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主系统与她一起沉默度过了几分钟。
几分钟后,一张小纸条又投了过来。
M立刻打开――
【你骗我,我不相信】
M:“……”
主系统:“……”
紧接着丢来的第二张小纸条:【谁在你旁边出谋划策,让你意识到要回答喜欢】
第三张:【你的告白答复里完全没有真诚的心意,我只读到了草率的敷衍】
第四张:【反正你旁边的新床伴很会出谋划策,你找他滚床单好了】
M:“……”
主系统:“……”
“……你看看!你看看!他是不是――”
“嗯。对。他现在开始不可理喻了。”
什么无理取闹,什么作言作语。
主系统沉思了一下:“感觉他很麻烦,要不你……”
要不你算了吧,这种心思细腻敏感又爱吃醋的类型你肯定没相处几天就嫌烦。
但M皱眉摆了摆手――是第五张小纸条被丢了过来。
-19-
第五张小纸条上,什么都没写。
一片被洇湿的墨迹,一块不规则的水痕。
……难道是泪滴吗?
接着,第六张小纸条――
依旧是【我不相信】,但,这次,“我不相信”上被划了许多条横杠。
那种很能表现强烈删除的意愿,但又能完全看出被删除内容的横杠。
最后是第七张小纸条。
【对不起,我刚刚在无理取闹。】
【我会立刻回来的。不用你接我了。】
M:“……”
主系统:“……”
-20-
“他是不是……”
M抓着纸条,愣愣抬起头:“他哭了?”
“……他怎么哭了,我把他惹哭了吗?”
“怎么办……【喜欢】……多写几张回复……怎么办……【我真的真的喜欢你,没有敷衍】……喂,你知道怎么哄对象吗?他、他哭了……他从来不哭的……”
她左右晃了晃脑袋,就想要寻求什么恋爱神明的帮助似的――
继“无比激动恼怒的M”之后,主系统又见到了完全慌成一团的M。
她手里的镰刀被攥得咯吱直响。
“好、好、他想离婚就离婚吧……想不回来就不回来……我再去重新追回来就可以……离婚也可以复婚嘛……他想要干嘛就做啊,好端端的哭什么……喂,喂,你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哄吗?”
-21-
主系统不禁缩了缩自己,就像之前乍一眼看到激动状态的M一样,它下意识产生了一种“逃跑”的直觉。
机器都看到了,某种算盘珠子崩开后徐徐展开无比细密的天罗地网。!
第111章
Chapter106
Rり返しの中
在无尽的轮回之中
今日もWは息をするStillbreathing
我却苟延残喘地生存至今
――引自-Untitledworld-ReoNa
-1-
黑女妖丢了一只小狗。
那只小狗惨死在雪地里,又破碎在餐刀下。
一只奉行中立的恶灵开始仓皇地寻找囚徒的庇护。
――距离这一切的发生,系统时间一周零三天后。
-2-
黑女妖的发疯似乎结束了。
整整三天,再没有任何恶灵变成肉泥,再没有任何世界发生崩坏。
恶灵们的【末日】便也似乎结束了。
……但,黑女妖留下的恐惧感,并没有消退。
怨恨,后怕,恼火,愤怒……
更多的东西在恶灵中膨胀起来,这些从来是玩弄生命的存在体验到了被玩弄的感觉――
不,甚至说不上“玩弄”,黑女妖只是摧枯拉朽地把它们碾成细末而已,她的眼神没有投在任何恶灵身上,仿佛它们不过是路上会弄脏脚爪的尘土。
-3-
那只黑漆漆的报丧女妖。
――她不过是仗着自己报丧女妖的种族特性任性胡闹罢了!
她需要得到教训,她需要遭遇惩罚,她那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血肉骨骼就应该由它们吞下――这样它们也能成为无比强大的――
所以,当【如何杀死报丧女妖】的宣传口号响亮起来,一个意图杀死报丧女妖的组织进入视野――
贪婪的恶灵们蜂拥而至。
像是追随花朵的蜜蜂。
-4-
【永生监狱】隐没下去,【永生会】声名鹊起,【永生游戏】正式投入人类之中……
恶灵们涌入【杀死报丧女妖】的旗帜,力量则涌入监狱长手中。
前所未有的扩张……前所未有的强大。
没谁不喜欢强大。
他穿过走廊,走下台阶,背影挺拔。
不远处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的几个女恶灵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又向他投来吃吃的笑声,或暧昧黏腻的眼神。
监狱长没有回头。
他司空见惯了,甚至有些不耐烦。
-5-
这几日永生会空前快速的势力扩张也带来了不少负面影响:
总是有许多陌生的面孔挡在他的路上,总是有无知的白痴想要向他宣讲“能把那只女妖剁成碎沫的绝妙点子”……这也就算了。
最烦的是,总是有新来的女恶灵莽莽撞撞往他身上撞――在没摸透他的规矩之前。
监狱长的“规矩”其实很好打听。
他的床上只躺过黑发黑眼的女人。
那些女人无一不有娇小可爱的身高,姣好成熟的曲线……额头上还搭着乖乖的齐刘海。
有点力量的女恶灵都可以幻化出他满意的外形,监狱长的规矩并不算苛刻。
――所以他没有回头,因为那些女恶灵没一个聪明地幻化出黑色头发。
-6-
平心而论,永生会的领导者,永生监狱的唯一管理人――监狱长并不是一个平庸的男人。
他拥有力量,财富,权柄,还算聪明的脑子,称得上执拗的个性,挺拔又结实的身材,以及――
一张称得上“俊美”的脸。
虽然后来的M小姐曾用“长得好丑”来概括他,但这无疑是非常不客观的――
那可是个认为“丑陋的猩红色眼睛”像枫叶般美丽的家伙啊,她的审美绝不客观。
-7-
这么说吧:还未变成亡灵、还未彻底扭曲的时候,竭力压下所有恶意、装出最体贴温柔的性格试图接近M的监狱长,曾一度被W列入【妹妹的待考虑相亲对象】名单里。
是的,他就是那个在W活着的时候、曾有幸和M正式相亲过的追求者。
为了安抚姐姐,M忍气吞声地来到茶楼里坐下,整整三分钟都没翻脸离开。
-8-
虽然她在第四分钟就离开了,离开时还嫌弃地挥了挥手,把铜板丢在桌上,威胁“不准告诉姐姐”。
M甚至都没允许他替自己付茶钱。
“为我付账”是必须经过M小姐允许才能获得的福利,当然。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监狱长各方面客观条件的确优越,优越到W在世时真的有把他正经纳入【妹妹备选丈夫】考虑的。
-9-
这并不是W看走了眼:他们都还活着、并未变成亡灵的时候,监狱长的确曾是个彻头彻尾、无比迷恋黑女妖的男人。
英俊,多金,又足够深情,W没理由不考虑他。
况且,还有最加分的一点……
他能分辨出她们姐妹。
在上门拜访的第一面。
“不,我要找的人不是你。你是姐姐吧?我想求娶你的妹妹,这是一些薄礼。”
没一个人能在第一面分辨出她们,W难免侧目。
-10-
监狱长当然能分辨W与M。
――幼时见到的那一幕,一个人类花费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穿着木头小鞋子轻快走过的女孩,与提着父亲头颅时笑着露出小酒窝的女孩。
谁能忘掉M那种存在呢?
那么美丽,那么恐怖,见她一眼,就此被吞掉了一生所有的情感,再也无法因为别的东西升起波澜。
他对她又恨又怕又爱,找遍了那整个世界,追寻着她的所有痕迹。
M夺走了他的父亲,他的初恋,他的恐惧,还有他的欲望。
……她的柔软,她的味道。
-11-
初见时,小孩不慎摔在她身上。
香香的糕点味道,他记忆犹新。
另外一个女人的身上是温柔的花香,不一样的。
况且,那个女孩普遍会簪发的时代,W的发髻美丽又精致,M的发髻却总有点微妙的凌乱。
她不喜欢玉石珠宝,经常一时兴起拽过小草小花戴在头上――
哪怕她的姐姐很喜欢打扮她,也不吝啬给她佩上最美丽的珠宝。
M最常戴的依旧是几片枫叶……就只是几片枫叶,插在刘海旁或耳朵后,摇摇晃晃的。
比起鲜血更喜欢枫叶,比起金银更喜欢糕点。
M就是这样奇怪的家伙。
穿戴着不值钱的、甚至有些古怪的东西,快快乐乐地晃上大街。
……那模样显得很疯癫,总有人会在她上街时指指点点,监狱长也觉得实在丢人现眼,又不是买不起首饰――但比起后来的M直接套着垃圾袋上班,在头上戴草叶树叶还真不算什么。
比起后后来的上司穿着特摄服上班,就更更更不算什么了。
-12-
所以,为什么分辨不出来?
味道,妆容,只要仔细打量,他当然能够分辨出来。
M是疯疯癫癫的那个,W是温柔美丽的那个。
一目了然。
……他那时很清醒地明白,M有多么疯癫、残忍与恐怖,也很明白,自己该娶一个W那样温柔善良的女人,这样才能【幸福】。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阴差阳错的,长大后他就再没有站在【被欺凌】的位置,永远是强大且俊美的主导者――
监狱长从不缺女人。
无论生前,还是死后。
这总让他产生一些犹豫。
毕竟除M之外,他还有那么多的选择,还有那么多可以得到简单快乐的选项。
他甚至也真的尝试过――在茶楼被拒绝后,他娶妻,生子。
又娶妻,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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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代,有地位的男人当然不可能只一个妻子。
W的丈夫是个特例:他的确只娶了一位、只给了一个人妻子的尊重与待遇,但同时,他在外面也拥有不少的“红颜知己”,日子潇洒又快活。
当然,那桩婚姻是不谈感情的等价交易,他在外面越潇洒W也越快活,诚心希望那个不肯好好养病的商人在外面浪死好继承遗产……咳,特例。
监狱长并非特例,他试过几个妻子,也试过几个孩子。
但那些女人不是M。
或许能从侧脸、长发、刘海上窥见相似之处,但,绝对不是。
没谁是她。
她占据了他青春期时的每一个梦境,和之后床上的每一个不同的女人模糊的脸。
-14-
所以他最终放弃了一切,又去追逐她。
M是一款限量一份的不可替代品。没谁可以代替。
耗尽势力――忍耐恶意――在恨与爱中不停挣扎,一个普通人类拼了命想要去靠近那个不可能靠近的系统世界――
然而,M一句轻飘飘的“你是谁”就彻底击碎了他。
他的追求与努力毫无价值。
-15-
监狱长是自杀而死的亡灵。
遭遇那句“你是谁”,又在她背后慢慢拿出小刀、却见到无比强大的M随手碾碎怪物后――
上吊自杀,最后彻底扭曲的恶灵。
……M,她真的太擅长击碎他人了。
吸引他们。蛊惑他们。最后……
又忘记他们,就像是丢弃不在乎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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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所有人都看作垃圾的、可爱又可恨、无比强大也无比该死的M啊。
只要想到那些愚蠢肤浅的女人,他总会想到独特的M。
目的地到了,监狱长摇摇头,脸上残余的恍惚褪去,换成喜悦。
是由衷的喜悦。
他推开门:“今天也来瞧你了,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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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黑暗里,一个披着白袍、戴有镣铐的影子正背对他,缩在角落。
监狱长非常开心地打开了灯――他这几天总是非常乐意打开灯瞧见小狗那张脸――
灯光亮起,角落里的影子动了动,回过头来。
他没发出什么声音,也没露出懵懂孩子的情态。
虽然正缩在角落里,但并没有“幼小”“稚嫩”的感觉。
因为那是个很高的成年男人。
……囚徒的本体怎么可能是孩子,“平静”本身就是一件需要彻底成熟才能掌握的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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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突然亮起的灯光,缩在角落的金发男人没发出声音,只是手腕上的镣铐响了一下――他俯身,把两只手撑在了地上,就像是一条准备正坐的狗。
但监狱长知道那不是:他大抵只是没什么力气,疲于应付他,所以想趴下罢了。
毕竟哭泣是一件非常消耗精力的事情,而囚徒真的哭了很久。
比雪还白的脸颊上滚着未干的泪痕,睫毛湿成一片,或许是因为难过的情绪流淌了太久,眼角与太阳穴都漫着一层略显病态的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发了高烧,或整个倒进了最高度数的酒。
哭泣让这个非人的怪物极其鲜活。
监狱长发自内心地赞叹:“我真爱看你这幅样子,小流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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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甚至破例允许他待在外面的房间、允许他拥有那短暂的在永生会走廊的开放式厨房徘徊的小自由、允许他暂时不返回永生监狱最底部的囚室。
就是为了能定时打开房门,打开灯光,看到这一幕。
――真可怜,真凄惨,好狼狈的流浪狗啊。
-20-
崩坏一个永恒平静的存在是极其有成就感的,哪怕只是旁观。
谁让M就是这么擅长崩坏他人的心。
――呵呵,发生在他人身上,确实挺有趣的。
【我被拒绝时可都没像他这样哭得这么惨】
【真没用啊,明明也算是个雄性,比女人还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