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王可忆看姜贽这般在乎她,还是没有把实话说出来。
有时候善良的谎言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想着路程还长,原本没有想靠着姜贽睡一觉,结果马车却悠悠在路边停了下来。
“这是?”王可忆不解,姜贽让马车在闹市边停下来是做什么?
“你不是没吃饱吗?”姜贽十分笃定道。
哇喔。
王可忆忍不住发出惊叹,差点忘了——姜贽和她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真的“心有灵犀。”
于是她跳下马车前先扭头在姜贽脸上亲了一下,不过也就只有一下。
她亲完就跳下马车,去找吃饭的地了,徒留姜贽站在原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王可忆确实没大吃饱,只是也没太饿,她找了家店点了两碗馄饨,特地提醒老板千万别放香菜。
这里的馄饨皮薄馅大,前几世她就经常跟着姜贽来这里吃。
“你吃慢点。”姜贽看她吃东西的样子,虽然知道王可忆不会听,但还是忍不住提醒。
王可忆听了这话,抬头对姜贽笑了下果然吃得慢了些,不过两口又恢复她吃东西的速度。
听了但很快就忘。
王可忆吃完她这碗,姜贽就很顺理成章地把他的那碗推给王可忆。
王可忆“嘻嘻”笑了两声,“多不好意思啊。”
但是一点都没有犹豫,直接拿起筷子就开吃。
老夫老妻的好处就是这样,别人都还在一眼就懂彼此的时候,他们甚至不需要那一眼。
互相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鬼样子。
两个人吃完绕着护城河走,然后王可忆看到陆家门口有人在施粥。
说起来,陆太傅虽然是朝廷重臣,但他素来清正严明还爱民如子,连府邸都不是在贵人们扎堆的东大街。
而是在大多是平民商户住的西街,平日里,百姓有了冤屈在陆家门前长跪诉苦,比去官府升堂还有用。
陆大人当真担得起清流二字。
可是上辈子因为“陆知书”在宫里搞事,陆家后来被落得满门抄斩,就“陆知书”一个活下来,都没有一个百姓出来帮他们说话。
说起来还有些令人寒心。
王可忆和姜贽说起这个,姜贽却面色平静:“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
不论是他这个天子,还是百姓高官其实都只是提线木偶罢了。
王可忆仔细品这句话,隐约猜到几分他的意思,可刚想问就想起来姜贽好像有些话“不能”说。
她也就没再管这句话,只是觉得难怪陆知书这般有才华,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没有才华都不可能。
只是可惜了,若她是个女子但也能当官该多好。
她听以前攻略姜贽的妃子们有的说过的,好像海外有仙国,女孩子可以同男子同席读书,女孩子也可以当官,还可以一辈子都不嫁人!
她和姜贽说这件事,姜贽点头:“嗯。”
他当然知道,因为有玩家拿这个来攻略过他。
只是他会不断轮回,很多时候比起雄才大略,做一个流芳千古的皇帝,他只想就这样活下去。
活到该死的时候就死。
“你就说好不好嘛?!”王可忆又重复了一次。
姜贽:“好。”
王可忆追问:“那你马上下旨意,明年春闱女孩子也能考,好不好呀?”
“也好。”姜贽答应。
姜贽看她追问时眼里全是亮闪闪的光,想也没想就点了头。
王可忆见姜贽说完就又不说话了,又问他是不是其实不高兴,就是随口骗她哄她的。
姜贽摇头。
王可忆硬要追问个原因,他才道:“我只是觉得美色误人是真的。”
“不对,”他思索片刻认真道,“美色不误人,只是我突然知道昏君都是怎么来的了。”
以前看《国策》《春秋》总是不解,现在算是终于明白了。
他夸我好看也!
王可忆忽略其他所有话,只注意到这一句话里的“美色”。
以后谁再说她不好看,她就可以怼回去,她王可忆可是一国君王亲口承认的“美人”。
谁赞成谁反对?
她颇为好亲情地牵起姜贽的手,又欢欣地捏了两下。
然后,这次姜贽回捏了!
—
“多谢长御大人和陆尚仪此次前来,我尚在禁足,恕不远送。”孙瑜歌站在厢房门前,和陆知书她们二人道别。
燕语欢喜道:“好,孙娘子客气了。”
燕语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和王可忆私下说几句,但真见了孙瑜歌今天性子确实变了,倒也没从前那么讨厌。
反而是陆知书看起来并不高兴。
她出来后吩咐看守孙瑜歌的人,塞给对方一锭银子:“看好她,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去陆府找陆大人。”
燕语不解,她便解释道:“短短一月不到,孙娘子便有如此变化——我是不信的。”
她并不知道孙瑜歌的壳子里又换了人,再加上她从前和孙瑜歌也是认识的,虽然不能说是朋友,但也算是了解。
现在的孙瑜歌和从前像,却又不完全像。
燕语点头。她果然还是太单纯,该像尚宫大人学习才是。
等她们都走了,孙瑜歌才从背包里抽出一张“莫须有”的卡。
选择页面的光标,在“王家”和“陆家”之间徘徊不定,最终轻点了“陆家”的图标。
卡片生效,一阵只有孙瑜歌能看见的蓝色光晕四散开来。
王可忆身边的人一个个除去就是了,最后现在就让她心灰意冷才好。
也就不用等到两年后,再使用那张“金屋失娇”的卡了。
王可忆也不需要看到枕边人屠她满门——这样说起来,它还是在做好事。
王可忆该感谢它们才对。
第42章 陆家
王可忆发现最近宫里越来越无聊了, 陆知书在准备春闱,王谢柳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最近都没有来找她玩。
就只有燕语和她一起玩,姜贽大概也是担心她无聊, 就问她要不要请世家贵女们进宫来陪她。
她原本都推拒了的, 那些人和她玩再多次, 最后都还是不会和她成为朋友。
她也一直觉得奇怪, 这世上这么多人,怎么总是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呢?
直到上辈子才多一个小歌,这辈子又多了一个陆知书。
但最后她确实无聊,还是把她们请进宫来玩, 其中御史大夫家的独女徐清乐和她相谈甚欢。
徐清乐和陆知书是好朋友, 两个人都是父亲位高权重,但母亲早逝。唯一不同的就是, 陆知书饱读诗书, 行为举止都落落大方, 看不出半分缺了母亲教导的样子。
徐清乐则明显更怯懦一些, 王可忆看她一个人落了单, 便主动拉着她聊天。聊着聊着,才发现徐清乐在熟人面前话很多。
不愧是陆知书的朋友, 徐清乐那也是相当有文采, 只是这次王可忆却不再什么都听不懂。
她脑海里像是突然多了很多熟悉却陌生的知识, 不再像从前一样脑袋空空。
王可忆和徐清乐对答如流,只是说着说着她却忍不住疑惑——原来自己也知道这么多呀。
直到这些贵女们到时辰该离开,她都还在疑惑这件事。
后面她又唤了徐清乐进宫来玩了几次, 每次都故意和她聊些东西,从四书五经聊到东大街谁府上的小猫最好看。
王可忆在一次次试探中, 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她确实聪明许多。
总算是不枉费她读了三辈子书。
谁知道这天她再喊徐清乐进宫来玩,徐清乐却看起来心事重重,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的样子。
王可忆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徐娘子是不舒服吗?”
不然为什么看起来会是这个样子。
徐清乐立刻摇头,“臣女无事。”
可她那双眼睛里却满是纠结挣扎,王可忆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但也没有逼问她。
而是让宫人们都退下,王可忆才对徐清乐柔声道:“徐娘子有话就说吧,我不会告诉旁人的。”
“娘娘,”徐清乐听到这话,眼泪夺眶而出:“知书……”
王可忆听到徐清乐哽咽着,瑟缩着却还是道:“几天前,孙家参奏折说陆家意图谋反……前前后后给陆家安了整整十余条罪名,条条按律当诛。如今陆家满门都进了牢狱。”
王可忆猛地松手,手里的茶盏掉到地上碎了一地。
“娘娘,你去哪里?”徐清乐见王可忆起身向外跑去。
王可忆这才回身吩咐门外的燕语:“送徐小姐回家,记住你亲自去送。”
至于她……她要去紫宸宫找姜贽讨个说法,他不会真的相信陆家会谋反吧?
姜贽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聪明呢?居然连这种谣言都会信。
“姜贽!”王可忆这次是真的急了,她提着裙子一路跑进紫宸殿。
德安拦都拦不住——他从前是伺候顾皇后的,也见过年轻的沈占云。
她今天是硬闯进紫宸殿的,德安才发现皇后的力气一点也不输沈将军。
姜贽递给王可忆帕子,“慢点,擦擦汗。”
王可忆接过手帕随意抹了下,直入主题:“姜贽!你是不是知道陆家的事情,故意不告诉我?”
不然怎么可能她一点外头的消息都没有,阿娘也没有来找她。依阿娘与陆太傅的交情,真要是陆家出事,她阿娘第一个要奔走运作。
除非姜贽让其他人故意不来告诉她。
姜贽点头:“这件事你不要掺和。”
他神情淡漠,和王可忆说话时,也不觉得这是件多重要的事情。陆家人活不活对他而言,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让王可忆卷进来才是最重要的。
王可忆不理解:“陆太傅的品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会谋逆?你从小跟着陆太傅读书识字,难不成真的不明白吗?”
可惜她这番话似乎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姜贽只是不在意道:“证据是那样,不在于我信不信。”
王可忆却被他这样的态度气到,“知书是我朋友,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姜贽:“她又不是朕的朋友。”
虽然姜贽大概是没有恶意,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但王可忆听到这话却忍不住质问:“那陆太傅呢?他可是你师父,你真的能就这样看到陆家被陷害吗?”
姜贽发现王可忆眼里的情绪和往常不一样,他仔细品了会儿心里的低落,才终于意识到王可忆的眼神是失望。
姜贽:“救不了。”
王可忆听到他这话被点燃情绪,“那如果有一天,是王家被诬陷呢?”
“不会有那一天。”姜贽这次倒是语气凝重,不再是漠不关心的态度。
“令牌给我。”王可忆不想再和姜贽纠缠,“你不帮陆知书,我自己去。”
不就是查案吗?她就不信会查不出来!
姜贽:“不会给你的。”
王可忆没想到姜贽真的会做得这般绝,她“哼”了一声,转头就出宫去。
还真以为没有他姜贽,她就找不到令牌混进大理寺?
她这就去找她爹要一个。
—
陆知书坐在地上默默回忆《春秋》的内容,刚回忆到蔡姬和齐桓公吵架回娘家,突然就听到有人敲了敲她的门。
牢房这种地方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她这间却是出奇的差,如果她没猜错应当是有人故意为难她。
所以,她进来这几天几乎狱卒都是随手丢进来半个或者一个硬邦邦的馒头。
这倒是头一次有狱卒敲她的门。
“吃饭了,你倒是福气好,这可是皇后娘娘让人送来的……”狱卒絮絮叨叨不停。
陆知书却只垂眸摆在地上的这几碟精致饭菜,看起来倒真像是宫里的水准。
“多谢。”她道。
狱卒看陆知书直直跪坐,即使是到了这样的境地,依然不会让脊背弯一寸,而是保持着文人该有的风骨。
陆知书端起碗,正想伸筷子去挑菜,却发现其中一道菜里的香菜。王可忆从来不吃香菜的,她不可能在饭菜里加香菜。
这菜绝对不是王可忆送来的。
“娘子快些用吧,莫要辜负了娘娘好意。”狱卒催促道。
陆知书默不作声,思考该怎样才一击毙命拿下这狱卒的命。
这狱卒被人买通,想必还留有后手,但她却只有一次机会。
她挑起一筷子菜,却在即将送入口时决然起身,她拿起筷子猛地扎进狱卒的一只眼睛。
趁狱卒疼得捂住眼睛来不及对付她时,她拿起盘子用力在墙上一砸,拿着长而尖的碎瓷想扎进狱卒颈间。
王可忆弹了一颗石子儿砸到狱卒的膝盖上,她担心陆知书有事,从腰间抽出剑就小跑进牢房里。
“墨禾,你快给知书看……”然后,她看到陆知书毫发无损,而狱卒的眼睛还在汩汩往外流血。
她默默咽下剩下的话,“你替这狱卒先瞧瞧,等等——”
她拿出绳子把狱卒的手脚都绑住,其他狱卒和看管的官员这才姗姗来迟。
“娘娘,我害怕。”陆知书丢掉手里的东西,抱住王可忆就哭。
王可忆头一次不解——她以前觉得姜贽不坦诚就够难猜的了,现在看来她身边不坦诚的人太多了。
原来知书表面是个柔弱淑女,实际上也能杀人啊。
她害怕地咽了口口水:“我也想你。”
语气里是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害怕。
第43章 顾家
不对不对, 王可忆摇摇头,她是知道陆知书不会武功的。王可忆是练家子,随便摸一摸就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功夫在身。
也就不害怕陆知书了。
她给陆知书擦眼泪:“不哭不哭,知书, 你放心, 我一定会还陆家清白的。”
陆知书哀戚的神色有一瞬的变化, 她没想到王可忆会这般相信陆家, “娘娘,您就真的相信陆家没有谋逆吗?”
王可挠头,“我相信啊。”
陆家怎么可能谋逆,陆太傅这样的清流, 谁都可能, 但他一定不可能。
这话倒是勾起她前世的一些回忆。
她当然知道陆家不会谋逆,上辈子陆家因为“陆知书”被人穿了的原因, 确实是满门都没了。
不过陆知书却捡回了一条命。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 她却知道。
因为就是陆知书检举的陆家。
那是个下雨天, 她百无聊赖和宫妃们坐着玩, 谈话聊到陆知书, 大家都在猜测陛下会怎么处置陆家和陆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