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冒犯了——悠悠我思七【完结】
时间:2023-06-14 23:03:05

  “你别砸它!”李云曦看着那狗似乎是被惹恼了,竟然是对着大树跳了起来,只是它只能跳到大树的下半截处,而后就又摔落下去。
  那人听着李云曦颤抖的声音,他正要扔下去的果子停了下来,收回手心中,凑到李云曦的身边,挨着李云曦坐好,小声地道:“它爬不上来的。”
  李云曦的目光落在四周,这周边的人很是稀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地点太偏了些,明明别处还那么热闹,可是这儿却是同那些地方迥然不同,安静得吓人。
  “嗯。”她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那人见着李云曦这般模样,他笑了笑,咧嘴道:“你看,这儿太安静,我砸一砸它,它就会叫,这样才能有人注意到啊。”
  李云曦听到这人的话语,她转过脸来,皱着眉头道:“可是,你这般惹恼了它,要是没人来,它也不走,咱们就下不去了。”
  男子低下头来,看着下方躁动的黑狗,想了想,低低地道:“好像,也对。”
  “但是,它走了,咱们也下不去啊。”那人突然又冒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李云曦心头一惊,似乎是不大明白这人的意思,她眨了眨双眸,不解地看向对方,颤声问道:“什么意思?”
  “树好高的。”对方随口应了一句。
  李云曦只觉得心头咯噔一声,她眼中透出一抹诧异,小声道:“你之前不是上来得很顺吗?”
  那人笑了笑,皓白而整齐的牙齿露了出来,他郑重地点点头:“嗯,我会上来,可是我不会下去。”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李云曦浑身一阵僵硬,她不知该说什么,最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看着下方不肯罢休的黑狗,心中不断念叨着沈恪。
  树下是凶神恶煞的黑狗,树上是不靠谱的男子,李云曦鼻间一酸,便就觉得心头难受得紧。
  “维桢......”
  她低低地念叨着。
  夜风溜过,便就让人觉得有些许凉意,沈恪却毫无半分的凉爽之意,他的额上沁出了细汗,自那拥挤的人群中挤出来之后,他就失去了李云曦的身影。
  在人潮涌动里,他四处搜索着,只是怎么都看不到人,沈恪想了想,稍稍运转内息,一提气便就上了街巷旁的檐角院墙,站在高处,他的目光掠过四周。
  在人潮渐渐褪去的这一处,并未见到李云曦的身影,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脚下一点,提气纵跃,几个跃动,在城中的檐角处小心行动。
  这虽然只是个小城,但是此时入了夜,应当也是有夜间宵禁。这般大喇喇的在屋檐之上行走,极容易引来些许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在纵跃之间,还是注意着收敛动作。
  踏在某一处的屋瓦上的时候,沈恪略微停顿了下,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面上微微发白,长时间的运转内息令他尚未痊愈的内伤隐隐有刺痛之感,凝滞的感觉在体内缓慢地流转开,他停着歇了一段时间,抿着发白的双唇,继续搜索。
  忽而间,一阵犬吠声自某个巷子中传来,似乎还夹着隐隐约约的熟悉的声音,沈恪面色一凝,他迅速转了身形,朝着那一处犬吠处疾跃而去。
  李云曦盯着树下那暴躁的黑狗,紧紧地抱住树杈,眼角有泪花闪过,黑狗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间就对着大树不断刨叫着。
  坐在树上的李云曦感觉到自树下传来的震动感,她心头的慌乱令她几乎不敢大声呼救。
  李云曦眨了眨泪眼,自模糊的眼中,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凌空而来,她伸手揉了揉模糊的双眼,看着那道身影越发近了,她不由得惊喜喊道:“维桢!”
  沈恪听到李云曦的声音,他的心头轻轻松了一口气,视线落下,注意到那围绕在树下抓绕的野狗,他眉眼一冷,手边一摸,一颗石子落在掌心中,真气覆上,用了些许巧劲,那颗石头仿佛是长了眼睛一般,灵巧地砸在了黑狗身上,那只黑狗扑腾的身子一歪,仿佛是失去了力气一般,歪歪扭扭地从树旁滑落,它呜咽一声,似乎是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黑狗颓然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巷子里小跑离开。
  “狗跑了!咱们可以下去了!”与李云曦一同坐在树上的男子忽然惊喜地喊了一声,甚至不等李云曦反应,便就觉得身子一空,后背被人一拍,登时就失去平衡地从树上落了下来。
  李云曦看着那不断逼近的青石板,她的脑中一片空白,那惊叫声一时间被吓得梗在喉咙间,怎么都发不出声,她下意识地闭上眼。
  预想中的痛楚并未传来,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怀抱,温热的怀抱带着些许皂角的清新气息围绕在她周边,她慢慢地睁开眼,印入眼中的便是沈恪那一张近在眼前的面容。
  在月光下,沈恪面如冠玉,宛如神降,同银练一般的月光一同洒入她的心头。
  李云曦定定地看着对方,随后忽然听得一道重重的‘嘭’的一声,这声音将她惊醒过来,她不由得身子一颤,朝着那一道重响声看去,骤然发现本是同她一起在树上待着的男子,此时正瘫倒在地上,想来刚刚是同她一起从树上不小心落了下来。
  只是她这一头有沈恪接着,而对方便就只有冷硬的地板接着了。
  “殿下,可有伤着了?”沈恪喘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李云曦后知后觉地摇了摇头,沈恪将她放下来,而后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就听得李云曦担忧地道:“我没事,维桢,那人......”
  “那人不会有事吧?刚刚还得多亏他救了我。”李云曦说着便就往那一头走去。
  躺在地上的男子一动不动,而刚刚那一声响声也着实是惊天动地的。沈恪听得李云曦的话,他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刚刚到来的时候,他分明是看到这人将李云曦自树上推了下来。而这人,也说不清是自己往下跳,还是没坐稳,这才落了下来。
  只是那身形看着略微熟悉。
  沈恪跟着李云曦朝前走。见着李云曦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而后伸手摇了摇对方,对方却是半晌没有反应,李云曦又用了点力气,推了一下,却见对方的脑袋处渗出了些许猩红。
  “维桢,他受伤了!”李云曦惊慌地看向沈恪,急声喊了一句。
  沈恪看着那人躺着的地方沾染的些许猩红色,他伸手探了一下对方的脖颈,脖颈处的脉象倒是稳定,他伸手将人扶了起来,凌乱的发丝覆盖在那人的面上,沈恪摸了一把对方的后脑勺,指尖处沾染到了些许殷红,想来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磕到了。
  伤势看着并不严重,只是总不能将人这般放着。
  “殿下,这人大概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磕伤了脑袋,脉息上还算平稳,咱们先送他去医馆看看吧。”沈恪沉声说道。
  李云曦点点头,开口道:“好,那我帮你......”
  沈恪摆摆手,他运转内息,用了些许巧劲,将浑身虚软的人扶起来,而后朝前走去,刚刚过来的时候,倒是有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医馆。
  李云曦跟在一旁,她小声解释着:“刚刚我不小心入了巷子,就不知怎的,被那只黑狗追着了,好在这人搭了一把手,就逃到了树上,只是这人......”
  她想着刚刚在树上时这人的一举一动,斟酌了一番,轻声接着道:“维桢,我觉得这人,好像脑子有点不大对劲。”
  “嗯?”沈恪奇怪地看向李云曦。
  李云曦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用词有些不大对劲,她将声音压低,看了一眼尚还处于昏迷状态的男子,继续道:“就是,我觉得他的一举一动好像是个小孩子。”
  听着李云曦这话,沈恪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神扫过身旁扶着的男子,这人的面容覆盖在凌乱的发丝下,面上也沾染着些许炭色,一时之间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只是自刚刚的接触之下,沈恪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应当是个武家子。
  这般人,说是像个小孩子......沈恪心头浮起些许疑虑,对这人的来历有了不少揣测,或许是有人特地派来来接近的?他的视线扫过李云曦忐忑不安的神情,压下心中的忧虑,轻声道:“没事,待会儿就到了医馆,医师诊看一番,应当便就知道情况了。”
  “嗯。”李云曦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名耷拉着脑袋的男子身上,心中的担忧一层高过一层。哎,刚刚自己应当再小心一点,也就不会一同掉下来了,对方也就不会伤着脑袋了。
  果然如沈恪先前所见的,转过一个巷口,两人就到了一处医馆。
  医馆里的学徒看着沈恪扶着人进来,他急忙走上前,搭了一把手,将人扶着到了一旁的小榻上,而后又急匆匆地入里屋去寻医师。
  须臾后,一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看了一眼沈恪,眼神微微一凝,而后就又将目光落在小榻上的男子身上。
  “这是怎么了?”医师伸手搭着小榻上男子的脉,而后开口问了一句。
  沈恪想了一下,接着道:“人刚刚从树上掉了下来,应当是磕着脑袋了。”
  医师诊了一会儿脉,便就松了手,他站起身来,将男子的脑袋轻轻地抬起来些,扒拉着头发,看着那渗出些许血色的伤处,轻轻吐出一口气,笑着道:“不妨事,一点皮外伤,我开点药,外敷内服几日便就好了。”
  “只是......”医师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有些疑惑地伸手将男子的脑袋稍稍侧了过来,指着男子脑侧后的一块肿包,道,“这一处的血包要慎重,这儿应当是不久前受了重击的,算是运气好,起了血包,却没伤着脑内。”
  “这儿若是要化瘀,便就需要针灸,再搭配着活血的方子服用一段时间,或许会慢慢地散了淤血,若不然,这凝结的淤血,若是经久不散,怕是会伤及性命。”
  听着医师的话,沈恪的眉头不由得拧了起来,而一旁站着的李云曦急忙摆摆手,道:“这血包应当不是从树上摔下来的,刚刚就是那个磕了一下的......”
  医师笑了笑,将人的脑袋轻轻地放好,他缓缓地道:“这血包,不是今儿才起来的,应当是有一段时日了。”
  听着医师的解说,李云曦缓缓吐出一口气,只是这气才吐到一半,便就又紧张地问道:“大夫,这人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无论是脑后的血包,还是刚刚磕到的伤处,总是要寻着人的家人。
  医师斟酌了一下,而后开口道:“我现下就给人包扎下伤处,然后开一副药,待会儿熬了服下,再给人针灸一番,应当便就能醒来了。”
  沈恪上前一步,拱手一礼,道:“那就有劳大夫了。”
  沈恪自然知道李云曦的想法,他也是这般想着,无论对方从何处来,总是要等着对方醒来,通知了对方家人,他们也才好离开。
  医师站起身来,招了招手,示意那名学徒上前,嘱咐了两句,便就见着学徒去后边取了药与干净的细棉布过来。
  医师抬手给人倒了两杯茶,递送给沈恪以及李云曦,开口道:“这位公子,看你这气色不佳,想来是气血不畅,这是血参茶,补气血上还是有点用的。你且用点。”
  沈恪愣了一下,并不是惊诧对方看出自己身上的气虚不足,而是对于对方竟会如此大方地予他血参茶略微惊奇。毕竟这血参茶虽然不是极其贵重的东西,但也不算是什么便宜货,他看着放置在自己手边的血参茶,略显迟疑,并没有动手。
  医师似乎是看出来沈恪的警惕与疑虑,他轻笑一声,道:“想来公子对咱们夜萤城并不了解,这血参是咱们夜萤城的特产,放在京都中应当不是寻常能见的物什,但是在咱们这儿,家家户户都有种,家家户户也都有喝,寻常着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况且医者父母心,公子放心用。”
  听着医师的解释,沈恪面上扯出一抹笑,而后拱手一礼,道:“多谢大夫。”
  话语间,沈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血参的味道很浓郁,入口很是醇香,入了腹,便能感觉到一股暖气在内腑间游荡,他堪堪将茶杯放下来,便就看到李云曦将她手边的血参茶推了过来。
  “你,再喝一点。”李云曦的双眼看向沈恪,听着医师的话,她注意到沈恪在烛火下更显苍白面容,眼中的担忧满溢而出。他们本就是入城来休养的,结果这才入城第一日,便就闹腾出这些事端,闹得沈恪不仅没有好好休养,还四处奔波。
  李云曦的心头浮起一丝自责。
  “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走丢了......”
  “不过是些许意外罢了,也是臣护卫不当,让殿下受惊了。”沈恪垂下眼眸,小声地回道。
  李云曦抿了抿唇,她转过头看向小榻上正在被包扎的人,医师的动作很利索,等到他包扎妥当了,顺手取过学徒捧过来的帕子,将人的面容沾染着炭黑的面容擦拭干净。率先露出来的是侧转过来露出来的狰狞伤口的半边脸。
  那伤口应当是陈年旧伤,落在男子上半边脸颊上,刀痕与烧痕交错在他白皙的面容上,看起来触目惊心。然而另一半擦净的面容却是白皙秀气,这般的对比,更是令人胆颤。
  李云曦的目光落在对方面容上,她疑惑地皱起眉头,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可是面上有着这般伤口的人,若是她见过,她应当是记得住的,只是如今却是又觉得陌生,这种感觉很奇怪,李云曦紧紧地拧着眉头,似乎是在思索着过去的记忆。
  然而同样注意这擦净了脸面的人的沈恪面上的神情却很是古怪,他定定地看着对方,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名字:“苏程玉。”
  这三个字落入李云曦的耳中,她心头一颤,那一夜的记忆登时间就涌了上来,遮掩住那伤痕累累的半边脸,露出来的剩余半张脸便就同记忆里的面容重合在了一起。
  李云曦惊恐地又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而后将目光转至沈恪身上,她同沈恪的视线对上,颤抖着声音道:“真、真的是他?”
  听着李云曦的问话,沈恪上前一步,认真地审视了一眼,而后肯定地点头道:“是。”
  只是,这苏程玉又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呢?而且听着李云曦先前所言,这苏程玉似乎并未认出李云曦,而行为举止......沈恪的目光落在苏程玉侧脑后的血包上,莫不是那一处血包的影响?
  只是如今人尚未醒来,谁也说不准是什么情况?
  沈恪并不想在此等着苏程玉醒来,他并不想节外生枝,视线转至李云曦身上,李云曦的目光闪烁不定,她往沈恪的身边挪了一步,凑近了些许,而后悄声道:“维桢,要不,咱们先走吧?”
  沈恪的目光落在在榻上尚未清醒过来的苏程玉,心头微微一动,而后轻轻点了下头,自腰间取出一串铜板,放置在桌上,对着医师道:“大夫,我这儿有急事要处理,这药费我先付了,等到他醒了,便就会自行回去的。”
  医师手中的银针正在下,听着沈恪的话,他微微一愣,不由得开口问道:“这人,不是你们的朋友?”
  李云曦急忙摇头,开口解释道:“不是的,这人是咱们在路上遇到的,恰好看到他摔在路上了,咱们就将人送来的。”
  李云曦或许是第一次这般说谎,一段话说完,已然是满脸通红。
  医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回事,只是看着对方萍水相逢,也替人掏了医药费,便就不曾多想,笑着点点头道:“两位心善,既然有急事,那便去吧。等我这针下完,人应当就能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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