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早啊。”林雪打了一个哈欠，拎着洗漱用品去卫生间。
“早，昨晚睡得如何？”
“挺好的，不过我怎么感觉你没睡好呢，明明昨晚你都打呼噜了？”
“打呼噜？声音有那么大嘛，咱俩的屋子离得挺远的，这都被你听到了，没打扰到你吧？”张松挠了挠头，没想到自己的呼噜声如此有穿透力。
“啊，没有没有，我就是临睡前出门拿东西路过听到的，嘿嘿，我去洗漱啦。”林雪连忙走开，同时心里很后悔说那呼噜的事情，希望张松不要想太多。
“拿东西路过？”张松轻声嘀咕了一句，也转身去洗漱了。
店铺开门不久，一个看上去六十左右的阿姨就进入了彼岸宠物纪念馆，她手上还领着一个黄白格子相间的小兜子。
“您好，我带着孩子过来，得麻烦你们帮我把她火化喽。”
还没等林雪说话，宠物主人就先一步开口，随后拉开锁链，从里面抱出来一只猫。
张松接了过去，这是一只加菲品种的猫，身体很干净，有明显清洗的痕迹。
“我来之前给孩子清洗了一下，想着你们应该就不会太麻烦。”
“咱这孩子是因为什么原因——”
“肾病。”
“肾衰是吧，那她这应该挺大了吧！”
“年纪七岁了，昨天夜里面她就一只黏在我旁边，没什么精神，今早起来我就发现kiki已经去世了，就带着她来咱们这火化一下。”宠物主人脸上带着笑意，并没有像其他主人那样悲伤。
张松将小猫和主人带到清洗室外。
“我可以在旁边看着嘛？”主人发现清洗室门上「请不要随意闯入」的牌子后问道。
“没关系，您可以在一旁看着，不过还是建议您戴上口罩和手套。”
这一次是林雪主清洗，张松和主人就在一旁看着闲聊。
“我这孩子是个仙猫。”
“仙猫？仙猫是指？”
“就是像仙人一样的猫。”
“这样啊。”张松点点头，“听说加菲猫都很粘人是嘛？”
“我这个就比较高冷，不喜欢争，就像神仙一样，很高冷。”宠物主人面带微笑继续说道，“kiki从小就卓而不群，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在美食和玩具面前从来都提不起什么兴趣，好像没有什么七情六欲。你看她脸上写着大人两个字。大大的眼睛，胡须像人字。”
张松看了看，的确可以这么理解。
“我这孩子很优雅，不让外人随便碰。然后我看手机的时候，她就会钻到我怀里，陪我一起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的得懂。”宠物主人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把平时拍摄的猫咪瞬间分享给张松。
“我这孩子就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段时间总是趴在窗户上看外面，有时候给她好吃的都不吃。说不定她那时候就在想被禁锢的猫生，如何逃离当前的困境。毕竟出生后不久就来到我家，这辈子都没怎么出过门。”宠物主人看着小猫叹了口气，“她盼望的这天终于到了。”
因为宠物主人已经清洗过，所以林雪很快就处理完毕。
“咱这刚才撒上的粉末是什么啊？”
“这个是花草的干粉。”
“花草，也挺好的，生前我没怎么带她出过门，死后也算如愿回归自然了吧。对了咱这要什么时候火化啊。”
“一会就能。”
“咱们能推迟一下不，尽量在晚上六点之后。因为这昼出晚归嘛，死了还是在晚上火化好。”
“没问题。”张松点了点头，对于火化时间有特殊要求的主人也接触过。因为张松这里每天来的人很少，所以能排得开。
来到再回首厅，张松告诉主人有什么话可以在这里和小猫说一说，可以再看一眼猫咪。
“话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吧。”主人摸着小猫的身体，“我看能放歌，我点一首她最喜欢的歌吧。”
这首歌很是欢快，主人说小猫在听到这首歌时会笑。
张松看着一旁的小猫kiki灵魂，她的确在笑。灵魂拥有独立的性格，小狗更善谈，更舍不得。但小猫大多都相反，通常会酷酷地站在一旁，好像眼中的事情和自己无关，好在猫虽然高冷，但也会回答张松的问题。
音乐一响起，宠物主人抚摸着小猫，慢慢情绪就变了。人是一个比较奇怪的动物，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主人从进来开始就在控制。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张松能感觉到她在憋着一股劲，现在临近分别，宠物主人最终还是没憋住。
“心里好难受啊，家也不敢回，你走了屋里面就冷冷清清的了，就剩我自己了。你不陪我了。我舍不得你呢。你受罪我都不知道啊，给你买的好吃的你都没吃完呢，你就走了。给你买的罐头你一口都没吃，一口都没吃就走了——”宠物主人趴在小猫咪旁，心中的悲伤感如水般流出。
张松示意林雪安静，拉着她离开了再回首厅，轻轻把门关上，留给主人和宠物独处的空间。
“我还真以为她能接受自己的宠物离世呢，明明先前表现的很能放得下。”林雪轻声说道，同时庆幸自己没有把标签打下去，要不然又要反转了。
“她的确可以接受宠物离开，因为死去并不是一件必须悲伤的事情，每个人对待死亡的态度都不一样。她应该是觉得宠物走了对宠物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那为什么还是哭得撕心裂肺的？”
“可以接受死亡，不代表不会哭，还是会怀念和宠物在一起的时光，或者这次哭泣不只是为了宠物猫的死。”张松看了眼宠物猫灵魂，原本高冷的她也在一旁很是伤心。
大概十分钟，宠物主人推门出来，虽然脸上还挂着泪水，但心情已经调整得很好了，和张松定好明天来拿骨灰后，就离开了。
趁着林雪打扫的间隙，张松看向猫咪，“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嘛，要不要出去溜达溜达？在草地上打打滚之类的？”
“愚蠢的人类，我是高贵的猫，不是那种无礼的狗。”kiki灵魂并没有正眼看张松，不过还是说了一句，“不过你强烈请求的话，我就屈尊带你出去一趟吧。”
张松笑了笑，这只小猫果然很高冷，一股女王范。
“林雪，我出去买菜，有事的话你盯着哈！”
“好的，我要吃红烧茄子。”
“行！”
张松带着kiki灵魂来到了外面，这几天略微有些阴，不过天气预报说月底会迎来晴朗的天空。如果他没说错的话，那张松准备去外面搞一个郊游，舒缓一下心情。
每天面对死亡和重病，张松、周玉、林雪和陈泽都需要外出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有利于身心健康。
路过草坪时张松看了眼kiki灵魂，然后背过身去开始刷手机。
“哼，无礼的人类。”kiki见张松没有反应，索性就来到了草地上，像一只小狗一样打滚撒欢，可是她闻不到草的味道了。
第13章 尊重吉祥的选择
下午的时候，前几天因为宠物狗吉祥得了肉骨瘤想要安乐死并来咨询宠物殡葬流程的中年夫妻走了进来，妻子的怀中抱着吉祥。只不过这吉祥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吉祥最终还是离开了，不过夫妻两人听从张松的建议，回家和吉祥好好沟通了一下。
“您说得对，吉祥的确能听懂我们说的话，回家后我们和吉祥坐在一起聊了聊，当听说我们想让他安乐死时，他一直在低声呜咽，并表现出来了明确的抗拒状态。”
“虽然吉祥不会说话，但是我们从他的眼神中，他的肢体行为上，能看出来他不想被安乐死，他想和我们在一起度过最后的时光，我们也尊重吉祥的选择。”
“这几天我们给吉祥买了很多好吃的，带他去了很多地方玩耍，我们知道知道他身体的痛苦。但是吉祥忍着不表现出来，一直在逗我们笑。”
“昨晚吉祥一直趴在我们身旁，不肯离去，他最喜欢的小窝也没去，就贴在我们身边。”
“宠物是有灵魂在的，他那时应该是知道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舍不得我们。”
“我们也舍不得他，这孩子陪了我们那么久，有时候我都觉得他才是我亲生的孩子。”
“可生命就是如此的脆弱，抵挡不住啊，吉祥还是走了，还是走了。”
和加菲猫kiki的主人不同，这对中年夫妻在诉说时就止不住的悲伤哭泣。
在夜深人静时，很多人都会在想活着的意义，都会去找寻自己存在的价值。成为一名宠物殡葬师，张松想依靠自己的能力探寻那场车祸的事情。但这并不是全部，弥补宠物和主人的遗憾，引导宠物的灵魂，到达另一个世界的彼岸，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张松有一件事记得很清楚，就是在爷爷去世时，告别环节会有工作人员在催促，希望尽快将遗体搬到火化场。当然这个催促张松并不责怪和埋怨，毕竟后面是有人在等待的。所以在彼岸宠物纪念馆，张松留给主人和宠物足够的时间。哪怕在再回首厅待上七八个小时，张松也不会去催促。对于主人的要求，张松也会尽量满足。
来到彼岸宠物纪念馆的宠物主人基本都说过类似的话，「宠物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很多宠物代替的其实是子女的陪伴。
“可以给吉祥带一些吃的过去吗？”
“可以的，如果有吉祥喜欢的玩具也可以一起，不过太大的就不建议了。”
中年夫妻拿出来吉祥最喜欢的罐头、零食，还有磨牙棒，喜欢的玩具，张松将这些东西放在吉祥的身边，把再回首厅留给了这家人。
将宠物灵魂叫出来是为了弥补遗憾。但吉祥就不需要张松额外帮助了，因为他在最后的时间已经和主人在一起做了想做的事情。
“人类就是奇怪且爱哭，死了又不是结束，何必哭哭啼啼的，我离开这里回到猫星那就是全新的生活啊。”kiki灵魂在一旁扬起脑袋，不过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担心屋内的吉祥听到。
宠物灵魂之间可以互相看见，吉祥之前已经和kiki灵魂聊过天，不过被高冷的kiki灵魂无视了。
听到这些话张松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谁在上午也哭哭啼啼的，现在却开始笑起来吉祥了。
林雪在一旁本来很悲伤，不经意间突然发现自己的老板在笑？还是看着一旁的空中，林雪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挠了挠头有些不明白。
“老板，为什么你刚才在笑啊。”
“笑？我没有啊，可能是你看错了吧。”张松一本正经的装傻充愣，在一旁的kiki灵魂可就不开心了，“好你个愚蠢的人类，肯定是在笑本仙女是吧，看我不打你。”
kiki灵魂说着用右爪拍了拍张松的肩膀，别说力气还挺大，把毫无防备的张松拍得一激灵，面对不依不饶的kiki灵魂，张松也不方便开口道歉，只能采取极端的方式，就是将kiki灵魂用无形的力量抱住。
看着林雪那一脸发生什么事的表情，张松索性采取转移注意力大法，“林雪，你是想收拾屋子还是在这里照看再回首厅的情况？”
“那我就在这等着吧，老板你去收拾吧！”看着转身离去的张松，林雪露出了小虎牙，还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可恶的人类，你放开我！”kiki灵魂在一旁十分生气。张松将其抱在怀中，开始撸猫。kiki灵魂原本还在抗拒，但很快就只剩下了嘴硬，身体老老实实地享受起来。有些东西失去后才知道有多珍贵，被人类抚摸时可能会觉得烦。但死了，知道再也不能被摸了，宠物就会特别怀念这种感觉。
“kiki，就别生我气了哈，请小仙女饶恕我！”
“仙女就仙女，为什么非要加一个小。往左一点，对对，就是这里，啊，好舒服——”kiki灵魂眯着眼睛，享受这最后的抚摸。但突然发现抚摸停了，略有怒气的说道，“请继续啊，咦，你怎么了。”
kiki一睁眼就看到张松蹲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就像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kiki别过来，离我远一点！”张松将kiki灵魂轻柔的推远。
“我猜是因为你接触了我这个状态，所以很不舒服是吧，要吃点鱼味小饼干不，我每次难受都会吃，好吃极了。”虽然是高冷的仙猫，但kiki依旧懂得关心。
同时唤出来两个灵魂，再加上和灵魂体的贴身接触，让张松身体开始疼痛，不过并没有流鼻血，蹲在地上休息了一会才略有好转。
kiki灵魂说完那些话之后就离开了，回来后很是愧疚，“抱歉，我发现我拿不起来鱼味小饼干，还想着给你吃一点。”
张松深呼吸了几次，笑着想默默kiki的头。但是被她主动拉开了距离，不过小猫并没有生气，只是担心张松因为接近她而再次不舒服。“感谢你的小饼干，我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那也不能让你摸我了，先不提男女授受不亲，我可是仙女耶，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凡人触碰！”kiki又变得傲娇起来。
“时间挺晚了，林雪你就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处理就好。”见天色已黑，到了下班的时间，张松来到还在再回首厅外等候的林雪身旁说道。
“林雪摇了摇头，“没事，还有时间，我就再加班一会。无偿的可以吧，但是一会晚饭得在这吃，我可不能亏了。”
“可以，我多做点好吃的，不能让你亏了啊！”张松说完就转身去做晚饭，走了段距离又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林雪。
仿佛是感受到了什么，林雪也抬头看了过去，四目相对，张松露出了温暖的微笑，林雪连忙低下头，脸上微红。
第14章 生活总是要向前看的
宠物殡葬师和正常的工作其实没什么区别，每一天都是相同的内容。只不过张松可以见到不同性格的宠物灵魂，还有宠物主人。
有的主人会不舍哭泣，有的主人会放得下，有的主人也会满不在乎，扔下宠物遗体就不管不顾，交钱走人，甚至连骨灰都不想要。
天气预报难得准确无误，在经历了天色昏暗，偶尔细雨绵绵的天气后，在月底终于迎来了阳光明媚。
待大地的湿气被阳光驱散，林雪最先发起号召。
“天时地利人和，老板，我们该出去郊游啦！”
不用干活还有钱拿，并且郊游和其他公司团建完全不同，是真正的出去玩耍，林雪自然愿意参加，最主要是外面的空气很好，比起来彼岸宠物纪念馆压抑的工作环境，去山林中走一走，能缓解这份工作带来的负面情绪。
“可以啊，最近天气正好不错，可以找一天去小狼山逛逛，把那个剪刀给我拿过来，我给他修剪一下指甲。”
林雪现在已经正式成为张松的搭档，和他一起做着宠物殡葬的全部流程，不过前台接待和算账的活还是林雪在干，结果就是工资没加多少，活还变多了。
不过林雪也没有因此有什么情绪，她其实很热爱这份工作，很尊重宠物和主人之间的关。
“好啊！”林雪将宠物指甲钳递给张松，“那一会我就去问问周姐和陈泽，看看他俩什么时候空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