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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知尧
◎“叫声老公。”◎
“你打算怎么做?”
乔知吟缓慢从他袖口移至指尖, 小拇指勾住,轻轻摇晃。
苏祁尧目光仍在她身上:“都听你的。”
“如果他跟我聊起我们大学时候发生的事,你应该不会介意吧?”乔知吟眨眨眼, 先给苏祁尧打预防针。
苏祁尧的手还被乔知吟随性把玩着,本不敏感的皮肤也跟着酥痒了些, 再见她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引导的炽热注视,好似一些耿耿于怀的事能在此时瞬间放下。
苏祁尧喉结滚动:“说不准。”
“苏祁尧。”乔知吟以为自己没能说服他,又扯了扯他的手。
“苏太太。”话未落,先被苏祁尧打断。
继而漫不经意提及:“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对我换个称呼?”
话题转移得突然, 乔知吟被迫收回注意力。
“这个称呼不好吗?”她问。
“不好。”苏祁尧答, 顿了半晌后又改口,“是不够好。”
他是说过, 但乔知吟只当成是床上的一些调/情话,清醒时候觉得太过别扭,至今仍旧“苏祁尧苏祁尧”地称呼他。
这仨字叫起来比较顺口, 虽没有那么亲昵, 但又比最初那个“苏总”好太多。
“也行。”乔知吟顺着苏祁尧的意思,“那叫你阿尧?”
“今天这么好说话?”苏祁尧眉眼浮着柔意,像是冬季里一层湿润的薄雾。
又问她:“为了哄我?”
乔知吟摇摇头。
才告诉他:“我听见你父亲这么称呼你。”
那一闪而过的笑稍敛去,被似被戳穿的窘迫替代,没出声回应,但沉默已经代表了很多答案。
昨日在与苏祁尧父亲见面时乔知吟便注意到他们之间的称呼,这是她所听到过的关于苏祁尧最特殊的叫法。
后来转念一想,苏父是苏祁尧生命当中唯一能体会到的亲情来源, 他对这一切应该十分留恋。
所以他也会非常重视称呼, 渴望寻求曾接受过的那份被爱过的情感。
“阿尧。”乔知吟尝试呼唤他。
“嗯?”苏祁尧牵住她的手, 感受掌心的柔软。
路灯穿过树影照耀进室内, 抚过面庞,忽明忽暗。
余光里车辆即将拐进餐厅停车场,她再确定他的想法:“你会愿意跟彭睿宸好好相处吗?”
“行。”礼尚往来这个词还是苏祁尧从乔知吟身上学会的,她都已经做了让步,他也理应付出些什么。
又在并肩踏入餐厅,恰好听见路过陌生人娇嗲的一句“老公”时,苏祁尧脚步放缓。
陡然反悔:“你也叫声老公我再考虑你的要求。”
“……”
乔知吟留给他一个白眼,松开他的手大踏步往前走。
苏祁尧莫名失笑,跟上前强势将她捞回身边。
“苏太太不同意?”
“苏先生,太过贪心容易作茧自缚。”乔知吟默默提醒他。
“行。”苏祁尧不恼反欣然接受,“今晚再叫也一样。”
-
这场三人的晚餐比想象中顺利,苏祁尧虽然不爱开口说话,总傲慢矜冷摇晃酒杯,但至少不甩脸色,也没有说些什么让气氛变僵的话。
反倒是彭睿宸更照顾他些,又是道谢又是倒酒,不断找话题奉承。
苏祁尧本没必要理他,但在乔知吟瞪眼暗示下还是选择应和,甚至在偶尔哪句话态度稍差了些都会接收到乔知吟的警告。
苏祁尧何时像现在这般被人管着。
他的手放在她腿上,本打算轻掐表示不满,但终究没舍得,如她所愿与彭睿宸和谐相处。
分开时,乔知吟身上压着的担子仿佛瞬间轻松,脸上的笑容愈发发自内心。
苏祁尧与她行走在街边,找到她的手相牵,不免受她的好心情感染。
“傻笑什么?”他出声问道。
“你不觉得现在是最好的状态吗?”乔知吟看着他,“彭睿宸的事业生活都有好转,我对他的亏欠弱了些,如释重负。”
“本就不该有。”苏祁尧还是坚持强调。
“你是这么觉得的,但对我来说不是。”乔知吟没想继续同他理论,惬心依旧。
她与苏祁尧算是两个极端,苏祁尧没什么道德感,而她的道德感却太强。
这便注定了她容易将错归于自己身上,陷入自责,很难放过自己。
这样的人总会背负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
这个年过得很快,每日都有不同的进展,完全刷新了生活方式,与前一年的状态截然不同。
又是一个清晨,乔知吟站在客厅窗前关注那盆所有花苞全都盛开的蝴蝶兰,眸底满是惊喜。
她每年春节都会养的花,还是初次见到盛放得如此惊艳。
苏祁尧刚吃完早饭过来陪她赏花,同时简单浇了水。
“这是好运的象征,蝴蝶兰花开得越茂密,寓意来年事事顺遂。”乔知吟非常擅长抓住这些好寓意,总愿意相信任何幸运的事情。
“今年已经足够好运了。”苏祁尧告诉她。
“可不能这么说。”乔知吟赶紧道,“说了容易开始走下坡路,赶紧撤回。”
苏祁尧笑道她迷信,在她额头亲吻。
“我去趟公司,晚点回来。”他告诉她,“今晚估计会下雪。”
下雪天几乎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约定,今后的每场雪都会想起对方。
乔知吟与他告别,再回到窗前,这边的每盆花都被照顾得不错,她一时兴起,想在阳台做个小型的花园,闲暇时间还能养更多的花。
不过还没开始行动,她便收到乔家人打来的电话,让她回家一趟。
说是出了什么事,消息来得突然,她迅速前往,过程只给苏祁尧发了条短信交代。
整个乔家气氛凝重,祖母一脸怒气坐在主位,乔父却跪在地上,他旁边是站着抹眼泪的乔母,还有乔亦筱在角落,表情为难。
在过来的路上,乔亦筱大概跟乔知吟解释发生的事情,大概是最近乔家企业亏损严重,情势愈加糟糕,乔父受人所骗擅自挪用资金,又在旦夕之间被洗劫一空,导致整个企业祸迫眉睫。
乔知吟才知道一个消息——这种事情不止发生一次。这么多年来,乔父对公司的管理频频出错,若非有苏氏不断替他们出面解决难题,他们早就该倒闭。
按照正常情况,这次危机本也会由苏氏帮忙解决,但不知为何苏氏迟迟没有动作,眼看着马上惊动警方,祖母才会将她喊回家。
她出现时,祖母的怒意随之转移到她身上。
质问:“我跟你说过多少遍,别与苏总闹矛盾,你倒好,春节随意跑回家那么多天,要不是你任性妄为,苏总怎么可能放任我们不管,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乔家?”
乔知吟面色发白,拧眉面对祖母。
她无惧反问:“这件事不是你们出的错?为什么不弥补过失反倒要怪别人?”
“最大的错误就是你犯下的!”祖母拄着拐杖拍桌,振聋发聩的动静令人心慌。
她一步步朝乔知吟的方向走来,乔亦筱想拉也拉不住,只能干着急。
教训的声音还在持续:“身为乔家的人,没有点乔家人的样子,不做好分内的事不说,回了家只会顶嘴,乔家人养育你这么多年到底是干什么的。”
“什么才叫分内的事?”乔知吟咬牙一字一句,“掌管乔家企业却不做事,企图依靠卖孙女来维持运转,占着背后有人就可以变本加厉,这就是您分内的事?”
“啪——”
乔知吟脸上挨了一巴掌。
声音响亮尖锐,弹至偌大家中的各处角落,形成一遍又一遍回音,此起彼伏。
乔知吟没躲,布满红血丝的眸死死锁定面前老人,充斥着的情绪满是怨恨。
几乎轻吼:“我已经付出了我的婚姻,我已经嫁给了一个我完全不喜欢的人,你们还要我怎么样?”
“身为乔家人,这就是你应该做的事。”祖母也气到发抖,被用人搀扶着才能勉强站住。
乔知吟只觉得讽刺:“现在知道我是乔家人了?在结婚前有人问过我的意见吗?有人提前通知过我吗?你们有尊重过我吗?”
“别跟我扯这些,整个乔家的命运,没兴趣陪你在这闹小家子气。”祖母一言否定她的控诉。
她点着拐杖:“回去后立刻向苏总道歉,让他出面处理这件事。”
“凭什么?”乔知吟态度强硬,“让他一味付出,你们继续逍遥快活,继续作践整个企业?”
“是不是作践由不得你说。”祖母又被她气到抬手想再落下一巴掌,但被乔亦筱求情才放下。
“你当下首要任务是服侍好苏总,迅速生下男孩巩固地位,别等到苏总腻了你才后悔。”
“我不——”
乔知吟还想表明自己的立场,未曾想身边的乔亦筱忽然晕倒,她赶忙跑去扶住她,眼泪再忍不住往下掉。
-
又下了雪,铺天盖地,以奇快的速度为窗外一切铺上上厚重的白。
乔知吟站在窗前望着傍晚灰暗的天,这是她与苏祁尧错过的第四场雪,现在却无心在意。
乔亦筱躺在床上抱着热水袋身躯摇摇欲坠,她方才是假晕,但也是真的发了烧。
“我也才知道这件事,爸他不会管理公司,祖母又总想着依靠苏氏,这么多年来,苏氏到底为我们做了多少事。”乔亦筱气恼。
她们身为女孩,始终没什么过问的权利,乔亦筱还是这两年才得到祖母应允开始进入公司实习,更没想到乔家企业竟几乎只剩下空壳。
乔知吟只因自己生在乔家而悲哀。
在祖母乃至乔家所有人眼里,她始终低人一等,所存在的意义只为了联姻。
可她一向追求平等自由,向往势均力敌的相处关系。
她受不了如此压迫。
第56章 知尧
◎“你永远是对的。”◎
整个乔家乱成一锅粥。
乔知吟交代乔亦筱好好休息, 推门下楼时发现大厅一片寂静,连用人都不见踪影。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几乎成块往下砸, 使树枝摇曳,又散落无数碎片。
这样的大雪使世界只剩下静, 静到荒凉,蔓延至全身。
乔母红着眼眶从身后过来,母女俩无声对望,最终也只能化为复杂的叹息。
大厅内两人对坐, 手边的茶冒着热意, 却温暖不了心情。
“用人都在你祖母那边,她也晕倒了。”乔母告诉她, 声线泛着沙哑。
祖母说是因为她而气晕的,好在不严重,尚需要静养。
乔父还在她那边照顾她, 整个家中只剩下凝重。
“亦筱没事吧?”乔母又问。
乔知吟语气平淡:“发烧了。”
“严重不?吃过药没有?”
“不严重, 吃药后正在休息。”
连母女俩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如此僵。
乔母点头,神情不属:“这些事,妈得跟你道个歉,一直以来是我们过得太过安逸,只想着靠苏总,才会导致现在这种情况。”
乔知吟捧着水杯,企图温暖自己冰冷的双手。
眼神落在飘散的水雾上,似自言自语:“原来苏祁尧不仅仅帮我们度过危机, 还要负责收拾我们留下的烂摊子。”
那些年他明明也不好过, 光是救下乔家便已经差点要了他的命, 她更想象不到他后续到底顶着多大的压力。
乔母心里也苦:“没有苏总, 我们撑不到今天。”
“他还为我们做过什么事?”乔知吟没有抬眸,追问道。
乔母朝她投去担忧的目光,还是如实回答:“那年我们家濒临破产,凑不出钱缴付你们姐妹俩的学费,是苏总将资金周转过来才能保证你们顺利上学,后来的一段时间你们的生活费其实都是由苏总负责。”
“有次你父亲受伤入院,苏总帮忙联系了专家进行手术,你堂弟跟别人打架进了警局,也是他出面帮忙解决,还有……”
原来这么多。
不仅仅公司运转上,乔家的生活中每一处都有苏祁尧的痕迹,若非有他,乔知吟甚至连书都读不起。
更可笑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这些事。
反而,对他那么差。
嗓音逐渐沾上哽咽:“都是跟我有关的事,之前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乔母能捕捉到乔知吟的心情变化,将手覆盖在她手背处,“妈的意思是,没必要让你知道这些。”
祖母只想要一个联姻工具,既然是工具,则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只要能为这个家族做出贡献便足以。
所以她多年前才会将乔亦筱带到身边,亲自培养出这么一个最适合联姻的人,但只怪造化弄人,最后结婚的成了乔知吟。
她要是早知道这些,或许就没有那么抗拒这段婚姻,这样既能放过她自己,也能放过苏祁尧。
如今才让她知道这些事,她又怎么能够好受。
“吟吟。”乔母难受极了,咬唇看着她,“这件事是我们对不起你,牺牲了你的幸福,我们想过了,就算是坐牢也好,破产也好,我们都愿意接受这个结果,你要是过得不开心就别勉强。”
“怎么才算不勉强?”乔知吟自嘲似的弯唇。
“苏祁尧为我们家做了那么多事,我非但没有履行好贤妻良母的职责,反倒踩一脚潇洒离开。”她闭眸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我有这个资格这么做吗?”
“你别多想,这不是你的错。”乔母试图安慰她。
乔知吟反问:“不是吗?”
怎么可能不是。
不仅是她的错,她还是罪魁祸首。
蓄谋已久的泪水滚落,滴到洁净的桌面。
她声音极轻:“我们亏欠苏祁尧的,还能还得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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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暴雪封了路,乔知吟被困在乔家无法回去。
她坐在预告夜色的漆黑黄昏里,动手向苏祁尧发条信息交代。
苏祁尧告诉她:【想回家的话我去接你。】
乔知吟:【不用,太麻烦了,我明天再回去吧。】
话落,却还不自觉补充一句:【你会介意吗?】
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停顿许久,仿若是那人诧异的代表。
最后仅回复两个字:【不会。】
乔知吟正准备上楼找乔亦筱,转身又发现一个身影出现在风雪中。
她走过去,发现是顾恒钧。
他没进门,固执在风口处停留,纯黑的外套上俨然堆积满了白色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