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包里其实就有纸巾,所以最后温静语先把那包纸巾给了出去。
至于后来为什么没有联系上,理由就十分荒谬了。
谁知道这个给她递手帕的人居然是周容晔,她那会儿哭得头昏脑胀的,两人也没交流几句,又时隔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还记得清他的样子。
“原来那个人是你啊。”温静语满脸的不可思议,又立刻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那张名片被我放在口袋里,结果洗衣服的时候放在洗衣机里搅了……”
“……”
“你后来不会一直在等我电话吧?”
周容晔不说话。
温静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脏突然被胀得很满,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
“周周。”她捧着他的脸,“为什么给我递手帕?”
“为什么给我联系方式?”
“你是一见钟情吗?”
他不答,她就不停问。
温静语没注意到的是,周容晔眼底的情绪在疯狂纠缠翻滚,像一团密云,随时都有激烈雷暴酝酿在后头。
他用力揽住了她的腰,低声道:“你觉得我的私人名片是随便给的吗?”
这是承认了。
没等温静语说话,他又问:“当时为什么哭?”
周容晔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也许是被领导批评了,也许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或者,失恋了。
结果温静语的答案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崔老师。”
第62章
回想起当时的心境, 温静语的笑容也慢慢收了起来。
“那会儿崔老师生病了,是严重到要做子宫摘除术的那种,但是她和温院长不想让我担心, 从确诊到手术一直都没有告诉我, 直到术后住院, 被去医院做体检的菲菲撞见了,就是我那个朋友张允菲。”她还解释了一下, “演奏会结束的时候她和我通了个电话, 我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温静语想起这件事就鼻酸。
“菲菲说温院长也没有时间照顾人, 崔老师身边只有一个护工在陪床, 这么严重的病,我做女儿的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当时就给他们打了个电话, 结果你猜他们怎么说?”
“怎么说的?”周容晔摸了摸她的脑袋。
“伟大的崔老师居然说, 现代医学这么发达,又不是不打麻药,还说我矫情。”
温静语边说边笑,笑着笑着眼眶就热了。
“我当时好想回家, 可是柏林到路海真的好远,崔老师这一病我想了很多, 这次是手术成功了,可是下次呢,万一又有个头疼脑热的或者什么意外, 我想立刻赶过去都没有办法,所以后来我决定回国了。”
“然后你就离开了柏林乐团。”
“对, 虽然很舍不得,但我更想回来。”
周容晔意味深长道:“难怪。”
“什么难怪?”
“没什么。”
“你说。”温静语又去掐他的脸。
周容晔也由着她“胡作非为”, 只往简单了说:“难怪后来再也没见到你。”
“你后来又去看演奏会了?”温静语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我回国那也是下半年的事情了,你不会在柏林待了一整年吧?”
“没有。”
“那你是专程又去了柏林?”
周容晔就这么看着她,眼神里的专注已经说明了一切。
“周周。”温静语忍着嘴边的笑意,突然插了句题外话,“一个声部十几号人同时在演奏,你是怎么听出我拉得好的?”
周容晔知道她想听他说什么,故意道:“你姿势不错。”
“得了吧你,不是那会儿连小提琴和中提琴都分不清楚吗,还扯上姿势了。”温静语毫不犹豫地戳穿他,“那茵茵呢?”
“茵茵怎么了?”
“她找我当提琴老师,不会也跟你有关系吧?”
周容晔的喉结滚了滚,看来今天不交代个底朝天她是不会放过他的。
“茵茵偶尔会在假期来找我,然后某天,她请我去看了一次路海交响乐团的演奏会。”
温静语都会抢答了:“然后你又看见我了。”
“嗯。”
她的嘴角在上扬,周容晔也跟着她笑。
回答虽然简短,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路海重遇的时候,那种类似于失而复得的喜悦差点将他淹没。
后来周皓茵提出想学中提,他是第一个投了赞成票的。
而在会所的那次相遇则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以至于她和梁肖寒的关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差点熬成他的心病。
感情确实有先来后到,他就怕自己连机会都没有。
当然,这些话周容晔都不会说。
“你小提琴不是拉得挺好吗,怎么去当中提琴手了。”
他还记得在月央湖壹号的时候,她给周皓茵表演过。
温静语有些惊讶,其实很少人会问她这个问题,因为在很多人眼里,只有拉不好小提琴的人才会转中提琴。
“我的答案可能有点奇怪,也不是说小提琴不好听,但我总觉得太张扬,小时候都是埋头苦练的,也谈不上喜不喜欢,后来接触到中提琴,我一下子就被那个声音吸引了,低沉隐忍,柔美浑厚,不像小提那样尖细也不像大提那样沉得让人发颤,就是刚刚好的感觉,虽然没什么炫技的机会,在乐团里面不突出,但我觉得很适合我的性格。”
提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她的话也变多了。
“你有没有听过Viola Joke?”
周容晔盯着她清亮的眼睛,弯唇道:“没有。”
“你知道中提琴和剪草机最大的区别在哪里吗?”
“在哪里?”
“剪草机不用调音。”
“……”
他轻笑了一下。
“还有还有,马善被人骑,人善拉中提……”
周容晔就这么抱着她,安静听着她跟他说自己小时候练琴的趣事,听她说自己留学时遇到的奇葩,听她讲乐团里的生活,无论她说什么,他都觉得动听。 这是他曾经想象过的场景。
夜晚,爱人,拥抱,彼此熨贴的体温,以及毫无保留的倾诉。
本以为那些埋藏心底的情愫会永远不见天日,他也没有做好全盘托出的准备,谁又能想到她会主动击破。
就像一份准备已久的精心礼物,拿出来之前犹豫再三,因为不确定对方能不能接受,会不会喜欢。
但是对方却告诉他,她好奇,她想知道,而且反应惊喜。
“温温。”
周容晔突然打断她的话。
“嗯?怎么了?”温静语眨着眼。
热意占满了心脏还不够,继续在胸腔内横冲直撞,到达沸点。
“我爱你。”
在脑海中想尽了一切辞藻,最后发现只有这三个字最好概括,最简单,最直接,也最容易理解。
上一秒温静语还在说铜锣湾街头的烤地瓜有多香,下一秒周容晔就突然来了句告白。
她缓冲了几秒,笑意在眼尾和唇角绽开。
而且她发现周容晔的耳朵,正泛着可疑的红色。
原来他也会不好意思。
“周周,再说一遍。”
温静语轻轻揉了揉他的耳垂,发现越来越烫,越来越红,好像捏准了某个开关。
周容晔知道她是故意的,有些不太自然地撇开脸,其实这三个字对他来说还是挺肉麻的,正做着心理建设的时候,怀里的姑娘就搂了上来,贴着他的耳朵。
“你喜欢我这么久,我很开心。”
周容晔拖着她的腰问:“多开心?”
温静语沉思了一下,答道:“鸡蛋敲开发现是个双黄蛋,彩.票中奖了发现还是个头奖。”
周容晔失笑:“我是双黄蛋,是头奖。”
“是。”温静语对着他脸啄了一口,“酒还喝吗?”
“想进去了?”
“不是。”温静语摇头,“不喝的话我们开始吧。”
她神秘道:“来玩大的。”
周容晔不信她的话:“又玩什么?”
温静语微微俯身,轻声道:“我里面什么都没有。”
理智犹如一个膨胀气球,而她这句话就像针尖一样,看似毫不经意的触碰,对于轻薄的气球来说却是致命的。
白色蕾丝薄如蝉翼,凸显着她玲珑有致的曲线。
底下是令人无限向往的美景。
一阵细风拂过,惊动了枝头哑然的绿荑。
连烛光都跟着晃荡,影影绰绰,沉浮起落。
听着眼前男人越来越重的呼吸声,温静语换了个坐姿,扶着他的肩膀,身体如那柔软易折的杨柳,轻轻摇晃了一下。
周容晔喉咙发紧,伸手将人狠狠往上拎,咬牙道:“你迟早把我折磨死。”
温静语低低地笑:“就磨.你。”
又是一夜春风入怀,月满园景,璧人成双。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周容晔在晚宴上公开恋情的视频早已在社交平台上传疯了。
而那位一直含糊其词的温姓女星也遭到了“反噬”,账号底下的评论全都变了风向,吓得她立刻发文公告,称自己目前还是单身,如果遇到良人会和大家分享喜悦。
评论里一句极具讽刺的话立刻成为了最高赞。
【致恒大佬罕见出面认爱,东施效颦只能骑驴找马。】
众人纷纷建议该层主应该立刻找一家港媒任职。
与此同时,温静语的生活也产生了变化。
新鲜劲过去了,狗仔跟拍的现象已经少了很多,但乱七八糟的声音也多了起来,还有网友把她的个人信息和照片挂到了网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温静语一开始还是不太习惯,她从未试过在放大镜下生活,也没有同时承受过这么多的善意或者恶意。
到后来,她干脆把社交账号也全部关闭了,这种物理性屏蔽确实能收获一些平静。
可是有两个人她是屏蔽不了的,那就是崔老师和温院长。
当初温静语没跟他们仔细说过周容晔的工作,所以当崔老师发来一张周容晔接受财经杂志采访的新闻图时,双方都有些慌乱。
直到崔老师弹来视频,温静语避无可避,还被他们注意到了画面背景并不是在喜汇,于是同居的事自然也遮掩不住了。
当时周容晔刚好在家,他直接上楼换了一身平整熨贴的衬衫西裤,发型还摆弄过了,一副人模狗样正儿八经的打扮,反倒衬得温静语不太正经。
她歪在沙发上,一头长发挽了个髻子用笔插着,身上是不成套的分体睡衣,嘴里还咬着半个周容晔给她洗好切好的苹果。
如果让崔老师来形容,这副样子就是好吃懒做的典范。
于是她旁边那位正气凛然,样貌端正的大好青年被疯狂加印象分。
前几次都是用温静语手机接的视频,也不知道周容晔使了什么招数,后来那二老想视频通话的时候居然都弹给了他,并且相聊甚欢,有时连温静语都插不上话。
但她心里是高兴的,说明父母接受周容晔,并且拉着他在渐渐融入他们这个家。
有适应的,自然也有不适应的。
周容晔把保镖阿中派给了她。
虽然只是日常出行跟随,顺便充当了她专属司机的角色,但温静语还是有些不习惯,毕竟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跟着,多少有些不自在。
可为了让周容晔安心,她就一直没反对。
然而百密终有一疏。
温静语那段日子因为长时间扒乐谱导致用眼过度,结膜炎一直反复发作不堪其扰,但因为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病症,她就没选择去医院,而是在旺角弥敦道预约了一家私人眼科诊所。
诊所在一幢大厦里,看病的过程很快,拿完药之后她打算去一趟卫生间。
男女有别,阿中便在过道上等候。
大厦建造年份有些久远,卫生间也略显老旧,但还算干净,温静语解决完在外间洗手的时候,突然遇上了一个落单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模样,有些消瘦,是个南亚面孔。
“阿姨,我找不到我妈妈了,你能不能陪我去看一下?”
她的英文口音有些重,说第一遍的时候温静语也没太听懂,理解完意思之后她蹲下身问:“你有妈妈的电话号码吗?”
“没有。”小姑娘看起来快要哭的样子。
温静语连忙安慰:“你别急,你最后一次看到她是在哪里?”
小姑娘指了指外间左侧的一闪灰色木门。
“我们是从那里进来的。”
温静语这才发现外间居然还有个后门。
因为对方是个年幼的孩子,她当下便也没有多想,领着她往那木门走,这一开门才发现这是安全通道的口子,直接连着步行楼梯,并不通往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