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努力积极生活的人成了苏祁尧,而对生活提不起兴趣来的人成了乔知吟。
回家前,苏祁尧专门安排张助送来一个全新的包,还买了她最喜欢的奶油蛋糕哄她。
但齁甜的味道都只能停留在喉咙,更无法往胸腔扩散。
水逆的日子总归身心疲惫,晚上在家办公的状态也不行,乔知吟曲着腿放空自己许久,最后干脆抱着电脑走到苏祁尧那边。
一团身影钻入男人身边,电脑仅随意放置桌边,腾出两只手环住男人的腰。
“阿尧。”她就像是一只小猫,在他怀里蹭了蹭。
苏祁尧心也软了:“嗯?”
“我有个策划案要写,但我就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她诉苦,语气平淡但所能抓住的只有哀伤。
“那我们不写。”苏祁尧尽自己所掌握的形式安慰她,“不喜欢的事,你有资格不做。”
“那我工作怎么办?”乔知吟又问。
“留着,或辞职,随便你,你可以不再受朝九晚五的束缚,随意周游世界,做一切你想做的事。”苏祁尧毫不犹豫。
“听起来很惬意。”乔知吟随之笑了。
可她又问:“那你希望我辞职,还是继续工作?”
“我的意见重要么?”苏祁尧没答反问。
“重要。”乔知吟当即出声。
顿了顿,又努力说出那句昧着良心的话:“……我都听你的。”
话落之时,却被诡异的寂静替代,不安的心绪肆意挥洒。
“吟吟。”苏祁尧嗓音沉重略哑,“你最近很奇怪。”
乔知吟没敢看他,逃避闭眸:“怎么了?”
两人虽是相拥,但距离好似很远,几乎看不清对方。
苏祁尧也没有与她对视的胆量,仅有她身上的温度告诉他她还在。
他说:
“你一直在刻意顺从我。”
第58章 知尧
◎“我不会离开你。”◎
乔知吟确实是在讨好苏祁尧。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 自从得知苏祁尧为了乔家做了那么多事之后,她就发现自己丢失了与他谈判、与他闹别扭的权利。
她觉得自己应该认了这个事实。
那个从小跟在祖母身边被培养的人本该是她,她早在十年前就该为了这场联姻做准备, 她更应当如祖母所愿服侍好自己的丈夫。
如今才幡然醒悟的她好像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安分完成自己本职工作, 她将会听从苏祁尧的话,他想让她工作,那她就去工作,不想让她工作的话她便在家当一个贤妻良母。
她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可是现在, 苏祁尧却抱着她, 无声安慰,并告诉她:“你是你自己, 不用为了我委屈你。”
其实也没什么好委屈的。
她是乔家受益人,理应为了乔家付出,她过得很幸福, 反之是她不断在伤害苏祁尧。
她做错的太多了, 她有她的责任需要完成,都在情理之中。
可一听见他的声音,她愈发觉得压抑。
将头埋进他的身躯里,乔知吟指尖无助圈紧那块布料。
“你没有希望我做的事情吗?”她问。
“没有。”苏祁尧知道她心情很差,环绕在胸腔处只剩下无措。
他告诉她:“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满足。”
其实这才是他一直以来的目的。
所以无论是与黄志忠对抗也好,被乔家人得寸进尺也罢,他都心甘情愿接受, 只要能见到她。
多傻的一个人啊。
“好。”乔知吟的声音展露着叹息。
她必然应允:“我不会离开你。”
-
苏祁尧最近的精神状态刚有所好转, 又因为乔知吟的情绪波动而再度不稳定。
即使与乔知吟同床共枕, 但他依旧头疼整夜。
耳廓是她平稳的呼吸声, 闭眼是她无血色的脸以及抱着他缩成一团的身躯,两者共同留在这个暴雪夜里。
在这种时候,他无比厌恶自己。
若他能理解她的情绪,兴许能替她分担,她或许就不会那么累。
可他不能,他甚至连安慰的话都说得如此僵硬,他无法带给她需要的温暖。
乔知吟心情不好,他的状态自然也好不了。
翌日前去见了他那位姑父,这么多年过去,他对这些亲戚早就没什么印象,但当面对那位苍老的男人,一些久远的回忆似乎由此对应。
在为数不多的快乐中,也曾有这个人的出现。
姑父交给他一份录音,是埋藏了多年最近才被发现的,关于那年姑母与他母亲的对峙。
听完全程,他才得知,原来他生母不仅用药物控制他的精神,更试图将他从楼上往下摔。
若非被姑母撞见,现在的他不仅仅难以自控,更会是一个傻子。
苏祁尧面无表情,仿若所听见的内容与他无关。
这个消息说意外也不意外,他比谁都清楚那个人有多心狠。
只是庆幸他没有变成傻子。
这样就无法遇见乔知吟,更无法靠近她,也尝不到这个世界的甜头。
从姑父那边离开后他又去了趟James工作室,疲惫难忍的他靠在沙发小憩,满脑子仍旧是乔知吟。
每回想起她,那傲然身姿总归凸显失魂落魄。
James看向张助:“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恶化?”
张助摇头:“苏总怕是没好过。”
James过去与苏祁尧商量接下来的治疗方案,他认为药物治疗足够稳定他的病情,不需要依靠电休克,但苏祁尧并不满意。
“你已经能控制大部分情绪,这是好转的迹象。”James告诉他。
苏祁尧眼神泛着空,提醒:“我没有理解能力。”
James顿住,暗自思考。
还记得最初他们见面时,是张助强硬要求的,当时苏祁尧抗拒治疗,因为治疗周期长过程更难熬,更重要的是他认为治疗对他意义不大。
那时候他就是这样的情况,几乎已经放弃自己,他们苦口婆心劝了多少次都没用。
但直到某一日他突然答应治疗,原因是他在筹备婚礼,打算以更好的状态迎接。
后来,他治疗的期求越来越强烈,从担心病发伤害到那女孩,到如今他口中所说的,没有理解能力,无法替别人排忧解难。
所有决定都是因为那女孩。
但他还是必须告诉他残忍的一件事:“你应该清楚,精神类疾病无法根治,只能控制。”
他无法依靠自己理解情绪,这是就算撑过再多次的电休克都无法完成的事情。
苏祁尧闭眸隐下失望。
James大概能猜测到一些事:“那女孩有心事?”
“或许是自责。”苏祁尧将自己隐约捕捉到的信息点告诉他,企图通过这种方式学会与乔知吟相处。
James想了想:“我想你应该让我与她见一面。”
-
原以为水逆只会持续一天,没想到在整段时间内都诸事不顺。
乔知吟甚至发现,那盆盛开得繁茂的蝴蝶兰已然凋谢了好几个花蕊,在土壤中干瘪,腐烂。
尽管如此,她还是会将凋谢的花摆放整齐,最后与它们告个别。
忙碌的一周由此开始,忙起来时反倒无闲心在意那些糟心的事情,偶尔丧气但也会很快认真投身工作中。
新年伊始,好几个栏目的内容需要更新,不仅在办公室内敲策划案,其他部门有外景活动也得跟着过去。
今日的街道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分明是工作日,但外出的人并不少,而且情侣居多,随处可见行人手捧鲜花。
身边人也在讨论,从他们的言语中乔知吟才得知——今天是2月1
4日,情人节。
心跳忽而漏了一拍,有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涌动。
想起早晨苏祁尧突然邀请她共进晚餐,她本想答应,但无奈需要加班,甚至连分开时都显匆忙,没能仔细听他的打算。
想起这些,她又觉着愧疚。
赶忙掏出手机给苏祁尧发了条信息。
乔知吟:【阿尧,情人节快乐。】
同时出租车抵达目的地,她收起手机准备下车,直至抬头时才察觉这个地方有点眼熟。
起初没想起来,她与几人共同往里走,当更多画面落入眼前时才恍惚记起。
这里是曾经她与苏祁尧举办婚礼的地方。
就在城市最中心,最繁华也最显眼的位置。
面临高楼大厦,背接蓝天江景,这里本是个浪漫的地方,但乔知吟脑海里完全没有任何关于婚礼的细节。
耳侧也有人讨论在这边举行过的婚礼,但她再走几步,却彻底没了前行的勇气。
她此刻才想起来——
今天不仅仅是情人节。
还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是她与苏祁尧结婚两周年的日子。
所以苏祁尧才会一大早起身为她准备丰盛的早餐,才会提前邀请她。
而她,全都忘记了。
应该说,没有记住过这一天。
有这事在先,她连工作都无法专心,多次出错,被领导点名教育,才被允许留在一侧休息。
她的心思都在苏祁尧身上,在坐下的那一瞬立刻掏出手机点开与苏祁尧的对话框。
补充一句尤其重要的话:【结婚纪念日快乐。】
苏祁尧秒回:【还记得?】
刚想起来,若非是恰好出现在这个地方,或许她压根没能想到今天会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她知道苏祁尧肯定不会忘记,当下更难以如实回答,敲下的话变成:
乔知吟:【当然。】
但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
乔知吟赶忙补充:【晚上我尽量早点完成工作回去,不介意的话你等我一段时间。】
苏祁尧回答:【不急,多晚都等。】
没能休息太长时间,乔知吟起身参与工作,周遭除了讨论工作上的事情外,听见的谈话声都与情人节有关。
她竟开始设想情人节应该怎么过。
“草坪那边的物品意外丢失,你们谁安排个人过去调取监控。”旁边传来另一人的呼喊声。
这个任务分配到乔知吟身上,她应好前往监控室,与她共同过去的还有胡峰。
“就照这个趋势,今晚多半又得加班到凌晨。”胡峰边走路边发牢骚,语气泱泱,“别人都在过情人节,而我们的情人竟然是工作。”
乔知吟心不在焉,没怎么回应,胡峰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话说知吟姐,你情人节还得加班,苏总不得又生气又委屈?”胡峰这人八卦得很。
乔知吟扯了扯唇:“为什么这么说?”
“拜托,情人节诶,今天不是很重要吗?”胡峰反倒惊讶,“照苏总的性格应该会有两个极端吧,要么直接让你抛下工作回家过节,要么干脆不过了爱谁谁。”
这还是一种误解,乔知吟只愿替苏祁尧解释:“他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偏激。”
“这可不是我想象的,是他那病本就这样。”
胡峰一言点醒:“不过你既然这么说,那也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苏总一直都有做治疗并且病情控制得还算不错,二是他在你面前藏得很好。”
或许两者都有。
他的话在乔知吟心里泛起了一阵不浅的涟漪。
谈话间来到监控室,他们向安保人员点明来意。想要调取监控并不难,不过还得从数据库中调取记录。
等待的时间算不上长,乔知吟看见屏幕上出现的好几份视频,分别是过去五年的这一日的监控回放。
乔知吟一眼看见两年前的视频,仅有小屏,但那个小屏内恰好出现了个身穿新郎服饰的身影。
呼吸停滞,意识到那个人似乎是苏祁尧,她想打开查看,但胡峰已经率先点开今日的监控播放。
整个过程,乔知吟都无法保持专心,甚至连自己过来的目的是什么都忘却。
“拴在冰面上的东西都有人偷,这也太光明正大了吧。”胡峰拍大腿吐槽。
乔知吟才稍微回了神。
直到他们处理完应该做的事情之后,她才试探性点开那年她婚礼当日的视频,看清楚留在她心里的那个身影。
胡峰原本打算离开,见状倒也好奇探头看个究竟。
结果竟撞见意料外的画面,吓到瞳孔瞪大。
那位精致礼服在身的人稍许眼熟,虽看不清正脸,但在一堆噪点勾勒下竟能拼凑出苏总的轮廓,他气场无异,隔着屏幕都能捕捉到他的那股贵气。
这个人的言行举止完全出乎意料。
他是狼狈的、匆忙的,急切在草坪中寻找什么,翻遍所有角落,甚至不惜踩在仅有表面一层薄冰的湖面上冒险寻找。
每往前踩一步都令人胆颤心惊,但事实却有不测,冰面不堪重负破碎,男人跌落至冰水中。
水花四溅,是令人腿软的画面,可男人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般,立刻跳起来依旧固执踩踏冰面。
他的毅力可怖,无法阻止,即使冰面上没有他想要的东西,他又回到岸边一遍又一遍翻找。
他的动作无畏,是不在意世俗仅注重目的的疯狂。
再昂贵的礼服全都湿透,水珠顺着颀长笔直身躯滴落至泥土中,发丝狼狈不堪,裤腿上满是褐色的烂泥,胸前红色的领带明显到刺眼。
——冬季的室外气温零下,单是身处在冷风中都足够刺骨,更别说在冰水中浸泡过,又带着湿漉漉的身躯爬起身。
可这个人,他又在寻找什么?
连保安也没发现这件事,跟着研究片刻。
不禁出声:“哪来的疯子?”
胡峰倏地察觉到不对劲,赶紧朝保安比划了个安静的手势。
但为时已晚,他只觉一股凉意顺着腿部蔓延全身,回头看向乔知吟。
她仍呆滞停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疯子”。
眸里蓄满了泪水,又因克制而微微颤抖,或是难以置信,或是心疼,能解读出的情绪数不清。
而她的双手交叠,几乎能见掌心被掐到变形。
恰好,她的拇指指腹落至左手无名指上,一下又一下摁着。
那里是空无一物的,本应该佩戴戒指的位置。
作者有话说:
应该能看出来吧,苏总在找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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