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视线纷纷投向远处的拾牧。
颜崖说要用松散透气的沙土来铺地,拾牧便提个桶来挖土。
他不怎么会用铲子, 两只手一块握着, 动作笨拙。
“看起来……也不是很拽很桀骜。”
有人评价道。
众人纷纷点头。
魔尊大概并非如传言里的那么厉害, 不然怎会甘愿做人炉鼎?
再细看看他, 面容清秀, 白肤黑发, 越看越有炉鼎资质!
在颜崖忙着搭起巢穴的时候,关于拾牧是颜崖炉鼎的传言已经光速传遍了修真界的每一个山头。
有人猜测颜崖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有人感叹清虚宫都能有个魔尊炉鼎,这实力着实没得比。
去清虚宫拜访的人数,逐渐更多了。
颜崖对外面舆论的变化所知不多。王卵是个特别敏感的生物,非常容易感到不安,这让颜崖掉了不少头发。
那天一把它放进刚搭的巢穴里,它就疯狂地扭动想要跑出去。
结果颜崖从稻草堆下面抓出一只手指粗细的小蛇。
虽然蛇是吃鸟蛋大约也吃虫卵,但它跟个小西瓜似的,一滚动就能把这条小蛇压扁,它到底在怕什么啊!
而且虫族生命力那么顽强,它这个卵跟着闯过了时空漏洞,熬走了俞方相,说明它也挺皮实的。
怎么胆子这么小?
颜崖费了不少心思,才搭出个王卵愿意呆的巢穴。
她长舒一口气。
它像个矫情大作精,和王卵待的这几天实在让她备受折磨,她得出去透透气。
不过王卵的安危涉及整个世界毁灭与否,她可不敢把它单独留在巢穴里,所以让拾牧守着王卵。
不知道师尊在忙什么,好像在和张想言一起研究那个时空漏洞给虫族女王做计划。
去看看他们那边进度怎么样。
颜崖之前就发现清虚宫中的外人多了不少,隔了这两日再出来,好像人更多了。
补天这事挺重大,如果能够群策群力当然也是好事。
颜崖倒不担心人多,她觉得在世界灭亡这个共同的问题前,除非脑抽,应该没人故意捣乱。
只不过颜崖没想到,来清虚宫的这些人,操心世界未来的没几个,都是来聊八卦的!
听见“炉鼎”这个词的时候,颜崖的耳朵就竖起来了。
“魔尊在哪呢?我也想看看他是什么样。听说正是因为魔尊风华绝代,所以颜崖才请缨去魔界,就是为了把魔尊收入裙下。”
“哇,她这么有胆量吗?”
有三个外面门派的修士聚在一起小声八卦。
颜崖人都傻了。
她才几天没出来,拾牧都变成风华绝代的炉鼎了?
只听他们接着谈论道:“那好歹是魔尊,怎么肯屈就做炉鼎?”
“说是因为魔尊是个心无大志之人,从双修之法中尝到了好处,就甘愿做颜崖的炉鼎了。”
颜崖听见他们说拾牧“心无大志”顿时不爽,眉毛竖了起来。
谣言传成这样实在离谱,她非得纠正他们不行。
拾牧是个乖狗,不可以这么说他!
她挽挽袖子正要上去义正言辞一番时,忽然发现她跟着他们偷听,直接走回了巢穴的建造点。
而那几个修士沉迷八卦,都没注意自己走偏到哪了。
因为此处偏僻,所以他们说话声都肆无忌惮地放大了:“但是他好歹是魔界之主,当炉鼎难道不觉得羞惭么。”
“羞惭?”
清冷冷的少年音,没有恼意,倒是有一丝淡淡的疑惑。
几个修士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上面用石头垒成顶下面就地挖坑的古怪小屋,小屋前站着一个高个的……魔修。
虽然拾牧的人设在传言中一改再改,但他标志性的金瞳倒始终没被扭曲过。
所以他们脑子一转就知道眼前这人是谁了。
“我为什么要羞愧?”
拾牧再次问道。
几个修士吓得背上冷汗直接浸透了衣衫。
不过,颜崖却听得出拾牧一点也没有生气,是真的好奇他们为何这么想。
她笑了笑,站在后面没有出声。
拾牧不耐烦地拧了下眉,音调提高:“嗯?”
“因因因为,当炉鼎没什么前途,也不是正道。”
有胆子大些的,结结巴巴地回道。
什么前途,什么正道。
这种词在拾牧的脑子里不值一文。
“但我是颜崖的炉鼎。”拾牧说道。
几个修士怔怔地看着他。
“你们能当上她的炉鼎吗?”
几个修士:且不说他们愿不愿意当炉鼎,你眼中闪着凶光分明表示如果他们敢说一个“能”字他们就会立刻挨削啊!
倒是有个人比较有眼力,赶紧说道:“就算我们想当她,也得她看得上才行啊。恐怕世间只有魔尊才有资格做她的炉鼎了。”
此言一出,其他几个立刻反应过来,忙跟道:“对对,还得是魔尊您,颜崖的炉鼎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拾牧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
几个修士满头冷汗地跑了回去。
跑到无人处,才敢相互看了看。
“魔尊他,还挺以此为荣。”
他们被拾牧理直气壮的态度搞得自己心里也没底了:“可能,当颜崖炉鼎真的是件挺了不起的事?”
颜崖从藏身处走了出来。
拾牧一开始就知道她在附近,那几个修士离开后,他就站在巢穴前等着。
“你回来了。”
虽然颜崖压根没跟他分离,就跟着那几个八卦人士又返回来了。但拾牧见到她时,眼睛还是亮了一下,开心的情绪传递给了颜崖,她也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忽然想到,这几天忙着安顿王卵,都没有时间修炼了。”
她说。
拾牧很贤惠地点点头:“你去吧。我会守好王卵。”
颜崖又道:“师尊说,他教我的心法可以和合欢法交替使用,是时候再双修一次了。”
拾牧睫毛颤了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
今天天气很好,天很蓝,世界很平和。
所以颜崖这话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扔了粒石子。
他忽地有些无措起来,并且耳朵泛红。
但拾牧还是毫不犹豫地应道:“好。”
他总是不会拒绝她的。
他向她伸出手。
颜崖和拾牧手牵着手在小屋口坐下,他俩对彼此已经很熟悉,同时闭上了眼睛进入了状态。
阳光洒落在两人年轻漂亮的面孔上,好像他们俩也变成了太阳的火焰,安静又炽烈。
王卵在沙土地上铺得厚厚的稻草中悉悉索索地挪到门口。
它柔软易变形,此时因为放松着,所以有些软哒哒地向下垂。
虽然没有眼睛,但它是可以察觉到外界的。
此时,王卵就好奇地观察着他们俩。
这几天日夜相处下来,王卵对颜崖和拾牧两个也比较熟悉了。
他们毕竟是人类!它是不会放下警戒的!
但从没有人类对它这么照顾过,虽然颜崖时不时就骂它事多,但王卵还是觉得她很温柔。
而且,她身上很香。
而对拾牧,它害怕的情绪比较多。
王卵不知道他俩在做什么,但他们看起来非常亲密,仿佛谁也插入不进去。
好像很美好,但王卵有点不爽。
它咕叽咕叽地往前跳动,然后正好架在了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它严肃地盯着颜崖。
黏答答又沉甸甸的。
双修时并非对外界全然无知,反而更敏锐。
颜崖浑身一哆嗦,睁开眼,就看到王卵上的黏液沾了她一手。罪魁祸首似乎还在它球形的卵表面呈现出了一副不爽的表情。
它到底在不爽什么啊?!
颜崖气得脱口道:“你能不能安分点!”
王卵爽了。
第70章
他想象了一下魔尊孵卵的画面,觉得这位魔尊果然是个奇人。
拾牧也睁开眼, 手向上一抓,随手一丢就把王卵扔回了小屋。
颜崖吓一跳,王卵因为关系世界安危, 所以金贵的像一个黄金蛋子, 颜崖对它都尽量轻拿轻放。
其实她知道王卵耐造得很。
而且摔到稻草堆里也一点也不疼。
但王卵发出怪里怪气的咕叽声,瘫着不动了。
颜崖多少有点担心, 戳了戳它。
还活着。就是在耍脾气不肯动。
那就没事了。
颜崖不管它这些小脾气, 反正它安全就行。
鉴于王卵的这小脾气,颜崖依旧让拾牧看好它。
双修完神清气爽的她还是去找师尊去了。
拾牧抱着胳膊,看她甩着手轻快得像朵云般随风走。
虽然他这个时候已经不会产生会被她抛弃的想法,但只能望着她的背影也绝不是件快乐的事。
都怪这个小玩意。
拾牧冷漠地回头看向它。
王卵正因为颜崖不安慰它而愤愤地蠕动, 忽然充满冷气的目光投来。
呵。被她抛下来看家, 就把气撒它身上?
王卵继承了虫族女王的心眼子。
它从颜崖的举动中多少察觉出了一些信号——它很重要, 所以她才不得不耐着性子安顿它。
王卵老实下来不哼唧了。
它打不过他,就得先忍着。等她回来的!
颜崖直接去了景黎洞府。
因为景黎死而复生, 天下第一幸事,所以不少旧交都来探访景黎。
今日也有个客人。
颜崖见到他时就愣住了, 半天才行礼道:“法渊尊者。”
竟然是任渊。
这位大佬稀少露面, 颜崖也就上次与师兄夺宫主之位时见到了他。
颜崖顿时恍然,原来他与师尊是旧相识?怪不得那个时候他会帮她。
任渊见了颜崖便露出浅浅的笑:“景黎, 你不在的时候,你这徒儿可着实不易。”
景黎向她投来视线, 眼中既有骄傲又有心疼:“我这徒儿是好的。”
“确实, 能将魔尊收为炉鼎的可没几个人能做到。”
任渊开玩笑地笑道。
颜崖觉得自己耳朵一下被人提紧了。
她知道就算师尊不反对, 但他可听不得这种话。
果然师尊脸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任渊闲聊道:“我还听孩子们说, 魔尊”
他倒也对景黎了解, 半正经地建议道:“不过清虚宫以后前景无限, 炉鼎这说法虽然是开玩笑,但总归不利于清虚宫的名声。何况天下大定后,也要稳定魔界那边的局势,总不能一直让魔尊在你们清虚宫当炉鼎,说出去也不像回事啊。”
景黎便有些气道:“是他自己非要赖着我徒儿,关清虚宫什么事。”
“话是这么说……”任渊笑道,“这时是暂时没什么问题,要是以后魔尊一直待在清虚宫,那就关清虚宫的事了。”
“到时候,少不得给他个名头。”
颜崖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见师尊脸沉了下去。
“当我徒儿的炉鼎难道不够好?还要名头?”
任渊还是笑,难得见景黎赤急白脸的,他宽慰道:“够好了够好了。”
他对颜崖道:“你是怎么想的?”
想什么?
颜崖最近满脑袋都是那个让人头疼的王卵,还没往远处想过。
“就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她懵懵道。
景黎好笑地摇摇头,他本怕景黎对拾牧过于反感影响了与颜崖的感情,这么看来,是不用给这俩师徒操心了。
他说起别的:“魔尊忙吗?他来到修真界,阻止一场大祸,王掌门陆宗主都对他赞不绝口。还有几位掌门未见过魔尊,想一起设宴,就当迎接魔尊来修真界。”
这么友善?
“魔尊的名声……这么好了吗?”
任渊哈哈:“蒋向天和陆情都是爱传话的,总跟人说他们与魔尊并肩而战,还被魔尊救了,对他大加赞许呢。”
颜崖挠了挠头,心中悄悄地为拾牧开心。
“不过暂时不行,拾牧要孵卵呢。”
任渊:……?
他想象了一下魔尊孵卵的画面,觉得这位魔尊果然是个奇人。
颜崖跟景黎汇报了王卵的状况后,还是有些许担心和拾牧单独在一起的王卵,她看出来王卵与拾牧格外不对付,便直接回去了。
刚回去的时候,小屋里还安安静静的,但是颜崖一走进去,就见拾牧厌恶地甩手,将王卵甩到了她这边。
颜崖下意识抬手接球一样接住了王卵,然后就因为它的黏糊手感而呲了下牙。
“怎么回事?”
拾牧见她,一愣,目光泛冷地看向被颜崖抓在手中的王卵。
它甚至比他更早地察觉到颜崖的到来,在她进来的那一瞬扑向了他。
当时它是有攻击性的,拾牧知道不能伤它,所以粗暴地将它甩开了。
结果它现在在干嘛?在她手里发出嘤嘤嘤的怪声,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对上颜崖挂着疑问的脸,拾牧简短道:“我没招惹它。”
他一说话,王卵就在她手里委屈地扭动起来。
颜崖受不了这手感,一松手,王卵啪地落在地上。
它僵了僵,好像不可思议般。然后它继续嘤嘤嘤地扭起来,还蹦蹦地往拾牧脚上撞,显然在指责他,要颜崖给它撑腰。
颜崖看懂了。
她看看拾牧,拾牧也不解释,只是绷着嘴角,眸中尽是忍耐。
她开口道:“它好吵,我们快点把它孵出来吧。”
王卵僵了一下。
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不骂他反而怪它吵?
拾牧看向她,表情一松。
他点点头。
颜崖蹲在王卵前,戳了它一下。
王卵无语且生气,没有反应。
虫族女王说这枚王卵已经成熟了,只要条件适宜就能孵化出来。
这枚卵智商好像不低,跟它商量商量呢?
“这里是按你要求布置的,你喜欢的吧?”
王卵:……
“但是你如果一直是个卵,你就得一直呆在这里。外面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哦,你不想出去玩吗?”
王卵挪动了一下,好像是看向了门口。
明亮的白光从外面照进来,它瑟缩地向后滚了半圈,然后把自己埋进了稻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