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羞辱
花厅里安安静静的，只闻众人轻微的呼吸声。
曹嬷嬷嘴巴张张合合，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夫人给的是银子，她若是认下这箱石头就是夫人给的，等回了府，夫人绝对会让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她那一家老小在府里也别想再呆下去。
可她若说夫人给的是银子，她又解释不清银子怎么变成了石头。
她就算是想将掉包的事赖到萧锦悦她们头上也不成，因为这装银子的锦匣，从头到尾都被丫鬟抱在手里，没有离开过，别人根本就没有掉包的机会。
萧锦悦她们更是碰都没有碰过。
都怪这位萧二姑娘多事，若不是她非要当面清点银子，哪里出会这样的事！
若她一开始就接下了锦匣，过后才发现里面装的是银子，那就与她无关了。
毕竟匣子过了她的手，她完全可以说是她自己偷偷将银子昧下了，却用一箱石头来诬陷她给的是石头。
可偏偏，这萧府没有一个人碰过这个匣子，她想赖也赖不到她们头上，真真是可恨极了。
曹嬷嬷眼珠乱转，脸色一会一变，萧锦悦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萧锦悦冷笑，“曹嬷嬷怎么不说话，莫非这次真的被我猜中了，你们夫人给的真是石头？你们夫人是什么意思，莫非以为我们是从边关来的，不认识京都的银子，就想随意用一箱石头来糊弄我们？”
曹嬷嬷被连声追问，又气又怒，不得不开口，“不是，二姑娘误会了，我们夫人给的确确实实是二百两银子。”
萧锦悦冷笑，“是不是银子，这花厅里的人都不是瞎子。你们夫人拿一箱石头来羞辱我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依我看，这门婚事，不结也罢。你回去转告你们夫人，让她尽快上门来商量解除婚约一事。”
萧锦悦端起茶盏，“曹嬷嬷，带着你的石头回去吧。”
曹嬷嬷一脸吃惊，她可是知道这位二姑娘有多喜欢她们府上的大少爷的，听说她时常趁着大少爷出门的时候找机会偶遇他，对大少爷的话更是言听计从。
这会却说要解除婚约，这是真的还是试探？
萧锦悦迎上曹嬷嬷狐疑打量的眼神，只当做不知道，任由她打量。
曹嬷嬷见她态度冷淡，不像是试探，她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倒是知道夫人一直对这门婚事不满意，认为这位二姑娘配不上她们大少爷。所以一直在想办法，想解除婚约。上次她偷听到夫人甚至不惜雇佣地痞流氓去翠烟山庄，想要偷偷将二姑娘除掉。
没想到那两个人运气不好，碰上山上打雷，被劈死了。
她还偷听到大姑娘也在山上对这位萧二姑娘出过手，不过可惜，被她躲了过去。
如今听说萧姑娘的父亲被皇上降职，夫人更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想要找人上门退婚，只是大少爷不同意。
夫人不想因为这么一门婚事跟大少爷关系闹僵，不得不暂且先将退婚一事按下。
不料这位二姑娘昨天惊马，虽是被镇国公世子救下了，可当时镇国公世子救人，是抱了二姑娘的，街上不少人都看到了。
夫人听了那些流言蜚语，气得在府里破口大骂，再次提出要解除婚约。谁知大少爷听了那些流言蜚语，沉默了半天，还是不同意退婚。
无奈之下，夫人才让她拿着银子上门，打着让薛夫人请教养嬷嬷的名头，来羞辱她们。
夫人是想让女方这边提出解除婚约，到时就说她们攀上了镇国公府的高枝，看不上她们户部员外郎府，所以要退婚。
那样，大少爷以为萧二姑娘看上了镇国公世子，他抢不过，就只能同意退婚。
而她们府上也不用担上什么不好的名声，大少爷以后还能结一门好亲，娶一个对他的前途有助力的高门贵女。
另一面，也不用怕得罪镇国公府，毕竟只是流言蜚语，凭萧二姑娘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嫁进镇国公府去。
到时，萧二姑娘只有鸡飞蛋打这一结局。
没想到薛夫人没提出解除婚约，反而是萧二姑娘主动提的，看她神情冷淡，倒像是认真的。
若是真能解除婚约，夫人必定开心，可想到大少爷，她又叹了一口气。
夫人未必能让大少爷点头同意，不过她今天这一趟也算没有白跑。
可想到那笔不翼而飞的银子，她心里又怒火高涨起来。
算了，这桩婚约能不能解除，不是她该操心的，她还是想想怎么把不见的银子找回来吧。
萧锦悦见曹嬷嬷半天还坐着不动，冷淡地道，“怎么，嬷嬷是打算要留下来用膳？”
见萧锦悦再次开口赶人，曹嬷嬷心里气恼，可却只能苦着脸陪笑，“二姑娘误会了，我们夫人给的，确确实实是二百两白银。
至于这一箱石头，原本是我拿来哄小孙子玩的。许是我这丫头昏了头，不小心将两个匣子搞混了。”
青衣丫鬟听她将过错推到自己头上，本欲张口分辨，可触及曹嬷嬷恶狠狠的眼神，害怕之下，只能黯然低头。
曹嬷嬷见她不敢开口，又瞪了她一眼，才继续道，“二姑娘放心，等回去后，我一定让人将银子重新送过来。”
“不必了，曹嬷嬷记得回去后，让你们夫人尽快过来商量退婚一事。银子嘛，留着给你们大姑娘请嬷嬷吧。”
萧锦悦再次端茶，“嬷嬷慢走不送。哦，记得把石头带上，这么特别的银子，我们无福消受。还是带回去给你们大姑娘买花戴吧，也别说我偏心，记得拿回去后，给你们大少爷也买些笔墨纸砚。”
曹嬷嬷脸色青了又黑，黑了又青，可偏偏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让丫鬟带上锦匣，灰溜溜地走了。
出了花厅，青衣丫鬟抱着匣子期期艾艾地问，“曹嬷嬷，这些石头怎么办，真的要带回去吗？”
曹嬷嬷原本被萧锦悦挤兑，觉得脸面都丢干净了。
青衣丫鬟不提这箱石头还好，这一提，把她心底的怒火都激发了出来，反手就甩了丫鬟一巴掌。
“不赶紧丢了，带回去干啥，是能吃还是能用？”
想到白花花的二百两银子找不回来了，她少不得要拿自己的私房银子填上去，曹嬷嬷觉得简直是比割她的肉还要痛。
青衣丫鬟捂着脸，疼得两眼泪汪汪，心底委屈得不行，可触及她那恨不得吃人的眼睛，却敢怒不敢言。
经过园子里的假山时，默默地将匣子里的石头尽数倒在了假山旁边。
第70章 赔偿（二更）
薛氏见曹嬷嬷被女儿气走了，心里欣慰的同时，又难过异常。
那位李夫人让一个下人跑上门来羞辱，简直是欺人太甚。
有这样一个婆婆，女儿将来嫁了出去，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磋磨。
叹了一口气，薛氏心里无比后悔，当初为什么一时心软答应了这门婚事。
女儿还年轻，识人不清，难免一时糊涂。可她那么大年纪了，本来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怎么就没坚持住，松口同意了呢。
“悦儿，那位李夫人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看来这门婚事，不结也罢。”
摸了摸萧锦悦的头，一脸歉意地道，“悦儿别难过，都是娘没本事，家里不富裕，看人看不起，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萧锦悦并没有难过，这几天发生的事，也算让她娘看清了李文浩那一家子是什么货色。
今天总算是有机会将解除婚约一事明明白白的摆了出来，她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笑眯眯地朝薛氏道，“娘放心，我不难过。能在嫁过去之前看清那一家子是什么样的人，是好事一桩，否则等嫁过去了才发现她们的真面目，那才是悔之晚矣。”
“你能这样想，娘就放心了。”薛氏见她并不难过，心里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女儿总算是长大了。
想起被一个下人跑上门来羞辱，薛氏心里既难过又惭愧，“是娘没本事，不善经营，府里的产业仅够维持开支，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娘，我不委屈，您做的已经够好了，不善经营不是您的错，无需自责。
今天的事，没必要放在心上，更无需为曹嬷嬷那等人生气，不值得。
至于李夫人，若是这门婚事能顺利解除，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跟她遇上。不过，就算是遇上了也无妨，直接把她当做不相干的路人就是了。”
薛氏见她非但不难过，还一心想着劝解自己，心里异常欣慰，“好，娘的悦儿长大了，娘都听你的，不气。你说的对，为那等人生气，不值得。”
见薛氏眉头慢慢舒展，萧锦悦松了一口气，又陪着她说了不少话，这才带着白果回去。
这天气越来越炎热了，出了正院的花厅，萧锦悦不由加快了脚步。
走到假山边，白果咦了一声，“姑娘，快看，那不是曹嬷嬷带来的石头吗，怎么丢在了这里？”
萧锦悦循声转头看过去，假山下正凌乱的丢着一堆白花花的小石头。
白果快步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目光四下一扫就看清楚了，不多不少，正好是二十个。看来她没看错，这就是曹嬷嬷带来的那一堆小石头。
估计是出门后，被青衣丫鬟随手丢在了这里，只把匣子带了回去。
想起曹嬷嬷带着这么一箱小石头来羞辱夫人和姑娘，白果心中有气，一脚将一颗小石头踢出老远。
那咬牙切齿的表情，看来是将那颗石头当成了曹嬷嬷。
见她还想将剩下的都给踢飞，萧锦悦赶紧开口阻拦，“别踢了，都捡回来，一个不落，全部给我带回去。”
白果不解，这堆石头她看着就来气，姑娘怎么还要将它全部捡回去？“姑娘，不过是一堆破石头，捡回去也没啥用，还是不要了吧。”
萧锦悦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好笑地拍了一下她的头，“石头是无辜的，不要怪它。这些石头白花花的，还挺好看，捡回去，摆在花盆里。”
白果虽然不认同这些破石头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姑娘说的对，石头是无辜的，既然姑娘喜欢，那她就把它们捡回来，全部带回去。
双手拿不下，白果还跑去找了一个婆子，要了一块花布，将那堆小石头全部打包起来，拎回了萧锦悦住的西厢。
白果正准备将小石头拿去摆到花盆里，萧锦悦赶紧道，“先别忙，石头给我，你去大厨房里看看膳食准备好了没有，该用膳了。”
一堆破石头当然没有伺候姑娘要紧，白果随手把包裹里的石头递给姑娘，转头摸着咕噜噜响的肚子，快步往大厨房走去。
萧锦悦拿着包裹回了卧房，随手将门反锁上，将那堆小石头全部放到桌子上。
“点石成金。”
纤纤玉手在石头上一抹，白光一闪，白花花的石头又变回了一堆银锭子。
萧锦悦目光一闪，真是要感谢月老星君，如今她是越来越喜欢这个言灵了，特别是用来虐渣什么的，简直是不要太爽。
翻出一个小匣子，将二十个银锭子全部放了进去。
刚刚收拾好，半夏端着茶盏来敲门。
萧锦悦刚匣子递给她，“这里有二百两，等下全部拿去抓药。去把笔墨纸砚拿来，我写一个单子，等下你一并拿去给大管事，让他派人去药堂采买回来。”
半夏还以为这些银子是夫人给姑娘的，并不多问，接过匣子，拿去放好，又去把笔墨纸砚找出来。
萧锦悦打算将那二百两全部用来买药，一部分用来给茴香治疗脑震荡，另一部分她用来给山顺治腿。
两人都是在惊马中受的伤，这笔银子就当是李夫人赔偿的医药费。
何婉莹之所以对她的马下毒，是想让她摔死了，她才有机会嫁给表哥李文浩，既然根源是在李文浩身上，由李夫人来赔偿医药费也算应当。
萧锦悦写好单子，半夏立刻带着单子和那二百两银子送去前院，让大管事派人去抓药。
等白果想起那堆石头，想要拿去摆到花盆里的时候，萧锦悦只道她改变主意了，觉得把石头放花盆里没得把花压坏了，让人把石头丢了。
白果也没起疑，不过一堆破石头，她觉得姑娘丢得好。免得放花盆里，看到石头就想起曹嬷嬷上门来羞辱的事，没得让姑娘生气。
二管事听说萧锦悦要买药，主动从大管事那里接了单子和银子，半点没耽搁，立刻出府去抓药，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交给了萧锦悦。
自从知道萧锦悦会新的制糖法之后，他对二姑娘的事就非常上心。
在闹街惊马，他一直觉得很自责，若是他当时细心一些，说不定就能提前察觉到马匹有不妥，避免惊马发生。
也不至于让姑娘将准备用来开糖店的二千两银子赔个精光，还害得茴香和山顺都受了伤。
萧锦悦察觉到他的自责，并没有说什么，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古代，她虽没有害人之心，但是架不住别人有啊。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身边的人若是能多一些警惕，避免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枉她这一身的伤了。
第71章 受伤（一更）
药材买回来后，萧锦悦在西厢清了一间房出来，准备以后专门用来当做药房。
半夏和白果亲自挽着袖子，花了整整两刻钟，将药房打扫得窗明几净。
萧锦悦将药材都规整好之后，重新为茴香和山顺配了一副药，吩咐半夏和白果拿去煎好之后，再送去给茴香和山顺。
两个丫鬟听说姑娘还要亲自给山顺熬制治疗断腿的药膏，心里既羡慕又感动。
她们庆幸自己跟对了好主子，二姑娘非常好侍候，也从来不会动手打骂她们这些下人。
一般下人受了伤，主家良善的许是会赐一点银子给你去诊治。
漠不关心的主家则会不理不睬，受伤的下人，有钱的自己掏钱去诊治，没钱的则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小伤小病，熬过去了就回去继续当差，有些病重或者是伤重的，熬不过去的，主家只是随便用一张草席子裹了，吩咐下人抬到乱葬岗去。
这时代，人命如草芥，那些卖身为奴的下人更是不值钱，主人家根本就不会在乎。
死了也就死了，不过多花几两银子就能买一个下人，哪里会关心一个下人的生死。
茴香和山顺受伤了，原本府里已经为二人请了大夫医治，也开了药。
二姑娘却嫌那些药效果不够好，还要亲自为二人抓药制药。跟着这样良善的姑娘，是山顺和茴香的福气。
也是她们的福气。
半夏和白果决定以后要更用心服侍二姑娘，争取能够长长久久留在她身边。
这样万一以后她们有什么事，相信二姑娘也不会不管她们。
萧锦悦不知道两个丫鬟的想法，她随便用了一些茶水点心当晚膳，然后吩咐丫鬟，在她没出药房之前，不要让人来打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