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问题同样也出在这个姿势上。
因为随着窗户的关闭, 后方原本留给我的空位少到只有堪堪半掌,想也知道这个大小的距离坐不了人,于是我自然不得不被迫寻求前部的支撑。
然后, 就是……不止是上方缠绕的手臂……就……
就……
就像是这个人硬生生嵌进来的,是足以让另一个当事人面红耳赤的姿势。
慢了不知道多少拍的神经反射终于跑完全程, 我颤颤巍巍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方才砸在我脑袋上的四个大字倒着回到了空中, 一下一下又重复砸了一次。
自、投、罗、网。
“那那, 那你努努力, 再克制一下, ”我飞快地眨眼,试图缓解无处安放的逃离感,只是声音的掩饰并不那么到位,难免带上了一丝泣音,“我有点害怕。”
千手柱间沉默了好久,最后,像是要把胸中的气息吐尽一般,长长地叹息:“我在努力。”
随着这句话,让我本能地颤抖的危险一点一点地散去,拥抱依然没有分开,我却知道,他说话算话。
“这样就害怕了,”他的手覆上我的发顶,顺着发丝有一下没一下地借着安抚平息粘稠到过分的空气,语焉不详,“以后你该怎么办?”
“……”察觉到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我很有求生欲地没有接话,只是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放轻了呼吸。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总之先把眼前的危险度过去。
“好了,别怕。”后背像是哄小孩一样轻轻拍了拍,“也不知道该说你警惕性强,还是根本没有那东西……没事了。”
奇异的是,我真就被安抚住了,察觉到他似乎恢复了正常,我才试探性地拱了拱:“哎?”
顺利地将距离拉开了点,我甩了甩鼻尖的汗珠,松了口气。
气氛正常了,我离家出走的胆子就又回来了,我仔细端详着千手柱间,总觉得不能这么算了。
毕竟……毕竟窗户纸早就被捅破,这人莽到就差把窗户拆了……不对,是已经拆了,现在的状况只是装模作样地把卸下来的窗户按回去,制造一个让我得以缓冲的假象而已,谁也不知道,这扇摇摇欲坠的窗户什么时候会塌掉。
我要是无动于衷,要么是真的不来电,要么就是吊着别人的坏女孩了。
――书上是这么说的。
我在心里再次仔细核对了一下,确认记忆没有出错。
哟西,现在轮到我的回合,我上了!
“我是猜不透你是怎么想的啦,你究竟想要什么,又需要我什么……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也没人教过我,”我抬起眼,看着背光而神色莫名的千手柱间,“会害怕也在所难免的,对吧?”
背光的追求者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我,仿佛知道此刻的我并不需要他证明什么,他只是应道:“嗯。”
这一副倾听的姿态让我有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于是我继续说道:
“你应当对我是很重要的,我对你而言是不是也是呢?维系一个绝无仅有的同行者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贪心求取更多的不确定性呢?我有时候会忍不住去想这些问题。”
“嗯。”
“我们并非一个世界、一个时间的人,你有你的理想,我有我的生活,我们之间的交集源于一场意外,本来应该就在千手与宇智波结盟的那个雪天结束,变成一段无法忘却的珍藏回忆,或许在以后多少年后,我会怀疑那是不是一场梦。”
“但是我来找你了。”
“是啊,你打破了这一份绝对的不可能……一直没说,寻找的旅途很累吧?”
“嗯。”
“……还以为你会继续说‘还可以’,”我一噎,偏过头小声嘀咕。
“因为桃桃在说实话,所以我也不能落后嘛。”听力过人的千手柱间如此回复道。
“我看你是变相地催促我多说点,”我瞪他,“我已经看明白了,卑鄙的千手。”
“嗯嗯。”他一点也不否认地点头,好心地补充,“必要时还可以不择手段。”
“这个我也发现了!”我大声指责,重复重音,“发现了!”
“嗯,桃桃真厉害,”他弯起眼睛,看起来心情很好,“所以起到效果了吗?”
――我的勾引对你起效果了吗?
他无声地问道。
我再一次别开头,小小小小声:“我不信你没有看出来。”
然后猛地扭回头,恼怒瞪:“不对,你别转移话题,我还没说完。”
“嗯嗯。”他很配合地闭嘴。
“……我说到哪里了?可恶,我酝酿的心情没有了,你等一下,我想一想。”
“……”千手柱间欲言又止,在我气势汹汹的威胁瞪视下收音。
我闭了闭眼睛,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过滤浓郁到过分的另一个人的气息,找回了说到一半的话题。
“……当然,那些都是借口,我只是害怕改变而已,害怕从现阶段到未知的改变,以及万一做出改变后,到或许会变得更差的可能性。”我搭在他肩膀的手痉挛似地用力,将自己拉向他――为了更好地看清他的眼睛。
“于是我又想,为什么呢?后来有一天,我好像突然明白了――可能是我觉得你太好了。”
“我看过木叶的编年史,为了确认你存在的痕迹,事实证明那不是你,但有些事情是共通的……我是说,”
说到这里,羞赧、以及从来没有过在别人面前这么坦诚过的不适,以及这个人愈发专注的凝视都让我有些发音困难。
我不得不停顿了一秒。
――仅此一次。
我在心里这么说服自己。
于是我逼迫自己说道:“千手柱间,是由对信仰的不懈追求,对一切人类的广阔同情,大地、自然、太阳与希望,这些东西组成的。”
但我不一样。
冬天飘下来的一片快要化开的雪,一朵枝头盛开的梅,一簇父亲为我捧起的火,浇筑在冷冰冰的铁器上,才有了我这一柄连形体都没有的刀。
父亲与母亲的爱留下了我,可我好像也就只拥有这些已经拥抱不到的东西了。
而那些能让我短暂放松过、快乐过的东西全部留在了战国时候的另一个世界,或许以后会随着时间,被一场又一场的冬雪掩埋,最后不留痕迹。
骄傲的宇智波隐藏在最深处的是不曾为任何人所知的自卑,孤独的小孩手心里握着零星的光,对自己说,我是一个奇迹。
说到底,听信了这句话的人,可能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说到底,这样的我,怎么想,也不值得他这么认真吧?
“告诉我啊――”
我撕开柔软的表面,露出满是刺的内里,带着刺伤别人也刺伤自己的趋势,再次将自己上拉,将视线保持平齐,看进千手柱间的眼底,问他:
“你想要什么呢?”
是生与死沟通的能力,是维系宇智波关系的纽带,可以伤害灵魂的力量,还是一个吉祥的、象征意义的“奇迹”?
在我堪称咄咄逼人的质问中,千手柱间很不合时宜的露出一个苦恼又难掩喜悦的表情,甚至于,这份喜意浓厚到已经漫上眉梢,连眼角都泄露出些许的愉快,相比之下,用来表示苦恼的表情是那么的不走心又流于表面。
“桃桃,你这让我很难办啊。”
他这么说道,一边用手托了托下滑的我,状似不经意的将我往他的怀里带了带,“一边要求我克制,一边又质问我究竟想要什么,这不是为难我嘛。”
人与刀的悲喜似乎并不共通,我没听懂他的意思,情绪起伏过大一时半会收不回去,只能不上不下地在半空中,顺着他的话问:“什么?”
“你的问题很好回答,不过我想,现在的我无论怎么说,你可能也不会完全信,”他用客观的,带点循循善诱的语气,向我确认,“对吧?”
我思索了一下,发现确实是这样,于是点了点头:“嗯。”
“好。”他勾起嘴角,“那不如这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保证你一下子就能明白了,可以吗?”
属于我的回合结束,似乎轮到了千手柱间的回合。
我又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再次点头:“嗯。”
千手柱间眉目舒展,因为方才的一来一回,两人的距离已经无限近,近到能看清彼此的睫毛。
我听到他用‘吃饭了吗’的语气,轻松地,轻巧地,又似乎是蓄谋已久,图穷匕见地问道:
“我可以亲吻你吗?”
第85章 你千手花头多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子的?
我浑身僵硬, 连呼吸都忘记了。
“我可以亲吻你吗?”
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又问了一遍,然后,十分千手柱间式地开始了自问自答:“不拒绝,我就当你默认了。”
随后, 一切都好像放慢了。
放大涣散的瞳孔首先印入的是纤毫分明的睫毛, 紧接着,就是柔软带着强势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触感, 一个不容拒绝的, 等待了许久的触碰――
在呼吸交缠,湿热的呼吸从唇的上方微微停顿,然后, 仿佛猎人的慈悲, 炙热的呼吸顺着我被迫仰起的脸往上攀爬。
慢条斯理的舔舐与近一线之隔的距离让这个动作比亲吻唇瓣更为过分,是逗弄,又像是一只兽类环抱着美味的食物, 出于某种顾忌不能一口吞食, 于是只好恋恋不舍地伸出舌头舔着解馋。
怕猎物碎了,于是不敢冒进,又怕猎物跑了,便见缝插针、放肆又激进地打上自己的标记和气味。
不够,还不够。
亲密的接触像是一个开关。
千手柱间半瞌的眼睑已经无法遮掩露骨的、几欲择人而噬的不满足,那双眼里有我能辨认的重视, 也有此前我从未见过的,浓重到粘稠的欲.望。
于是我才知道,此前的这人究竟有多克制, 又有多忍耐。
是喜欢吗?或者是更为独特的……爱呢?
这是爱吗?
放大的黑暗中, 心跳剧烈到即将蹦出咽喉, 不住细颤的眼睑感受到的不是唇的厮磨,而且更为坚硬的……叶片的脉络。
是什么?
我眼睑颤动,不合时宜的凉意仿佛暴风雨的海面上投下的一根浮木,被沉浮拍打的理智用力挣扎着探出头,另一只未被遮挡视野的眼睛睁开,试图看清点什么。
我当然什么都没有看清。
但我弄清了,眼睑上粗糙的叶片脉络,阻隔在我与他之间的,是一片翠绿色的叶子。
在最后,他居然还是保留了。
浸泡着浓厚的木遁查克拉,一叶障目的“叶”,是离别之前我赠予的那一片,还是清晨从他发间取下的另一个?
不受控制开始旋转的写轮眼并没有分析出有用的信息,但我觉得自己似乎隐约明白了他这么做的用意:
在得到我的允许之前,这是他最后划下的,不可僭越的线。
只是哪怕如此,这个隔着一层叶片落在我眼睑上的吻,依旧带着穿透性的力道。
珍重,郑重,恒久忍耐。
“现在,你觉得我想要什么?”千手柱间微微拉开距离,声音带着些许的沙哑。
用于隔断的叶没有了一侧的支撑,顺着重力下落,被交缠的气流席卷翻转,带着另一面落在了我微启欲言的唇上。
因为潮湿,它停住了。
唇舌似乎品尝到了另一个人的味道,我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的神志顿时就是一懵。
这这这这这――――
冷冷冷冷冷静!意外,意外而已!
结果还没等我收拾好动荡的情绪,刚刚拉开了些微距离的人又是一个低头……
低头衔走了那片树叶。
我:“。”
你们千手,花头好多哦。
“?”
含着叶片的千手柱间状似疑惑地一歪头。
准备指责的我狠狠噎住。
该说他什么?我应该从哪里骂起?好像到目前为止这些操作都是我自己要求的……?
……可恶啊,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我彻底放弃了表情管理,自暴自弃地将脑袋一拱,埋到了他的怀里。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我大声抽噎:“你不要再散发你那无处安放的魅力了啦。”
哪有人仗着年长就欺负在这方面完全是新手的后辈的啊!多出来的阅历就是这么用的吗?
“好的。”紧贴的胸腔震动,带着笑的声音询问,“那问题的答案……?”
哪个答案?是我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
来,让脑子离家出走的我整理一下。
我的问题:你想要什么?
他的问题:我可以亲……
我咬牙,连脚趾都不由自主地蜷紧,深刻地觉得明知故问的这个人坏透了。
“你分明就已经,已经――”说到这里,我一口气没提上来,委屈极了,“你都没有等我点头……”
“那个啊,没有碰到不算,”他一边拍着我的后背顺气,一边诱哄,“你的意思是,我再问一次,你就会点头吗?”
意识到这人真的蠢蠢欲动有再来一次的想法,我被吓得立刻抬头,否认三连:“没有!不可能!不准!”
“哎,好吧。”他遗憾地眨眨眼,好像还没死心,“要不然我再证明一下我自己?”
“……不必了。”我木着脸,完全不给他任何乘虚而入的机会,“你现在是一点也不想掩饰了啊。”
“那倒没有,”他腾出手,替我抚开脸侧因为汗液而粘着的碎发,绕着捻成一股,别在我的耳后,带着厚茧的指腹擦过热度过载的耳廓,在耳垂处不经意地停了停,“真要说的话,我还收了不少……唔,你现在不会想要知道的。”
我努力忽略耳垂粗糙的触感,忽略……这谁忽略得了啊!
掐着时间赶在我跳起来的前一秒,千手柱间收回了手,正色:“言归正传,桃桃。”
注意到他摆出说正事的模样,我不情不愿地安分下来,用鼻音:“嗯?”
“这个世界的'我'的事,我也看过,因为木叶而向昔日的盟友举起刀什么的……”他思索着停下了,看样子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想了半天,最后选择了一笑带过,“我们的经历不同,我无从指手画脚,不过,你有在害怕这个吧?”
我定定地看着他,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
“果然,我就说那个我会扯后腿,”他小声地嘀咕,随后对着等一个答案的我展颜一笑,“漂亮的话我也不会多说,不是我自夸,我与他也没有什么可比性。”
趁着当事人不在,若无其事地踩了另一个自己一脚,并划清了界限后,他才继续说:
“千手柱间此生很少做承诺,做出了就会用一生践行――我的承诺,刚刚已经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