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心头一惊,抹去眼角的泪痕,“表哥现在在何处?到底出了何事?”
那小厮指向画舫,“将军就在那画舫中,请娘娘随小的前去。”
*
陆庭筠用帕子捂住口鼻,拨弄桌上焚香炉中的药草,那药草闻了有让人致幻的功效,他冷眼看着姜嬛沉溺在自己的幻觉中,在床上乱滚的丑态,他厌恶地推门,整理了身上的衣袍出门。
他自然知晓魏颐带崔莺来此处的目的,方才崔莺那不可置信的神情,便知她定然误会了,崔莺定是觉得他肮脏不堪,和那些下贱的男宠一样,对姜嬛奴颜婢膝,出卖了身体讨好太后。
他用帕子擦拭腰腹上的刀伤,疼得咬紧牙关,汗水从前额滴落。
姜嬛自从得知自己染上了那种病,便越发变态疯狂,那病发作,浑身奇痒无比,便在他的腰间划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只会让她出气。
不过有了这些令人致幻的药草,姜嬛沉迷在自己的幻觉不可自拔,不过一想到姜嬛产生的幻觉是自己,他便觉得恶心作呕。
姜嬛最后会依赖这种药材,会上瘾,最后神智不清,会出现疯癫之症。
对付了姜嬛,便只剩下那个暴君了。
潇鹤就守在屋外,见陆庭筠脸色有些不好看,月白的衣袍又渗出了血迹,又叹了口气,忧心问道:“是不是太后又弄伤了公子?”
陆庭筠毫不在意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了,他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伤便伤了,这些伤还有失去肋骨的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什么事该做,什么人才该信。”
潇鹤正待还要劝,却被陆庭筠抬手阻止。
“姜萋萋可开始行动了?”
潇鹤点了点头,“那姜萋萋心思歹毒,竟然给自己的亲哥哥下药,皇后娘娘不知是姜萋萋的诡计,急忙前去救人,眼下已经进了那间屋子,只怕已经被锁在屋内,和姜将军关在了一起。”
潇鹤的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了一阵叩门声,见姜萋萋一脸娇羞地站在门外,把玩着自己垂落在前胸的一缕长发,“这仙女湖风光正好,陆大人可愿赏脸陪萋萋小酌一杯?”
就在昨夜,姜萋萋才终于打听到,她那日在仙女桥上偶遇的男子,便是崔莺原本要嫁去陆家的嫡长子,也是当今大熠最有权势的陆相陆庭筠。
手握滔天权势,却生得貌若谪仙,那样的男子,如何不令人心动。
“好,姜小姐引路。”
姜萋萋见陆庭筠知晓她的名讳,心中更是欣喜若狂,赶紧引着陆庭筠走上了楼上的雅间,那间雅间就十分巧合地安排在崔莺和姜怀瑾那间屋子的隔壁。
她虽不知陆相为何会突然来了临安城,但她知晓陆庭筠的出现,定与崔莺有关系。
只是见他腿上似有疾,行走需拄着拐杖,心里很是为之暗叹惋惜,心想谁竟然如此狠心伤他,不过即便他是个瘸子,落下残疾,他身上的矜贵气度却也半分不减。
“大人请坐!”
姜萋萋将桌上的酒杯满上,起身为陆庭筠的酒杯中斟满了酒,她端起酒杯敬酒,却装作将酒打翻在陆庭筠的身上,姜萋萋赶紧掏出帕子,正要替他擦拭胸前被酒水打湿的衣袍,却被陆庭筠一把抓住了手腕,那眼神像是粹了冰,“姜小姐可站稳了。”
姜萋萋却被他一把推开,姜萋萋脸色一僵,扶着桌角这才站稳,“萋萋昨夜见到大人深夜从清水巷出来,那是我兄长的宅院,大人为何也在,难道大人来临安城是来找人的?”
她想要暗示崔莺早已被兄长金屋藏娇,暗示他们那见不得人的关系,陆庭筠又如何听不出她话中有话。
陆庭筠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肋下的伤口刺痛难忍,就像是他心也被人用利刃一道道地割开,伤口倔强地不肯愈合。
他的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滴落,他从胸口摸出那绣着梨花的帕子,擦拭脸颊处的汗水,但那种帕上的梨花香气,和崔莺身上那诱人的香气如出一辙,昨夜美人在怀,萦绕在他鼻尖的便是这种香味。
不管他心里有多怨恨,在他见到崔莺的那一刻,满腔的恨意已经荡然无存。
他只想将她紧紧拥在他的怀里,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再也不放她走。
姜萋萋见陆庭筠兴致缺缺,并不上钩,心想若是他见到哥哥和皇后的丑态,便会知道崔莺根本就不如她,崔莺这种人根本就更不值得被陆庭筠喜欢着。
她有信心,只要她再耍些手段,陆庭筠一定会被她迷倒。就像临安城里那些个臭男人,只要她勾勾手指,那些男人便眼巴巴地跟过来,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着她亲近。
“大人独自喝闷酒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萋萋为大人献上一支舞吧!”
姜萋萋以崔郦为榜样,穿着打扮也是极力效仿,但凡崔郦会的,她都要去学,虽她不如崔郦师从名师,凭一支舞名动京城,她也凭借动人的舞姿,窈窕的身段,在临安城也颇有名气,引得临安无数才子为她的舞姿倾倒,为她那绝美的舞姿吟诗作赋。
争相吹捧。
陆庭筠知晓姜萋萋的用意,更知她只是在等,等隔壁房间闹出了动静,再找理由带他前去。
陆庭筠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好。有劳姜小姐。”
他一杯接着一杯,无论她的舞姿有多美,无论她扭动着细腰如何撩拨,他的目光始终是游离的,他那双墨黑明亮的星眸,像是看了姜萋萋,却又像是并未看她。
姜萋萋压住心里的火,心想便是个木头,也该会有反应,像陆庭筠这般的始终稳如泰山,毫不动容的,简直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奇葩。
她的外裙已经垮在了肩侧,隐约可见胸口幽深的沟壑。
便是寻常男子见了,只怕早就酥软了身子。
偏偏陆庭筠熟视无睹,她只得讪讪地拉好自己的衣裙,毕竟这屋子里没有炭盆,风从敞开的窗子往里灌,还挺冷的。
她想干脆将这一切都捅破了,她坐在陆庭筠的身侧,“陆大人可知,崔莺与兄长早已私定终生,她分明已经入宫,成了皇后。与兄长的身份也是云泥之别,她竟如此不知廉耻,纠缠兄长,我方才得知,她竟和兄长在这画舫里……”
她羞得用帕子遮挡面颊,却暗暗去觑陆庭筠的脸色,陆庭筠想起了上元夜在仙女桥上看到崔莺和姜怀瑾如此亲密,想起她在坠崖那日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说接近他只是为了利用,她从未喜欢过他。
那她真正喜欢之人其实姜怀瑾吧,姜怀瑾送她的耳铛,她便时刻戴着,看来她一直记着姜怀瑾的情。
“这天下女子何其多,比她美貌,比她忠情的女子亦不在少数,大人何苦困于己心,一直看不透呢?”
姜萋萋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陆庭筠的身后,她将手轻放在他的手背上,“大人不若拨开云雾,或许能见到更美的风景,也能遇到更好的人。大人,何不看看身边的人呢?”
陆庭筠冷眼看着姜萋萋,眼神虽然依旧冷漠,姜萋萋身上那浓郁的香气,是那样的俗不可耐,脸上厚厚的脂粉更是令他倒足了胃口。
姜萋萋则很是兴奋,陆庭筠的眼中倒映着她的模样,他终于肯看她了,姜萋萋更觉动心不已,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便是想方设法也要将他得到。
“姜小姐指的是你自己吗?”
姜萋萋心喜万分,觉得自己的暗示他终于明白,这榆木疙瘩总算要开窍了。
“萋萋可以成为大人放在心上之人吗?”
陆庭筠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可笑的笑话,“姜萋萋生性风流,游走多名男子之间,陆某自知配不上姜小姐。”
原来她的老底都被陆庭筠揭穿了,姜萋萋脸上青白交加,羞臊难耐,“崔莺又比我好上多少,她此刻正在房中和男子鬼混,陆大人你听……这声音,陆大人看不上萋萋,可她呢?”
正在这时,隔壁传来了一阵响动,姜萋萋指向隔壁,嘴角勾起了得意的笑。
算算时辰,那药也差不多发作了,若是被陆庭筠当场撞见崔莺的丑事,他还会对崔莺念念不忘吗?他定会弃了崔莺,转投她的怀抱。
“有一事,萋萋不知该不该告诉大人,皇后和兄长早已私定终身,今日兄长出门鬼祟,我便一直跟着兄长,他见皇后上了画舫,便急切地跟了过来,眼下只怕瞒着旁人和皇后在房中难分难舍呢……大人可要随萋萋进去欣赏?”
姜萋萋欲言又止,她便是为了让陆庭筠起疑心。
只听“砰”地一声响,他手里的酒杯重重搁在桌案上,他在上元夜那日看的清楚,崔莺和姜怀瑾是那样的亲密,亲密得让他嫉妒。
他拄着拐杖,步步走进,双手撑在桌前,与她靠得很近,“姜小姐知道吗?”
姜萋萋觉得自己心都快要跳出了喉咙口,心想难道陆庭筠改变了心意,想要和她好了。
姜萋萋竖起耳朵听,只听陆庭筠一字一句地道:“姜小姐是本相见过的最无耻之人。”
“你……”姜萋萋气急败坏,气得半响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还有你知道得太多了。”他突然出手,将姜萋萋打晕在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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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50章
◎臣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娘娘◎
姜府的小厮将崔莺引进画舫第二层最靠里间的那间房, 崔莺见姜怀瑾倒在地上,正要上前查看,姜怀瑾见崔莺推门进来, 便大声喊道:“莺儿快走。”
可却已经晚了,那小厮被姜萋萋收买, 他一把将崔莺推进房中,又从门外挂了锁,将她和姜怀瑾锁在屋内。
崔莺急忙用力去推门,发现门被人锁住, 纹丝不动, 根本就无法推开,她赶紧跑到窗边, 去推窗,却见窗外是那才融了冰的湖面,湖面上冒着寒气。
那种落水的恐惧和快要窒息的感觉, 她吓得连连后退, 赶紧远离了窗边。
“莺儿,我……”姜怀瑾脸色涨红,看上去有些难为情,像是有话想说,却难以启齿。
崔莺见他的脸色和眼神都不对劲,便心中有了猜测,心里也很是紧张害怕,尽可能地离他远些, “表哥可是身体觉得不适?”
姜怀瑾点了点头, 却步步走近, “我出门前喝了盏茶, 便觉得浑身发热,难以控制。”更令他难以启齿的是他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那种感觉让他不顾一切只想要占有她。
果然如她所料,姜怀瑾是中了药了。
“莺儿,我喜欢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我担心你会有危险,便悄悄跟着你……但你别怕,我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咱们可以离开这里,去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我会娶你为妻,会爱你敬你呵护着你……”
这间屋子并不大,崔莺已经没有退路了,她知道这是姜怀瑾中了药,那药已经渐渐地吞噬了他的神智,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
她情急之下端起桌上的茶盏,将盏中冰凉的茶水泼到他的脸上。
“表哥,你冷静一点!”
她知晓这样做也只能让他保持片刻的清醒,很快那药效发作,他便再也无法控制自己。
她心一横,又退到了窗边,心里狠狠犹豫挣扎了一番,打算眼一闭,心一横便爬窗往下跳。
却被姜怀瑾拦腰抱住,“莺儿,危险!”
“表哥,你快放开我!”
见到崔莺那一张一合的唇,姜怀瑾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想要亲吻在她的唇上,却被崔莺用力地推开,“表哥,抱歉,我只当你是兄长,对你并无男女之情,我不能接受你的心意,表哥,你不要逼我,我不想因此恨你。”
姜怀瑾见崔莺那绝望的眼神,满脸的泪痕,他的心狠狠地刺痛了一下,松手放开了她。
他拔出长剑,割开自己的手腕,疼痛能让他保持片刻的清醒,不会让他做出后悔一生的事来。
“莺儿别怕,我说过的,我绝不会伤害你的,我宁愿伤了自己,也绝不愿伤害你。”
崔莺也借机与他保持距离。
手腕的疼痛的确可以让他保持片刻清醒,但他的脖颈处也已是通红一片,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莺儿,我从很久很久以前便喜欢你,若是你和陆庭筠没有婚约,更没有进宫,你会不会……”
*
屋内传来了一阵响动。
陆庭筠站在门外听到姜怀瑾说的话,却并未立刻破门而入,直到他听到崔莺的声音,
“表哥,我来帮你。”
陆庭筠狠蹙了下眉头,赶紧撬开了那锁,气得推门而入,只见崔莺正取下披帛,绑住了姜怀瑾的双手。
原来她所说的帮他,其实是这个意思。
她的手上还握着一只瓷瓶,他闯进来的那一瞬,她便要用那只瓷瓶往姜怀瑾的颈后砸去。
她便是打算如此帮他的。
虽说姜怀瑾是习武之人,他的身子骨比寻常男子要强健许多,但这样粗的瓷瓶砸过去,也不怕闹出了人命。
陆庭筠微不可查地弯起了唇角。
对上崔莺吃惊的眼神,他这才敛住了唇边的笑,那幽深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手忙脚乱的崔莺,“娘娘,别来无恙啊!”
“陆庭筠,你又怎会在此!”
他嫌姜怀瑾吵,便大步上前,一记手刀,将姜怀瑾打晕了过去。
潇鹤则非常有眼头地进了屋,搀扶着昏睡的姜怀瑾走了出去,还十分体贴地关上了门。
不知为何,当崔莺见到陆庭筠突然出现,心中酸涩难耐,伤感地落下泪来,她的手指死死地抠住衣角,低头擦干脸上的泪,整理了身上有些凌乱的衣裙。
“多谢陆大人救了表哥,我这就带表哥去医馆。”
她从他的身边擦身而过,她低着头,垂眸遮挡眼中忍不住又要落下的眼泪。
陆庭筠的冷笑声响起,“娘娘对姜将军还真是情深意重,关怀备至,还真是连片刻都舍不得分开啊!臣方才闯进来,是不是坏了你们的好事了?”他薄唇轻勾,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你……”崔莺觉察出他话语中含着讽刺,她不觉皱了皱眉,并未理会他,便要转身离开。
既然她和陆庭筠已经结束了,便也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她都已经决定忘了他,那更没有见面的必要。
但再见陆庭筠时,她的脑中不断地浮现方才他和太后在房中的暧昧情景,她只觉心乱如麻,她觉得陆庭筠不像是会屈服于权势之人,难道他是有什么苦衷?
但见他那张冷脸,他极不客气,甚至满是讥讽的言语,崔莺却将想问的话都咽了进去。
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娘娘难道就不问问臣过的好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