过神来,或许方才安阳侯夫人与姚阴清是在做戏,是做给她看的。
另一个婆子彻底被眼前场景吓住,将今日之事如竹筒倒豆子全盘托出。
只是,不该说的也确实没说。
“奴婢们一开始也不晓得绿莲为何要给我们银子。如今潇湘院不比从前,无人问津不说,也就只剩下奴婢几个粗使婆子。”
“是啊,绿莲今日特地叮嘱,让我们不该说的别说...”
那几个婆子又连连磕头,“夫人,大小姐,奴婢门要是知道绿莲是出去做谋害人性命之事,拼死也会把人给拦住的呀。”
“绿莲。”
宋霜白转向绿莲:“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长姐,你可莫要听信下人一面之词,污蔑自家姐妹啊。”宋锦城不敢与宋霜白的视线交汇,只盯着地上的婆子:“父亲回来要是知道了,该伤心我们姐妹不睦的。”
姐妹?
宋霜白只觉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三妹,你的贴身丫鬟蓄意谋害安阳侯府小公子,你说此事若是交给京兆府处置,该如何?”
闻言,宋锦城猛地抬起头,满面惊恐压也压不住,“你,你什么意思?”
宋霜白不再理会她,则是问一直默不作声的安阳侯夫人。
“侯夫人,虽家丑不可外扬,但到底是有关性命,夫人若是想报官,我们相府定当极力配合调查。”
安阳侯在朝堂之中可不是什么挂着虚名的闲职,他深受皇上器重,与相府旗鼓相当。
人家的儿子差点被人害死,怎会如此草草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