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明她是十分的高兴,可到了心里却只有三分。
但她确实是实打实的欢喜啊?难不成是因为重来太多次,这些欢喜打动不了她不成。
而与她们相逢略低矮几分的另一画舫上,姜贽却起身独自来到船头,反而引得一众青年才俊不解。
这位公子从未见过不说,上船后也不与他们作诗对词,倒是十分古怪。若非是沈公子的朋友,他们都要心生不喜了。
沈珏知道这位的身份,见他离开也立时跟着过去。
这位要是出个什么事,他全家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结果他还没靠近,就看到从今日会面便一直板着张脸,眉目间满是阴郁的少年人。
此刻居然对着船头的几尾尚未送到厨房的鱼笑,还笑得十分荡漾。
上次他看到这种笑容,还是他那表妹王可忆因为“身染重疾”——咳嗽,逃过一个月算学课才这么笑。
这位……果然不愧是少年帝王,就是与寻常人不一般!
他好心没去打扰。
姜贽试图不笑,却发现他不论怎么压都压不下来,最后拼尽他轮回无数次的好演技,都只能堪堪不大笑出声而已。
王可忆!
都说了多少遍,没事不要随便大笑。
最后他只能忍着笑意回去,众人见他不过是出去一趟,回来整个人就从冰坨子变成春日暖阳。
姜贽这张脸那是生得极好的,只要不是随时随地臭脸,那还是相当有迷惑性的。
人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格外宽容。
就比如此时他不过是嘴角略带几分笑意,就让刚才对他颇有微词的人纷纷改了态度。
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一看就是刚来不熟罢了,拉着作几首诗不就熟了。
姜贽怕开口说话憋不住笑声,只能跟着这群人点头附和。
他面上是如沐春风的笑容,点头附和也不显得敷衍,众人也就愈发满意起来。
他心里却已经想好怎么问王可忆了。
你到底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好笑的事!
“笑死我了。”王可忆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阿柳啊,你可真是个人才!”
王谢柳寻思她就说了句“这些人阿姐可以一拳一个”。
这……哪里好笑了?
准确来说锅在沈夫人,她的审美比较偏文弱的少年。当年王可忆的爹就是靠装出来的“文弱”少年郎骗到她的。
只是王可忆从小跟着母亲强身健体,这些文弱少年吧大概也不是她父亲那种“文弱”,她确实开始思考是不是真的一拳能打一个了。
这么一想,还是姜贽比较好,皮实耐打,还能和她打得有来有回。
王谢柳原本不觉得好笑的,只是王可忆笑声很有感染力,她也跟着勾唇。
沈夫人面上挂不住,忽地瞧见什么,立时指给她看:“阿忆,你看那个怎么样?”
王可忆捂着肚子看过去,好巧不巧那人也莫名看过来。
王可忆瞬间笑不出来了。
那熟悉的薄情眼神,熟悉的最喜欢诛人九族的嘴,不对这次他居然在笑。
姜贽……你小子居然会笑!
想到以前这人永远疏离淡漠的样子,她迅速陷入怀疑,这真的是姜贽?
沈夫人却当她是看上姜贽了,以为自己的审美扳回一城立时骄傲问:“阿忆,想不想嫁给他?”
王可忆确信姜贽听到这话了。
因为她发现对方的脸黑了,笑容也没了,还挥袖走了。
她忙提裙出去,想要搭上浮木去他们的船上。
你快听我狡辩!不对,是解释!
第4章 氪金
姜贽已经记不清这是他轮回的第多少次了。
无论怎么结束,无论何时结束,最终时间都会回到初原——他掌握朝堂实权的这一年,他的十七岁。
唯一可以不同的就是他可以决定与王可忆相遇的时间地点。
庙会也好,画舫也罢,地点不同但两人总能相遇。
这次他从京城赶来江南,原本是因为与王可忆共感,而担心她是否受了欺负。
结果就撞见她正懒洋洋地挑夫婿。
原来是在挑夫婿,难怪笑得这么开心。
不过他站在船头,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王可忆来哄他。
他不耐地瞧着对面的画舫,除了进进出出的侍女,并不见她的身影。
哦,差点忘了。
王可忆又轮回了,她记不得他的。
不像他。
“阿嚏——”
王可忆用手帕擦鼻涕,不会真就因为落水就生病?她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大概不是生病,应该是姜贽在背后骂她。
不就是背着他多看别的郎君几眼嘛,男孩子怎么可以这般小气。
虽然她确实有点子心虚。
但是她现在是不该认识姜贽的。她要现在凑上去跟上辈子,还有上上辈子一般哄他,他指不定就把她当妖孽给烧了。
反正他一把火当邪祟烧死的美人多得很,他又不是下不去手。
怜香惜玉和他姜贽那是沾不上一点边。
王可忆记得他有一次下令还正好被她碰到,她觉得奇怪还问他为什么喜欢用火。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口答道:“快。”
……好像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总之姜贽可不是个正常人,前一秒还给他斟酒的宠妃,下一秒就被拖出去活活烧死,乱棍打死,一条白绫赐死的比比皆是。
就仔细一想,她的这位夫君那是相当可怕来着。
王可忆正发着呆,忽地她眼前出现一串糖葫芦,她眼里一亮,正是她的表哥沈珏。
他四处张望:“好表妹,你堂姐呢?”
王可忆摘下帏帽咬着糖葫芦,含混不清道:“她刚才掉水里,现在应当还躺在里面房间休息。”
“你别去,那里女眷多,别给我堂姐惹麻烦。”王可忆几下就把糖葫芦啃光了,于是马上就翻脸不认人。
“啧,”沈珏瞥她这副小人模样,“你还真是变脸快。”
他盯着这没心没肺的小表妹,感叹道:“果然是没喜欢的人,不懂表哥我的苦。”
王可忆沉默。
她犹记得从前某位突然变得“奇怪”的宠妃,曾形容过这位表哥。
好油,家里炒菜都不用加油。
虽然斯人已逝,但这句评价实在是实至名归。
王可忆:“表哥你好油啊。”
沈珏不明白这个“好油”是什么意思,但看表妹的神情,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不是什么好话。
“王可忆!”
“王可忆!”
……
沈珏话一出口,居然还有三重回音。
他一时摸不到头脑,什么时候他说话有这种功效呢?
当然这不是回音,王可忆顺着声音寻找主人。然后就发现全是熟人。
阿娘,姜贽,还有堂姐。
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她和沈珏靠的近,沈夫人瞧到登时就不满意了。
她虽托侄子帮女儿相看人家,不代表她要把女儿托付给他。沈珏这个侄子,性格放荡不羁,为人也不拘小节。
当她侄子就够烦人,要是再当女婿那可真是要折寿。
王可忆倒没把母亲的这句话放心上,她主要是担心姜贽。
他刚才叫她名字了?
可是姜贽不是应该和她在庙会上才见第一面吗?怎么这就喊她的名字?
不过下一刻姜贽便打消了她的疑惑:“沈兄,这便是你说的表妹。”
沈珏原本只担心王芮姿误会她和王可忆的关系,听到姜贽这话也没有细想,随口就应了。
他哄王芮姿:“二表姐,我就是和阿忆问问你的事,我真没和她有什么。”
至于沈夫人却因为姜贽的话,不由打量这个陌生的男子。
隔得远她眼睛不太好,但还是能看出这人长得不错。瞧那身衣服也像是不差钱人家的公子,不过既然不眼熟,那怕就只是普通商户子,倒也好拿捏。
再说阿忆那眼神,说不是一见钟情她都不信。
女儿喜欢的东西她当然得帮她得到。
沈夫人像提溜小鸡样提溜起王可忆。
这般好的结亲对象,那可不能放过,结果王可忆还来不及挣扎,就感受到母亲突然停下脚步。
王可忆抬头,发现她母亲的额头在冒细汗。
她母亲可是一万兵马对十万兵马都不慌的。这是怎么回事?
不怪沈夫人惊慌,姜贽是什么人?疯子的儿子,虽然比不上先帝疯,但也不算什么仁君。
她刚才隔得远没认出是他才想结亲,这下走近认出是他,那是万万再不敢想这念头。
把女儿嫁给她?就她女儿这小身板,指不定第一天就没了。
“快把你帏帽戴好。”沈夫人嘱咐,见女儿笨手笨脚连忙把帏帽扣她头上。
王可忆头都被帏帽砸疼了。她阿娘这是做什么。
沈夫人却是越发害怕起来,连忙挡在女儿身前:“姜公子好。”
王可忆一惊。
原来她阿娘认识姜贽呀,难怪以前姜贽都会册她为皇后。
姜贽淡淡应下。
他想看王可忆,目光落在沈夫人左侧,沈夫人就往左边挡,目光落在沈夫人右侧,沈夫人就往右边挡。
王可忆发现阿娘躲来躲去奇怪,阿娘这是做什么呀。
姜贽却明白沈夫人的用意,蓦然一笑:“沈夫人倒是很疼王娘子。”
沈夫人拱手,并未像普通女子一样行礼,反而是行的军礼,“自己的女儿,臣当然要疼。”
她为大虞流过血,她为姜家拼过命,所以姜贽他别可千万打王可忆主意。
王可忆不懂这么多弯弯绕绕,只是瞧着沈夫人突然就严肃起来。
比看账本收利钱的时候都严肃。
不懂。
她倒是趁机和姜贽对视,她眨了眨眼。
姜贽与她遥遥对视,没笑,但确实也没拒绝她的眼神。
她就知道不论重来多少次,姜贽都会一眼就喜欢她。
姜贽虽然脾气臭,还动不动就杀人,但确实很守承诺。
她记得姜贽在她第一世的病床前对她说过的。
那人当时握着她的手:“下辈子我会先来找你,我一眼就会喜欢你。”
她那时虽病着但一点都不疼,甚至如果只是看脸色的话,姜贽的脸还比她苍白几分。
她吃好喝好,也没觉得命不久矣,就没把姜贽这话真放心上。
现在想来,他还真没骗人。
于是她选择又眨了几下眼睛。
看到了,看到了,知道姜贽又对她一见钟情了。
“王可忆她抛媚眼做什么,眼睛不疼吗?”王芮姿屏蔽掉一个劲儿和她解释的沈珏,在脑海里和系统阴阳怪气王可忆。
明明她就站在王可忆身边,但姜贽硬是一眼都没看她,聊来聊去话都和王可忆相关。
系统没有给她提供安慰,只是公事公办道:“眼睛干,充一发,立马就能调属性。”
王芮姿无语:“不提氪金你要死是吧?!”
系统毫无波动:“是的。”
空气一时静默。
“喂,姜贽能去沈家住不?”
不然她怎么创造机会攻略姜贽。
系统发出“咔咔”的声音,似乎是在运行内存,但莫名让王芮姿愈发不相信这系统。
总感觉这系统不像专业的。
“解决方案:首冲五元,即可获得‘檐下公子’卡,疯/批皇帝到我家……”
王芮姿纠结许久,最终选择充个五元。
算了,反正这游戏下载是免费的,氪个五块也不算多。
“已充值,到账中,请勿关闭界面——”
沈夫人不知道王芮姿已经氪金让姜贽一定会去沈家,于是她客套道:“姜公子可要去沈家小住几日。”
王可忆知道姜贽肯定不会答应,他素来是信不过任何人的。
谁知道姜贽却点头:“好。”
“已到账,祝您游戏愉快。”
几乎就在这句话响起的同时,王芮姿感受到一阵寒意,她下意识寻找一无所获。
王可忆却捕捉到姜贽那一瞬间的杀意,以及那浓厚杀意针对的人,正是王芮姿。
放在以前的话,姜贽下一句话就是赐死人。今天他却只是露出瞬间的杀意,很快便压下去。
王可忆早习惯他动不动就杀人的习惯,也没去纠结他的杀意从何而来,又是如何散去的。
她心里只想着姜贽来她家小住等于除了阿娘这个钱袋子,她又多一个钱袋子。这不得趁着还没进宫大花特花。
比如刚才表哥给的那串糖葫芦就不错,她等会儿就问个地方去多买些吃。
赶明儿再找个理由让姜贽给她垫钱,这样不许她多吃糖的阿娘便也不知道了。
结果拜别姜贽进画舫,就发现屋内摆满了糖葫芦。
哇喔。
王可忆知道这多半是姜贽做的,但还是明知故问:“这是……”
一侍候的小厮答道:“是姜公子派人刚才送来的。”
“不过,”小厮补充,“我家公子说,糖葫芦虽甜,但亦不能贪食。外面的不干不净,吃了小心不适。”
什么嘛,不干不净吃了才不生病。
但她拔出一串尝一下,嗯,果然是皇宫里熟悉的味道。
以前她吃不惯宫里的饭菜,姜贽就帮她聘了几位会做南洲菜的厨子进宫,还让他们特意帮她做糖葫芦。
味道和今日这个糖葫芦如出一辙。
可是那些厨子在京城,难不成姜贽其实也喜欢吃糖葫芦,特意把他们带着来南洲?
王可忆吸溜一口糖葫芦,觉得她猜的没错。
尤其是想到以前她天天吃糖葫芦,看他总是一个人坐着看她吃于心不忍,她客套问他吃不吃。
他每次都一脸沉重盯着糖葫芦,最后不甘不愿咬一口。
还以为他不喜欢,现在想来怕是演的。
她心里有几分不悦。
这有什么好演的,喜欢吃糖葫芦有什么丢人的吗?
而她的不悦并没有积蓄,也没有实质上的心情波动,被春风一吹就散了。
反而是另一头的姜贽忽地黑脸关上门摔东西。
门外的沈珏只能感叹,幸好这位是天潢贵胄。
这要是普通人家,怕是家都不够拆的。
第5章 变化
“这些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