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风看着面前成堆的骨头,这鱼是野生的,除了成块的鱼骨,鱼刺全是些细细小小的,咬牙切齿道:“姑奶奶,你还没吃饱呢?我眼睛都快挑瞎了。”
正说着唐六一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向风立马也跟着紧张起来,焦急地摘了塑料手套就去掐她的下巴,“怎么了?卡住了?”
唐六一晃着脑袋,扒开他的手,拿舌头顶了顶牙齿,“塞牙了。”
她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被学前班的一个小男生撞倒了,牙齿直接掉了一半,医生说补不了,只能全拔了重新换一颗,唐六一怕疼,宁死不屈。她爸妈拿她没办法,于是就这样了。
宋清然看着向风无奈地给唐六一递纸巾擦嘴的时候,也忍不住笑,她那颗牙后来终于去换了,是向风答应陪她去翁丁村,各种威逼利诱之下,最后终于换掉了。
她记得很清楚,那晚唐六一来找她吃火锅,各种咆哮,非说这是最后的晚餐。抱着梧桐各种碎碎念,那是她第一次从梧桐脸上看到生无可恋的表情。
拔牙后,无肉不欢的向风陪着她吃了整整半个月的稀饭。
余光瞥了眼,宋清然这才发现,刚刚还坐在向风旁边的何以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她四周扫视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想了想,他应该是出去抽烟了。
她有些无聊,索性拿了牙签去掏火龙果上的籽,周身嘈杂,女生丝毫不受干扰,自顾自地在杯子里摆弄着,看着旁边的籽瓤,满满的成就感。
“无聊?”
高大的身影垂在她面前,宋清然抬头,愣了下,“没有啊。”
何以随漫不经心地‘哦’了声,垂下眼眸看着她,“那我无聊,陪我出去透透气。”
他不是刚从外面进来吗?
男生随手从桌上拿了瓶矿泉水,两人一起出了包厢,有了上次陆远深的那次玩笑,这回倒没人再起哄。才到门口,一大团金黄色的就朝她扑来,宋清然下意识地往后躲,直接倒进何以随怀里。他胸膛硬邦邦的,又是那股熟悉的烟味。
他托着她的手腕,将她扶正,女生立马就去挼眼前的大狗,“梧桐,好久不见,你想我了吗?”一人一狗在门口亲热了好一会儿,宋清然看着叼着狗绳的梧桐,这才想起来问,“你刚刚是回家接梧桐了吗?”
“嗯,今天还没遛过,不然晚上又要闹脾气拆家。”
答完她的话就下了道指令,“梧桐,坐。”
宋清然低头,一本正经地教育乖乖坐在她旁边的梧桐,“梧桐,你不乖哦。妈……”她适时地住了嘴,心脏差点没跳出来,她刚刚差点说,妈妈要生气了。
她咽了咽唾沫,抬头就看到他垂着眼睫拧开瓶盖,直接将水就这么倒给梧桐喝。梧桐就这么张嘴接着,时不时伸舌头舔舔,显然是早已经习惯了。
这人养狗,还挺粗糙。还好他们结婚后他忙得不着家,梧桐都是她养着,不然好好的小公主非被他养成糙汉不可。
不过她现在还关心一件事,他应该没听见吧?
“陆远深好像没来。”气氛僵了下来,宋清然随便找了个话题。
何以随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他今晚有事。”
梧桐咕噜咕噜喝了半瓶,两人一狗沿着后海散步,何以随长相实在扎眼,一路上不少女生侧目低语。
作者有话说:
错把尘埃当宝藏。(来源于网络)
这一章节于2022年9月10日星期六正式完工,祝各位双节快乐。
第37章
晚风徐徐, 月光笼罩,星光点点,海面上波光粼粼, 两人逐渐走出喧嚣之外。走着走着看见一个石凳,于是坐下来休息。
宋清然低头逗梧桐玩, 捡了个木棍往远处扔, 这是她从前和梧桐最常玩的游戏。梧桐盯着两个大绿灯, 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精准将木棍捡回来放她手上, 周而复始。
青春少女的心思总是最难琢磨,女孩心情忽而雀跃起来,梧桐撒了欢, 连着叫了好几声,她也跟着发出阵阵笑声。
薄荷糖‘嘎嘣’一声被咬碎, 何以随抵了抵舌头, 垂着眼问:“为什么不开心?”
少年低沉的,清冽的嗓音传来, 世界此刻仿佛只剩下他和她,他眼里好像只盛得下面前的她。他问她,“今晚怎么不开心?”
女孩仰头,迎上他的目光, 眼里突然涌起难以掩藏的欢愉,“突然觉得后海的夜晚挺美的。”
她答非所问, 他刮了刮眉心,顺着她的意思点头,“嗯。”
何以随轻叹口气, 看着眉眼弯弯的她, 正想继续追问下去时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他烦躁地在心底骂了句脏话,拿着手机走到一旁。
他面朝大海,隔那么远宋清然都能看到他严肃的表情,指间泛着淡淡星火,收回落在他背影的视线,她低头看向梧桐,学着何以随的样子给它下了指令。
“梧桐,坐下。”
它乖乖地坐了起来,依旧咧着嘴笑,尾巴摇着怎么也停不下来。宋清然拍了拍它的头,“乖宝宝。”她摸了下它的耳朵,突然将垂在右脑侧的耳朵掀了起来,看了眼男生的背影。暗自松了口气,然后才凑到它耳边,轻声呢喃,“梧桐,你知道吗?在另外一个时空,我也有一只狗狗,它和你一样,是只漂亮的小金毛,也叫梧桐。”
她摸了下它的耳朵,“你知道吗?我好想它。梧桐,你说它会不会怪我不要它。”梧桐像是感受到她的难过,耳朵动了动,尾巴也跟着耷拉了下来。宋清然笑出声来,摸了下它的尾巴,“梧桐,他把你养的真好,和他在一起你一定过得很好吧。”
它将前脚抬了起来,朝着宋清然吐舌头,“汪汪汪。”
她抬手将他的手握住,“你听懂了对不对?”
“汪。”
何以随正好走过来,随手将烟蒂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他指了下宋清然脚边的空塑料瓶,“梧桐。”
梧桐张嘴叼了起来,屁颠屁颠地奔向他,在何以随的示意下,将塑料瓶扔进了垃圾桶。男生轻叹口气,阔步朝她走了过来,垂眼望着她,忽的挑起她的下巴,触感燥热,厚重的烟味在周身蔓延。
宋清然呼吸一滞,心跳都漏了半拍,他忽的又低下头来,覆在她下巴的手指滚烫有力,她被迫对上那双黑眸。
男生看着她,呼吸尽情喷洒在她脸上,神色认真,“以后不开心的时候,可以和我说。”
宋清然一愣,浑身绷紧,眼底盛了疑惑,最后胡乱地应了声。
何以随松了手,退了半步,月光重新给女孩清秀的脸庞镀上光,本就无暇的肌肤瞬间雪白明亮。
他突然覆上额头,不断揉向太阳穴那里,宋清然有些无措,“你头疼吗?”
那双清澈的眸子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大掌下意识地就覆了上去,向风有句话说得对,女孩子的心思还真是猜不透。
他皱着眉想了想,于是又换了说辞,“以后不开心的时候,要记得和我说。”
声音低沉,却又震得她心颤,宋清然被他蒙着看不见,有些迟钝地应了声,脑子里却在想他这两句话的意思。不开心的事情那么多,我怎么和你说啊。比如,爱你在心口难开。比如,我喜欢的人就是不喜欢我。比如,如果我真的做了不好的事,你也会因为我坏而讨厌我吗?
她长长地沉了口气,何以随这时也将手拿了下来。
看向她,眼神复杂,又问了一遍,“所以,今晚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见她迟迟不说话,何以随再度开口,“想打游戏吗?”
想到他流利的操作,宋清然眼睛一亮,猛地点头。
两人一路走到尽头,马路牙子上汽车来来往往,鸣笛声响成一片,他将她拉到里面,男生手掌宽厚,梧桐乖巧地跟在他身侧。
宋清然看着他的侧脸,忍不住勾了勾唇,抢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迅速低头,装作不经意地看向自己的脚尖。
迎面正好来了辆空车,何以随伸手拦住。
飚城今晚人依旧很多,两人一直走到最尽头才找到了一个空位,屏幕的光亮洒在她脸上,宋清然熟稔地登上了自己的游戏账号。
何以随和彪哥打好招呼过来,梧桐被彪哥截了下来,在门口玩得不亦乐乎。他挨着她坐了下来,倒没有开电脑,只是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过不去就喊我。”
自此无话。
他自坐下来后眼皮子一直打转,余光观察了他十来分钟后,宋清然意识到他应该是已经睡着了,目光更加大胆,男生表情放松,半个身子影在昏暗里,头顶的风扇呼呼转着,时不时有灯光溜过缝,影在他的鼻梁上。
他睡着时的模样一向很乖,睫毛的光影打在脸上,她曾在深夜感叹过无数次,怎么会有男生的睫毛又长又密。有个问题她曾想过无数次,他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结合他俩所有的优点,有睫毛长而茂密,笑起来的时候会和她一样,右脸颊有个浅浅的梨涡。
她沉了口气,默默转回头,视线重新落回电脑屏幕上。
十指覆在键盘上,她突然又想到刚刚在后海的时候,他说不开心的时候要记得和他说。所以,何以随有没有可能喜欢她呢?
宋清然不敢确定。
持有怀疑态度的原因不是她不了解他,而是她太了解他。若不是因为喜欢,她实在找不到他对她这么好的理由。
如果说生理期帮忙解围是出于好心,那么那盒感冒药呢?
如果帮忙领养梧桐只是因为他正好也想养一只狗,那么在她因为李沛去世那么难过时带着梧桐来找她,想让她开心又算什么呢?
如果过生日等她切蛋糕只是因为尊重她,把她当成朋友,那么今晚这番话又算什么呢?
如果这些都不是因为喜欢,那么对他而言真正喜欢一个人该是什么样子呢?
关于他和寻镜月的事情,她一无所知,只知道他们是北临大学公认的门面担当,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结婚的时候选择分手。
早在他们刚确定关系时,他就将自己的曾经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她面前,她看着那张苍白的纸张,被另一个女孩留下了一笔浓墨。
那时的她想,未来那么长,他们之间还有无限的可能性。
宋清然沉了沉气,烦躁地揉了把脸,精力却始终无法集中到游戏上,“不想玩吗?”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过来,身体向她凑近,眉目清明,“哪关?”不等她回答,手掌直接覆上键盘,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响起,男生动作行云流水,很快就通了关。
下巴悬在她头顶,周身全是他的味道,清冽的薄荷夹上香烟味,在他身上莫名的好闻,宋清然视线始终落在他修长干净的十指,直到他轻咳一声后才回过神来,“有些关卡的确很难操作,我也要过两次,例如这里。”
宋清然看见他一顿流利操作后,轻松躲开,“我第一次过的时候也在这个悬崖处死了,所以你要大概记一下这个位置,提前预判到这里会有一个食人花,这里必须连跳两次。”
她抬眸看着眼前耐心给她讲解的男生,他顶着大雨滂沱朝她走来,一步一步走进了她十六岁的青春。那个让她永远心动的少年,站在操场上,站在人群中,站在春风里。他从未回头看过她,却占据了她的整个少女时代。
“何以随。”
男生停下指间的操作,视线转向她,屏幕上的小人瞬间掉下悬崖,“怎么了?”
“你说小王子会选择玫瑰还是狐狸?”
“狐狸。”他答得毫不犹豫。
“为什么?”
“狐狸忠诚,玫瑰只会索取。”
果然,他的回答一如从前。
选什么都当然都没有错,宋清然并不打算和他争辩这个,“下次我再问你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回答玫瑰啊?”
“可以。”他没问缘由,可她还是给了解释,“因为我很喜欢玫瑰花。”
挺巧的是,网吧适时地放了陈奕迅的歌,《红玫瑰》。两人短暂对视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看一次陈奕迅的演唱会。”宋清然大言不惭道。
何以随抬眼望过去,旁边的女孩眸光噙满笑,“你,很喜欢陈奕迅。”
“嗯,我是他的超级歌迷,十年后依旧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听他的歌。”
他低头凑近她的眼,“行,知道了。”
“对了。”他将键盘往里推了下,“你送我的模型,我很喜欢。”
宋清然低头浅笑,她知道他肯定会喜欢,她又突然想到他经常熬夜加班,因为辗转于各种应酬而导致胃溃疡。
她知道每一个人十年后的结局,可唯独无法确定自己的,她不知道她和他究竟还是否会有未来,关于他,说不出口的话太多了,而有些话也只能提前说。
“我看过东野圭吾的一本书,《学生街的日子》,里面有一句话我特别赞同,‘人生不是为了受苦才活在世上。’”
我知道你事业心强,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那么辛苦。
“何以随,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选择最让自己快乐的活法。”
他看向她,神情复杂,过了半晌才轻声回复,“好。”
片刻的犹豫后,宋清然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平安符递给他,“这是前几天跟我爸去寺庙的时候求的,顺便也给你们求了。”
她看着他欣然接过后低下头轻轻地笑了,她一共求了三个平安符,忘记给自己求了。
其实还想说一句话,何以随,你喜欢上我了吗?
作者有话说:
很久之前曾去他的空间留过一次言,他很快就给了回答。
我:“小王子不孤单,至少他还有玫瑰。”
他:“他还有狐狸。”
我:“玫瑰于他而言独一无二。”
他说,“狐狸忠诚,玫瑰只会索取。”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没有正确答案,只是从那一刻开始,我突然明白,有的人注定无法同行。
第38章
两个择优班的篮球对决赛, 自然是备受瞩目。这次的年级篮球赛,是光头特意向学校申请的,美其名曰,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关于这个篮球赛,整个高二年级狂欢了整整两个月。因为篮球赛都是利用下午放学后那段时间加上一节晚自习进行的, 正是学生自由分配时间, 所以就出现了一种无可避免的现象, 一部分学生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有去过操场。
有一件事, 宋清然后来一直都很庆幸,就是张临山要求他们班的每一场比赛,每一位同学都必须到场。那时很多同学都只想埋头苦干, 全身心投入学习,抱怨声持续了很久。偶然撞上作业很多的时候, 她也会埋怨。
可后来回忆起高中三年时, 那场篮球赛总是会涌上脑海。操场上,阳光下, 少年风华正茂。听说操场的落日很美,可是她去了那么多次,却从未注意过。
因为是第一场篮球赛,最后一节课又刚好是张临山的课, 索性直接提前十分钟放学。不过今天是男生先比,明天才是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