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欢还特地朝她眨了眨眼睛,柳依依真是气得胸口起伏,冷嗤道:“就你这样的,我不信他会喜欢。”
“他不喜欢我,难道还喜欢你不成?若是如此,为何单了二十多年也不娶你进门?”她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唉,我算是发现了,为何他之前一直不肯成亲,原来是没遇上我呢。”
这时,有婢女进来换茶水,神色怪异的看了眼顾时欢,见她也看过来,又立马低下头退出去了。
顾时欢喝了口热茶,继续说道:“柳依依是吧?我奉劝你莫要肖想我的男人,反正想了也是白想。”
她一番话说得柳依依摇摇欲坠,眼眶通红欲哭不哭,想着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人转头就娶了她人,还宠爱有加,心里就不甘得很。她站起身来,怨恨的说了句,“顾时欢,你别得意得太早。”
顾时欢也站起身,闲闲的走近她,倨傲道:“我得意又怎样?”
然而话才说完,就觉得不对劲,她从柳依依身上闻到一股香气,正是昨日在马车里祝长君身上有过的。
她瞬间脸色微变。
适才的气势骤然短了一大截,心下自我嘲弄,自己还真是得意太早了啊,或许人家两人早就有私情了呢,毕竟师兄师妹天生一对,话本子里头也是这么写的。若不是圣旨赐婚,说不定祝长君娶的就是她柳依依了。
适才还在人家小情人面前假装自己与他多恩爱,这会儿却只觉得尴尬的很。
她强自镇定道:“我乏了,先回了。”便抬脚出门,可将将出跨出门槛就顿住了。
祝长君含笑的站在台阶下,也不知来了多久,又听了多少去。那眼角的笑带着点狭促,令顾时欢觉得刺眼得很,或许他此时正在嘲笑她呢,她又羞又狼狈,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自顾自的提裙子下台阶走了。
祝长君原本与恩师要去书房议事,但恩师临时有事便只有回来先等着。却没想到听见了顾时欢这番话,若是以前定然会觉得这女人张狂不矜持,可如今却不知为何,听起来甚是觉得舒心。
见她气呼呼的要走,便赶紧拉住她手腕,“上哪去?”
“回府。”顾时欢头也不回。
“先不急,我还有些事要……”
“你有事你就等,我身子不适要先走了。”
她突然态度这般转变,祝长君不解,朝花厅里头看去,只见柳依依泪眼盈盈的看着他们。
对于这个师妹的心思他一直清楚,却一直没有做回应,如今顾时欢替他回了也好。
“那咱们一道回吧。”他远远的朝柳依依说了句,“恩师问起就说我还有事先走,告辞。”
随后便领着顾时欢走了。
……
回程的路上,顾时欢心里五味杂陈,尴尬有之,气愤有之,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你身子哪里不适?”祝长君开口问。
“哪里都不适。”她冷冰冰的回答。
他想了想,又问道:“莫不是被我那师妹气着了?”
“呵,我犯得着吗?你以为你是谁?”
他不自在的咳了一下,“是你男人。”见她瞪大眼睛看过来,戏亵的笑道:“是你之前说的。”
“我那是说着玩罢了,何必较真。”她这会儿让只觉得窘迫不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良久,她又状似无意的提起道:“看得出来,你师妹极其喜欢你。”
“嗯。”
“难道你不喜欢她吗?她长得好看,又知书达理,与你也是青梅竹马的情谊。”顾时欢问道。
祝长君挑眉,认真的观察她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你在吃醋?”
她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般,果真哈哈笑了几声,“你做梦吧你,我会吃你的醋?”
“那你在试探什么?”
“我――”她很想否认,但在这个聪明绝顶的男人面前,一切辩驳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适才有试探的成分。
她也不明白为何要试探,支支吾吾搪塞道:“我就好奇问问,你想说就说,不想说随意。”
“你问我就说,来,你再问一遍。”他有点逗弄的意思。
顾时欢瞪他一眼,转过身不理他了。
他勾唇一笑,莫名的,心情愉悦。
……
正院。
顾时欢正在与三个凝丫头玩投壶游戏,几人兴致勃勃玩得热闹,凝知对这个游戏最是拿手,屡投屡中,连她家小姐也毫不相让,赢了不少银钱。
“凝知今晚估计得请吃酒,你看,竟是赢了这么多。”凝翠打趣道。
顾时欢也赢了不少,输的最惨的要数凝香,几乎这个月的例银都搭进去了。不过倒没见她脸色有惋惜之色,反而是玩得脸颊通红兴奋不已,直嚷嚷着要再来,务必得搬回本钱。
“香丫头不怕输,这个月初得了不少赏银呢,你们只管放胆赢就是。”
说话的是一旁路过的顾嬷嬷,她笑着驻足看几人玩了一会儿,随后又说道:“小姐,府上的长缨小姐今儿回了,你可要过去看看?”
“谁回来了?”
“长缨,大爷的妹妹,咱们府上的小小姐,之前在女学读书,今日旬休便回来了。”
顾时欢停下来,祝长缨她最初嫁过来时见过一次,彼时她在洞房里生气,将丫鬟们都赶了出去,只见外间有个踟蹰的身影,似想进来又不敢进来,便偷偷的张望。她随意的瞥了一眼后,那身影一愣,随后就赶紧出门了。
大约十三四岁的模样罢,依稀记得是个圆脸的小姑娘。
顾嬷嬷见她这几日无精打采,便想着法子让她高兴些,如今府上的长缨小姐回来,虽年纪是比她小了几岁,但好歹让两人熟悉熟悉,往后也可以做个玩耍的伴。
顾时欢想了想,扔下箭杆拍拍手道:“行,她这会儿在哪,我去找她玩。”
“长缨小姐住馨兰苑,离咱们不算远。”
随意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顾时欢就带着三个凝丫头直往馨兰苑去。路上遇见了祝全,他老远看见了便绕了道过来请安。
“夫人好。”
“你这是去哪?”
“给大爷送东西过去呢,大爷这会儿在藏书阁。”他手里拿着封压花香笺,上头的字迹清秀隽永,一看便是女子所书。而且,还带着淡淡的香气,这股香气顾时欢再熟悉不过,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闻到了。
这是那个男人的师妹身上的香。
她盯着那信笺看了片刻,突然嗤笑一声,“你们大爷还真是情趣高雅。”
祝全被这声嗤笑弄得一头雾水,也不知这新夫人是夸大爷呢还是其他意思?看她远去的背影,摇摇头后就走了。
顾时欢沿着游廊走着,走到月洞门处又停下来,她突然没了去馨兰苑的兴致,于是又打道回正院。
顾嬷嬷见她刚出门又回来,诧异问她,“小姐怎的这般快回来了?长缨小姐不在?”
顾时欢摇摇头不想说话,解了披风就进了内室,一头倒在床上,盯着鸳鸯喜被发愣。
瞥见顾嬷嬷跟进来的身影,她有气无力道:“嬷嬷,嫁人真无趣,如果可以和离就好了。”
顾嬷嬷唬了一跳,赶紧上前说道:“哎哟,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能随意说,你们这是圣旨赐婚,而且才成亲不到几日,说这话不吉利。”
顾时欢蔫蔫的转过头朝里,“圣旨赐婚就不能和离了?六公主不是和离了么,她也是圣旨赐婚呢。”
“那可不一样,六公主那是与驸马真过不下去了,才求的皇上特许。”
“可我也过不下去了,这里像牢笼似的,我住着不喜欢,我想回家。”
顾嬷嬷苦口婆心,“小姐啊,你们这才成亲几日,怎就知道过不下去呢?虽然你跟大爷以往不熟,但往后慢慢相处就会熟悉的,哪家夫妻不是这样过来的?”
“不会的,他有喜欢的人了,而且还暗中与那人来往,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坏人,打破了人家的好事呢。”
顾嬷嬷狐疑,“小姐怎的知道大爷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仅知道,我还见过了。”
随后便将自己所知的事一一告诉了她,顾嬷嬷听后也沉默了,看着自家小姐蒙头在被褥里,心疼不已。
“小姐,不论如何,你们才成亲不久,就先忍忍,往后的事咱们再看看。”
良久,被褥里的人才闷闷的‘嗯’了一声。
第99章 番外十四
十日婚假后,祝长君开始去中堂处理庶务,早出晚归,有时十天半个月也不见人影。
顾时欢也早出晚归,她无所事事,便成日往街上跑,吃茶听戏,偶尔回柳明街蹭顿晚饭再回。
今日便是如此,吃饱喝足后,她踏着月色回来,还在大门口遇见了祝长君,他风尘仆仆,两人各自看了对方一眼后,若无其事的进门。
他不管她,她也不理他。
祝长君望着她从岔路远去的背影,看了片刻后就抬脚回了书房。
他让人准备饭菜送过来,自己进了隔间去换衣裳,打开柜门时一股异香传出来,他皱了皱眉,伸手去拿外衫,从里头掉落出一个云纹锦缎香囊。
他逮着正进来换茶水的老扑问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这个香囊在里头,倒不是对衣柜里头有香囊有什么不解,而是对这个香有所狐疑,毕竟他惯用沉香,突然有其他的异香出现在柜子里实在不喜。
老扑看了一眼,捡起来躬身回道:“大爷,这是帮您收拾书桌时,在抽屉里看到的,以为您放岔地方了,所以给放这里头来了。”
祝长君接过来一看,上头的花色令他想起来了,是之前恩师送来的新婚贺礼里头带着的,恩师定然不会送这等物件,想必是那个师妹所赠,彼时他竟然忘了这事。于是又递给老扑,摆摆手,“这香气我不喜,你拿去用吧。”
老扑得了精致香囊十分高兴,即使不佩戴,拿去换银钱想必也不少呢,便笑呵呵的躬身退出去了。
不一会儿,下人将饭菜端进书房,食盒里有他惯常吃的几个素菜,除此之外,还有一盘黑乎乎顿得稀烂的肉,闻着味道有些酸。
“这是什么?”
“大爷,这是许厨子做的,本来准备今日给正院的,可夫人今晚在外头吃过了,于是给您端了一份过来。”
他明白了,许厨子是顾时欢花钱雇回来的,每日做些她爱吃的菜。他闻着这盘酸气冲天的炖肉,实在不知如何下嘴,心想,这女人怎么尽爱吃些乱七八糟的?
带着迟疑的神色,他尝了一口……又尝了一口……
嗯,味道还不错。
就着这碗炖肉,他破天荒的吃了两碗米饭,吃完后站在桌边练了一会儿字便去沐浴了。
看了看天色还早,便想着去元安堂看看老母亲。路过园中小径时,对面走来一行人,正是顾时欢和她的三个贴身婢女。
顾时欢也诧异了下,平日不常见的人,今日竟然遇见了两次。她正想着要不要让路给他,祝长君那边就走过来了。
“上哪去?”
“随便走走。”
祝长君点头,“那随我去趟元安堂罢。”
“为何?”
祝长君挑眉,“你家入我祝家便是我祝家的媳妇,做媳妇的去看望婆婆,难道不该?”
他语气平淡,分不清喜怒,但却带着股上位者的气势,有些不容武逆的意味,这让顾时欢不喜。
本来去看婆母无可厚非,可被他这么要求着去,自己便就不想如他意。于是想也不想转身就走。
祝长君拉住她手腕,看了眼一旁杵着的几个丫鬟小厮,“你们先退下。”
三个凝丫头看了看顾时欢,见她没反对,行了一礼就走了。
对着月色,祝长君只看到她的后脑勺,他将她拉转过身,认真问道:“顾时欢,其实一直就想问你,为何对我敌意这般大?若是最开始由赐婚之事而起,我已向你解释过,此乃纯属巧合,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咱们亲也成了,就算你不愿与我做真实夫妻,但咱们至少同在一个屋檐下,和和气气共处便是,为何你一直对我存有敌意?我到底哪里得罪过你?”
顾时欢与他对视片刻后,也心平气和的说道:“祝长君,你我成婚至今,我可有干涉过你的私事?”
“并无。”
“那我可有扰过你的生活?”
“亦无。”
“这不就是了,咱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不一直都和和气气的吗?你还有什么不满?”
“你这语气就已经表达了很不满。”祝长君说道。
“那你希望我如何?”
希望她如何,此时他也说不上来,最开始成亲那两天,出门访友时,短暂的愉悦相处过,可不知为何回到府里她就变了个样。母亲私底下也问过他们的事,彼时老人家还热切的盼着孙子,他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这辈子恐怕无子孙缘。年轻时醉心于权势,从未想过自己会娶个什么样的妻,但至少不是她这样的,可造化弄人,娶都娶了还能如何?日子总要过。
但她却根本没想着好好过日子。如今站在这里问他希望她如何,换做任何一个品德贤淑之女恐怕问不出这样的话。
可这人偏偏是他的妻。
此刻她眼神平静,平静中却带着几分倔强,他张了张口,索性又将话咽了下去。
算了,没什么好说。
绕过她,他大步走远了,消失在朦朦胧胧的月色中。
……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波,顾时欢偶尔去找祝长缨玩,但她是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沾染着书香气,两人似乎玩不到一块,渐渐的就不去了。如今上街也不新鲜了,以前的那些闺阁小姐妹也开始定亲的定亲嫁人的嫁人,聚在一处不是说夫君就是说夫君,她觉得很无趣,茶花会也渐渐去得很少。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沈慕言还记得她,没帮上她的忙他似乎很愧疚,因此隔三差五送些稀奇玩意过来给她解闷,偶有书信也多是问她过得如何。
一开始她还回几封,他问得多了,又总是重复那些问题,便也觉得无甚意思。
自从那晚在院子谈话过后――勉强算谈话吧。她已经许久没见过祝长君,这个府上冷冷清清,每每夜里醒来就觉得寂寥得很。
顾嬷嬷变得爱叹气了,也变得越来越唠叨,她不想听,有时就干脆将门关起来自己看画本子。不过画本子也看得差不多快完了,便想出去再淘些新鲜的。
这日,春光正好,微风和煦,她换下厚重的袄裙,穿了身单薄的罗裙出门,在大门处又闯遇柳家的小厮来送礼,她也搞不清楚为何柳家这么爱送礼,且有这么多借口送礼,只听得那小厮与门房说,她家小姐念及祝老夫人春日易喉咙不适,便亲手做了些止咳润肺花茶过来,顺便给祝大人也做了一份。
那小厮见她出来,躬身退到一旁行礼。顾时欢撇撇嘴,今日送花茶,明日送巾帕的,那柳小姐真是闲的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