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拖长音,跟撒娇一样。
江琰手都有些抖,反手握住她的,坐了回去。
他压着火:“别瞎喊。”
陈幼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这会儿头很沉很晕,身子轻飘飘,倾诉欲也更强。
“江琰...”她又喊了一声。
江琰实在是被她磨得没办法,抬手去掰她的脸。
凶巴巴地威胁:“陈幼安,一会儿被欺负了别哭啊。”
陈幼安任由他捏着,眼角泛着水雾。
“江琰,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她断断续续,“我这样普通的女生,路上一抓一大把,你喜欢我什么啊...”
她的长相算不得十分漂亮,人也不是特别聪明有趣。
每天跟个闷葫芦似的,只知道刷题和学习。
江琰到底喜欢她什么啊。
江琰看着她。
半晌,反问:“那你喜欢我什么?”
陈幼安表情迷茫,奶白的小脸被夜色衬得更加柔和。
她似乎并没有在等他的答案,缓慢垂下眼,喃喃开口。
“我五岁那年,妈妈就抛弃我走了。后来爸爸也死了,我跟着奶奶一起生活。”
这是江琰第一次听陈幼安提自己的事。
他顿住,握着她的手都有些僵。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
江琰不自觉地拧眉,心脏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痛。
他的妈妈在他十三岁那年意外去世,他都几乎难以承受。
而陈幼安当时只有五岁。
五岁甚至是才刚到懂得幸福快乐的年纪。
他都不敢想象,她的童年是怎样度过的。
江琰一言不发,握着她的手,安静听她说。
“我都习惯了没有妈妈。”
“她的出现我并没感受到温暖。十年了她都没管过我,现在又来左右我的生活。”
江琰摸她的头,动作很轻很轻:“你一点都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从来没尽过当母亲的责任,一回来就想带我回南城。”
江琰手上的动作停下:“你…要回南城?”
陈幼安摇着头:“我一点都不想跟她一起生活。她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愧疚,根本没问过我想不想。”
她声音很低,压抑又无力。
江琰拦着她的肩,把人轻轻搂在怀里。
他似乎终于理解了陈幼安的隐忍沉闷,和所有的委屈不甘。
她的母亲离开了十年,她就悲惨寂寞了十年。
这十年养成了她的坚强和倔强。
她不过是为了能安定下来,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江琰狠狠闭了闭眼,再睁开。
“不想回去就不回去。”他说。
如果她不愿意回去,他无论如何也会留下她。
陈幼安脸颊仍是酒后的酡红。
她懵懵抬头,望向少年清隽的脸。
风一吹,她的皮肤被清凉刺痛。
酒醒了三分。
“江琰...我们回去吧。”她说。
都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待会儿邓惠问起来也不好解释。
“嗯。”江琰说着,脱下自己的校服。
“穿上。”
他没有过问她,直接拉起她的手,给她套在身上。
陈幼安第一次穿男生的衣服,反应迟钝地垂头。
好大啊,衣摆都快到膝盖了。
她的165的身高不算矮,可是缩在江琰的校服里,还是小小一个。
活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但是衣服上面有江琰的味道。
清新又干净,闻着好舒服。
“走了,送你回去。”
不等陈幼安反应,江琰勾住她的腿弯,将人轻松背起。
路灯映照树木投下阴影,也将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长。
之前在星雾山他背过她一次。
那时候她谨小慎微,对他一点不亲近。
这回她放松下来,柔柔靠在他的背上,细瘦的手腕勾着他的脖子。
陈幼安偏头去看江琰的脸。
“江琰,你真好。”
江琰“嗬”的一声,气得想笑。
“干什么,给老子发好人卡?”
陈幼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凑得有多近。
她喝了酒,视线飘忽不聚焦。
江琰一侧头,正好对上一双迷离的眼。
夜风吹来少女的清甜,混杂着凛冽的酒香,直往他鼻子里钻。
一股电流顺着尾骨往上爬,心都跟着痒。
江琰撇开头,“别凑这么近,离远点儿。”
他也喝了酒,可经不起她撩。
“哦。”
陈幼安乖乖应声,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又蹭了两下。
江琰低低骂了一声操。
这他妈简直是折磨。
陈幼安额头抵着他的背,含糊不清地呢喃。
“江琰...还好有你。”
还好我遇见了你。
天全黑了,街边霓虹闪烁,黑压压电线在头顶交错。
江琰背着陈幼安走得很稳。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十分钟还是半个小时。
忽然想起陈幼安问的那个问题--为什么会喜欢她。
“陈幼安,你听过一句话吗。”
陈幼安歪头:“嗯?”
江琰环着她腿弯的手往上颠了颠,低声说,
“我说不出喜欢你的理由,但我知道你就是我不喜欢别人的理由。”
我喜欢你就像南巷的花,永远热放,永远向往。
少年的喜欢,执迷又狂热。
披上坚不可摧的外壳,又有冲破一切的勇气。
就算她真的要回南城也没关系,他愿意守在她身边。
只要她是喜欢自己的。
就够了。
-
陈幼安喝了酒,脑子浑浊不轻。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站在冰冷的湖岸,而安敏珍站在湖水里。
梦总是光怪陆离不合逻辑的。
安敏珍向她伸出手,她恐惧地往后退。可是脚一滑,她摔进冰冷的湖里,被安敏珍牢牢抓住,怎么也挣不开。
忽然画面一转,她面前出现一个少年。
栗色头发,浅褐色的瞳眸,深深地看着她。
陈幼安心跳加速,向他伸出手,
可是就在她即将触碰到他的一瞬间,少年消失了。
她的身体急速坠落,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和安敏珍一并吞噬。
陈幼安被噩梦惊醒。
窒息,荒谬,心脏咚咚乱跳。
她并不知道这个梦意味着什么,只当最近胡思乱想太多,脑子都混乱掉了。
第二天,陈幼安整个人都有点昏昏沉沉。
她在早自习趴着补觉,被下课铃吵醒。
抬头就看见一道修长身影站在她桌子旁。
江琰把一杯青桔蜂蜜茶放在她桌上,又去摸她的额头。
“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假。”
旁边的同学假装看书,全都用余光在瞄。
陈幼安眉眼弯起。
梦只是梦。江琰还好好地站在她身边。
“谢谢。”她轻声说,“我只是有点困,头还有点昏。”
江琰摸她额头不烫,就是脸色白得厉害。
“下次不准喝了。”他严肃说,“中午吃食堂,然后早点回来睡会儿。”
“嗯。”
江琰走后,冯倩一脸夸张的羡慕:“江琰对你好好啊。”
陈幼安有些不好意思:“他是担心我不舒服。”
冯倩嘿嘿笑了两声。
“你们昨晚干什么去了啊,你哪里不舒服?”
陈幼安顿了顿,脸刷地一下红了。
冯倩看着老老实实的,满脑子...都装的什么啊。
昨天喝了酒,又没睡好,陈幼安一上午都有些煎熬。
课间,宋红杰来找他借笔记。
“我要是有田源那样的天赋就好了,也不至于课间都还在为竞赛的事头疼。”
陈幼安眼睫微微垂下。
“他是天才嘛,我们怎么能比。”
宋红杰叹气:“哎,也只有羡慕的命咯。”
陈幼安想起田源那天说的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田源这个人太奇怪,甚至有点偏激。
宋红杰离开后,冯倩凑过来问:“你跟…田源一起上竞赛课?”
“嗯。”
“也对,听说他的化学特别厉害,年级出名的理科大佬。”
陈幼安听宋红杰说过。
田源偏科很严重,数理化门门满分,英语语文都几不了格,
她收起思绪,转头看向冯倩。
“倩倩,你认识田源?”
冯倩用食指抵了下眼镜,
“你是转学过来可能不知道,我们七班几乎没人不认识他。”
陈幼安一脸疑惑。
田源所在的高二一班跟他们不在一层楼,平时连照面都打不到。
冯倩又说:“他以前追我们班的一个女生,跟疯子一样,闹得全年级都知道,又是送花又是表白的,还被老师警告了。”
陈幼安惊愕地眨了下眼。
“我们班的女生?谁啊。”
冯倩压低声音,说出了一个久违的名字--
“夏思佳。”
作者有话说:
我说不出爱你的理由,但是我知道你就是我不爱别人的理由,我喜欢你就像南巷的花,永远热放,永远向往。--宫崎骏
第73章
◎“你...找我?”◎
听到那个名字,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有了答案。
原来田源所说,整件事因她而起--
指的就是自己害夏思佳转学的事。
陈幼安呆呆看着桌上的书本,眼神空洞。
夏思佳转学之后换上抑郁症,实在令人可惜。
可就算时间倒流回去,她也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改变这样的结局。
夏思佳陷害在先,她才是受害一方,况且处分也是学校给的。
只是田源似乎并这样认为。
他的恶意举动说明了一切,他把一切都归咎到了她的头上。
陈幼安再次见到田源,是在几天后的竞赛课。
他没再坐她旁边的位置,也没有故意来找茬。
她捏捏眉心,把无谓的事抛到脑后。
将注意力全放在听课和做题上。
距离竞赛还不到十天。
越到后期,老师讲的题型反而偏向基础。开始进入查漏补缺的阶段。
老师讲完课,又给大家强调竞赛事宜。
“同学们下周六就要去宁城参加竞赛了。大家注意适当休息,不要感冒生病。到时候学校会安排大巴车,提前一天送大家过去。”
宁城和海城相距三百公里,很近。
提前一天过去,让学生们熟悉环境,保证晚上能充分休息。
下课后,学生们收拾书包下楼,一路上还在讨论。
“还要去宁城考试,也不知道住的地方怎么样,好紧张啊。”
“这不还有好几天就紧张?再说了,紧张也没用,我们这样的水平也只有陪跑。”
“确实,名次就这么几个,真正有竞争力的只有田源和陈幼安。”
一个天赋型,一个刻苦型,时常被人拿来做对比。
但是到底谁才能技压一筹,只有等竞赛结束之后才见分晓。
-
忙碌的学习生活过的特别快,陈幼安准备竞赛之余,还会抽出时间给江琰补课。
江琰高一的内容基本已经学得差不多,高二的知识她更加熟稔,讲起来不怎么费劲。
随着阳光一天明媚过一天,四月悄然来临。
这天下午放学,陈幼安和江琰并肩往校门口走。
江琰低头,仔仔细细看了她一会儿。
“准备个竞赛人都瘦了。”
陈幼安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没有啊。”
“光脸上有肉。”江琰淡声,“得看看身上有没有肉。”
他说着去掐她的腰。
陈幼安的腰很细,春季衣衫又薄。他一把摸过去能感受到凹下去的腰线。
她小脸涨红,羞恼拍开他的手。
“江琰,这里是学校。”
江琰手背被拍红,他笑得很坏:“走,找个地方给你补一补。”
落日霞辉,映照天边的云红彤彤。
街边是刚放学的学生,说笑声不断,一张张脸上都是青春活力。
陈幼安跟着江琰进了一家装修高档的餐厅。
座位布置得宽敞错落,风格也是设计感十足,
一看就知道价格不低,陈幼安想。
可是来都来了,她不好意思再退出去。
江琰跟前台的服务员说了些什么,服务员领着他们来到隔间。
陈幼安坐下,把书包放到一边。
“江琰,今天我请你吧。”
江琰看她一眼,把菜单递给她。
陈幼安扫了一眼价格,又把菜单推回去:“你点就好。”
“上次不是请过了。”江琰说。
陈幼安知道他说的是那次吃南城米粉,可那一顿才三十来块钱。跟平时江琰带她吃的根本不能比。
她认真起来,坚持要请客:“上次那个不算。我都没请你吃顿像样的。”
江琰笑了:“算这么清楚干什么。”
“我不能总是占你便宜吧,你也是学生。”
江琰笑着没说话。很快,服务员上菜。
铜锅里是花胶鸡熬制的汤底,可以烫海鲜肉类和蔬菜。
一看就很补,味道闻着也很鲜。
江琰吃得东西动作很斯文,跟他的性格一点不像。
或许是潜移默化受了他妈妈的影响,餐桌上举手投足都很有涵养。
菜品新鲜又美味,花胶鸡汤很鲜美。陈幼安喝了小两碗,浑身都舒服。
这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摸出来一看,表情有些怔。
江琰瞟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又结合她的反应,猜了个大概。
“你...妈妈打的?”
陈幼安咬了下唇,点头。
安敏珍后来又陆续给她发过几次短信,她都没回应。
她不想理她,却潜意识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太好。逃避总归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