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知道了，嫂子。”
两人一直坐到半夜，人才醒过来。
“咳咳，这是哪儿？”
二妮儿眼含暗芒。是刘拾。
“你在打雪仗的时候晕过去了，是我和嫂子还有很多好心人送你过来卫生院的。”
二妮儿用一种纯真和略带迷茫的眼神看着刘拾。
对方睁大了眼睛。
“颜汐！我去，你知道所有人找你都找疯了吗！”
马嫂子一听这话，就知道这人是认识二妮儿的。
打心眼替二妮儿感到高兴，但同时伴着要分别的忧愁。
复杂的情绪下，让马嫂子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盯着二妮儿看。
“嗯？找我？我都忘记了，你知道我的名字是因为我们之前认识吗？”
“你失忆了？”
刘拾显然不能一下子接受，消化了一会儿后，看向颜汐的目光带着同情。
颜汐点点头。
“那你还认识我吗？”
他慢半拍地问道。“不太记得了。”
“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吗？”
颜汐歪头疑问。“不，不重要。”
刘拾讪讪一笑，想从床上坐起，眉心忽然皱起，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需要叫医生吗？”
马嫂子看他一脸痛苦的样子。
刘拾的脸色的确很难看，煞白一片。
“不用叫医生。”
他看着身下有味道的床单，还有到处都是老旧痕迹的环境，知道这里的医疗设施仅此而已，自己身上有什么毛病肯定检查不出来。
在马嫂子和颜汐的帮助下，刘拾很快就从病床上下来了。
他的脚步还有些虚浮，在头顶并不怎么明亮的灯泡下，宛若漂浮的幽灵。
颜汐没有跟他说阿肆的事情。
这两人看上去是共用一个身体的。
至于用什么样的方式做到，颜汐就不得而知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她对于阿肆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而且在阿肆与她的交流过程中，说什么以后没有机会再见面，也与刘拾身体的亏空有关。
借别人的身体。
这样的秘术，没有一点代价，怎么可能呢？
可怜的刘拾恐怕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只是生了什么病。
从医院里出来后，刘拾没让他们再送，而是自己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是坐在一辆崭新的豪车上，他露出半张脸问，“颜汐，你该跟我回去。”
“既然你说不是我重要的人，那么就还请我的家人来接我好了。”
颜汐在车外笑笑，颇为执着。
刘拾轻咳几声，点点头，便掩上了车窗。
第161章 热乎的羊奶
颜汐望着愈行愈远的车，收回了目光，紧紧挽上了马嫂子的手臂。
“嫂子，家里还有盘饺子没吃呢——”
她的声音娇糯，马嫂子原本有很多想要问的话，一下子全都被堵住了。
“好好，就回家。”
马嫂子才不管别人那么多，她在乎的从始至终只有二妮儿一个。
雪下得大了，不一会儿就漫到了她们的膝盖处，每走一步都显得吃力。
马嫂子担忧道：“妮儿，你的鞋子湿透没？”
颜汐可怜兮兮地点点头，看得马嫂子一阵心疼。
“忍忍吧，马上到家了。”
其实她们才走到十里路的一半，还有剩下的一半要走。但颜汐并没有什么怨言，和马嫂子肩头并着肩头地走着。
天地间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呵出来的每一口气都在空气中变成了雾气。一红一绿的身影携手前进，每一步都是如此的缓慢。
她们不敢走快。
雪中，容易迷失方向。
雪中，容易跌下看不见的断谷。
等天色将暗的时候，两人才到家。
桌上的饺子早就凉透了。
“饿了吧妮儿，这事儿耽搁挺久。我先去重新热一下饺子，你赶紧去用热水擦擦身子，泡泡脚，瞧你脸已经冻得青紫了。”
颜汐的确如此，她没有拒绝马嫂子的提议。
“嫂子，你也先别忙活其他的事，暖暖身子最重要。”
“行，听你的！”
马嫂子爽朗一笑，去和颜汐一起用热水让身子暖起来。
新衣裳被颜汐脱下，叠的整齐放在一边。
素白有致的身躯，在昏黄的光线下和蒸腾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哎呦，妮儿，你这皮肤太好了，看上去羊奶似的。”
马嫂子对羊奶的印象可深。
吴婶儿自从买了两只羊羔后，发现离它们长大太过久远，自己想喝的羊奶还遥遥无期。
直接又买了一只母羊。
这下，喝羊奶的愿望终于得到了实现。
每天还会和陈大娘，马嫂子还有二妮儿分享。
一开始喝的时候，还不太习惯，会有羊独有的膻味。但是喝久了，还会尝出淡淡的草香。
吴婶儿总说羊奶这好那好，大家都笑着同意。
“对了，说到羊奶，我这儿还留了一份。你先去煮热了，我们喝一喝暖暖胃，再吃饺子！”
马嫂子见二妮儿身子都擦干了，重新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袄子，便说道。
颜汐照做了，捧着热乎的羊奶小口小口地喝着，嘴唇上都沾了一圈乳白色的羊奶沫子，看上去怪可爱的。
马嫂子又去热了饺子，调好醋汁，招呼着二妮儿趁热吃。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下了。
窗户上都结着朦胧的冰晶，看不真切外面的风景。偶尔有光亮，是隔壁人家点亮了灯，和家人嬉笑的热闹声音传来。
才有大年初一的味道。
马嫂子把电视打开，黑白的电视中竟有大型的晚会类节目，马嫂子调高音量，决定和二妮儿看这个。
“在新的一年里，万象更新，老百姓们阖家欢乐的时刻，让我们衷心祝愿每个人——新年快乐！”
主持人在说着各种好听的话，脸上喜气洋洋的笑容不曾放下。
饺子是白菜猪肉馅的，沾上一口醋汁，再咬下，好吃得让颜汐眯起了眼睛。
“不够的话锅里还有，今天吃个饱！”
除了白菜猪肉，还有韭菜鸡蛋，荠菜馅儿的，总之能吃很久。
“吃饱了，我先给陈大娘和吴婶儿送去，妮儿你自己先看电视。”
“嗯，知道了。”
颜汐乖巧笑笑，在大门关上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
刘拾会不会把她的行踪告诉别人？
答案是，会的。
这个憨憨真的听了颜汐的话，告诉了她的家人。
颜家的那伙人，在大年初三的时候一大早就拍响了马嫂子家的大门。
马嫂子打开门的时候，还一脸的茫然。
“颜汐呢，颜汐！”
赵凡玲伸着个脖子就朝门里看，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不好的主意。
“不是你谁啊，这是我家，不是你家，懂点礼貌吧！”马嫂子见赵凡玲这副样子，心底的火气被激出来不少。
颜汐听到动静，在往门边走了。
赵凡玲像是闻着甜味来的苍蝇，一把推开马嫂子，用手牢牢抓住了颜汐的肩膀，用了不小的劲。
“颜汐……你，失忆了？”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颜汐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我认识你吗？”
“认识！怎么不认识？”
赵凡玲脸上一下子咧开了笑。
好像失忆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我是你亲妈，亲妈！这是你亲弟弟，颜世光。”
一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不耐烦地走到了门边，看到屋子里的陈设，当即翻了个大白眼。
“我说，妈，我们大年初三就来这么个破烂地方……要我说直接住进那套房子不就好了？”
马嫂子一听是二妮儿的亲妈，也不好说什么了。
可那叫做颜世光的弟弟看上去没有脑子，还很嫌弃她家。
“别胡说！”
赵凡玲一扯颜世光的手臂，不让他多说，后者撇撇嘴，走到了外面。
“颜汐啊，是这样的……你失忆的时候我和你爸一直在找你，好在有好心人告诉我们，你现在住这儿，所以我们才找过来的。”
颜汐听到是自己的亲人还是很高兴的。
可在说话的过程中，她的心底却没有因此而感到高兴。
“你们是要带我走吗？”
颜汐问。
“啊？对对对，我们带你走。”
赵凡玲恍然道。
但颜汐没有错过她眉眼间的不耐烦。
这应该是她的家人，从眉眼来看，都是很像的，只是……有种违和感。
“等等，二妮儿先不能跟你们走。”
马嫂子伸出手拦住了赵凡玲，面色严肃。
“你算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颜世光见这人百般阻挠，耐心即将告罄。
第162章 儿子长大了呀
“我不喜欢你的态度，请你放尊重些。”
颜汐用眼神安慰马嫂子，自己则是站在门边，不让女人和颜世光进来。
“尊重？”颜世光轻嗤一声。
“你姓颜，就是颜家的人。我是男，你是女，我能为家里传宗接代，你呢？”
哈？这是什么降智言论？
颜汐先是用看弱智的眼神，从头看了颜世光一遍。
“要是你传宗接代，你颜家的后代……恩，可想而知。”
她轻笑，轻易点燃了颜世光的怒火。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我说，就你传宗接代，用点脑子吧——”颜汐眼里嘲讽。
“对了，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请你们离开吧。”
颜汐虽然对他们有隐约的印象，但好声好气地说不来话，就慢走不送。
赵凡玲见颜汐有了生气的迹象，而且她还有事儿没办完呢，怎么可能会轻易离开呢？
马上把颜世光拉到了身后，脸上堆满了「和蔼的」笑容。
“颜汐，你弟弟他……也不是有意的，你也是我们的孩子，掌心手背都是肉，都是一家人……”
颜汐面无表情。
他们说的话里，没有几个字是可以相信的。
直觉告诉她。
“我们先回家，回家再说，这里还有外人呢。”
颜汐一下子就弄明白了女人口中的外人是谁。
是半天没有说上话，只能在一旁默默等待着的马嫂子。
颜汐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
“我出事故的时候，你们有找过我吗？”她问。
赵凡玲先是怔愣，再是心虚的目光。
“当，当然找过了，只是没有找到。”
“一个正常的母亲，面对失忆的女儿，第一反应不是激动，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因为我的失忆而感到高兴。”
颜汐一字一句，每个字都让赵凡玲的脸红一分。
“是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如此大费周章，还要诓我到你们家去？”
“你别胡说了，我们都是一家人，还分你家我家的……”
要说赵凡玲的脸皮天下第二厚，没人敢说第一，颜汐再次见识到了物种的多样性。
“不好意思，这里是我家，请你们从我家出去。”
颜汐二话没说，把所有人推了出去，再把门关上了。
以防万一，还用门插插上了。
恩，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马嫂子的脸上浮现出了担忧，“二妮儿，怎么说他们都是你的家人，这样做……好吗？”
颜汐理解马嫂子的担忧。
她安抚说，“嫂子，要是真的对我好的家人不会是这样子。你看刚才那男的脑子指定有问题，能养出这样孩子的父母能好到哪里去呢？”
“再说了，你可是救我命的人，不是他们说的无关紧要的外人，反正我不会跟他们回家的。”
颜汐可被这群人气到了，嘟着嘴巴。
马嫂子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心里欣慰，“哎，你想怎么做，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门被拍得震天响，可里面的人一点动静都没有。
“妈，颜招娣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我们千里迢迢从甬县赶过来，却被她这样赶到门外！”
颜世光嘴里抱怨着。
从来都不会想，是不是他自己的问题，而是把问题都归咎到别人身上。
赵凡玲拍门拍得手都红了，脸上也满脸的怒色，“也不知道是真的失忆，还是假失忆。反正，我们是一定要拿到她的那套房子，到时候给你和小荷住。”
小荷就是和颜世光出轨在一起的小三，现在已经显怀了，不能再拖得很久了。
赵凡玲见到刘拾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圈的，她完全不知道颜汐发生意外的事情。
“颜汐说，她要回去肯定是和家人一起回去的，你们既然是她的家人，她会愿意回来的。”
“谢谢你啊。”
赵凡玲在刘拾的面前，佝偻着腰背。
她一眼就看出来眼前的人不是普通人。
身上有种肉眼可见的贵气。
她都不好和人家对视，只能唯唯诺诺地称是。
不过，身为儿子奴的赵凡玲又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想法一过脑子，便想出了鸠占鹊巢的好办法。
她是去过那个小区的。
独栋，别墅。
要是这房子是颜世光的该有多好。
就不用被别人家看不起，能挺起胸膛做人了。
给颜汐那个吃里扒外，不给家里好处的人，有什么用呢？
赵凡玲睡觉的时候，也在想这件事情，想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终于下定决心，要去刘拾所说的地方，找颜汐。
当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赵凡玲的心里满是喜悦，仿佛独栋别墅在朝她招手。
可没想到一开始和她说好不插嘴的颜世光，破坏了她原本的计划，这让赵凡玲很是挫败。
但，事在人为。
他们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妈，我想回家，不想在这破山沟沟里——”
颜世光出来的时候，没想到这里会下这么大的雪，衣着单薄，嘴唇都发紫了，赵凡玲哪里舍得对儿子发脾气，换上了笑脸，“世光，我们再忍忍，很快你跟小荷就有住的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