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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长君一路跟着她到了后院,两日前成亲迎接新娘的时候他来过一次,但彼时人多,而且到处都装饰的喜庆,许多地方看不清楚,这次过来倒是能静下心来仔细欣赏一番。
不得不说大长公主的确是个雅人,且顾家财力雄厚,花重金将这园子修建得极其精致,湖泊假山,阁楼琉璃瓦在高处熠熠生辉,成片的牡丹,品种非凡,却在园中随处可见,九曲游廊建于湖面之上,于密实荷叶中穿过,直达湖中心的水榭华亭。
顾时欢见他脚步慢了下来,眼含赞赏之色,心里得意,便问道:“可要去湖中心一观?”
“可。”祝长君率先抬脚走去。
顾时欢吩咐丫鬟去端一盆碳火过来,水榭华亭建于水上,湿气大也格外冷。她还另外吩咐人准备些热茶。
这般周到细致,走在前头的祝长君听到后有些意外,心想,莫不是适才同意她在家留久些,所以良心发现决定投桃报李了?
不自觉的,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沿着游廊信步慢走。
水榭居于湖中,四面敞开,中间摆放着座椅供人歇息,一侧还有楼梯,通向二层,祝长君问道:“上面是何处?”
“是阁楼,歇息的地方,夏日这里最是凉爽,我常常在此午歇到日落。”
“午歇到日落?”男人眼里有几分戏亵。
顾时欢今日与他相处得多,丢脸也丢过了,索性也不想在他面前端着,便破罐子破摔本性暴露。
“是啊,我半睡半醒,醒了再睡不行么?”
“不是不行,只是觉得,你这般年纪便爱虚度光阴着实可惜。”
“嘁,我又不用考科举做官,想睡到几时便睡到几时。”
祝长君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那也是,反正你也不用学劳什子琴棋书画,想如何虚度便如何虚度。”
顾时欢总觉得他这话有些不对劲,似乎带着那么点鄙视的意味,可看他眸子却又有笑意,实在不懂,便悄悄给了他个白眼。
“这是什么?”他突然在一根廊柱下发现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刻得还挺深。
顾时欢望过去,老脸一红,不吭声。
“千层酥好吃好吃好吃。”祝长君轻轻念出来,怀疑的朝她看过去,“这是……”
“不是我干的!”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惹得祝长君难得的笑出声来。
顾时欢被他笑得难为情得很,便自己沿着楼梯上了阁楼。丫鬟们端了茶水和炭盆进来,没过一会儿屋子里便暖和起来。这一暖和,顾时欢便有些犯困,她每日皆有午睡的习惯,吃过午饭到这个时辰便是要歇着的,只不过今日是回门的日子,她也不好撇下祝长君,自己回屋子睡觉,便只能硬生生的陪着。
祝长君也不知在下头磨蹭什么,等他上楼之后,顾时欢已经坐在软塌上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犯困,见他上来,她打了个哈欠,说道:“你若是还想去花棚看看,我此刻就带你过去。”
祝长君拦住她,“不急。”
他拉了一张椅子,在火盆边坐下来,摊手烤火,两人各自无话,只听湖面的寒风呼啸阵阵。
祝长君许是也有些困,他喝了盏热茶后,靠坐在椅子上阖眼养神。等他再睁开眼睛时,顾时欢已经歪在软塌上睡着了。
申时过后,顾时欢才悠悠醒来,阁楼上已经空空荡荡,身上盖着床毯子,她问凝香,“他呢?”
“姑爷已经走了,说是有事。”
顾时欢点点头,心想,既然走了,那她可以蹭个晚饭再回。大长公主无奈,所幸女婿走时也说过让她在家待尽兴,于是便由着她叉着腰站在厨房外头张罗她喜欢吃的菜。
等吃过晚饭天擦黑时,祝长君居然来接人了,马车就等在大门外,顾时欢还诧异,没想到这人做戏还做得这般全,出门在外,果然谨记要对她好。心里很是感动了一把,想着往后也对他好些。
然而这个想法在上马车时,便消失殆尽,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香味,不是他惯有的沉香,而是女子爱用的香。
心想,这男人还真是不亏待自己,只出门半天就不知去了哪里私会情人。
第97章 番外十二
顾时欢上了马车后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这香气很是特别,即不像他身上惯有的沉香,也不是她自己身上的香,且这样的香只有女子会喜欢,这般说来,定然是其他女人身上的。
也不知他离开这半日去了哪里,又私会了什么人。
顾时欢在上马车前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这男人还真会享受,就算这么些年不娶妻,私下也不曾亏待自己。也是,如他这般芝兰玉树又位高权重,没个把红颜知己也说不过去。
只是令人不解的是,既然有喜欢的女人为何不娶进府中,莫不是,那女子是见不得人的身份?
才片刻,顾时欢便想了许多种可能,她神色淡淡,上马车也不与他说话。
“今日可玩得尽兴?”祝长君开口问她,语气也是淡淡的,与之前在大长公主府那温柔的模样判若两人。
“还好。”
她疏离之意明显,接下来两人皆有些沉默,过了半晌,他又开口说道:“我明日要去见个人。”
她不解,他想见谁就见谁,何须跟她说?她疑惑的看着他。
“见我恩师。”
“嗯?”
“我恩师对我如师如父如友,此次成亲,理应带着新妇去见一见。”
顾时欢明白了,原来是这个意思,提前跟她说一声,想让她明日也与他做一场戏呢,难怪他今日这般主动配合,原来早就在这等着了。若是半刻钟之前,她倒是还有心情,可这会儿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实在是不想搭理这个男人。
见她不说话,祝长君以为她没听明白,便又说了一遍:“明日,你与我一道去,早去早回,礼品我会着人备好。至于明日见了人该如何表现,想必你明白。”
“我若不想去呢。”
他斜睨过去,凝视片刻后,语气略重,“别忘了你写的契书,还在我那搁着呢,你若是率先背约,那往后……”
他眸子微眯,语含威胁。
顾时欢想起往后还有长长的一辈子要与这男人演戏,心里顿时就烦躁起来,可烦躁归烦躁,但还得忍着。忍了一会儿,她咬牙点头,“行,那我去。”
祝长君放下心来,似乎意识到适才语气不大好,有心想弥补一二,“若是明日你表现得好,我可以允你一个条件。”
可顾时欢对他的条件不大感兴趣,仍然神色淡淡,“再说吧。”
离开大长公主府后,她态度骤然冷淡,其实祝长君也有些不习惯,虽然知道两人是在演戏,但心里却是想着,若是一直这样演下去也未尝不错,至少不用总是冷言冷语相对。
他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但看她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想想便算了。
女人心海底针,真是琢磨不透,他也懒得琢磨。
……
翌日,顾时欢早起,正如那男人所说的,她也想早去早回。但吃早饭的时候,祝全就过来传话,说让她再等一等,祝长君进宫去了,一个时辰后回来。
吃完饭,闲来无事,她便趴在美人榻上看话本消磨时间。顾嬷嬷对他们这样出门访友的活动很是赞成,反正两人多些亲近,也有利于增进感情。况且昨日在大长公主府的情况,她私下也细细问了凝香,对她家小姐的表现极为满意,对大爷的态度也很是惊喜。
总之,两人握手言和有望。
她放下手里的活,在一旁事无巨细的叮嘱道:“小姐,我听闻这柳清河老大人,是咱们大越朝最学识渊博的,他老人家也极其注重礼仪,届时您去了,可仔细些,少说话,若是老人家问了,你就答,没问,你安静坐着便是,全看大爷如何你便如何。”
顾时欢不在意,她只是去做个陪衬,贤惠不贤惠,知礼不知礼的,想必人家也未必关心这么多。
“小姐可听见了?”
“知道了,他何时回?若是没这么快,我再去睡个回笼觉。”
顾嬷嬷看看时辰,“想必快了,小姐若是困了就先歇息,等大爷回了,我再喊你。”
闻言,顾时欢丢开话本,就这么趴在榻上,将头埋进团花缎绒靠枕里。
祝长君是辰时回的,他先去书房换了身衣裳,随后让人去正院请人。顾时欢才姗姗来迟,进车厢后蔫蔫的,困得眼皮子耷拉,脸上还有一道枕印,一副睡不够的模样,瞧了他一眼后,问道;“我们要去多久?”
“恩师备了午饭,吃过午饭就回。”
顾时欢点点头,闭上眼睛靠着车窗继续打盹。
“昨晚没睡好?”他问。
然而没得到回应,顾时欢不想理他。
他脸上也无任何表情,看不清是喜事怒,淡淡的,见她兴致缺缺,便也自己坐一旁喝茶想政事。
……
柳府是座古朴的老宅,门口的石狮子都已经被风霜雨雪打磨得看不清身上的纹路了,虽古朴,屋宅却建得十分雅致,光门口玄关便书着一首诗,字还写的怪好看的。
顾时欢瞟了一眼。
“这是恩师的笔墨。”祝长君介绍道。
两人继续往里走,柳府的仆人在前头领路,一边走一边细细介绍着,毕竟顾时欢第一次来。
来到前院花厅时,远远的就见门口石阶上站着个白衣女子,身姿窈窕,梳着闺阁女子的发髻,显然还未出嫁,站在那里清清淡淡的气质颇是养眼。见祝长君来了,先是浅浅一笑,等又见到后头的顾时欢时,那笑意立马消失无痕。
“师兄。”她款款行礼,柔美贤淑,标准的大家闺秀。
只不过,顾时欢撇嘴,也没见哪家的大家闺秀这般明目张胆的在这里等外男。
然而,她对祝长君行完礼后,就招呼他进门,有意无意的忽视顾时欢。
得,还是个有心思的,敌意明显。然而,顾时欢却突然起了捉弄的兴致。
“哎哟――”
祝长君转过身来,见她提着裙子歪歪斜斜的站在台阶处,问道:“怎么了?”
“夫君,我不小心脚崴了。”声音娇滴滴,仿佛能掐出水来。
祝长君诧异,思忖着她是真的崴了还是从此刻开始演戏。但见她眉头紧锁,不论真假,他都应该关切一番。
他走过去蹲下,让她扶住他肩膀,“我看看。”
顾时欢顿时把脚缩回来,故作娇羞般,“夫君,这是在外头呢。”
祝长君会意,抬头看她,眼神询问那你想怎么办?
“夫君扶着我便可。”
这时,那白衣女子上前来,仍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正好今日府上请的大夫还没走,先让婢女扶你去厢房歇息如何?”
“这是恩师的女儿,柳依依。”祝长君在一旁介绍道。
“不了,我不喜欢别人扶我,就要夫君。”
这句‘就要夫君’说得祝长君心间颤了颤,她委屈巴巴的望着他,还背着柳依依眨了眨眼睛。
这一眨眼,令祝长君一头雾水,不明白她为何要装崴脚。
不过等他将人扶到花厅时,便有所理解了,想必是为了让恩师见他们夫妻恩爱。心想,这女人还真是想得周全,于是,便也积极配合,顾时欢说什么他做什么,顾时欢关怀,他就体贴,顾时欢柔情,他就蜜意。
宛如一副新婚夫妻恩爱非常的模样,看得一旁的柳依依差点将袖中的巾帕扯烂。
中午吃饭时,柳家盛情款待,柳依依竟然也坐了下来,目光从最初只黏在祝长君身上,如今变成集聚在顾时欢身上,她暗暗打量她。顾时欢的名字她听过,以往两人无交集便也不熟悉,只听说是临安城难得的美人,但也是临安城出名的美人草包。彼时听到圣旨赐婚她与祝长君时,心里嫉妒得发狂,过了几个月原本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可没想到眼前两人你侬我侬,十分刺眼,连吃在嘴里的饭菜都如同嚼蜡。
柳清河倒是欣慰得很,自己的得意弟子终于成家,且与新婚妻子感情甚笃,他乐呵呵的给祝长君倒酒。可祝长君哪里能让恩师倒酒?便赶紧抢过酒壶,“我来,理应我夫妻敬恩师一杯酒。”
他朝顾时欢看去,问她,“能喝酒吗?”
顾时欢矫揉造作的点头,“可饮几杯无碍。”
于是祝长君也给她倒了一杯,两人举杯谢恩师,端的是夫妻两人同气连枝、琴瑟和鸣。
一顿饭过后,顾时欢已是微醺,她本身酒量不佳,三杯酒下肚,着实有些受不住,站起身时还踉跄了下,祝长君眼疾手快的扶住她,“醉了?”
“嗯,我头好疼呐,夫君~”
她一汪明眸秋水,娇柔得令祝长君周身发麻,暗暗靠近她在耳畔低声说道:“演得有点过了。”
“哼,人家是真的很头疼呐。”
其实顾时欢自己也头皮发麻,但看着一旁柳依依气得恨不得吃人的模样,心里就越发来劲。
她微微朝祝长君靠了靠,男人也很上道,立马扶住那纤细的腰肢。
祝长君走路走得心不在焉,他一边扶着她,一边又想起昨日上午两人在马车上的事,那柔软的细腰本身令他觉得不可思议,似乎为了再次确认到底有多柔软,他忍不住暗暗掐了一把。
“……”这男人一定是故意的。
顾时欢此刻觉得自己是挖了坑给自己跳,竟然白白让这男人占了便宜,但此时又不好说什么,后头还有双眼睛还看着呢。
进了花厅,祝长君扶她坐下来,让她先吃茶稍等,自己则跟着恩师去了书房。
于是,花厅里便只剩顾时欢和柳依依两人。
第98章 番外十三
柳依依端正的坐着,余光瞥见顾时欢在看她,便硬生生的扯了个难看的笑意出来。
“你看什么?”
“你应该喊我嫂嫂。”顾时欢纠正她。
“……”柳依依心里一噎,脸色掩不住的难看。
“你喜欢我夫君?”
顾时欢突然问了这么个问题,直白得令人不可思议。柳依依藏在暗处的心思仿佛被人拉出来鹪诠馓旎日之下,她心里顿时有些慌张,下意识的想开口否认,毕竟惦记有妇之夫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转念又觉得,花厅里就她们两人,那种想宣之于口的快感隐隐驱使着她。
于是便也直接回道:“我与师兄的情感不是他人可代替的,我们青梅竹马长大,在他这二十多年里就只亲近过我一个女人。”
她神色带着点挑衅,不过顾时欢不在乎,她杵着椅子扶手,揉了揉额头,“那可惜了,你心心念念的师兄如今娶了我,还对我宠爱得很,别的不说吧,就昨日回门时,为了让我在家多留些时日,他原本有事忙也全推了。”
见柳依依眼里妒意渐盛,她说得更起劲,“你师兄那人吧,看着清清冷冷,实则内里热情着呢,待我温柔体贴,关怀备至,真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夫君。能嫁给他,说明我们注定夫妻缘分不浅,至于有些人嘛,真是没这个命。哎呀,你可别太羡慕我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