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这刚伸出的手就立马放下,狠狠心一脚踢开她。
“我没有你这样女儿,你自己做的孽,自己受。”
被亲生父亲一脚踢开,容天汐不敢置信。
大老爷还在旁边阴阳怪气。
“此女心肠歹毒,毒入七窍,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拔除。依我之见,非的一辈子青灯古佛,方才能感化好。”
这是要她一辈子关在家庙,不能回家了?容天汐心头一惊,恨恨瞪大老爷一眼。
大老爷就指着她骂。
“你们看你们看,她还瞪我呢。目无尊长,心肠坏透了。”
见自家父亲没用,容天汐又朝着老太君呼喊。
“祖母,汐儿知道错了,求祖母宽恕。三妹妹,姐姐错了,姐姐猪狗不如,姐姐罪该万死。姐姐给你当牛做马,求你帮帮我,不要让我去庄子上。”为了能留在容家,她都不惜向容天乔求救。
容天乔当然不能搭理。她又不是圣母,怎么会傻乎乎去救一条毒蛇。
老太君则早把她视为弃子废物灾星。若不是她年纪大了要积阴德,不然早就一碗药让这丫头走的悄无声息。反正这灾星留着,也只会是个祸根。
“住嘴,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你做出这等害人之事,还有什么资格留在容家。我且明明白白告诉你,你非但不能再留在这里,从今往后你也不再是容家的小姐。年底开了祠堂,请出宗谱,就把你容天汐的名字抹了,从今往后,容家再没有你这个二小姐。”
这一番话犹如大榔头,狠狠砸在容天汐头上,砸的她目瞪口呆,一动不动。
好半晌才缓缓转动眼珠,把面前的人一个一个看过去。
洋洋得意的大伯,懦弱无能的父亲,铁面无情的祖母,还有高高在上视她如草芥粪土的王爷,最可恨的当然还有躲在所有人背后装模作样的容天娇。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她的仇人,都是她憎恨的对象。
“你们……明明都是你们不好,为什么受罚的却是我?我不服,我不服!我恨你们,我要诅咒你们,我要诅咒你们每一个都不得好死!”气急之下,她破口大骂,放声诅咒。
好家伙,当着王爷的面还敢撒泼发疯,真是无法无天。老太君急得直笃拐杖。
“反了,反了!来人,把这孽障给我捆了,把嘴给我堵上。”
两个婆子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容天汐捆了个结结实实,有用腰带堵了嘴。
她被捆得跟个粽子似的,就这样还扑腾,还呜呜直叫,不肯罢休。
老太君只觉得脑袋抽痛。
“车呢?备好了没有,还不赶紧把人拉出去,赶紧送走。”
小厮急急忙忙来报,说车子已经备好了。
“既然好了,还不快拉出去送走。”大老爷催促。
两个婆子就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容天汐给抬走了。
马车就等在角门外,是一辆青布驴车,平常给下人坐的那种。车夫是个酒糟鼻的半老头子,搭车的是他婆娘,五大三粗一脸凶相。
两个婆子把容天汐抬到车里,趁机把她身上值钱的玩意,头上的簪子发叉,耳环手镯都搜刮一空。
等这两婆子下了车,车夫的婆娘有上来,把容天汐这身好衣裳也给拔了,连绣花鞋都没放过。
恶婆娘美滋滋的把好衣裳和绣花鞋打包,前头车夫一甩鞭子,驴车就咕噜咕噜的跑起来,一路往城外的庄子上去。
容天汐披着破棉袄蜷缩在车里,簌簌发抖,冻的牙齿直打颤,整个人也恍恍惚惚。
直到此刻,她还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到了这个地步。明明前一刻她还是金尊玉贵的朱门贵女,怎么下一刻就成了落架凤凰。
被送家庙,被除名,都不如眼下被两拨奴才打劫,全身抢了个精光更让她震撼。
这些狗奴才,是平日里连她脚趾头都不敢碰的下贱东西,可今日就敢对她动手动脚。
这真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连奴才都看不起她了。
第一百零一章 :捉拿巫师
容天汐是内贼,但这个内贼使的毒招却是外贼教的。而这外贼背后,只怕还连着更大的黑手。
这头送走了容天汐,那头陆元成就派人去查探黄药婆和所为的法师。
不出所料,已是人去屋空。一问周围,说这黄药婆自五天前就卷了包袱叫了车,出城奔亲戚去了,至今没有回来。
当下把门砸开,进屋搜寻。除了几个破碗破罐,一丁点值钱有用的东西也没有。
再到那法师处,也是人去屋空。连屋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人住过一样。
由此这两处可见,这是做完了圈套就卷包跑路,越发做实了幕后有人指示的猜测。
回禀了王爷,陆元成思索片刻。
“你再去衙门口问问,这几天有没有报无名尸首的。只怕这两人已经被人暗害,杀人灭口了。”
“是。”探子到衙门里一问,果然城外有报发现一具无名尸。到义庄查看,跟黄药婆对的上,于是赶紧又回去禀告王爷。
“只有那药婆的尸首,没有其他?”
“衙门那边这几天就报了两个无名尸,都是女的。这两个属下都去看过,其中一具跟那药婆对的上,就叫她邻居来认了,确实是那个药婆。另一具我也让那邻居看过,说是从未见过。那尸首后来有本家来认领,说是外逃的姬妾,叫相好的暗害了,扔在河里。跟我们查的没关系。”
“这么看来,可能那法师还活着。他既然做这个营生,只怕还是要露面见人。你去暗暗查访,看京城里是否有人见过这种样子的且会巫蛊诅咒的法师。”
“是,王爷。”
有目的有针对的找一个人,自然要比无目的无针对的找方便多了。
巫蛊菏ぶ术历来受人忌讳,可偏偏害人之心无可绝。只要天下还有人心歹毒,这等阴毒之术就不会完绝。
这京城里想要害人的不止容天汐一个,她能找巫师做法,别人自然也能。探子在京城三教九流细细查访,很快就找到了巫师以前的客户。于是顺藤摸瓜的找到了这个巫师躲藏之处。
这个巫师骗过容天汐之后,得了一笔钱财。本来是要逃到外边去避祸,可天寒地冻出远门,太遭罪。再加上马上就要过年,京城里格外热闹,他舍不得这里好吃好喝好玩,就偷偷躲在相好的那里。
一连躲了五天,见没出什么事,就大着胆子开始花钱。买鸡买鸭买鱼买肉,好酒好菜往家里送。
女人都爱美,容天汐付账用的首饰精巧别致,那相好的婆娘就戴在头上,格外招眼。
探子就是凭这些信息断定,那法师就藏在此处。
探得了藏身之处,他立刻回去禀告王爷。
为防夜长梦多,陆元成当机立断,叫他带上自己的护卫六人,准备抓人。还特意吩咐,要他们换上街头混混穿的衣裳,先埋伏在那屋子附近。等到外头送酒菜鱼肉的来了,乔装改扮跟着进去抓人。
行动一定要快,要准,最好不要惊动周围。另外一定要抓活口,包括那个相好的。
抓了人之后,也不要让那地方空着。要继续派人守在那里,照旧叫酒菜买鱼肉,一般模样的过日子,说不定还能钓上别的鱼来。
如此又等了一夜,第二天探子来报,说「得手了」。
“好,干得好。”
陆元成顿时神清气爽,心情大好。
当下重赏探子和护卫六人,并交代千万把人看好,他要亲自审问。
这一审却让陆元成大吃一惊。
这个法师在容天汐面前装的神神叨叨,又给她一个货真价实的蛊珠,以至于陆元成以为对方也是货真价实的巫师。谁料这货根本就不是什么巫师,只是一个骗子。
据他交代,他根本不懂巫术。这巫术讲究的是「童子功」,要打小连。只有打小养成的蛊母,才是巫师的本命法宝。他一个半路出家的「巫师」,根本练不成巫术。
但他师傅是个货真价实的巫师,这个师傅手底下有许多像他这样的徒弟,这一伙人散布在京城的三教九流,已经自成一个「巫教」。
因为只有师傅是真材实料,所以平日里弟子们出去招摇撞骗。若是遇上真要害人的卖主,就跟师傅要真货,也就是蛊珠去害人。
所谓的「拍虫化珠」就是个障眼法,骗人的。只有蛊珠是真的,真有法力,真能害人。
只是这蛊珠也不是轻易卖的,非的重金才能求到。一般这样的买卖,钱到手都得孝敬师傅,他们弟子只能喝点汤水。
可容天汐这一单,是师傅交代他做的。人是黄药婆引上钩的,他只管忽悠那贵女,送出蛊珠。最后得了钱财,也是他和黄药婆分。
他本来还以为是一桩美差,却没想到这事会惹到王府头上,这下法网难逃。又说他也是受人指使,并不是主犯真凶,恳求王爷宽恕。
简直痴心妄想!骗人钱财先不说,卖蛊珠给人用来害人,这就是人命官司。
这要是能宽恕,那不是把人命当儿戏。
不过眼下为了让这骗子把所知道的都交代出来,他自然还是要给他一点活命的希望。
“你那师傅是谁,现在何处,从实招来。”
为了活命,那骗子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元成乘胜追击,派人前去抓捕这个师傅。然而偏偏不凑巧,这个师傅竟然不在家,去的人扑了个空。
另一边埋伏在骗子相好家的人却出事了。
原来这个师傅得知徒弟没有外出躲避,而是留在了京城,怕他惹祸上身,引火烧到自己。就趁夜乔装改扮,前来灭口。
结果屋里埋伏的是王府护卫,两边就打起来。
护卫这边得了王爷的嘱咐,最好拿活口,动起手来就有所顾忌。那边鱼死网破,身手了得。两拨人打的是有来有回,难舍难分。
可再厉害的拳脚也抵不过人多势众,那人眼看不好,竟来了一个服毒自杀。
等到对打的护卫瞧见异状,上前阻拦已经来不及。撕开面纱,对方已经面目发黑,口吐白沫,七窍流血。
当下只能把尸首抬回来,叫那个骗子认了,确实是他所讲的师傅。
另一边,去抓人的也在住所搜查了一番,发现许多奇奇怪怪的管子瓶子,还有往来书信和各色物件。
因为事关巫蛊,陆元成特意嘱咐过,不要乱动,免得招惹邪祟。
把屋子查封,送信去护国寺禅院,请巫女灵儿过来查看,以策万全。
收到信,叶秀灵含笑点头。
很好,不愧是陆元成,办事果然利落痛快。
这一次他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快速的搜查抓人,并不是运气好,而是有她这个「贵人」暗中相助。不然探子怎么会这么顺利就找到那个骗子巫师呢。
第一百零二章 :巫师的傀儡
叶秀灵插手了这次调查,但并不打算亲自过去处理。
陆家都是疑心病,她怕自己插手过多会反而暴露痕迹,那就坏事了。
于是仍旧推说自己没空,转而叫童子把信送到了护国寺去,让圆善大师头疼去。
圆善大师刚刚出关,接到信就长长一声叹息。
上一回王爷来求,他闭关躲祸,转而推举了老友蒙。老友帮他挡了一次,他感激在怀。可惜老友的徒弟不肯让师傅干吃亏,又把这烫手山芋踢回来,这一回他只能自己出马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是他的劫,还得他自己渡。
没想到来的圆善大师,陆元成有点意外,再次肯定巫女灵儿是真的不待见自己,他也纳闷自己到底哪儿得罪了这位女法师。
不过转念一想,来的是圆善大师正好。护国寺是皇家寺院,圆善大师也是圣上钦点的住持,当世有名的大德高僧。平时圣上也会召见他,讲经论禅,解梦答疑,是在圣驾前能说上话的大人物。
对于当今圣上这种疑心病来说,有时候外人讲的话,比亲儿子和枕边人的话都管用,只要他信得过。
这事查下去,十之八九要扯上东宫。陆元成身为鲁王之子,说东宫的不是容易被人诟病。有圆善大师在场,做一个见证,免得别人说他蓄意栽赃。
“有劳大师,请。”于是亲自扶着圆善大师的胳膊,请他先去查看那个巫师。
“王爷客气。”大师合手作揖。
巫师已经服毒自杀,此时尸体就摆在院子里。衙门口有专门查看尸体的仵作,可事关巫蛊,怕这尸首身上有怪虫奇毒。到时候查看不成反而害人,那就不好了。
所以这会尸体是原封原样摆着,让人看守住,不许任何人触碰。
“王爷请留步。”隔着尸首三步远,圆善大师就把陆元成劝住,不许他再靠近。
自己也是先用白酒洗手,再用面纱蒙脸,又脱了袈裟,换上麻衣,这才靠近。绕了尸身一圈,也并不动手,只是来回细细的查看。
看完之后就吩咐看守去找一个大缸来,要能装得下一整个人的那种。再去酒铺打一百斤烧酒,去药铺买五十斤雄黄。
把大缸摆在院子当中,要让日头能照的到。随后又让两个看守把那尸首抬起,送入缸里。再往缸里倒酒,用一百斤烧酒泡着那尸首。
“大师,这是为何?”陆元成问道。
圆善大师就给他解释。
“回禀王爷,自来尸首只有臭的,没有香的。但刚才老衲靠近那尸首,却闻到一股怪香,这说明尸身上恐怕有蛊毒。”
“蛊毒?”
“蛊毒之毒,毒在有虫。活人沾上蛊毒,就会有蛊虫入体。不出三五日,蛊虫就人体内繁殖,能人活活掏空。”
这不就跟那蛊珠是一个道理,陆元成心想。
“老衲叫人买烧酒,就是要用烈酒浸泡尸首,逼出蛊虫。蛊虫离体,再用雄黄扑杀,如此一来,就万无一失了。”
原来如此,陆元成点点头。
果然,那尸体入了大缸,泡在烧酒里,不一会就有许多小虫从七窍钻出。这些虫子泡了酒,就都醉了,浮在酒面上不停蠕动,好像一层黑黢黢的有生命的油脂。
众人谁也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七尺大汉都白了脸,大太阳底下都打起冷颤。
陆元成已经是第二次见,也依然觉的头皮发麻。
一想到京城里竟然有这么阴毒害人的东西,他就浑身不自在。这是他运气好,在被害之前就查出来了。这要是没查出来,可怎么办?
一想到容天乔会被这样的小虫子吃尽掏空,活活惨死,他这心里的怒气就一层层往上冒。
这件事,决不能善罢甘休。这幕后的黑手,他一定要狠狠的揪出来,再不会让其害人。
什么天下的权柄,至高的皇权,他才不感兴趣。他只是不能放过这样心肠歹毒的害人精,也为了保护自己所爱所亲之人。
陆元成在心中暗暗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