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
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考试了,没带准考证是不准进考场的。
田源呼出一口气,忽然道歉说:“陈幼安同学,对不起。昨天是我态度不好...我就是太喜欢夏思佳了,所以对你言语有些偏激。”
陈幼安没料到田源会放低姿态,主动给她道歉,觉得怪异又不可思议。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有些着急地说,“可以让领队老师回去帮你拿一下吗?”
田源朝四周望了一圈:“可是领队老师不在啊。”
考场很大,他们的考室都离得很远。
又没有带手机,这会儿联系不上领队老师。
他又抬手看了眼时间,“这样吧,如果你不愿意,就把房卡给我,我自己上去拿。”
陈幼安抿了抿唇。
她不是个记仇的人,田源刚才也跟她道歉了。
她和田源本就无冤无仇,夏思佳的事能翻篇就再好不过了。
而且让一个男生独自去她房间也不太好。
陈幼安又看了眼时间,离开考还有将近一个小时。
酒店就在隔壁,时间很充裕。
她点头,嗓音轻轻:“那我带你上去拿吧。”
田源笑了笑:“嗯。麻烦了。”
学校门口,有考生络绎进入考场。
而陈幼安和田源逆着人流,朝反方向走。
他们加快脚步,几分钟就回到酒店。
陈幼安刷卡开灯,一门心思帮他找本子,好早些回考场。
“你的本子放哪了啊?”她问,“书桌上吗?”
田源嗯了一声,“砰”地一声关上门,似乎一点不着急。
“找到了。”陈幼安说。
田源的本子很小,被一本书压着,她当时并没注意到。
“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
她嘴角带着淡笑,把本子递给田源。
田源漠着脸接过本子,直接踹进衣兜里。
连翻都没翻一下。
陈幼安有些诧异。
里面不是夹了准考证吗?怎么都不看一下的。
房门被关上,连风都没有。室内一片针落可闻的寂静。
田源沉下脸,刚才在考场那副客气又谦和的姿态荡然无存。
陈幼安瞳孔微张,心里腾升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一种细微渗骨的,让人发毛发燥的恐惧感。
田源直直盯着她,眼底深沉意味不明。
“田源同学?”
陈幼安不自觉地攥紧手心,轻轻喊了他一声。
房间安静得可怕。
田源扯了扯嘴角,笑容阴鸷得渗人。
“你还真是单纯的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他慢条斯理说,“怪不得江琰能看上你。”
陈幼安睁大眼,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原来从他带着那个用做借口的小本子来她房间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要对付她的注意。
“你想干什么。”她嗓音发颤,双脚发软。
“不干什么,我要让江琰也感受一下,心爱的女生被人毁掉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陈幼安向后退步,想要正要大声呼救,被田源一把扯住头发。
她发出“啊”的一声惨叫。
田源捂着她的嘴,将人连拖带拽地拖到卫生间。
陈幼安害怕极了。
田源就是个疯子,
彻头彻尾的神经病!
他今天伪装出来的善意,都是为了此刻的恶意!
嘴巴被人狠狠捂着,头皮被扯得一阵发麻的疼,
陈幼安拼死反抗,又打又踢。
可那是男生的力道,她的花拳绣腿对田源来说实在是无足轻重。
下一刻,田源将人扔进卫生间。
不等陈幼安反应,直接反手把门锁上。
又从兜里摸出一把软电线,将门锁和卫生间正对面的衣柜把手缠在一起,
陈幼安背上都是汗,头发也被抓得乱糟糟。
她慌张地拧动把手想要开门。
然而衣柜是嵌壁式,软电线又坚韧无比,
饶是她使出全身的力气,也拉不动卫生间的门。
“田源,你疯了吗!”陈幼安拍门叫喊。
“竞赛你就别想了,老实呆着吧。”田源把软电线打了个死结,丝毫不给陈幼安挣脱的机会。
“田源你开门,你这是非法拘禁,是犯法的!”
“犯法就犯法。”田源一根筋狠到底,一点都不怕,“陈幼安,你要怪就怪江琰。我拿他没办法,可是我想玩死你,简直易如反掌。”
陈幼安扯着嗓子喊:“田源,你就是个疯子,就算你参加了竞赛又怎么样,你会被拘留,会留案底,你的人生会被染上污点,快放我出去!”
“就算留案底,我也会拿全国金奖。而你,辛辛苦苦准备那么久,连卷子长啥样都见不到。”
他发出一阵张狂的笑,就往门口走。
陈幼安死命拍门,大声喊:“放我出去!”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田源走远脚步声,和开门的声音。
陈幼安脑子“嗡”的一声--
她完了。
她昏天暗地地准备了那么久,什么都没了。
一个人的命果然是天定的。
她无从反抗,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正当她万念俱灰,外面突然“砰”地一声--
有人一脚把房间门踹开。
酒店的廊灯昏黄,勾了一道修长凌厉的身形。
江琰站在房门口,不带一丝温度地看着面前的人。
他眉眼狠戾得发红,拳头攥紧发出“咯咯”的声响。
田源忍不住后退一步。
他再疯,还是会有正常人面对危险的恐惧。
他紧张地吞咽口水:“你...你怎么会在这...”
江琰狠狠咬牙,咬肌鼓起。
一句话不说,猛地一脚把田源踹翻到地上。
不等田源喘息,他单腿跪压着田源的肩,抓起田源的头往地上砸。
“啊...”
田源发出痛苦的呻/吟,他被江琰压在地上,毫无还击之力。
连身体最本能的求饶都做不到。
江琰咬着牙,声音冷得让人汗毛战栗:
“想死?老子今天成全你!”
直到这一瞬间,陈幼安才知道是江琰来了。
她憋着的惊恐绝望的泪,在这一刻倾泻出来。
她拍着门喊:“江琰,是你吗?”
“江琰!”
回应她的只有皮肉被硬物撞击的声音,
陈幼安心底燃起希望。
可当她猛地回过神,想到江琰会怎样不要命地殴打田源时,后背是比刚才更为胆颤的冰凉。
她不知道江琰为什么会出现。
但是她知道这样下去,田源会被活活打死!
“江琰!”她大喊。
“江琰,住手!”
屋内蔓延着浓烈的血腥味。
田源脸上血肉模糊,脑后流出血。
几乎失去意识。
江琰浑身肌肉紧绷,胸口剧烈起伏。血红的双眼聚焦回拢,终于听到陈幼安的声音。
他默不作声地起身,帮她把缠在门锁上的电线取下来。
“咔嚓”一声--
卫生间的门被打开。
映入陈幼安眼睛的是江琰凌乱的发,锋利的下颌线,和满脸的血。
惊恐,难受,悲喜交加,劫后余生。
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口。
嗓子里哽着无数句话,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江琰救了她。
不管是被人陷害作弊,还是被关进器材室。
每一次,都是江琰救了她。
每一次,都是她欠了他。
陈幼安攥起手心,指甲嵌入皮肉。
她无声地抽泣,泪水布满脸颊。
“别哭啊。”
江琰想拉她,又不敢,怕手上的血把她的白衣服弄脏。
“还不快去考试,要迟到了。”
陈幼安吸吸鼻子,她看到江琰的手都在发抖。
又去看地上的田源,奄奄一息。她被那刺眼的腥红颜色惊得呆住。
房间内的动静太大,两名酒店的安保人员循声赶来。
看到地上躺着的血肉模糊的人,惊得向后连连退步。
又看屋内站着的两个学生,话都说不利索:
“这...你们...”
另一个年长的保安一脸严肃:“先别说了,打110,我打120。”
江琰背对着门口,对身后的动静不闻不问。
他脸上还带着刺眼的血渍,对陈幼安温柔笑了笑。
“去吧,好好考。”
第78章
◎顺着裂痕的口子,冷风灌进身体。◎
那一天的兵荒马乱,陈幼安隔了好多年之后都记忆犹新。
她以为竞赛会给她带来新的希望,却不知道一切会在这天终结。
四月的阳光已经带上热度。
陈幼安一路狂奔到考场,头发凌乱,还出了一背的汗。
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别的什么,她的腿是软的。
但江琰救了她,让她好好考。
她不能气馁,不能辜负他。
卷子发下来,她把头发重新挽起来,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做题。
她这辈子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不论心境如何,考试都能很快进入状态。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
竞赛结束,她直直奔回酒店,拿了手机就往派出所赶。
出租车平稳行驶在宁城的街道。
窗外的景色像是一部快放的默片,陈幼安看不到色彩。
她脸色苍白,手心又都是汗。满脑子装的都是田源会不会死,江琰会怎么样。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
她眉心一跳,赶紧接了起来。
“陈幼安,到底怎么回事?”那头是领队老师的声音。
田源伤势过重,送到医院的时候意识已经模糊。
领队老师得到消息立刻跟了去,又打电话通知了田源的父母。
然而田源现在还是没有醒。
他可是附中最有希望得金奖的人,现在闹成这样,领队老师语气也变得焦躁。
“你和田源有什么过节?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陈幼安握着电话的手指发抖,她只关心一件事。
“田源…他没事吧?”心口如压着千斤重石,嗓音都发颤。
“怎么会没事,”那头的人拔高音量,“还在昏迷,只是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陈幼安瞳孔微张,急促的心跳终于缓下来。
领队老师也是焦头烂额。
出了这档子事,她一年的奖金都要泡汤。虽然知道陈幼安也是受害者,这事不能怪她,语气仍是带着火。
“那个江琰什么情况?”她又问,“他不是在海城吗,怎么突然跑宁城来了?”
陈幼安垂着头,咬着下唇。
她答不出,只轻轻说了一声抱歉。
领队老师见她半天说不出句话来,也没了耐心。
眼下等着田源父母过来好生解释要紧。
她在那头叹气:“大巴车安排在晚上回海城,群里我也通知了,你好好在酒店休息,不要乱跑。”
说完挂断电话。
陈幼安如释重负地提了一口气。在心里一遍一遍安慰自己--
田源没死,只是受伤了。
江琰不会有事。
一定不会有事。
然而到达派出所,陈幼安还是没能见到江琰。
田源虽然保住了命,但仍是昏迷状态。
什么时候醒过来还是未知之数,江琰因恶意伤人被拘留起来。
民警到达现场时,只看见倒在血泊里的田源,保安只大概说了是田源先软禁了一个女孩儿。
而江琰眉眼狠戾,浑身的冷劲儿让人心惊胆战,从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
“他该死。”
民警大为震惊,二话不说把人抓起来。
派出所,陈幼安配合民警补做笔录。
她把田源设计骗她回房间,如何恶语相向,如何抓着她的头发把她关进卫生间的经过说了一遍。
她本是不善说谎的人,这回添油加醋的控诉田源暴力违法行径,为的就是能让民警对江琰从轻处理。
民警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见小姑娘双眼湿漉漉,无辜可怜的样子,愈发觉得那个田源不是个东西。
但是毕竟他人还没醒,江琰不能放。
“同学,你先回去吧。”民警收起纸笔,“我们已经联系了他的监护人,那小子下手太狠,还死不认错。一时半会儿是出不去的。”
陈幼安愣了愣,点头起身。
但是她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派出所门口的大厅静静地等。
这一上午发生的事远远超过她的承受范围。
她神经紧绷,水都没喝一口,嘴唇已经有些干。
然而她对此毫无察觉,垂着头默了会儿,摸出手机给李烁打了个电话。
今天是周六,李烁还在睡懒觉,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起来,声音都是懒散的倦意。
“喂。”
“李烁。”陈幼安声音很轻,“江琰什么时候来的宁城?”
她不知道江琰会来。也疑惑江琰为什么知道自己遇到危险。
李烁显然不知道江琰出了事。
“阿琰昨天就过去找你了,订了你们同一家酒店,好像还问其他人要了你的房间号。”他懒洋洋地笑了笑,“怎么,他没去找你?”
陈幼安心口沉了一下。
脑子里联想起江琰给她发的最后一条微信。
昨天晚上她刚关灯,江琰就发消息过来道晚安。
像是知道她要睡觉了一般。
陈幼安闭了闭眼,再睁开。
原来江琰...
一直默默守着她。
她说害怕紧张,他就真的不敢打扰。
才只在她关灯后,发来一句晚安。
江琰爱惨了她。
她却差点害了他。
陈幼安心口发涩,难受得说不出来话。
她挂了电话,垂头把脸埋进双手。脑后是胡乱挽起的马尾,有些凌乱,又有些狼狈。
派出所的大厅有人走动,她毫无察觉。
忽然,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陈幼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