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期待有主人来送宠物火化，那自己就能上手学习，一边又觉得这个想法不好，这不是咒宠物死嘛。林雪就在这种纠结的状态呆呆了看了门口半个上午，连陈泽洗好的苹果都没吃。
“来了！”林雪看到有人要进来，眼睛一亮，连忙过去迎接，“三位中午好啊，有什么我可以帮助的嘛？”
进门的是一对中年夫妻，带着宠物狗。
“老板您好，我家孩子吉祥得了骨肉瘤，最近疼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我们刚才去旁边的医院带孩子检查了，医生建议安乐死，说这样可以让孩子少遭点罪。这孩子陪伴我俩快十年了，所以来这里咨询一下宠物殡葬的事情，若是可以的话就来预约一下吧。”这些话是丈夫说出来的，因为妻子一直在抹眼泪，丈夫虽然没有哭，但是脸上难免有着痛苦和悲伤。
妻子怀中抱着吉祥，是一只吉娃娃，因为病痛的折磨很是消瘦。骨肉瘤这种病无药可治，偶发性疼痛的频率会随着时间越来越高。因此宠物也会越来越痛苦，在这种折磨下宠物医生大多建议安乐死。
林雪转身看向张松，示意他过来说。
张松看着那妻子怀中瑟瑟发抖的吉娃娃，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吉娃娃眼中也带着悲伤、不舍还有一丝恐惧。
张松并没有介绍殡葬服务的流程和价格，而是说道：“宠物其实是可以听懂主人们说的话或者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和想法的，我建议两位回家后和吉祥好好沟通一下。如果吉祥在得知自己要被安乐死后表现出抗拒或者异常反应，或许就是他不接受这种形式的离开。或许他身体哪怕疼痛，心里也想在两位的怀中离开这个世界。”
夫妻二人本来就对于是否安乐死吉祥有很大的犹豫，听到老板的话后互相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吉祥，最终还是觉得听从老板的建议，准备回家和孩子好好沟通一下。
在拿走一份宠物殡葬流程和联系方式后，夫妻二人带着吉祥离开了店铺。
“唉！”林雪叹了一口气，彼岸宠物纪念馆虽然业务不多，但每天都会有一个的，但万万没想到，今天自己可以参与进去了，一上午都没人来。不对，这个想法很不好，林雪又连忙摇了摇头。
一转身发现张松正看着自己傻笑，林雪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一上午的表现太奇怪了，现在回想起来林雪也觉得不好意思。
“不用在意这些情况，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只要尊重生命就好了。并且咱这毕竟是一家店铺，就指着这个赚钱呢，所以期待有人来也很正常。吃个苹果吧，正好现在没事。”张松将苹果塞到林雪手中，转身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看起了新闻。
“张总，我这段时间观察了一下，同行们都是有免费车接车送业务的，并且作为宣传重点。咱们彼岸的顾客都是自己带离世的孩子们过来，并且大部分顾客都是隔壁安心宠物医院的周姐介绍来的。”说到这里林雪向外看了看，在没有发现周玉的身影后继续说道，“这是一个缺点，不利于彼岸的长久发展。所以我觉得咱们也应该推出车接车送的业务。”林雪说完吃了一口苹果，然后看向了张松，“怎么这么酸啊，怪不得你一直让我吃，这是前几天你买的吧，居然还没吃完，我真是上你的当了。”
“不能浪费呦，酸酸甜甜口感还是不错的，我刚才都吃了一个，作为我的员工你也得吃！”张松强忍着笑意说道。
“你这是职场霸凌，我要去找周姐告状！”林雪用力啃了一口，仿佛手中的不是苹果，“我刚才的提议如何？”
“很好啊，不过你会开车嘛？”
林雪摇摇头。
“我也不会，那这项业务就没办法拓展了，只能一切看缘分喽。”
“可以再招一个会开车专门接送的员工啊！”
“工资从你那里出。”
“我觉得老板随缘这个说法很好，我很赞同。”林雪直接反转了口风，“老板你怎么不会开车呢，现在没个车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就是不会，不想学。”
“我看老板你出门从来都不打车，要么骑电瓶车，要么就是挤公交，甚至路上看到汽车都会下意识躲开，难道是老板你晕车？”
张松身体突然一顿，随后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刷着手机，没有回话。
林雪仔细打量着张松，刚才说的话让他有了奇怪的反应，那就证明张松的确是在害怕汽车，可是为什么呢？林雪将这个问题暗暗记下。
第8章 老板来吧，我能行！
彼岸宠物纪念馆内，两人一个坐在前台，一个坐在沙发上，都低着头刷手机。林雪很喜欢这种生活，感觉生活节奏并不快，最主要是有一个带头摸鱼的老板在，根本不用担心玩手机被训斥。
这么好的工作真是难得，除了工资低得可怜，这点钱只能维持基本的吃喝。
“你说得对，的确应该增加一个车接车送的业务。”刷着手机的张松突然说道，因为自己害怕汽车。所以导致来彼岸的人比较少，平均下来一天也就两个，上下午各一个。
彼岸因为「老板能和宠物沟通」这件事爆火后，的确来了很多给宠物办理葬礼的主人。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人们的新鲜感过去了，再加上当时店里面只有张松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所以先前有预定的人只能转去其他殡葬馆。
现在张松很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就想着若是有车接车送这个服务，那就可以每天多接触宠物，说不定扩大面积后就能问出来。
“上午不是还不同意，下午怎么就变了？”林雪吐槽，但随即又补充道，“我不同意，不能从我的工资里面扣，我都快穷得吃不起饭了。”
“可我这里是供吃的啊。”
“反正很穷！”
“放心吧不会从你的工资里面扣，相反的我还会给你涨工资！”
林雪并没有开心，而是提高了警惕，“无缘无故涨工资肯定没好事，让我想想，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学开车吧！”
“这可不是我说的，既然林雪主动请缨，那我就勉为其难同意吧，每个月工资再给你涨一千，学车过程中我还给你报销一切费用。加油林雪同志，我相信你可以下个月拿到驾驶证，到时候咱们就去买辆车！”张松伸出大拇指，为林雪的这种付出表示赞同。
可以学车还给报销各种费用，这种好事林雪自然同意，不过还是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我有点不敢去，我小时候出过一场车祸，所以对开车其实比较恐惧。”
张松看了看林雪，正色道：“那就算了吧，那种恐惧感我清楚，就不强迫你去了，拓展业务这件事先放一放吧。”
林雪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老板，你故意的还是不小心，我的意思明明是。”林雪说着伸出了五根手指，“得加钱！”
“那每个月工资涨一千五？”
“这可是您说的，既然老板对我这么好，那我就非常勉为其难同意吧！”林雪立马接过话，露出开心的笑容。
“你啊你，以吾之道还施吾身是吧。”张松摇摇头，没想到被这小姑娘套路了，但实际上张松和林雪是同岁的。
“不许耍赖呦！”林雪连忙提醒道。
就在两人斗嘴之时，一个中年男子拎着一个大黑塑料袋子走了进来。
“咱这里是干火化的吧！”
中年男子长得略显凶狠，虽然说话并不冲，但也让林雪不自然看向张松，没有接话。
“是的，我这里是宠物殡葬馆，的确包含宠物火化的流程。”张松自然清楚这个黑袋子里面就是已经去世的宠物，不过随便拿一个破袋子过来，想必宠物生前过得也并不是很开心。
“那就行，不过我得先问一件事，咱这里可以免费火化或者打个一两折之类的嘛！”中年男子摸摸头，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但这表情在林雪眼中就很狰狞，一个不尊重宠物还想白嫖的形象标签被林雪盖在了此人头顶。
“很抱歉，我们彼岸的价格已经是同行业中最低的了。不过我们的整体流程都是用心在做，还请您放心。”林雪语气也并没有那么温柔，甚至不想正眼看这男子。
中年男子自然能感受到林雪的态度不好。不过他只是皱皱眉，并没有说什么。
“如果您暂时没有能力支付，彼岸可以给您打折或者免费，日后您要是富裕了，可以回来补一点。不过您放心，殡葬流程并不会变。”张松把林雪拽到了身后说道。
“还是你敞亮啊。”中年男子从衣服里面摸出来一个钱包，从里面抽出来五百块钱，“实不相瞒，我并不是这只狗的主人，我是在路上看到这只狗出了车祸，被扔在了路边。我孩子也养了一只狗，都是狗但面临的处境就不一样。所以我家孩子就叫嚷着让我把这只狗收起来找一家殡葬馆给火化喽。我这走了好几家了，都是一进门态度好，一听说拿不出多少钱就让我去别家看看。”
中年人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我这也是实在拿不出多少钱，但也不能让小兄弟你白干，这五百你就收着吧！”
张松看了眼外面，果然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红着眼睛在外面探头观察。
“不用了，我可以完全免费的，还是要谢谢你把他送来。”
“那不行，你这么说我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这五百你就收下吧，别跟我撕吧了，我还着急回家呢。”中年人见店主不收，将五百块放在了一旁桌子上，转身就出门带着孩子走了。临出门前还说了一句——“这狗腿被撞断了，有骨头露出来，我用布包上了，你处理时要小心一点。”
换成了林雪尴尬，连忙将标签拿了回来，“果然不能凭借外表和一两句话就给一个人下标签啊。”林雪心中想着，转头看向张松，他脑袋上赫然有着两个标签；穷且慷慨和略有帅气的暖男。
“你这是什么表情，为什么盯着我的头上看？”张松摸了摸脑袋，上面应该没有什么东西在吧。
“没什么，就只是在想事情，不小心看了一眼。”林雪连忙转移话题，“那这个袋子里面就是那只去世的宠物喽？”
“不排除是一只流浪狗，你等了好久的机会终于来了，快去准备吧！”张松拎起黑袋子，并不沉重，里面应该是一只小型犬。
将黑袋子先放入清洗室，张松和林雪换上工作服，戴上手套、口罩和防护眼镜，开始进行清理工作。
看着林雪满怀期待的表情，张松则是出言提醒，“这只狗狗和之前的不一样，一旦打开袋子里面肯定是血腥的，所以你确定要参加？第一次就这么重口可能会给你心里面留下阴影，不如等明天吧。”
“凡事都有第一次，以后我肯定也会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没事，老板你开袋吧，我能行！”
第9章 完全高估了自己的林雪
看到林雪那异常坚定的眼神，张松开始解开黑色塑料袋的口子，表情肯定是看不到了，因为带着口罩。
袋子解开后，一股血腥气味夹杂着臭味就冒了出来，张松小心翼翼地将袋子中的小狗倒出来，这是一只秋田犬。
身上很脏，还有被抽打的痕迹，毛发内的伤口已经结痂，这明显不是因为车祸造成的，看上去应该是被用鞭子抽打造成。因为车祸的原因，秋田犬的右后腿已经骨折，不过有一块布包裹。秋田犬的口鼻有血流出，不过已经快要干了，想必死去有一点时间。恶臭味则是因为动物死后会不自然排出粪便引起。
林雪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毕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场景，难免有些不自在。
张松将包裹后腿的布小心翼翼地拿走，能看到白色的骨头裸露在外，粪便和血水混合在一起，张松拿起混合了消毒、杀菌液体的冲洗喷头开始冲洗。
看到这个场景林雪感觉中午吃的饭在胃中折腾，眉毛都纠结在了一块，心脏扑腾扑腾的狂跳。遇到这种场景不要慌，只需要深吸一口气就能缓解压力。
于是林雪深吸了一口气，结果弄巧成拙，吸入了消毒液、血腥和粪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林雪连忙跑到一旁的洗手池扒开口罩就吐了出来。
将秋田犬身体上的泥土灰尘和血迹冲洗掉后，下一步需要将骨折的腿和破开的肚子尽量恢复原状，这个过程才是最难最需要小心的地方。因为将其恢复原位并缝合期间很可能被尖锐的骨头划伤，那就需要立刻放下清洗去医院处理伤口。毕竟万一这只狗身上带了什么病菌，自己被感染了后果不堪设想。
吐得差不多了，林雪强忍着不适感又回到了清洗台旁边，此时张松正在用手扣秋田犬口鼻中的血块和排泄部位的残留食物残渣。
看到这个场景林雪又一次没忍住，转头又去吐了。
完全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度，看来以后要多找一点重口味的影片看一看，林雪边吐边想到。
人与人之间是有特殊信号传递的，比如我打哈欠，你在旁边也会不自然打哈欠，我咳嗽一声，你也会莫名觉得嗓子痒想咳嗽。张松本来对于处理秋田犬的过程没什么感觉。但是架不住林雪在一旁呕吐，这导致张松突然也觉得胃不舒服，有什么东西好像在往上顶。
再一次收拾好心情回到清洗台，林雪的眼睛都因为呕吐而变红了，张松看着林雪的脸，突然觉得让她跟进来是个错误的决定，应该给她安排一次正常的流程。张松心里还挺对不住林雪的。
“林雪，要不你先出去休息一下吧，我处理的差不多你再进来就行。”
“不用！”林雪挤出来这两个字，好不容易有机会接触深层次的过程，林雪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老板继续吧，我能行，对了，有需要我能干的活嘛！”
看着林雪那紧握的双拳，张松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第一次你就看看就好了，还不用实际上手，正好我把一些注意事项和你说说。”
林雪点点头，认真地在一旁听着张松讲述如何给离世的宠物清洗身体。
“正常情况下不建议对去世的宠物进行水洗，大多是用消毒纸巾将身上污秽擦掉，或者用干洗泡沫做遗体清洁，尤其要注意口鼻和宠物的私密部位，需要工具深入清洁，将里面的残留物弄出来。最后就是将毛发梳理整齐。”
“不过这只秋田犬比较特殊，所以需要用消毒水清洁，这个过程要小心，不要让水溅射出去，尤其注意不要让液体进入眼睛，所以需要带上防护眼镜。”
“对于这种有外伤的宠物，需要进行伤口缝合，清洗这个过程目的就是尽量让宠物恢复成生前的样子。在缝合过程中要小心这种尖锐的骨头，也要小心针头。一旦被刺伤了，立刻停下工作用这个地方存放的清洗药剂清理，然后出门打车去医院，不能有任何的耽搁！”
林雪在一旁认真听着张松的介绍，心中暗暗记下。
“所以说这只狗并不是流浪狗，而真的是宠物啊。”林雪看着从秋田犬脖子上取下来的项圈说道，“这项圈上还有地址，咦，这只狗叫大郎，是隔壁市的，不过只具体到小区，也没有留下来联系方式，没办法直接找到他的主人。不过他怎么会在咱们附近出车祸，难道是和主人外出在咱们市时不小心被撞了？”
张松否定了这个说发，“这只秋田犬应该是离开主人很久了，他现在明显瘦骨嶙峋的，身上的毛发很脏，你看这里还有寄生虫。”张松说着从秋田犬皮肤下揪出来一个虫子，这虫子还在蠕动身体，这可把林雪吓坏了，连忙后退了几步。但想一想这种事情以后肯定还会遇到，所以又下定决心走了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