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贽:“嗯,是不错。”
什么不错,她的妆容可是丫鬟化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怎么就是一句“不错”可以概括的!
她气鼓鼓的样子,姜贽看出来她的不满,无奈妥协:“好看,很好看,日日都好看。”
王可忆开心地坐在床上晃腿,结果她今天穿的鞋子大概是太重了,居然就这样被她一脚踢出去老远。
好像气氛有些不太对。
姜贽去帮她捡鞋,鞋子不是宫里准备的那双,想来应该沈夫人疼女儿特地找人重新做的。
王可忆感觉到姜贽握住她的脚踝,拿起绣鞋帮她穿上问询:“这是沈夫人替你做的吗?”
“不是。”王可忆老实摇头,“是我家几个伯母婶婶们商量做的。”
就比如二婶婶和三婶婶就嫌宫里的珍珠不够圆不够大,吵着要给她做双新绣鞋,还因为关于珍珠要多大的吵起来了。
最后二婶婶赢了,就点缀了一颗圆润夸张的珍珠,鞋子也是金丝绣的,所以才会这么重她随便晃晃就掉了。
姜贽:“那就好。”
王可忆只当姜贽这话是说,她的鞋子是婶子们做的就好,她起身拿起桌上的桃花酥。
“你看!我没吃。”王可忆的语气里满是骄傲,“上辈子我偷吃是因为我不熟悉,我这辈熟悉了,就不会偷吃了。”
姜贽这次却没笑他,他声音有些低沉:“是我不好,我没安顿好你。”
不是,姜贽这是和谁学的动不动就反思自己的啊!
王可忆不喜欢他这个样子,替他辩解:“谁给你说你没安顿好我啊!我上辈子进宫可是胖了好多咧。”
其实也就胖了一点点,主要是因为进宫没了阿娘约束,她巴不得长在床上,如果不是晨昏定省和刚开始那段日子的课。
她应该就不只是胖一点点了。
不过姜贽确实待她很好的,进宫以后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是第一个送她这里。
这都算是没有安顿好?姜贽什么时候这般谦虚了?
“你那不是长胖了,是长高了。”姜贽道。
王可忆嘿嘿一笑,那确实,她上辈子最后可是长到姜贽耳朵那儿的。
主要是她阿娘实在太高了,她也不可能矮呀。
不过姜贽还是更高一点,以至于她现在踮脚也才到他肩。
姜贽揽住她的腰,她先是整个都像木头桩子一般呆住了,然后下意识地想出拳撂倒姜贽。
不过还好她先一步想起来两人已经成婚,更何况上辈子又不是没有搂搂抱抱过,这也算不得什么。
她紧张道:“姜贽!我才不怕和你共赴云雨。”
她都想好等会儿姜贽吻她时,她得狠狠吻回去——报复上次谷底的仇。
别以为就你姜贽会吻人。
她也会的!
结果姜贽居然只是替她拔去头上的两只步摇,捏着她的脸:“我先让宫人替你卸去这些累赘。”
说着大概是觉得她脸好摸,居然又捏了两把,然后大概是知道她会生气,立时起身喊人进来了。
她的脸有这么好摸吗?姜贽他真是个无聊的人。
不过她确实累了也是真的,这些东西弄得她都头重脚轻,哦,脚也不轻还挺重的。
她去沐浴梳洗,便发现宫人基本上也都是上辈子伺候她的那些,眼熟得很,只是她记不太清名字。
她沐浴完便换上一身轻薄的衣服,但是并不是寝衣,更像是夜行服那种东西。
她的手在这衣服上划过,有片刻的不解疑惑,但她还是直接出去了。
姜贽给的总没有错。
姜贽看到她这样子道:“果然很适合你。”
王可忆当这话是在夸她欣然采纳,不过她旋即见姜贽转过头吩咐宫人退下。
不是吧,姜贽他还没沐浴更衣啊!他在想想些什么,她不行的,不沐浴怎么可以……
谁知道姜贽趁她去梳洗沐浴的空当,他居然唤人送了菜进来,他摆了一副碗筷在她面前:“你先吃点东西,等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是要带她出去玩吗!
王可忆原本只是想着出去玩要填饱肚子,结果一看桌上摆的菜……全是她喜欢的。
她伸筷子尝了尝其中的鸡蛋羹,还是辣的,甚至还贴心地在鸡蛋羹旁边多放了一碟碎青椒。
姜贽果然记得她的喜好。
“你不吃吗?”王可忆看姜贽一直在看她,但他自己却不动筷子——不对,他那边压根就没有碗筷。
姜贽摇头:“我不饿,你吃。”
怎么可能折腾一整天还不饿,王可忆只当姜贽一天天的净说谎话来诓她。
“你尝尝这个。”王可忆给姜贽盛了一碗汤端到他面前。
姜贽接过汤没有喝,反而是垂眸轻笑。
王可忆看到这反应不解,不是吧,姜贽他好歹也是个皇帝,怎么会对着碗鸡汤笑成这个样子。
阿娘说的疯该不会指的是这个吧?
那姜贽确实挺疯的,他不仅会对鸡汤笑,他还会因为她送荷包笑,她如果亲他一下,他也会笑来着。
不过这些没那么好笑吧,真的不理解姜贽他这个人一天天在想些什么。
王可忆吃饱放下筷子,还顺带打了个嗝儿,意识到姜贽就在身边后,她还拿手帕挡了一下。
不过这次姜贽却没有笑话她,还帮她擦了擦嘴角没擦干净的点心屑。
他微微起身替她擦时,那双天生墨黑带着三分贵气的眼睛里,是难得的认真投入。
不像他看别人时的古井无波,而是像阳光下折射出耀眼光芒的黑曜石,只会为她一人光彩夺目。
“嗯?”姜贽抬头疑惑,她才惊觉自己刚才一不小心出了神。
“没事!我吃撑了。”王可忆迅速往后仰,立刻站起来。
以前她怎么没察觉到姜贽的脸这般好看呢?王可忆都忍不住怀疑她以前是不是光顾着吃吃喝喝,不然怎么从来不觉得姜贽好看?
也有可能是她就是一个不为美色着迷的人。
还有可能是上辈子姜贽后宫全是好看的妃子,她每天眼睛都看花了,所以才没注意到姜贽。
姜贽拉她到正殿最边上,打开窗户示意她从此处出去。
她虽然从善如流也没问姜贽要做什么,但却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窗棂是得罪姜贽了吗?一天天的不是被他拿石子儿砸,就是被他踩。
“我们去哪里呀?”王可忆被姜贽牵着手,两人从正殿出来绕到了凤梧宫的花园里。
姜贽:“去散步。”
王可忆也没有再问,月儿初上林梢,他们也没有带灯笼走。
他该不会就打算这么一直走下去吧?
王可忆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走了多久,只知道她都有些累得走不动,姜贽才蓦然开口:“你还有力气吗?”
王可忆其实有些遭不住了,但她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于是摇头:“我可……”
谁知道下一秒姜贽就揽住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简单来说,就是姜贽他拎着她一会儿在宫墙里不断改道走,甚至还直接带着她跃上重檐。
初冬的寒气往她衣服里灌,但最让她说不出话的是姜贽的轻功好得太过分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管这叫散步?谁家散步在房顶上散步。
“贽儿,你这是怎么?”王可忆原本只当他是想炫耀他轻功比她厉害,但当她发现最终两人又回到了凤梧宫时她不言。
因为她如果现在开口,说的可能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谁家会这样散步?
姜贽却抱着她两人一起坐到院中的梧桐树上。
这棵梧桐树也是奇怪,这都入冬了却还是枝繁叶茂,不过也正因此足以遮挡两人。
王可忆知道这棵梧桐是顾皇后当年亲手种下的,后来也没有被砍掉——她家里种梧桐也是因为顾皇后,阿娘说顾皇后喜欢梧桐,所以她们家种的最多的树也是梧桐。
但是……这跟姜贽大半夜把她带到树上来有关系吗?
姜贽:“王可忆,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好好记在心里,不过不能告诉别人,你最好把它们都烂在心里。”
啊这……感觉这个话很熟悉。
而且这个语气很像话本子里,那些听完就会被灭口的语气。
“这个世界是……”姜贽深吸一口气,却发现他说不出话。
游戏,假的,我和你都不存在。
这些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可忆看到姜贽额头都青筋暴起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他这是怎么啦?
王可忆疑惑:“你不舒服吗?”
不然怎么会这样?
姜贽终于确信他想说的那些话一个字都说不出,甚至于当他想再说“轮回”两个字时,他都说不出来。
有一股力量就像躲在暗处的偶师勒紧的丝线般操控着他。
王可忆见姜贽一言不发还这样的样子,刚伸手碰到他的侧脸,就被他紧握住,像溺水之人抓紧救命稻草般用尽全力。
她听见姜贽道:“……王可忆不论什么时候,请你不要怀疑我。”
原本以为他要说和轮回相关之事的王可忆失望,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原来是这个。
不过她还是配合道:“好!我不会怀疑你的,我会相信你。”
“不过,你就没别的话和我说了吗?”王可忆还是觉得人应该不会无聊到,就为着这样一句话就把她拉到树上来。
结果姜贽他居然真的摇头了。
王可忆拳头硬了,不过她还是忍住冲动,只是轻灵一跳平稳地落在地上。
然后,下雨了。
她刚才说的什么共赴云雨,在这一刻成为现实。确实是共赴云雨了,只是过程和结果都和她预料的不一样。
姜贽看到她被雨淋,也从树上下来,他脱下大氅为她挡雨,只是这大雨实在来得太突然,两人进殿时都被淋湿了。
他们又是从窗户进殿的,这可能也算是一种有始有终。
而他们进殿后,一个蓝色小光球才突然出现在他俩中间,只是他们都看不见。
王可忆伸手替姜贽脱掉外衣——毕竟还是他淋得比较惨。
那蓝色小光球便蓦然消失。
在另一间偏殿里,孙瑜歌生气:“你刚才跟丢了他们二人,现在好不容易又找着了,你怎么就不继续跟着。”
系统:“我是文明系统,不和谐的东西我不看。”
孙瑜歌:……
不和谐的小夫妇其实没做会被和谐的事情,王可忆真的是纯粹帮姜贽脱掉外衣,还顺手把汤婆子塞到了他的手里让他取暖。
谁知一声“阿嚏”突然响起,而且还是王可忆打的,姜贽拿了件干的衣服给她披上。
“我才没病。”她的身体怎么会这般弱,看起来被雨淋透的是姜贽,怎么打喷嚏会是她。
“嗯,你没病。”结果姜贽嘴上刚答应,转头就吩咐太监德安,“你去喊太医来,再喊几个人来服侍皇后沐浴更衣。”
德安害怕得不敢抬头,“这大婚之日请太医,会不会不吉利?”
姜贽:“朕让你去。”
德安马上领命而去,不敢有一丝怠慢。
而外面的燕语听到喊太医的事,还以为是王可忆受了伤。
夫人早就嘱咐过她姜贽不是好人,让她一定要好生盯着。结果她进来后发现娘娘只是头发丝和肩上略湿几分,陛下才是浑身湿透的那一个。
该沐浴更衣的是陛下吧。
只是他们好好的,又是怎么弄得浑身湿透的?这也实在不合常理。
不过这些也不是她们这种下人该担心的事。
太医给王可忆把完脉,只说是寒气入体,调养几日就好。
王可忆不情不愿喝完燕语按太医的方子现熬的药。
为什么入宫还要喝药,可恶。
喝完药就该睡觉了,她发现姜贽已经去躺着了。
呵,她喝药,他就躺着是吧。
没良心。
她把烛台重重放在桌上,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然后戳了戳姜贽,“让一让,我要睡里面。”
这也是两人达成的共识,姜贽起的早他睡外面,她爱睡懒觉她睡里面——虽然姜贽每次上早朝都会把她摇醒。
但她就是要睡里面。
没想到她刚掀开被子躺下,却发现被窝是暖的!
她抬眸向睡前还在看书的姜贽看过去,一些前世今生的画面逐渐重叠。
上一世也总是这样,特别是隆冬时节,姜贽每天白天要在一众莺莺燕燕里不得脱身,到了晚上才能批折子。
他不会强求她陪他晚睡,她最开始会陪,结果后面她每次都会先睡着。反而是姜贽还得帮睡着的她擦脸什么的,她也就觉得太麻烦便不陪了。
她会提前去睡着帮姜贽把被窝暖好,姜贽问过一次,她当时没在意:“这样就不冷了啊。”
她一直没放心上,却没想到姜贽居然记得。
“别看书了,睡吧。”王可忆想抢走姜贽手里的书,结果那夹在《国策》里的小书就正好砸在她额头上。
她摊开一看,嗯,画上是某些亲密的人,甚至有些过于亲密。
她垂眸:“贽儿!你就是看这种小人书治国的啊?”
啧啧啧,堂堂一国之君,没想到还看这些。
“我是在枕头下发现的。”姜贽道。
本朝其实是对帝后同眠谁睡外面谁睡里面都有严格要求的,如果不是重来一世,姜贽也不会睡外面。
旁人更是会以为是她要睡外面。
“所以?”
姜贽:“这书是给你的。”
王可忆脸红起来,但她才不会就这样认输,仍旧伶牙俐齿:“哼,那你还翻我的东西,你不知羞。”
“我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你的。”他只是怕别人放什么东西陷害她。
又不是没有人往她的枕头下塞过巫蛊娃娃,甚至于还当众揭发过。
只是,他没信。
王可忆也想起这一茬:“那你不知羞总是真的!”
“我确实不知羞,”姜贽的手落在她的腰畔,“为什么要和自己的结发妻,分那么清呢?”
切,平常问个事怎么都不肯说真话,手断了都不吭声,这会儿子倒是有三寸不烂之舌了。
王可忆也不甘示弱,“来呗,共赴云雨。”
其实,她是有一点点不舒服的,不过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输场子,她才不会再输给姜贽。
她看姜贽的脸突然靠近,手也似乎在往上移,下意识闭上眼。
不对,她不能认输。结果她还来不及找回场子,就感受到背后的被子被人扎严实。
姜贽伸手只是为替她捻被子。
她被姜贽拥进怀里,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龙涎香混着书墨,是少年帝王独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