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敌国郡主后——清淮晓色【完结】
时间:2023-06-11 14:39:25

  一声闷响,青年应声而倒。
  被他绑在一起的那两个男人,居然趁着青年打斗的功夫,挣开绳子跑出来了。
  较矮的那个丢下沾血的石头,狠声问:“大哥,怎么办?”
  “这小子肯定是个官差,要是让他回去,咱们讨不了好!”另一个高些的男人呸了一声,语气狠辣道,“把他埋了,这两匹马咱们弄走当脚力!”
  黄泼皮浑身一颤。
  月光下,他看清了这两个男人脸上的凶狠和戾气,他突然意识到,这两个人很可能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而是真正杀过人害过命的。
  于是另一个男人捡起地上的一把利刃,毫不客气地往青年头颈部连刺数刀。然后二人开始四处转圈,似乎在寻找埋尸之地。
  黄泼皮整个人都快缩进了地里,生怕他们往这里过来。
  怕什么就来什么,那个矮一点的男人还真走了过来,就在他距离黄泼皮只有数步之遥,再往前一点就能看见山石后的黄泼皮时,他的大哥皱眉叫住了他:“太远了,抬过去太麻烦,就扔在这个沟里算了。”
  黄泼皮缩在原地,机械麻木地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挖土声,说话声。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黄泼皮才大起胆子冒头。只见那两个男人已经不见了,两匹马也消失了,而方才那片横着三具尸体的地面上,已经变得空空荡荡。
  他犹豫了半天,不知哪里来的胆量,翻出躺着的洼地,跑过去看了一眼。
  三具尸体被扔在一个背风的隐蔽山沟里,尸体上面覆盖着一层土,但掩埋的人明显很不用心,能看见土层下露出的深色衣角。
  黄泼皮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他缓了好半天,渐渐缓过神来——他并不是没见过死人和鲜血,只是亲眼目睹月下杀人埋尸给他带来的惊吓太大。
  “那尸体身上穿得可是好料子。”黄泼皮想。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黄泼皮的胆气突然又壮了起来。
  他拨开那层土,土层下青年那张脸已经变得血肉模糊,头颈部全是伤口和血。
  黄泼皮不敢直视死人的脸,伸手出去在他身上摸索着。
  青年身上零碎东西不少,其中很多黄泼皮不知道那是什么,唯有一块玉佩玉质通透、触手温凉,一看就是好东西,他毫不客气地一把扯下来,塞进了自己怀里。
  拿走了玉佩,黄泼皮实在不敢再把青年的尸体翻开,去搜剩下两具尸体。他把土又覆盖回去,胆战心惊爬了上来。
  “你说谎。”
  指挥使冷冷道。
  黄泼皮惊恐地抬头,只见堂上所有人都冷冷盯着他,目光森寒:“老爷,老爷,草民不敢说谎,真的,这块玉佩真的是我从死人身上摸来的!”
  指挥使深吸一口气。
  得知同僚的死讯已经足够让他悲伤愤怒,因此他的眼神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般阴沉。
  “你说你觉得尸体身上穿得是好料子……你本来是想去扒死人衣裳的吧。”
  “你连死人的身都敢搜,搜一个和搜三个有什么区别?最后为什么没把衣裳零碎拿走,只捡了一块最值钱的玉佩?”
  指挥使的话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冷冷盯着这个从不够资格被他放在眼中的地痞无赖,目光中杀意有如实质。
  “你去搜身的时候,这块玉佩的主人还活着,是不是?”
  “情急之下你杀了他,拿走了玉佩,因为你杀了人,所以不敢再扒衣裳、翻尸体,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点更新~
第90章
  。。。。。。
  森寒质问有如雷霆般当头而下, 顷刻间黄坡面色僵白如死,额间冷汗淋漓,竟然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这副模样分明是心虚恐惧到了极点, 在场的鸾仪卫哪个不是积年查案审讯的老手, 只一眼就看出,黄坡分明是被戳中了心底隐秘!
  指挥使重重合上双眼。
  景尧与他同一批选入鸾仪卫受训,可称一声同年,后来一个调任白部采风使, 一个调入玄部,虽久不见面,却还很有几分旧友情分。
  如今听闻旧友死讯,指挥使心中悲痛沉郁自不必多提。他短暂地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沉郁火气,声音仿佛是从牙缝中硬挤出来的, 一字字满含煞气:“满口虚言, 推搪敷衍, 拖下去用刑。”
  刹那间‘用刑’二字仿佛一根烧红了的钢针,刺穿了黄泼皮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他磕头如捣蒜, 涕泪齐流撕心裂肺:“老爷饶命,老爷饶命,杀官爷的恶事我怎么敢干!我, 我, 我只是……”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一名鸾仪卫厉喝道:“还不交代!”
  黄泼皮猛地一激灵,像是挨了虚空中的一鞭子似的:“我只是想去摸点东西, 谁知道他突然, 突然动了。”
  “然后呢?”
  黄泼皮渐渐把自己缩成一团, 声音低不可闻,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心虚:“我,我吓懵了头,就甩开他的手窜出沟,又把土盖回去了……”
  当啷一声巨响,是高堂之上的指挥使重拍长案,以至于震落了一整套茶具。随着噼里啪啦碎裂之声接二连三炸响,黄泼皮已经吓得委顿于地,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景尧,景尧!”
  指挥使在心底念了两遍老友的名字,只觉得又是悲痛,又是荒谬。
  曾经立下无数功勋、掌管朔州北方六县民间动向的顶级采风使,最后竟然阴沟里翻船,死在了一个甚至都不配他正视一眼的地痞无赖手上,还是以活埋这样残忍的死法凄惨死去。
  指挥使心中杀意如沸,手指微微屈伸,最终右手一抬,一旁的鸾仪卫顿时知机地躬身,将地上蜷缩成一滩烂泥的黄泼皮拖了出去。
  “带他去寻景尧的尸身下落,寻到之后再行处置。”指挥使淡淡道。
  一旁的鸾仪卫应声,旋即又问:“大人,咱们抓了这些人,三司必然要派人来问,可要跟他们透露一二吗?”
  指挥使眼也不抬,冷声道:“鸾仪卫的人在他们地界上被杀了,我还没来得及上报统领问他们的罪,还轮得到他们来插手?有什么话都让他们等着,等京中的指示发下来再说。”
  指挥使话中虽然带了恼恨怨气,说到底却也没有错:鸾仪卫的采风使死在了朔州地界上,官府对此却一无所知。若非白部自己发现采风使失踪派人来查,这件事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被发现。
  无论如何,朔州按察司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沉吟片刻,指挥使又补充道:“和他们打交道时,说话和缓些,不便说的含糊过去,只推不知便罢了,这里是朔州,不是京城,先不要和他们硬碰硬。”
  随他前来的都是他的亲信心腹,闻言顿时从话中听出了些许异样。一个亲信犹疑道:“大人莫非是疑心朔州三司?”
  指挥使没有立刻答话,再开口时,眼底已经带了煞意:“你没听那黄坡说吗,二十日前死于非命的只有景尧一人,他手下的小队为什么也跟着没了音讯?前来截杀景尧的人乘健马、负利刃,且能伤了景尧,岂会是等闲之辈?”
  “更要紧的是,景尧失踪前,并没有传出任何消息,表明他掌握了紧要情报,为什么会无端遭遇截杀?”
  指挥使抬起头,他的目光沉冷,从每一个鸾仪卫脸上划过:“朔州这潭水浑着呢,你们都把心给我提起来,不能犯错。”
  鸾仪卫齐声应是。
  指挥使低下头,揉按着眉心,不知是为了掩盖神色的伤感,还是为了缓解彻夜未眠的疲惫:“你们不必守在这里,先去吃饭,然后各自行动起来。”
  鸾仪卫们领命,顿时作鸟兽散。
  .
  朔州百姓们不会知道那些涌动的暗流,但他们能够敏锐地意识到有什么改变了。
  “这几天进出城门管的越发严了。”肉铺老板夫妇推着板车把肉送到尹翠包子铺门口,“生意兴旺啊!”
  尹翠忙着揉面,闻声抬头,不好意思道:“王哥,嫂子,你们搭把手把肉搬进来成吗?我现在腾不开手。”
  包子铺是肉铺的大主顾,又都在一条街上,尹翠和肉铺老板夫妇关系不错,他们很愿意帮这个忙。老板娘直接上手提起肉来:“行,我这就给你拿进来,还放案板上?”
  “是!”尹翠响亮地应了一声,“嫂子你们吃饭了没,自己去笼屉里拿两个。”
  老板娘也不推辞,笑呵呵自己动手用油纸捡出两个:“今天占你的便宜了,翠娘你听说了没有,黄泼皮被关进大牢里了!”
  一听黄泼皮三字,尹翠猛地抬头:“没听说!”
  老板娘一向怜惜尹翠家中几口孤儿寡母受泼皮滋扰,还曾经站出来帮尹翠骂过黄泼皮,闻言眉飞色舞道:“我刚跟当家的从城门那边过来,听那边有人议论,说黄泼皮好似犯了什么杀人劫财的大罪,已经关进牢里,只等择个日子就要砍头呢!”
  事实上这倒是以讹传讹捕风捉影的谣言了,黄泼皮自从被押着认过埋尸地点之后,鸾仪卫指挥使深恨他,命人用大刑再取了一遍口供,把黄泼皮从上到下打成了一团烂肉,当天晚上都没熬过去,直接断气了。
  尹翠愣了片刻,满是后怕:“天爷呀,杀人劫财?黄泼皮好大的胆子!”
  “可不是么。”老板娘也跟着心有惴惴,“平日里只当他是个偷鸡摸狗游手好闲的无赖,想不到这等丧天良的事都敢干,真是想起来都叫人害怕。”
  二人一时唏嘘半晌,直到一边推着板车的肉铺老板不耐烦起来,老板娘才回过神来:“哎呀,还有两家店的肉得去送呢,不跟你说了——对了翠娘,你多买点菜备起来,今天城门那边查的更严了,好像要限制出入城门,进城来卖菜的肯定要少好多。”
  尹翠忙应下,叫来请的一个帮工,塞了一把铜钱叫她买菜去。然而那帮工去了半晌,回来时却满脸失望,说往日里挑担进城卖菜的今日许多都没来,她过去的时候已经剩不下什么新鲜的菜了。
  “奇怪了。”尹翠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怎么越管越严了,这叫咱们哪里买菜去?”
  她们还没有意识到,不仅朔北城,整个朔州各地城镇都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起来。
  采风使职责特殊,人数精简,每一个采风使手下都掌握着自己发展出的大量耳目眼线。和玄部鸾仪卫不同,白部的每一个采风使,理论上都拥有直接向白部统领雪醅汇报的权限。只是为了方便传递消息,故而每个州的采风使又分为几个区域,每个区域单独任命一位队长,这名队长没有指挥其他采风使的权力,只负责接受本区域采风使的情报,统一整合定期传回京中。
  景尧手下就掌握着朔州北边六县的采风使。
  他身份要紧,每日经手大量消息,故而跟随在他身边的,还有五名心腹。这五名心腹听他差遣调配,是优中选优的精英。
  随着景尧的失踪,他的五名心腹也一同失去了音讯。景尧手中掌握着的眼线耳目,以及他从本区域采风使那里收集来的情报全部随之散失,虽说采风使可以重新上报情报,但景尧手中的眼线耳目要想一一接回就困难了。
  不止如此,身为朔州北方六县采风使的队长,景尧突然丧生,假如处置不当,潜伏四处的采风使们势必人心惶惶。
  因此,在京中的指示还没来得及传来之前,指挥使先一步冒着越权的风险,和朔州三司据理力争,强行要求他们戒严数处城关要道、排查往来进出城镇之人。
  朔州三司当然不情愿,因为早在十天前指挥使刚到达朔州时,就强硬要求他们戒严各处城镇。当时如果不是指挥使强硬相逼,三司原本连这个要求都不打算答应——鸾仪卫嘴皮子上下一碰说得简单,可知道我们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吗?
  如今鸾仪卫还要得寸进尺,三司自然不愿坐视京中的人在自己地盘上指手画脚,当场打着哈哈把指挥使送走,一转头丝毫不当回事。
  鸾仪卫们气得七窍生烟,只好上报指挥使。
  指挥使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当日就在酒楼设宴请三司长官前来赴宴,席间笑言,只说一切都有鸾仪卫两位大统领顶着,再上面还有永乐郡主和皇上的意思,不管花费多少人力物力,那都是各位长官尽心竭力的表现。
  末了,指挥使又笑嘻嘻说,若是三司长官心有余力不足,那他和新上任的左都御史、朔州军务提督陈靖也有些交情,只好厚颜上门打扰了。
  事实上,鸾仪卫和陈靖不说有仇就算不错了,交情那是半点也没有。但此一时彼一时,陈靖自从来了朔州之后,和朔州三司长官还处在磨合状态,虽然没有似海深仇,但和三司职权有重叠之处,彼此深为忌惮。
  三司长官转念一想,陈靖和鸾仪卫在京中根基深厚,他们联起手来往上告一状,岂不是平白便宜了陈靖?
  再说了,花费人力物力固然是麻烦,但这其中能捞些好处的地方也不是没有。鸾仪卫跋扈是大晋人人皆知的事,何苦因此跟他们这群莽夫闹得面上无光?
  于是他们一合计,立刻便笑得更加亲近:“这本是我等分内之事,自然义不容辞!”
  如此一来,各处管理查验便更加严格了起来。
  查验才刚开始两日,根本还没来得及见到成效,但这样一来,却误打误撞地给另一行人带来了麻烦。
  ——正是滞留朔州,意图南归的陆兰之及其部属。
  作者有话说:
  明天明湘和桓悦就出来啦!
第91章
  “我抱你下来好吗?”
  从大晋最南端的嘉州, 到最北方朔州关外,陆兰之等人足足走了七个月。
  这一路上沿途探听消息,收集情报, 冒险出关百般布置, 陆兰之更是以从二品正使之身亲履险地。采莲司不知动用了多少暗桩,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总算一路上有惊无险从南至北走了过来,只等平安归国复命, 才不枉费这一趟冒险。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南归的当口,采莲司一行人发觉,他们陷入了寸步难行的尴尬境地。
  南齐毕竟已经南渡百余年,对北方这片土地的影响虽说还有,却已经极其有限了。陆兰之等人北上时使用的户籍身份,除了少数几份经得起推敲, 其他的全是伪造出来的, 平时糊弄一下尚可, 真遇上严格筛查,很难混过去。
  而仅有的那么几份经得起推敲的户籍身份, 如今也不是太合用——那几份户籍大多归属嘉州,在朔州拿出来过分显眼,反而更容易引起瞩目。
  喀啦一声, 院门推开。
  顷刻间数道目光自四面八方齐齐投来, 同时注视着手提两只鸡步入院门的镇抚使,眼神中充满迫切的询问之色。
  装扮成一个面色黧黑的普通老农的镇抚使返身掩上门,把两只用来伪装的鸡放在地上, 然后面色如常朝房中走去。
  “大人。”镇抚使低声道。
  陆兰之正端坐椅中, 手里举着个黑釉瓶, 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仿佛要从瓶身上看出朵花,闻声淡淡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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