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没有保护好殿下.....”
“才不是的。”李云曦听到沈恪这话,她急忙摆了摆手,否认道,“如果不是维桢,我早就被带回去和亲了,便是落崖,若不是维桢一直护着我,我怕是也......”
她想了想,而后开口道:“总之,我能平平安安地逃出来,都要多亏了维桢了。”
“维桢,你莫要妄自菲薄。”
李云曦伸手轻轻抚过沈恪的肩膀,一脸的老气横秋,看那姿态应当是学着太子殿下的。
沈恪见着李云曦这般模样,他不由得轻笑出声,眼看着李云曦面上呈现出一抹羞涩的姿态,他收敛了笑,而后开口道:“是,多谢殿下。”
“不是说了,这在外头,咱们......”李云曦别开眼,目光略微闪烁地道,“不必这么讲究礼仪。尤其是这称呼,若是让旁人听了去,总是、总是不大好的。”
她倒是不好意思直白地说让沈恪称呼她的乳名,但是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一览无遗。
“好的,阿宝。”沈恪低声应了一句。
随后便就只见李云曦低下头,她坐在床榻边的椅子上,轻轻点了点头,“嗯。”
“等你休养两天,这身子好一点后,咱们就出发回京。”沈恪躺在床上,他的目光浅浅地落在李云曦身上,小声地道。
李云曦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后疑惑地道:“两天?可是,维桢你身上的伤,两天可以休养得好吗?”
沈恪听着李云曦的问话,他沉默稍许,这两日的功夫如何够他休养?只是时间再耽搁下去,他怕迟则生变。尤其是如今太子殿下与义父的情况,他心头很是担心。
“两日,足够我能够行动了。”沈恪避重就轻地回了一句。
“嗯?”李云曦心中不解,先前郑老先生虽然没有明说,可是那话里的意思,可不见得是说沈恪的伤不中,相反,应当是很严重的。便是习武之人,比寻常人要好得快一点,也不可能是两日功夫便就好了起来。
她虽然很想马上就回京去,想知道京中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想寻到阿爹阿娘他们问问清楚,可是却不希望沈恪拖着伤,勉强赶路。
“维桢,你的伤......”
“不是什么大碍,”沈恪截断李云曦的话头,李云曦心思单纯,她心头的焦虑自然在面上一览无余,沈恪不想多耽搁,这时间,越是拖后一天,变化便就多出一分,“我本就是习武之人,这两日的休整,虽然不能让伤势康复,但是日常行动是无碍的。”
“此刻,京中怕是有了些许变化,等到咱们回去的时候,估摸着不能大摇大摆地直接入京。”沈恪思量着,虽然不知道到底京中的情况如何,但是既然圣上下了明旨,在明旨未曾撤销之前,李云曦的入京,便只能是偷偷摸摸的,免得节外生枝。
听到沈恪这话,李云曦本是放在沈恪伤势上的心思顿时便被引导开了,她担心地问道:“那我们回京,是不是很危险?你,会不会有危险?”
李云曦想着之前那一连串的打打杀杀,心就不由得提了起来,这一路上,沈恪护着她,着实是危机重重,若是京中真的如此危险,那么......
“如果很危险,我、我可以不回京的。”李云曦面上呈现出一抹为难的神色,可是一想到,因为送自己回去,沈恪可能会又受伤,她便觉得,回京这事儿可以再商量一下。
“不会,”沈恪安抚着开口道,“咱们乔装打扮一番,到时摸进京中,小心一点,应当是不会有事的。”
“况且,不仅仅是阿宝要回京,我也是要回去,义父当时是跟着太子殿下一同回京的,如今的情况如何,我也需要回京打探清楚。”沈恪的眼中闪过一抹沉重的担忧。
听到沈恪说出‘义父’二字,李云曦忽然想起来,这时候不仅仅是她的阿爹出事了,跟随在旁的魏大人也不知道如何了。
想着自己知道阿爹出事的时候,心头是那般焦急,而沈恪是魏大人的义子,他应当也是很难受的吧?
“没事的,阿爹和魏大人定然是吉人只有天相,一定都会平安无事的。”李云曦略微笨拙地安慰着。
沈恪想不到李云曦会安慰他,他心中一暖,随后回了一句:“嗯。定会如阿宝说的这般。”
李云曦闻言,抬眸对上沈恪的双眼,忽而间觉得对方的眼眸很是澄澈亮堂,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透进她的眸子,浸入她的心间,令她心头扑通扑通的乱跳,咚咚咚的声音从胸腔内涌上来,她转开脸,双手无意识地搅动在一起,喃喃地道:“维桢,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看看大娘煮了什么好吃的。待会儿就回来。”
“好。”沈恪沉沉地应了下来,其实自从醒来开始,他便很是疲乏,先前不过是强撑着精神同李云曦说话,到了此时,也或许是药效上来了,也或许是耗尽体力,确实是困意重重。
他低低地应了一句,甚至未等到李云曦的回答,便就沉入了黑甜的睡梦之中。
而李云曦本是说着要去看看林大娘煮了什么好吃的,可是见着沈恪睡下之后,她却并未起身离开,而是抬眸看向沈恪,她微微凑近,见着沈恪呼吸轻浅,似乎是已然睡下了。
李云曦的目光落在沈恪的面上,不过是短短数日,沈恪好像是瘦了很多,面色比之先前更加苍白了,本来还能看出一层浅浅的血色的双唇,此时见不着丝毫的气色。那惨淡的色泽,看着人心头微微揪起。
也对,这接二连三的受伤,便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李云曦是经事少,不是傻,她有双眼,沈恪身上的伤,她亲眼见过,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怎么会短短时间内就好全了呢?未曾痊愈的伤,便就很快又伤上加伤......
李云曦伸手轻轻地抚过沈恪的额头,他身上的体温并不高,大抵比较高的温度便是这额上,那略微发烫的温度,让李云曦明白,沈恪还是低烧。
“对不起......”李云曦收回手,她轻轻地道了一句,眼圈微微发红,她知道,若不是为了护她离开,沈恪又怎么会这般狼狈,依着他的身手,只要不带着她这个拖累人的包袱,行动起来便更加轻松。
只是事情已然发展到了这般地步,李云曦知道自己不该自艾自怜,她抽了抽气,而后闭着眼,双手交握,低低地自言自语道:“天上的神仙,您们若是能够听到,希望能够保佑阿爹他们平平安安,保佑维桢早日康复,往后莫要再受伤了......”
絮絮叨叨的少女的声音在屋子里飘荡,与药香味融在了一起,漫成了一抹春意融融。
山间休整的日子过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李云曦的身子在林大娘的悉心照料下,倒是康复得极快。之前略微苍白的面容已然恢复了些许红润,看着气色好了许多,沈恪远远看着李云曦轻快的步伐,看着林大娘对着李云曦絮絮叨叨的叮嘱,以及那收拾好的偌大的包袱。他不由得会心一笑,小殿下着实是可人疼的,不过是短短三两日的时间,便就让林大娘这般挂心了。
沈恪的面色依旧是苍白而缺乏血色的,便是那身形与过往的笔直对比起来,也是略微躬着的。
郑老先生走了过来,他低声对着沈恪道:“公子,老朽再给你搭搭脉。”
沈恪并未拒绝,而是顺着郑老的意思,将手腕伸出来。
郑老先生略微粗糙的手指搭着沈恪的腕脉,少许,他松开手,而后轻叹一声,道:“依着老朽的意思,公子还是得好好养一阵子,只是想来公子心中自有打算,老朽也就不啰嗦了。”
“这药,你且带着,汤药在路上不好熬煮,老朽赶着时间,给你制成了药丸,你一日服两次,一次两枚。”郑老将一只小包袱递给了沈恪,而后继续叮嘱道,“这是一月的药量,你先用着。等到服完了,你寻着药房,再找大夫看看。药要用,该歇息的时候尽量多歇歇。”
他的目光落在沈恪青白色的面容上,刚刚指腹触到的冰凉体温,令他心中顿感无奈,失血过多,加上元气大伤,不过是短短歇上两三日,便是这两三日用得再好的药,也恢复不了多少。
他也不知是该感慨沈恪根骨好,内息恢复得快,还是该赞叹对方能抗能忍,便是在身上的伤势尚未好全的情况下,便能若无其事地下榻准备赶路了。
“是,多谢郑老。”沈恪从善如流地收下包袱,他虽然不喜欢欠人,但是却也明白此时的自己确实需要这些药。
郑老先生认真看了一眼沈恪,又看了看正让自家老婆子拉着手字字句句叮嘱着的李云曦,他想了一下,又递出一支药瓶,这一支药瓶略微大了一点,瓶身是淡蓝色的。
郑老先生摩挲着药瓶,仿佛很是珍惜,迟疑了半晌,随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将这药瓶塞到沈恪的手中,开口道:“这药一共十枚,你这些日子,一日一枚,培元固本,调息养神。”
这药瓶里的药不简单,不仅仅是药材珍贵,更是炼制不易,便是郑老他也是尝试了许久才有了这么一瓶,本是留着自家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此时看着沈恪这般模样,再看了看李云曦那天真不谙世事的样子,心头还是软和了下来,若是这位郎君出了事,那位可人疼的小娘子估摸着......
这世道,从来不是什么和善的世道。
“郑老,这是......”沈恪看得出来,这一瓶药不同其他的,郑老先生那恋恋不舍的模样,便就可以看出这药应是来之不易的。这般贵重的东西,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又如何能够受得起?
他想着推回去,只是郑老一脸严肃地背着手,盯着沈恪,道:“公子,老朽说过,你便是不为着自己着想,也为那位小娘子想想。你若是出了事,那位貌美的小娘子该怎么办?”
“这世上,可不是那位小娘子所认为的那般天真美好。”
听着郑老这意味深长的话语,沈恪推拒的手便就停了下来,他将手中的药瓶收了起来,而后对着郑老躬身一礼,道:“沈恪,多谢郑老先生。”
郑老坦然受了一礼,随后便就见着林大娘携着李云曦走了过来。
“维桢,你今日的药喝了吗?”李云曦疾步走了过去,她站在沈恪的身边,小声地问了一句。
林大娘见着那宛如一对璧人的小儿女,纵然是身着粗布衣裳,却也未曾掩盖过丝毫的贵气,她的眼中露出一抹深深的笑。
“喝了的,不用担心。”沈恪低下头,温声应了一句。
林大娘爽朗一笑,而后开口道:“小云曦,这包袱你们收着,你们换下的衣服都收在里头。对了,你家郎君身子还未好,咱们给你们寻了一辆牛车,行路稳着很,你们赶路也能轻松点。赶车的人是山脚下的山民,人朴实着很。”
她看得出来沈恪与李云曦两人的身份不一般,故而特地寻了一名口风严的老实山民来赶车。
沈恪心思一转,也就明白林大娘的苦心,他对着林大娘拱手一礼,道:“多谢林大娘。”
李云曦跟着福身一礼,恭谨地对着林大娘和郑老先生行礼道谢。
林大娘看着李云曦一抬头便就微微发红的眼圈,摆了摆手,道:“行了,莫要耽搁时间了,趁着日头好,赶紧出发,若不然天黑赶路可就麻烦了。”
“对对对,既然要赶路了,就莫要耽搁了。”郑老挥了下手,示意两人不必再这般依依惜别。
“是。”沈恪也知道郑老与林大娘说得在理,他也不多耽搁,拱手一礼,便就带着李云曦往不远处的牛车走去。
行至车架处,李云曦回头又看了一眼林大娘,看着他们站在原处,对着他们挥手示意。
李云曦眼角泪花微闪,她坐上车,闷闷地道:“林大娘他们人真好,等咱们回去了以后,一定要送一份厚厚的谢礼来。”
“嗯。”沈恪点了点头。
确实,能够遇上这么一对好人,是他们的运气了。只希望接下来的路程,他们也能一路顺当。
牛车缓缓,在暖和的阳光下,慢悠悠地行进着,朝着京都缓缓前行。
而此时京中的气氛却不是那么平静和安宁,城门口那生硬地查验,带出了一丝莫名的紧张与冷肃感,而后这一抹可怕的惶然气氛在京中蔓延。春日下的京都却是散发着冬日的冷冽。
第32章 入城
一道尖锐的呼啸声划破窗纸。
回京的路途不算远, 但是也不算近,两日的功夫还是要有的。连夜赶路,沈恪并没有这般想法, 倒不是他不着急,主要是考虑到李云曦大病初愈, 星夜兼程怕是会吃不消。
牛车虽然不比马车快,但是确实是平稳了许多。到了离京都最近的镇子附近时,便就能感受到人烟,只是相较于往日里的喧嚣, 此时此刻的小镇似乎略显得严肃。
在越发走近镇子大门的时候,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纵跃而来, 一行兵卒驭马飞驰,冲着小镇的大门匆匆行来。
而两旁的行人急忙避开,马蹄哒哒之下的尘土飞扬而起, 微小飞起的尘土扑至李云曦面上, 李云曦侧头低低地咳嗽两声。
她将挡风的包头巾扯了扯,挡住这一阵的粉尘,而后看向那疾驰而过的兵卒,心头略微紧张。李云曦下意识地伸手扯了扯身旁的人的衣裳。
“没事。”沈恪的声音略微低沉,他低头看了一眼依偎到他身边的李云曦,小声安抚着。
只是目光看向前方那似乎是严密了不少的城门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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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心头略微一沉,这情况看着并不是很对劲。牵着牛车的老汉并没有太多反应, 他只是拉了拉绳子, 而后看了一眼门口稀稀拉拉的人, 眼中透出一抹奇怪, 低低地道了一句:“今儿是又有什么大事吗?官爷怎的多了不少?”
听着老汉的话,沈恪的眼神微微发暗,牛车缓缓走近,那城门前的人影匆匆,兵卒似乎是在查验入城的人,正如牛车前的老汉说得那般,这些兵卒查验地略微严格,仿佛是在那一队疾驰入城的兵卒进去之后,这查验就严格了起来。
不仅仅是查验入城的人,便是出城的人也开始严格起来。
排队的人本来不是很多,但是因着进入都查验,且查验的速度慢,因此这队伍移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很快,便就能听到队伍里出现窃窃的私语声,排队的百姓们面上略微不耐,但是却也只敢私下里唠叨一下,并不敢大声囔囔什么。
“这是怎么了?”在离老汉不远处的一位提着烙饼篮子的大婶奇怪地朝前边的人询问着。
前方一名瘦小的老头左右看了看,他凑近大婶身边,小声嘀咕着:“听说是抓什么逃犯?”
“什么?逃犯?这是犯了什么事呢?咱们这儿可是天子脚下,还有有人敢在这儿犯事?”围过来的人竖着耳朵听着,忍不住就惊奇地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想来应道是犯了大事。”瘦小的老头摇摇头,忽然又轻声道,“你们刚刚可看到了那一列纵马进门的官爷?”
“看着了,那骑马的速度,要不是咱们避得快,可不得了。”
“就是了,激荡起来的土都扬了我一身。”
周边凑过来的人不由得接上话头,纷纷抱怨着。平日里倒也不是没有见过这般纵马的官爷,不过一般到了进城门的时候,这速度便会自然地放慢下来,不像今日这速度半分没有减慢下来,甚至都未曾避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