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苑堇背身翻了个白眼。这付笙还是一如既往地的有病。
回了院子之后,不出她所料,绿荛果然又开始拐弯抹角地指责她违背付笙的命令。
“可是今晚他说了我可以想去哪就去哪了。”许苑堇面不改色地道。
绿荛停下声,看着许苑堇,满脸不信。
许苑堇无所谓地道:“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那天的时候她就研究清楚了,付笙确实当绿荛是自己的爪牙,专门用来监视她。但是对于付笙来说,绿荛也还没到那么不可或缺的地步。
所以绿荛能狐假虎威,那她为什么不能借着付笙的名义假传圣旨。反正冲付笙那态度,就算自己这谎话被揭穿了,受指责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但是毕竟已经夜深,您出去不安全。”无可奈何之后,绿荛只能这样给自己找回面子。
许苑堇敷衍,“嗯嗯,知道了。”
翌日早,许苑堇吃完早饭就拉着月儿要出门。
“今天不开始学泅水吗?”月儿跟在许苑堇身后,问她。
许苑堇欣喜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王府大门,“不学,过两天再说,不急。”
可是刚开始的时候您可不是不急的样子。
当然,月儿没把这话说出口。对于她来说,也是出府玩要比待府里有趣得多。
“王妃,咱们要上哪里去玩呢?”
月儿站在许苑堇身旁,看她从出府之后四处张望着却一动不动,好奇地问。
差不多把王府正门对着的路打量完了一遍,许苑堇道:“今天咱们不去人多的地方,专挑小巷子走。”
说着,许苑堇就提步朝已经瞄准的那条小道里走。
月儿不明白,“您不是出来玩的吗?”
“对啊!”许苑堇丝毫不心虚,“那些大街什么时候都能逛,这些犄角旮旯里的小巷子可不是。”
而且,为了增加可信度,许苑堇还专门停下步子转身对着月儿道:“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同理,巷子深处必定有好酒,咱们今天肯定能在这些小巷子里找到寻常见不到的好吃的、好玩的。”
这主仆二人,一个敢说,一个敢信。月儿没有很聪明,但人也是机灵的。唯独遇上自己这不靠谱的主子时,也变得不靠谱起来。
今天的奇遇来得很快,就在许苑堇跟月儿转过小巷里的两个弯后,成功地看到了许久未见的小侯爷正在打算翻墙进王府。
“王妃,那是小侯爷吗?”许苑堇不想跟赵孟暄碰面,拉着月儿打算悄悄绕开他的时候,单纯的月儿发出了好奇的疑问。
练武之人的耳力无需置疑。果然下喊道:“姐姐!”
月儿的问题,这下不用许苑堇来回答了。
“姐姐,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欸。”
赵孟暄跑到许苑堇面前,束起的长发在身后荡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配上那张英气的面孔和灿烂的笑容,更是显得恣意张扬。
许苑堇皮笑肉不笑,“我也没想到。”
“付辞修那家伙怎么愿意让你出府了?”
“可能是他今天心情比较好吧。”许苑堇敷衍。
赵孟暄丝毫不被许苑堇低迷的心情影响,兴高采烈地挤开月儿,凑到许苑堇跟前,问她:“姐姐你计划今天去哪里玩呀?”
“就……随便走走。”许苑堇有心编瞎话哄过赵孟暄,可人生地不熟,一时半会编不出来,只能这样说。
赵孟暄神情一亮,许苑堇的话正合了他心意。他向许苑堇提议:“不如,我带你去校练场骑马吧?他们最近又买回来了好几匹汗血宝马,我猜姐姐你一定会喜欢的!”
“骑马?”许苑堇喃喃。
“对啊,那马跑起来跟飞一样,寻常马根本追不上。”
许苑堇抬头看他,“意思是速度很快?人也追不上?”
赵孟暄失笑,却并没有一丝一毫轻视嘲笑的意思,道:“非常快,谁也追不上。”
许苑堇心思一动,立即做出决定:“好,去校练场。”
自己的建议得到了许苑堇的赞同,赵孟暄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了。
许苑堇一边笑着回应赵孟暄那些闲聊的话,一边分心思在脑中重新制定起自己的逃跑计划来。
之前因为自己不会骑马,所以从来没想过出了王府之后可以选择骑马离开。但赵孟暄的话给她提了个醒,她趁这段时间学会骑马,以后就能买一匹马拴在城里,或者城里不行的话就拴在城外。这样逃跑起来要比坐马车方便得多,也快得多。
一时间,许苑堇仿佛看到了自己骑着马出逃的那个夜晚。寂静的夜里,没有人发觉她的离开,或者发觉了却怎么也追不上她。她骑着马飞快地奔驰在郊外的路上,把齐王府、把京城远远地甩在身后。
许苑堇没有察觉自己此刻的神情有多么生动耀眼。但赵孟暄看到了,于是他换了话题,问许苑堇:“姐姐想到什么了?怎么这么开心?”
“嗯?”许苑堇侧头看他,又毫不收敛地笑了起来,道:“想到了我骑着马在路上飞快地跑着,谁也追不上我。”
第89章 一颗头两个大
“那肯定呀,之前姐姐的骑术就很好。”赵孟暄夸完,三个人正好到了校练场门口。
赵孟暄这话是许苑堇根本没想到的。她之前,不对,许安瑗会骑马?
趁赵孟暄跟那个在门口站岗的士兵说话的时候,许苑堇把月儿拉到跟前,压低身影悄悄问她:“我之前会骑马?”
月儿点头,“您之前还总跟着王爷出去打猎呢。”
“姐姐,可以了。”赵孟暄扭头看她,招呼道:“咱们进去吧。”
许苑堇艰难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应声:“来了。”
许安瑗怎么什么都要会啊!就不能少会上两样吗?许苑堇内心崩溃。这让她怎么在赵孟暄面前装出会的样子啊?失忆这个借口他会信吗?
正常情况下,许苑堇大概率一辈子也没什么机会能来校练场。但从被许安瑗魂穿那一刻开始,一切都不可能正常了。所以许苑堇现在看到了这严肃与活泼、紧张与从容共同存在的神奇景象。
大到看不见边际的场上,一侧集中安置着许多幄帐,大小不一,位置也错落分布,只是一眼过去很统一地集中在那边。而其余空出来的地方,都散布着人群,许苑堇不懂这些,只看到有人聚在一起射箭,有人则在那里拿着长刀对砍。
“这是皇上交给我们家管理的地盘。”见许苑堇惊讶又新奇地环视着这里,赵孟暄不由得觉得骄傲,“没有战争的时候,士兵们就在这里训练。”
远处突然响起一阵齐呼声,许苑堇没听听。但还是觉得震撼,问赵孟暄:“所有的士兵吗?”
赵孟暄失笑,“不是,一部分一部分轮流着来。因为这些人多数是从民间征上来的,不打仗的时候,他们要回家务农,赚钱养家。”
“这样啊。”
这一下许苑堇可长见识了。从前总是待在许府里哪也去不了,闭目塞听,什么都不知道。幸亏赵孟暄没有借此嘲笑自己,不然她一定会因为自己这么无知而觉得自卑。
“好了,不看他们了,我带姐姐去马厩牵马吧。”赵孟暄低头,笑着对许苑堇道,转移了话题。
许苑堇也真心实意地回以微笑,玩笑道:“好,那就劳烦小侯爷带路了。”
校练场这种地方来往的都群粗老爷们,或者偶尔几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哥们,有女人出现可算得上是稀奇了。
往马厩走的一路上,许苑堇收到了不少投向他们三个人的视线,不夸张的说,基本每一个人都在看他们。
赵孟暄来惯了,对这种打量习以为常。月儿则难以适应,害怕地凑到许苑堇跟前。
许苑堇多少也觉得不适,但比起除夕那会儿在皇宫里被那些人心思各异地投以各种琢磨不透的目光,这些人的直白倒离奇地让她安心了一些。
好在现在处于和平时期,这些人的生活也跟寻常人一样,看他们三个只是觉得好奇而已,并无太多冒犯意味。
“进了那个门就是了。”赵孟暄贴心地提醒了一声。
说真的,如果许苑堇提前知道这个门后面会有不好的东西,她说什么都不进来。
“你怎么在这儿?”付笙脸色平淡,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悦。
这该叫做出师未捷身先死吧。她还没在绿荛告发自己之前怎么逛来着,就直接自己送上了门。
“我那个……路过……”
付笙垂眸,冷冷看着许苑堇。要不是场合不对,他早就把脸拉下来了。又问她:“跟赵孟暄碰上也是路过?”
这话一出,周围一群被付笙气场压得不敢出声的人恍然大悟了,原来王爷冷脸是因为自家王妃跟小侯爷待一起,让他吃醋了啊。
这个原因他们表示理解,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接下来围观这夫妻二人间的冲突时,他们就没那么胆战心惊了。习惯成自然嘛,按照经验,最后这两人一定会发展为打情骂俏。
许苑堇重重点头,这个是真的,她能跟赵孟暄撞见,真的是因为路过。
付笙嗤笑一声,信与不信显而易见。
“你问姐姐为什么会在这儿,那你怎么不说你为什么在这儿?”赵孟暄往前一步,把许苑堇遮了半边身子在他身后,不忿地反过来质问付笙。
付笙伸出胳膊拽住许苑堇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旁,才轻飘飘地把话扔到赵孟暄脸上:“你爹请我过来的。”
一句话,把赵孟暄噎得无话可说。
正当赵孟暄没办法的时候,一戎装扮相的男人从马厩中出来,手里还牵着一匹枣红的马。
人穿着甲胄,却也可见其精壮有力的身骨。牵着的马虽步子悠闲,但四条腿和身躯都藏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这一人一马,可谓绝配。光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胆颤臣服。
“你怎么也来这儿了?”那男人出声,边把缰绳递给侍从,边对着赵孟暄道:“我还以为你去跟那伙儿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们满处撒野去了。”
“爹,我没跟他们在一起胡闹过。”赵孟暄不知道为什么反应有些激烈,康平候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他就开始反驳了。
说完,赵孟暄又朝许苑堇看过来,着急忙慌自证清白道:“姐姐,我从来没接触过那些人!”
许苑堇有点儿懵,不知道赵孟暄干嘛要跟自己解释,但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嗯。”
付笙则不悦地把许苑堇又往自己身后藏了藏,对着康平候颔首示意。
“王爷也去选匹马吧,都是从西域送来的,比起中原的马,力量和速度上都胜了几分。”康平候没理会自家那不成器的儿子,招呼付笙。
付笙温声推辞:“多谢侯爷美意,晚辈骑术平平,还是不辜负那汗血宝马了,随意挑一匹普通的马便可。”
康平候含笑,“王爷太谦虚了,但你既如此说了,那就请随意吧。”
“爹,我也想骑马。”赵孟暄不适时的出声,将这大人间你来我往的试探搅得凌乱。
康平候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又道:“别糟蹋我那些宝马,其余的你选一匹就行。”
本来还想仗着自己爹的名声出出威风,哪知自己这亲爹好像完全不把他当亲儿子。
赵孟暄不悦地皱起脸,试图说服他爹。
第90章 心不甘情不愿
“要么听话,要么别骑。”深知自家儿子属性的康平候,在赵孟暄张口之前就未卜先知地回答了他。
虽然看起来这两人气场不和,并不亲密,但体会过那种客气到疏离模样的亲情的许苑堇,看着那父子两人,心里生出无限艳羡之情。
那是她从自己娘亲那里得不到也盼不来的感情。
“那姐姐呢?你总该让她骑匹好马吧!”赵孟暄扭头看了眼许苑堇,又将视线转回他爹身上,道:“她的骑术可比齐王爷好得多。”
这个话其实可以不用说的。
许苑堇在接收到康平候的视线时,心里无限哀怨,这谎可扯大了,怎么圆才能不被这个目光犀利的侯爷发现啊。
“安瑗跟本王同骑一匹便可,她失忆之后,忘了很多东西,包括如何骑马。”付笙镇定自若,说得好像煞有介事一般,丝毫不见慌乱。
康平候的目光深沉,在那夫妻二人间来回打量。
赵孟暄突然惊喜,快步走到许苑堇跟前,问她:“姐姐不会骑马了吗?”
许苑堇点头。
“那我教你吧,我的技术比付辞修好一万倍!”赵孟暄无比欣喜。
“阿暄,你是怎么称呼王爷的!”康平候厉声道:“向王爷道歉。”
一时得意忘了形的赵孟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在他爹面前犯了错。因为迫于他爹威压,只得不情不愿向付笙赔罪,“请王爷恕罪。”
付笙伸手虚扶一把,眉目含笑,温声道:“无事,你还年幼,不过是无心之举。”
一句话,把自己的辈分提了一倍。
赵孟暄最讨厌别人把他当小孩子了,更不用说是被讨厌的人当做小孩。可康平候还在跟前,他除了忍气吞声别无选择。
“多谢王爷。”简简单单四个字,被赵孟暄说得咬牙切齿。
许苑堇瞟到了赵孟暄无奈隐忍的表情,一时觉得同情。因为在遇上付笙的时候,他俩是统一战线的战友。
“劳烦侯爷叫人给本王挑一匹性子温顺的马来,也好教安瑗骑。”付笙翩翩有礼,端得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
许苑堇在他背后抬头看他,很好奇他这么人前一副模样人后一副模样的演戏累不累。毕竟她演许安瑗的时候,回回都身心俱疲。
康平候点头,吩咐身边的侍从:“按照王爷的要求,牵匹马出来。”
“是。”
赵孟暄瘪着嘴,“爹。”
“行了。”康平候从侍从手里拉过缰绳,没好气地说:“去马厩里牵匹宝马出来,跟爹比比,输了回府关禁闭去。”
这巨大的诱惑一下子在赵孟暄心上挤占了第一的位置,他忘了最开始求他爹是为了让他帮自己治治付笙,立刻兴高采烈地钻进了马厩里找马去了。
许苑堇跟在付笙身旁,扭头看着赵孟暄骑着马跟康平候并行去跑马场的身影,低声喃喃了一句:“果然是小孩子啊。”
付笙从于一手里接过缰绳,一个眼神示意他先退下。偌大的草场上,只有他和许苑堇,还有身边那匹毛色纯白,不急不躁的高头大马。
“既然知道他还小,心性不成熟,就少跟他打交道。”付笙的语气里多少带了点儿嫌弃,“你本身就不怎么聪明,跟他混在一起,又得变笨不少。”
本性暴露的付笙成功地遭受了许苑堇的一记白眼,故意气他道:“我反倒觉得他洒脱真实,比起某些人来好了不知道多少。”
“你知道你这么说话会有什么后果吗?”付笙语调平淡,似乎只是在跟许苑堇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