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斯年将相机递给她:“记录生活。”
叶吱垂头,阳光太炙热。她往谢斯年这边躲了躲。利用谢斯年的身高优势,头靠在他的胸口,低着看照片。
倏地,她闷笑:“谢斯年,你这拍的都不像我了。”
“显文静。”谢斯年的声音传来。
“……”
不可否认,谢斯年说的似乎是事实。
但这照片,叶吱很满意。
谢斯年喜好摄影,齐雪莲也表示支持。虽然很烧钱,但也算谢斯年的爱好。
谢斯年喜欢拍景,各种各样的景。
她不理解谢斯年为什么这么喜欢拍天,天空在叶吱看来只有:晴天,雨天,阴天。
可谢斯年说不止。他说天空有多种情绪,有缘人会发现。
叶吱心说大概那个有缘人全世界只有谢斯年一个。
谢斯年喜欢拍天拍山拍水,和叶吱。
他说叶吱的喜怒哀乐代表了很多人,可叶吱只喜欢漂亮的自己。
叶吱对谢斯年什么都拍的行为表示很不满,但齐妈和于妈很喜欢。
照片洗出来总是一大叠,两位女士在一堆风景照中挑选出叶吱。
做鬼脸的叶吱,偷笑的叶吱,狰狞的叶吱,跑步到虚脱的叶吱,打篮球的叶吱…
没有一张好看的,但两位女士喜不胜收。
于玫樊说,谢斯年相机里的叶吱是活的。
叶吱左看右看,都没看出“活”。
但这次的照片,叶吱很满意。
氛围感,自由感,全到位了。
“这张传出来,我要发朋友圈!”
谢斯年:“回去发给你。”
叶吱乐滋滋地,突然想到什么:“谢斯年,我给你拍一张吧。”
谢斯年:“…不用了。”
他喜欢摄影,却不喜欢拍自己。
叶吱却不容他拒绝,她将谢斯年推进光里,按下快键。
谢斯年只是站在那,手自然垂在腿旁。
他看着镜头,宁静似水。
可就是这样面无表情的谢斯年,拍出来都这么好看。叶吱酸溜溜地想。
她两步走到谢斯年旁边,将相机递给他:“一起拍一张吧。”
谢斯年点头,举起相机。
快键按下那一刻,叶吱垫脚,手绕过谢斯年的脖子,揪住谢斯年的左脸,右手开怀地比了个剪刀手。
“茄子——”叶吱喊道,谢斯年错愕地看向她,手不控制地按了下去。
照片成型了。
谢斯年显得很狼狈,整个身子被叶吱压着偏向她,眼睛茫然,但却盯着叶吱。
对比他,叶吱游刃有余多了。
“这张我喜欢。”叶吱欢喜道,“我决定给你点面子,朋友圈发这张。”
谢斯年默然:“…你是因为这张你好看才发。”
“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不好看了?”叶吱瞥了他一眼,将相机揣回谢斯年兜里。
谢斯年默默收下,只听叶吱好脾气地解释:“我是因为这张我比你好看才发的。”
“……”
谢斯年懒得和她犟。
两人走在湖边,叶吱舒适地闭了闭眼:“你说我们就这么一直走啊走,能走到哪儿去?”
“尽头。”
“胡说。”叶吱道,“津湖没有尽头。”
“总会有的。”谢斯年淡淡道。“路一定有尽头,津湖之所以叫津湖,是它本身的这一块湖。可其他地方没有这湖。那是他们的居所。”
叶吱撇撇嘴:“谢斯年,我发现你这人真较真。”
谢斯年:“我只是在打破你的幻想。”
叶吱感慨:“那是我的乌托邦。”
谢斯年一怔:“什么是乌托邦?”
叶吱嫌弃地看他:“你连什么是乌托邦都不知道?”
谢斯年言简意赅:“不知道。”
“…姐姐免费给你上一课。”叶吱的食指点了点空气,“乌托邦指世界上没有,但你心里有的地方。”
谢斯年顿了顿。
“谢斯年,你心里的乌托邦是什么?”
谢斯年沉默了几秒,才说:“没有。”
叶吱睨他,谢斯年定定道:“我什么都有了。”
深怕叶吱听不懂,谢斯年又补充:“一切好的事物,我都拥有了。”
他已经足够满意现在的生活,所以也没了什么乌托邦。
对于叶吱而言的地方,对谢斯年而言是不理智的幻想。
叶吱感叹道:“看来我和你果然不是一类人啊。”
谢斯年别扭道:“…也不能这么说……你的乌托邦是什么?”
叶吱“唔”了声:“其实我也没想好。”
谢斯年突然有些好笑:“没想好的乌托邦?”
叶吱不重不轻地瞪他一眼:“只是一种寄托而已。”
“很重要吗?”
行人愈来愈多,谢斯年拎着叶吱的后领调换了位置,让她站在自己的右边。
“不知道。”叶吱说,“没想那么多。”
谢斯年嗯声。
又没了话。
或许天气太好,两人都少了针锋相对。寂静舒适的环境总能让人安下心来。
不互怼,就这么走在一起,叶吱居然没觉得不适应。
他们之间的默契同其他人不同,只是走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
走着走着,叶吱走累了。说要回去。
路上,谢斯年兀自道:“或许真的没有尽头。”
叶吱一愣。
谢斯年轻松道:“毕竟我们没走到尽头,谁知道津湖有没有尽头呢。”
叶吱顿了顿,笑了:“谢斯年,你被我洗脑成功了。”
谢斯年也跟着勾了勾唇:“幸好你不是做传.销的,不然得有多少人误入歧途。”
“靠!”叶吱朝着他的胳膊就是一拳,“我才不干犯法的事呢!”
谢斯年没躲,生生受了这一拳,叶吱打的也不重。
两人回了帐篷,谢鹏和叶韦民正在捣鼓烧烤,于玫樊和齐雪莲坐在那儿吃水果聊天,叶一词坐在另一边打游戏。
叶吱坐在于玫樊旁边,拎起一个草莓吃。于玫樊问她洗手没,叶吱囫囵道:“待会儿洗。”
“现在洗去。”于玫樊说,“不洗别吃。”
叶吱委屈:“我又没碰脏东西。”
“那也得洗。”
于玫樊的洁癖刻在骨子里,很头疼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不随自己,但叶吱的不拘小节也同样刻在骨子里,于玫樊只得次次提醒。
叶吱和谢斯年一块去洗了手,于玫樊总算满意了。
齐雪莲笑吟吟道:“你们去哪玩了?”
“沿着湖随便走了走。”叶吱拿着牙签刺了块菠萝,“谢斯年!你把我的照片给她们看看!”
齐雪莲“哟”地一声,“这次这么主动啊。”
于玫樊笑着插话:“那还用想,肯定是斯年给她拍好看了。”
叶吱亲昵道:“还是妈妈了解我。”
谢斯年什么也没吃,屁股都没坐热又起身去拿相机,俩妈的脑袋凑一块看,啧啧有声。
“确实好看!”于玫樊满意道,“拍的像个姑娘了。”
“妈,你什么意思啊。”叶吱嘟囔,“你说的好像我平常不像个女孩似的。”
于玫樊:“我是赞扬斯年会拍。”
“那是我漂亮。”叶吱说,“好看的人怎么拍都好看…哎,你们看看我给谢斯年拍的,也好看着呢!就在下两张。”
俩妈的头再次凑一块。
齐雪莲:“我刚才还没发现这是年年呢…好看好看。”
叶吱骄傲地昂了昂头:“出自叶大师的手绝不会错。”
谢斯年哧笑:“夸你两句还上天了。”
叶吱:“?”
第15章
叶吱小破防了。
她沉默了几秒,才勉为其难地吐出两个字:“…呵呵。”
谢斯年挑了下眉,刺了个苹果吃。
羊排是烤熟带来的,谢鹏把它又放烧烤架里重“暖”了十分钟,端着个大铁盘子将羊排放入。
他一副刚从远方薅了只羊排风尘仆仆的模样,脚的步伐简直像是在跳拉丁舞,奔向桌子,放到“水果宴会”的旁边。
谢鹏“呼”地一声,哈了哈手,洋溢着慈父般的微笑:“趁热吃!”
说罢,他迈着沉稳的步伐又一次踏入烧烤架,与叶韦民同志一块兼任家庭煮夫的职责。
叶吱获得了第一口羊排的所有权。
这是她对于妈手艺第N次的赞叹:“妈!太好吃了!”
于玫樊也就是在这时候才看自己亲生女儿顺眼点儿。叶吱别的不说,嘴是一流的甜。
她闭上眼睛,胡诌几句都是不重样的甜话。捧得不失感情,一看就是真情实感。
就算是敷衍,叶女侠也能做到不让别人发现她的敷衍。
但这次她是真情实感的,于玫樊昨晚就把料腌下去了,今早这么一烤,香味已经出来了。
叶吱连吃了两块,顶得慌,想着吃点零食消消食,牙签刚刺上菠萝,就被于玫樊拒绝。
于玫樊:“你今天吃几块菠萝了?”
叶吱想了想:“两块还是三块。”
“别吃了。”于玫樊道,“菠萝吃多了嘴苦。”
她不在意道:“嗐,不会啦。”
谢斯年在一旁默默开口:“上次你一个人吃了五块菠萝,嘴苦了一个下午。”
叶吱顿下。
谢斯年煞风景地补充:“你说你这辈子都不想吃菠萝了。”
叶吱:“。”
那得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前段时间待在家里,叶吱鲜少吃水果,偶尔顺手捞个香蕉苹果啃,菠萝难剥,于玫樊一般不买。
这得是上学期吃水果捞的事儿吧?谢斯年把这些琐事记这么清楚干什么?
叶吱会吃的水果多,唯独产生强烈抗拒的大概只有榴莲。
但什么都吃不代表什么都爱吃,只要进水果捞,她的目标只有一个:菠萝。
先后拿四五个菠萝,眼见着快叠满趁机塞上两块西瓜,再在夹缝中搞点儿小青提。偶尔来点兴致,再搞点儿芋圆和糖果。
简称就是——吃菠萝。
江池燃管她叫菠萝大王。这人记吃不记打,每回给叶吱取外号都得被揍上一拳,踹上一脚。
回回被打,回回爱讲。
要不说什么样的人和什么样的人玩,江池燃记吃不记打,叶吱也一样。
每回都买菠萝,每回都嘴苦。
过了那一下,又嘴馋。
所以谢斯年这么说完全有道理,但此刻嘴里还没发苦的叶吱却并不领情。
她秉着“青梅竹马,相爱相杀”的戏码,道:“谢斯年,你别跟着煽风点火。”
说罢,头被于玫樊轻地拍了一下:“你这人说话忒不中听。”
叶吱捂着头,心说您第一天发现吗?
这话她不敢说,想都不用想,说完绝对再来一个栗子。
她不喜欢吃栗子,还是拉倒吧。
想了想,叶吱觉得不说话才是最好的结果,于是开始装哑巴。
叶一词打完了游戏,手机揣兜里,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叶吱旁边,熟练地套上手套,拿起一块切好的羊排一声不吭地吃,一看就是游戏输了。
于玫樊瞥了眼叶一词,没搭理,同齐雪莲聊着天,说着在某个app上看到春溪蝴蝶谷开了樱花。
齐雪莲的眼里放光:“什么时候谢啊?”
于玫樊:“刚盛的,应该没那么快谢,要不明儿就去?”
去年蝴蝶谷开樱花,齐雪莲和于玫樊就想去得紧,但时间一拖三俩天,樱花都谢了,也没东西可看了。
这回刚盛开,早些去,还能看个美景。
齐雪莲点头说好,谢鹏拿着一大串刚烤好的肉和菜,豪爽地放在放羊排的板上,乐呵呵道:“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齐雪莲:“和玫樊说明天去蝴蝶谷的事情呢,你们俩有空吗?”
谢鹏:“明儿不行,上班呢。”
齐雪莲“哦”了声,习惯了:“那我们五个去。”
谢鹏应了好,于玫樊道:“你和老叶别忙活了,先来吃点。”
谢鹏:“你们先吃,我们再烤一批!”
叶一词嘟哝:“妈,你别担心了,我刚可看见谢爸他们偷吃了。“
谢鹏嘿嘿地笑:“就你小子眼精!”
说罢,他转身走了。
叶一词拿了个牛肉串,吃了一口,“唔”一声。
“有点咸了。”
叶吱斜了他一眼,吃着玉米粒:“要不给你拿点糖撒撒?”
叶一词:“也不是不可以。”
“…白痴。”
叶一词幽怨道:“自己不喜欢,就骂别人白痴。”
叶吱镇定自若,对于自己这一自私行为供认不讳:“对啊。”
叶一词:“…行。”
叶一词灌了半杯椰汁,舒畅地“哈”了声,被于玫樊说“没相”。
叶一词皮厚得很,听着她这么说,哈不出来也得哈,连哈了五声,嘴被烤馒头堵住。
叶吱堵的,完了后道:“舒服了。”
烤馒头串了两个,一个在叶一词嘴里,另一个叶吱给吃了。
饱了,叶吱招呼着叶一词玩王者,叶一词刚输,没什么兴致,但叶吱这人想一出就必须有这出。她说要玩,叶一词只得陪着,他问谢斯年玩不玩,谢斯年还没说,就被叶吱一句“他不懂游戏”给挡了回去。
谢斯年也只是笑笑,不语。
两个人的双排,不知不觉中谢斯年和叶吱只剩下一拳不到的距离,谢斯年的头偏向她,突兀道:“有人进草丛了。”
叶吱:“知道。”
“你不打他?”
谢斯年记得之前看他们玩,有人进草丛都是要打的。
叶吱正专注的清兵线,闻言道:“那是队友。”
谢斯年干巴巴地“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谢斯年又说:“你为什么躲在草丛不打龙?”
叶吱:“蓄势待发。”
谢斯年沉默。
叶吱:“抢到了!”
谢斯年:“这不是偷东西吗?”
叶吱:“…谢斯年,你神经吧?”
一个游戏,偷东西?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挺正义的。
四个大人坐一块吃着东西闲聊着,没太注意这三小孩,要不就冲这“神经”两个字,叶吱怎么也得被于女士说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