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一直跟在宋锦城身边,知道宋锦城那些歹毒想法与手段。但在京兆府面前,她只觉得自己无处遁形。
不动声色抽回裙摆,宋锦城已经站在那,一副痛心疾首模样。
“绿莲,你就认了吧,你与我主仆多年,我会好好安抚你的家人的。”
宋锦城恨铁不成钢,眼眶通红:“绿莲,我放在在家中为你遮掩,是我以为母亲会看在我还是相府小姐的身份,饶你一命,可...”
她的目光落在宋霜白那里一瞬,足以表达一切,都是宋霜白不愿意息事宁人,宁愿家丑外扬也要将她送到京兆府来。
绿莲身子一僵,“三,三小姐...你...”
“绿莲,我平日里待你也算是不错,一直将你带在身边,如同亲姐妹一般,可你这般不顾我的名声...”
宋锦城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平日里尽心伺候自己的婢女,痛心疾首,恨不得替她认罪的模样。
名声?
宋锦城最没资格提起的就是名声。
如今外头都知道,宋锦城声名狼藉,更是将一向以谦谦君子示人,为人和善有礼的三皇子穆景州拖下水。
“大人,这婢女若是没有主子的受意,何故要害我儿性命?”
在宰相府中,安阳侯夫人和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心计颇为深沉。
她处心积虑害自己的儿子,她猜测是为了陷害姚阴清,使得她将一腔怒火发泄在姚阴清身上,她好坐手渔翁之利。
可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小姐。”
有个丫鬟不知何时过来,低声唤了一声宋霜白,急步而来,神色有些异常。
宋霜白扭过头去,眉头蹙着,“何事?”
这人是姚阴清院子里的丫鬟,她小声开口,只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大小姐,三小姐不是宋家血脉,夫人让您不必手下留情。”
什么?宋锦城竟不是宋家女?!
宋霜白差点惊呼出声,现在要不是身处京兆府里,她早就叫出声来。
“知道了。”
压下心中满腔震惊,宋霜白看向宋锦城目光冷得瘆人,几乎不带半点热意。
寿宁宫中,气氛异常紧张
太后初闻宋锦城被卷入人命官司后,神色难看,在得知对方是安阳侯府的小公子,差点瘫坐在软榻上。
“你说什么?”太后娘娘捏紧手中茶盏,指尖都泛了白。
“太后娘娘...”宫女忙跪下,声音微颤:“是,宋三小姐现在在京兆府衙内,被审...宋大小姐大义灭亲,亲自将人送过去的。”
这番话,已是第二遍,她跪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太后神色。
宫人们被太后威压震慑到,纷纷跪下,“太后娘娘息怒,太后娘娘息怒。”
还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大胆劝道:“太后娘娘,安阳侯府深受皇上器重,此次怕是不会善了。特别是安阳侯世子离家出走之后,对这个幼子更加宠爱,宋三小姐如此行事...”
张嬷嬷跟在太后身边多年,是她的陪嫁,那一次的宫斗,她是太后身边唯一一个活口。
从得知宋锦城的身份之后,张嬷嬷一直明里暗里劝着太后莫要对宋锦城太过上心。
可太后因着对林秋深的亏欠,因而补偿在宋锦城身上。
太后未发一言,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张嬷嬷小心翼翼的端过太后递过来的茶盏,不敢再多说什么。
“罢了,哀家到底亏欠阿秋一条命,说到底哀家还是得保住阿秋唯一的血脉。”
许久之后,太后深深叹了口气。
宋锦城如此声名狼藉,安阳侯府也会抓着不放。
“来人。”
一个侍卫快步而来,单膝跪地,“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去给宋相递信,让他务必要帮宋三小姐脱身,不管用什么办法,他的人情,哀家会记着的。”
侍卫有些犹豫,他虽然在宫中当值,也在寿宁宫中呆了许久。但外头的传言他也不是不知晓...
“怎么?是哀家老了,威仪不在了,叫不动你了?”
太后今日心情本就不甚好,见跪在地上的侍卫岿然不动,她微怒道。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给宋相传口信。”
相府内,宋云生一直在书房中枯坐着。
天黑下来,他也未曾让下人掌灯。
“相爷。”
管家快步而来,见书房中的宋云生静坐着,也不掌灯,便唤来下人,“书房都未曾掌灯,你们怎么做事的?”
很快,书房被烛火照亮,管家道:“相爷,太后娘娘派人来传口谕,务必让您让三小姐脱身,还说相爷您的人情太后娘娘会永记。”
管家微微弯腰,他心中万分诧异。
三小姐近几日在京城中声名狼藉,还得罪了太子,为何太后冒着风险处处维护。
“哼!”
宋云生并不买账,冷冷哼了一声,他替人养女儿十几年,都还没来得及发火,太后还好意思叫他出面?!
“你去回话,是我身子不适,明日就不去上朝了,这些日子我要在府中好好养病。”
对于宋云生的称病,太后很是恼火。
“他的女儿尚且还被关在京兆府衙内,他倒好,称起病来了,岂有此理!”
太后抬手摔掉手中茶盏,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
第216章 侧妃
“太后息怒。”
张嬷嬷小声劝着,心中为太后觉得不值当,觉得她这些日子对宋锦城的维护已经仁至义尽。
“你叫哀家如何息怒?当年阿秋为了哀家而死,如今她的女儿危在旦夕,哀家怎么忘恩负义,对她不管不顾呢?”
太后语气中的怒气凌厉,打心里觉得宋锦城是个蠢笨的,再好的底牌在她这里都能打得稀巴烂。
“如今在该怎么办?哀家不能眼睁睁瞧着她被人欺负。”
张嬷嬷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太后如此顽固不化,她劝再多也是无用的。
“太后娘娘,老奴觉得这宋相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沉默许久,张嬷嬷试探性道:“这宋相平日里对宋三小姐很是疼爱,听闻连两个嫡女都不她这个庶女受宠。按道理,宋三小姐的名声再差,好歹也是他的女儿,他如今那么冷清,甚至连宋三小姐被暂时关押在大牢内,他都未曾来看过半眼。”
张嬷嬷的一番话,都说到了太后的心坎里去了。
她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你说的不错,他恐怕是发现了什么,这才不愿意设法救锦城出来。”
那现下该如何呢?
连明面上身为宋锦城的亲生父亲都不愿意出手,她身为太后,可以插手良多吗?
“张嬷嬷,你先去京兆府衙内,让人好生对锦城,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太后又继续吩咐道:“还有,给三皇子递个口信,就说哀家这里新进了一些茶叶,要他来陪哀家品尝品尝。”
张嬷嬷先是点点头应下,随即很是不安。
太后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要让三皇子殿下做些什么吗?
可她不敢问,这是太后吩咐的命令,她不过就是个下人罢了。
宋锦城被关押,最高兴的莫过于朱夫人。
她先前在三皇子府门口前闹出那样的事,她最高兴不过了,这才过了多久,又传出宋锦城蓄意谋害安阳侯府的小公子。
夜深时分,朱夫人的屋子里。
她穿着一身中衣躺在床榻上,与身边的朱御史说话。
“老爷,这宋家三小姐心思真是歹毒,连一个几岁小娃娃都不愿意放过,要谋害人家性命。”
“做好你自己便是,莫要对别人家之事指手画脚。”
朱御史闭上双眸,想着要不要起来写奏折弹劾宋云生他教女无方,竟做出谋害人性命之事来。
“是,老爷。”朱夫人点点头,面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压抑不住了。
“看来,裕儿的婚事当真得提上日程了。”
朱夫人这几日都在为自己儿子相看,宋锦城没出事还好,她一直担忧太后要强行将宋锦城嫁给自己儿子。
想着想着,朱夫人又道:“老爷,你觉得庞家姑娘如何?”
翌日。
三皇子下了朝便去了寿宁宫中找太后品茶。
“孙儿见过皇祖母。”
穆景州这几日心力交瘁,外面的那些声音对他的攻击实在太大,就连今日早朝之上,还有大人用一样的眼光看待他。
“起来吧。”太后笑呵呵的,“坐吧。”
待穆景州坐下之后,太后并未让人去取来茶叶。
“州儿,今日让你来并非真正品茶,哀家有事拜托于你。”
“孙儿不敢,皇祖母有何事尽管吩咐,只要孙儿能做到的,定不推迟。”
闻言,太后欣慰一笑,让张嬷嬷屏退了宫女们。
“州儿啊,你府上尚未有妾室,哀家想着,你也老大不小了,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开枝散叶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穆景州这才明白,原来今日太后找他来品茶,不过就是个幌子罢了。
“或者州儿你可看上那家府上的姑娘,告诉哀家,哀家为你赐婚如何?”
穆景州忙起身,拱了拱手,道:“皇祖母,孙儿想立业再成家。”
成家吗...
穆景州想起那个风华绝代,眉目如画的女子,他低下头去,掩去心中无奈神色。
倘若他那个时候能一心只对她好,她那笑靥如花的模样是否就属于他自己的了...
太后在宫中这么多年尔虞我诈,察言观色,方才穆景州的神色她也瞧见了,自以为他心中还有宋锦城。
她笑了起来,“哀家知道,你先前与宋家三小姐关系颇为亲近,闺阁女子中就只与她往来。”
说到这,太后慢悠悠叹了口气,“可惜啊,后来她嫁了人。”她抬眼看了眼穆景州,继续道:“或许是缘分使然,她如今又与你牵扯上,哀家若是做主许她做你的侧妃,你可愿意啊?”
“皇祖母!”
穆景州满面震惊抬起头,一双眸子里盛满不可置信,“这...”
皇祖母这是何意?
那宋锦城如今还牵扯上人命官司,还是安阳侯府那一家难缠的。
“太后不可呀!”
殿外,一个焦急的声音传来,贤妃快步而来,并无宫人通报。
“贤妃,你如此不知礼数,成何体统啊?”
好端端的心情,被贤妃这么一嗓子给吼没了,太后微怒,“为何无人禀报?!”
“太后娘娘息怒,是,是贤妃娘娘不顾阻拦,非要进来的...”
太监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奴才怎么也拦不住呀...”
贤妃神色异常,噗通一声在太后面前跪下,“太后,那宋三小姐声名狼藉,妾身知道她对你极为重要。但州儿身为皇子,怎能让这样的女人做侧妃呢?”
即便是个妾,也委屈了自己的皇儿。
“贤妃!你给哀家起来。”
太后看向贤妃的目光带着怒意,她知晓此事若是被贤妃知晓,她定然不会同意,这才假借品茶由头将穆景州请来。
可贤妃还是来了。
贤妃也并不知晓宋锦城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倘若知道,那还得了?
“妾身不起来,太后娘娘不收回成命,妾身就在这长跪不起。”
话落,眼泪啪嗒落下,贤妃一身玫红色宫装,本是明艳的五官,落下泪竟也楚楚可怜起来。
“你这是在逼哀家!”
太后一拍软榻上的椅子,气得捏紧帕子,“是哀家平日里太纵着你了是不是?导致你如今无法无天,想用此等方法来逼迫哀家?!”
第217章 不顾一切
太后对贤妃一向宽和仁厚,更是在背后将她推上妃位,更甚想将她送上那个后位。
可奈何再宠贤妃,贵妃之位都不愿给。
“姑母...”
贤妃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臣妾可是您的侄女,州儿也是您的孙儿,您为何要将那名声尽毁的宋三小姐许给州儿?”
她抽抽搭搭的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继续道:“我们才是一家人呀姑母,您何故为了一个外人,让州儿惹上事端?”
几位皇子中,荣安帝最看好的就是三皇子穆景州,贤妃也经常在他枕边吹耳旁风,以至于太子之位私底下都默认是穆景州的了。
宋锦城虽与他的州儿先前有些情谊在,可那也是在她为嫁人,名声名节清清白白的时候。
倘若先前,若是宋锦城给穆景州做个侧妃,贤妃也是乐意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你...”
太后只觉得头疼欲裂,不停拧紧手中帕子,她又不能与贤妃说明宋锦城的身份,心中实在憋屈难耐。
“太后娘娘...”张嬷嬷在一旁看着都着急,想替太后解释,可她到底是个下人,不好帮主子做决定。
太后一个眼神过去,吓得张嬷嬷立时闭了嘴。
“贤妃,哀家有难处,希望你能理解理解哀家。”
太后叹了口气,重新坐回软榻上,“哀家知道宋三小姐声名狼藉,可那时哀家欠她的。”
强硬手段说服不了贤妃,太后只好打起感情牌来:“你是哀家的侄女,我们总归是一家人,哀家如今不过是想保她一条命,给她个名分罢了。”
听着太后的这些话,贤妃只觉得心中翻腾,不舒服至极。
三皇子是她唯一的儿子,她的州儿出淤泥而不染,偏偏贵公子才貌无双,京城中多少闺阁女子上赶着要嫁入三皇子府。
更何况是宋锦城这样的人。
欠宋锦城的?贤妃险些就将那些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话脱口而出。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州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哀家觉得,此事应该问问他的意见。”
目光落在穆景州身上,太后的慈善和蔼的目光让他微微发愣。
这...
穆景州万分难捱,以前与宋锦城的那些情谊早就在他被她拖下水,名声被影响时就消失殆尽。
如今要他纳他入府,他实属不愿。
可...“州儿...”
贤妃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袖袍中的拳头紧握着。
宫殿内安静得出奇,穆景州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在扑通扑通跳,并非紧张,而是对自己以后的局面做个了解。
太后对宋锦城如此看重,若是他纳他入府,太后对他的支持势必更进一步。
可宋锦城的声名狼藉,他在外贤良爱才,文采斐然,一向如天人般高高在上。与一个名声尽毁的人凑在一起,那些朝臣会怎么看他。
他抉择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