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后今天也不想死(女尊)——鲸屿Freya【完结】
时间:2023-06-11 14:41:01

  顾怜眨了眨眼,像是要驳她的,然而一开口,却忽地呛咳起来。
  咳声低低的,只听得人不自在。
  她抬腿就往门外唤苏长安,想把御医叫回来再瞧瞧,却被身后的人拦下了。
  “无妨的。”他道,“是先前在火场里吸进了烟,有些呛着了。”
  他仰头望着她,笑得有些戏谑。
  “若是臣侍果真命中带煞,陛下可害怕被我妨到吗?”
  刚咳过,嗓音沙沙的,挠得人的心忽然一阵痒。
  衬着他眼中明晃晃的光亮,让许清焰额角青筋一跳,用力清了清嗓子。
  “少和朕说有的没的。”她瞪他一眼,“朕要去与大臣们议事,你安分些,在昭阳宫那边收拾好之前,就待在这里吧。”
  说罢,自己转身出去了。
  让外面的风一吹,才觉得自在些。
  只是没走几步,便瞧见一个面生的侍人,从宫门口往里走。
  “你是什么人?”她问,“朕没有见过。”
  对面忙忙地行了个礼,“参见陛下。回陛下的话,奴贱名如意,是顾贵人近身的侍人,跟过来伺候的。”
  她回忆了一下。
  “你就是顾府家生的,自幼跟着他的?”
  “正是。”
  “进去吧。你家主子受了些伤,伺候仔细些。”
  如意一叠声答应,恭送了她。
  寻到暖阁里,正见顾怜端详着自己臂上的纱布。
  “没料到是陛下将您接来未央宫了,倒让奴一番好找。”他面露喜色,“御医也来过了吗?让奴瞧瞧。”
  顾怜只抬起头,“说要紧事吧。”
  “是。”
  他的笑容降下去,向屋外小心瞧了一眼,才从衣袖里取出一件东西。
  是火石。
  “这是在厨房后面的柴垛边发现的。”他压低声音,“那些宫人和侍卫,都在说谎。”
  顾怜脸上并不作如何,只是眼神微冷。
  “丢了吧。”
  “不呈与陛下看吗?”
  “何必。”
  “公子,他们想要您的命!”
  顾怜这才抬头,幽幽看了他一眼。
  “仅凭一副火石,陛下会愿意大动干戈吗?你以为,陛下待我有几分喜欢?”
  “奴……”
  如意语塞了片刻,才噘噘嘴。
  “奴觉得,陛下昨日肯开口救您,今日得知您受了伤,又将您带回未央宫,心里就是有您的。”
  顾怜却只淡淡一笑。
  “我若是这样看大周的陛下,才是死百次千次也不够。”
  正说着,却听有人叩门。
  二人止住了话头,唤了进来。
  却是一名小宫女,手中托盘上端着一个瓷盅。
  “这是?”如意不免要问。
  对方脸上笑盈盈的。
  “陛下方才吩咐,说顾贵人在火场里呛着了烟,有些不舒适,让奴婢去端了润肺止咳的甜汤来。”
  放下便走了。
  如意手快,揭了碗盖。
  是冰糖炖雪梨。
  面上还漂了几颗红艳艳的枸杞,甜香扑鼻而来。
  “您瞧奴说什么来着?”他抿着笑,小心地觑自己主子神色,“公子,陛下待您不薄的。”
  顾怜只低着头,在飘散开来的热气里,眼神显得有些茫然,似不知该如何应对。
  竟是难得地有片刻失措。
第7章
  ◎有人要害许清焰?◎
  如许清焰所料,在顾怜迁到昭阳宫后,着实过了一阵太平日子。
  宫中不知她用意,皆道这位顾贵人,实在手段了得,不但从为先帝殉葬的队伍中,生生捡了一条命回来,还能在短短两日间,狐媚得当今陛下将他挪到距未央宫最近的住处。
  委实是近水楼台,无上荣宠。
  据说太后为此,也颇发了一通牢骚,道是实在太不像个样子。
  而许清焰自己,倒并不在意。
  即便两宫只隔百余步路,她也不常见顾怜,大多数时候,只将他一个人丢在那里静静待着。
  反正她此举,不过是为了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免得他不明不白地死了而已。
  她有许多正事要忙。
  狐狸尾巴总在跟前绕啊绕的,容易迷了人眼,还是避避开的好。
  一转眼,就到了清明。
  这是先帝宾天后的第一个清明,故而办得格外郑重,不但许清焰要携着后宫君侍,陪着太后一同前往太庙祭拜,就连分封各地的诸王,也要齐聚回京。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太庙。
  过琉璃门,入享殿。
  许清焰接过礼官奉上的香,刚要诚心祝祷,告祭祖先,却听身旁传来一个透着威仪的声音。
  “且慢,此人为何在这里?”
  她一怔,回过身,便见太后满脸冷淡,直直望着人群中某处。
  那里站着她的后宫君侍。
  她的后宫人原本也少,又向来得太后照拂。唯独一个顾怜,孤零零地站在其中,分外扎眼。
  任谁也知道说的是他。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止不住地落在他身上。
  即便再如何收敛,那些或好奇,或看戏的眼神,仍旧明晃晃的,如针扎一般。
  而顾怜只低着头,一动不动。
  “先帝周年未满,尸骨未寒。”
  太后脸绷得紧紧的,唇角抿成一线。
  “有些领受了先帝的恩情,却薄情寡义的人,不配在这殿中祭她。”
  四周尴尬已极。
  有知晓内情的,自是垂首而立,不敢言语。
  但另一些远离宫闱的,不明所以,便忍不住窃窃私语,左右打听,都想知道这位看似柔柔弱弱的小郎君,究竟是做了什么,以至于使太后当众发难。
  一片耳语声中,顾怜只沉默地望着地上青砖。
  纤细的身形,在为大典而穿的礼服之下,单薄得有些可怜。
  许清焰终究低低叹了一口气。
  太后先前允过他的事的。
  今日在人前对他发难,一来是思及先帝,触景伤情,另一面,恐怕也是因为她授意迁宫的举动,令太后对他尤为不满。
  “父君。”她低声道,“还请不要在此处申斥他。”
  “皇儿是在维护他吗?”
  “诸王面前,若是声张起来,恐怕有伤皇家体面,也扰了列祖列宗清静。”
  她小心觑着太后神色。
  “此事皆因儿臣任性而起,父君回宫后大可责骂,儿臣绝无怨言。”
  太后盯了她几眼,即便面色仍是不悦,却终究不曾再说什么。
  她一使眼色,苏长安立即会意,转身便引着顾怜,避过人群,一路由侧门出去。
  一直走到后院里,才拱一拱手。
  “委屈顾贵人了。”她道,“您且在此处歇一歇吧,便不必再往前头去了。待到回銮的时候,奴婢自会来接您的。”
  大约是怕他心里有想头,还额外补了一句。
  “奴婢说句多嘴的话,陛下到底还是心疼您的。”
  顾怜只淡淡笑了一下。
  “陛下仁心,我如何不知。多谢姑姑了。”
  众人皆在前面享殿里。
  他独自走在空阔的院子里,望着几棵苍翠高大的松柏,倒也怡然自得。
  只是身边的如意,实在委屈得厉害。
  “公子,这也太欺负人了。”
  少年瘪着嘴,泪汪汪的。
  “要是不想见您,大可以不叫咱们来就是了,做什么非要当众落您的脸面。还以为入了宫,便不必受那等闲气了,没想到比从前在家时还难受。”
  顾怜立刻伸手掩他嘴。
  “胡说什么,还想要命吗?”
  “这会儿没人听见的。”
  “你是真要害死你家公子吗?”
  “没有!奴,奴错了,再不敢了。”
  见少年怕得要哭了,他才放缓了声调。
  “如意,你记住。在这个宫里,但凡是你以为不会让旁人听见的话,就表明它压根不该说,只该烂在肚子里。”
  “你又如何会以为,宫中的日子能比府里好过?”
  他微微一扬唇角,笑得有些嘲讽。
  “母亲送我入宫,难道是为了让我过好日子吗?”
  “公子,奴不该提的,您别伤心。”如意满脸懊恼。
  他只望着殿顶上的琉璃瓦。
  “无妨的,我早就不会伤心了。”
  “公子……”
  “你不必为我担心。这宫里人前人后,是如何说我,我又岂能不知。但我若是知廉耻,守德行,那我今日便不会在这里挨训,而是早早地躺进棺木,被塞进皇陵了。”
  他对如意笑着,目光柔和。
  “太后不过斥我几句,不痛不痒的,难道能损一块皮肉吗?”
  ……
  前院渐渐响起了人声。
  想来是祭祀结束,太后年迈体乏,要在此处稍事休息,再行回宫。其余人等也借此机会活泛筋骨。
  他看见有人三五成群,在廊下闲谈。
  “方才不是说口渴吗?”他对如意道,“正好,你去宫人那处讨口水喝吧。”
  如意舔舔嘴唇,眼神露着怯。
  “能行吗?”
  “怕什么?”
  他莞尔一笑,竟透着几分顽皮。
  “太后训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只管脸皮厚些,旁人还能吃了你呀?”
  “那奴替公子也讨一碗来。”
  “这便不必了,万一让人瞧见了,又有话说。”
  他用安慰般的眼神望着自己的小侍人,“我不渴,去吧。”
  直到目送那个背影走远了,才无声叹了一口气。
  跟着他这个主子,处处受人冷眼,若是连口水都喝不上,真是怪可怜见儿的。
  眼见得往后院来的人多了,他也不愿让人撞见了,两相不自在,便退到近旁一处屋檐下,只盼躲个清静。
  却听身侧忽然有人说话。
  “我若是顾贵人,便不会往这里站。”
  一回头,是一张有过几面之缘的脸孔。
  萧暮雨。
  传闻他从前是太后身边的侍人,因貌美柔顺,被赐给了许清焰做司帐郎君,也就是,教导皇女初通人事的男子。
  在她继承大统后,他便被封了位份,成了正经的后宫君侍。
  他出身低,却因着这一层关系,颇受厚待,平日里也是个安静性子,与顾怜更是从不曾多话。
  顾怜对他的出现,确是有些诧异。
  “见过萧昭仪。”他行了个礼,“不知此话怎讲?”
  萧暮雨仰起头,向他身后的配殿中看去。
  “你知道这里面,摆的是什么吗?”
  殿宇幽深,窗上都糊着厚棉纸,且闭得紧,比活人住的地方要阴暗许多。
  顾怜看了看那些林立的,高高低低的木牌,不由笑了一笑。
  “左不过是牌位。太庙里还能有旁的什么。”
  “是历代殉葬君侍的牌位。”
  “……”
  在他短暂的失语中,对方微微弯起嘴角。
  “你说,这世间事有没有意思。文臣武将,拼了命地建功立业,一生最大的褒奖,便是配享太庙。而殉葬的男子,只消一条白绫,牌位便能摆进这里了。”
  他声音淡淡的:“顾贵人,你原本也该在此处的。”
  顾怜在满殿牌位的凝视中,身上忽地有些生凉。
  “萧昭仪是何意?”
  “没什么,只是有些羡慕你罢了。”
  对方看了他一眼,竟是转身要走。
  “我大约是没有这般心气的。”
  “……”
  一直到他走远了,顾怜也不知他究竟是什么用意。
  是真心话,还是挖苦?
  他有什么可羡慕的呢?
  是羡慕他青春正好,便被送到病重将死的老皇帝身边。还是羡慕他苟且偷生,走到哪里都让人戳着脊梁骨指摘。
  萧暮雨年纪既轻,又得厚待,想要为许清焰诞下一女半儿,也不是难事。
  不至于这样早便担忧殉葬一事吧。
  他摇头笑了笑,忽而一步踏进了眼前的配殿。
  殿中牌位不知几何,入眼阴森。
  他却像觉不出晦气一般,竟伸手轻轻抚过那些落了薄灰的牌位,俯身去看上面的文字。
  殉葬的男子,都会被追封生前不敢想象的高位,且极尽美谥。但其后只跟随着一个冷冰冰的姓氏,全然不知其为何人。
  他……原本也该在这里吗?
  一愣神间,却听窗外竟传来交谈声。
  是两个女子。
  “殿下,此处供奉的是殉葬君侍,无人会来祭拜,应当不至于隔墙有耳。”
  “有事快禀。”
  “我们已经将御膳房的人打点好了,今夜的药会搁在陛下的酒中,还望那一边机敏一些,不要错失良机。”
  “知道了,本王会命人去知会。”
  二人的声音不大,却隔着窗子,分明地传进寂静的配殿里。
  听得顾怜心忽然向下一坠。
  她们……要对许清焰做什么?
  他下意识地倒退了半步,却忘了身后便是供桌。
  宽大的衣袖,将牌位扫落了一地,其声如骤雨,格外清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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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被罚跪的可怜宝贝。◎
  许清焰是在休憩所用的亭子里,再次见到顾怜的。
  她正在众人环绕下,陪太后饮茶说话,忽见几名宫女,远远的押着一个人来。
  诸人皆侧目。
  尽管相距甚远,那身衣裳,连同那个湖畔新柳般的身形,却是她不会看错的。
  她眉心忍不住便是一跳。
  他又如何了?
  不及细想,人已到跟前。
  她眼看着顾怜被用力一推,重重摔在地上。
  亭子里铺的都是石砖,双膝落地,他一下就疼得蹙紧了眉,却硬生生咬了牙,一声也不敢出,只伏跪在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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