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自耳畔拂过,身后是李景清坚实地胸口,陆英半依半靠着,从初时的害怕,慢慢到享受春风拂面的快感。
远远地,她看到刘芸与李景明相伴策马而来。
“我是说干了口水,你都不肯上马,他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还能让你跑起来了。”刘芸噘嘴不甘道。
“我一个人当然不敢了。”陆英想了想回道。
刘芸挑眉:“那行,我跟你乘一匹。”
陆英翕嘴不语,李景明大笑起来,扬手道:“公主就别管他们了,他爱教让他教去,咱们接着赛马。”
刘芸笑着点头,调转马头,与李景明扬长而去。
李景清扬鞭,驱马往前而去,一边耐着性子同陆英说着如何操控马匹,而后让其策马前行。
有他坐在身后,陆英有些肆无忌惮,甩着鞭子奔跑着,一不留神冲进了森子里。
所幸无酉山山势不高,他们驻扎一侧还有近一里的平地树林,马儿一进了林子,反降下速来,而后蹋蹋踏踏得往深处走。
“无酉山其实不大,猎物的门类也不多,下回去黔台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打猎。”他在她身后操控着马匹,顺着山径前行。
“我能见识什么啊,你们策马在山间也能飞奔如平地,我却连马背都上不去。到时候哪里是打猎,我看是你们猎我吧。”
陆英的戏言话音方落,突然一支利刃随着「嗵」的一声闷响钉进了前方的树杆,她一怔,还没回神,便听得他说道:“抓紧。”
骏马随即撒蹄狂奔起来。
第35章 死里逃生
耳畔是风声夹杂着利刃破空声,羽箭不停的从他们身侧擦过。
李景清驱马离开山径闯入林中,在树间穿梭前行。
陆英按着他的吩咐,紧握着马鞍俯身,而他则如一座大山挡在她的背后,替她抵去了暗箭。
一路的颠簸令她头昏眼花,几欲作呕。然此情此境只能紧咬牙关不拖累他。
片刻之后,箭阵消失,可身后的马蹄声依旧紧随。
行至一个小坡,李景清扭头看了眼身后。随即抱紧陆英,一个飞身跃下了马。
一阵天旋地转,亏得陆英本就咬着牙未出声,而是被他紧抱在怀顺势一路往下翻滚着。
停下,她将将吐出一口气,又被他一把拽起,半抱半拖得拽向一旁的山壁。
李景清似乎对此处很熟,只见他伸手在山壁上一边摸索,一边往前小跑,而后突然停下,拨开攀爬在山壁上的藤蔓,将还没来得及看清的陆英一把推了进去。
眼前突然像被黑幕遮住一般,漆黑一片,正当她转身想看向身后的亮处,那唯一的光线也消失了,随即她被温暖所笼罩。
“别出声。”耳畔,是他低沉的话声及呼吸声。
一翻摔爬滚打,两人都气喘吁吁,在这黑漆漆地环境中显得异常清晰。
突然,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传来,她浑身泛起一阵鸡皮疙瘩,整个身子都僵了。随即感觉到他越发用力的抱住了自己。
她抬手,紧紧回抱着他,手心贴在他的背上,似乎还能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频率,手心有股湿腻腻的感觉。让她觉得不适。
在黑暗中也不知过去多久,他慢慢松开手,她同时局促地收手,听他道:“我去看看,你莫动。”
她轻应一声,只觉自己的脸颊有些烫烫的,也不知是否是被吓的。
突然一阵亮光进来,她不适地闭上眼,须臾才适应过来,转头眯眼看去。
原来他们是躲进了一个很浅的山洞,再往内走个七八步就到底了。若不是有洞口的藤蔓挡着,阳光能直射到洞底。
她抬手想拭汗,愕然看到掌心中的红艳,只微一愣神,但明白过来是他受伤了。
转步急着要出去寻人,李景清正好进来。
“他们好像走远了,应该不会在此久留。毕竟咱们还有不少人在林子里打猎,你若缓过劲来了,咱们就走吧,马丢了,得走回去。”
说着,他向着她伸出了手。
她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却拖住了他:“让我看看你伤在了何处?”
他怔怔,笑道:“不妨事。”
可她很执着拉着他的手臂不放,他拗不过,转过身来,她一眼就看到他背后右肩胛处的衣裳已被血染红。
她一急,弯腰撩起自己内裙下摆塞进嘴里使力咬着,也亏得她日子清贫,买不起结实的料子,三两下就被咬出一个缺口,她顺势撕下布条。
他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她正与自己的衬裙奋战,立时明白她的用意,叹了口气,很是自觉地解开腰带,将右肩小心翼翼地扒了出来。
陆英在家时,阿耶替人诊治,她就在旁打下手,也不乏有人摔伤胳膊或是腿什么的,包扎还算拿手。
且方才虽是一番翻滚急奔,但她的荷包居然还在,东西也齐全。
“你且忍忍。”她着,踮起了脚,他似有所察觉,马步一扎身形立马矮了几分。
药粉落在伤口出血处,须臾便被血混合,她拿布条将伤口包扎起来,手落下时,看到他背上竟还有一条长长的伤疤,看样子是陈年旧伤。
见她没了动作,他拉上衣襟,背对着她穿好衣衫,扭头看她:“走吧。”
山势并不平整,尽管他牵着她,她还是走得磕磕绊绊的。
“你背上怎么还有道伤疤?”走了片刻,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她不明白,他一个皇子,为何屡屡被行刺,按理,不是应该太子更危险么?
“你定听说过我因幼时得过一场大病,故而身子孱弱这个传言吧。”见她点头,他接着道,“其实那一回,我并不是病,而是被人行刺,重伤在床,养了近半年才好。”
原来如此,她就说明明他看着并不体弱,上回更是能出手制服杀手,原来当年不过是为隐瞒真相的说辞罢了。
可他们为何要瞒着世人。
“那你可知,是何人行刺?”
他摇头:“在这皇宫,任何人都有可能,不能妄自下定论。”
她应了一声,忽想到一事:“对了,雷应呢,难道他没跟来么?”
若有雷应在,他们方才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我方才只是打算到帐外走走,就没让他跟着。”他未说是看到刘芸在教她学骑马,他才临时起意过去,最后又到了此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竟然遇上了刘芸和李景明。
二人一见着他们,就笑了起来。
“你们两个是去哪里厮混了,这般狼狈。”
李景清却没心思同他说笑,只同刘芸道:“不知公主可否载她回去。”
他正色的样子,让李景明察觉有异,看到陆英手上似乎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不再嬉笑,只道:“我把马给你们,你同陆娘子共乘吧。”
陆英埋头看看自己的衣裙确实不便与刘芸同乘,于是点头应下。
此回怕他扯到伤口,她不敢再借他的力,竟奇迹般的靠着自己爬上了马背。
李景明彼时也看见了李景清的伤处,扯下自己的披风给他,转头从一侍卫那里要了匹马,一行人急急往回赶。
此事,无人提及。
入夜后,营地中间燃起熊熊篝火,圣上坐在主帐前,同使臣饮酒说话,皇后坐在他右侧,贤妃在左。
其他妃嫔皇子公主依次而坐,连陆英林云茹二人也在席间。
陆英发现阮月和春月二人瞪她瞪得眼睛都快冒火了,直呼痛快。
离席前,她起身去询问李景清是否有寻太医令上药,他道此事不便其他人知晓,只让雷应又包扎了一下,于是,她又偷偷地塞了瓶药给他。
因着这一耽搁,她回头没看见林云茹,就孤身往营帐走去,隐约看到阮月一人往侧后方的营帐走,不由高喊一声。
“阮月阿姊!”
阮月闻声转头,看到是她,并不想搭理,只埋头不悦地继续往前走。
“阿姊这是要去哪儿?怎不在娘娘身边伺候?”她的声音不高不低,阮月正好可听见,“哦对了,那边是宫婢的营帐,娘娘待阿姊真好,这么早便放你休息了。”
倒也并非是她硬要激怒阮月,实是她越沉默,自己便危险,还不如让她盛怒之下露出更多破绽,她才好防备。
阮月闻言,哪里还忍得住,转身向着她飞快冲了过来。
第36章 深夜闯入
身后是鹿砦,陆英十分清楚阮月的目的,目光定定落在已近至眼前的身影。
陆英一个侧步避开,阮月便控制不住的冲向她的身后。
她顺势转身伸手拉了她一把,以免阮月被尖锐的木尖直接刺穿娇躯。
只是如此一来,两人滚作一团。
陆英放任自己发出一声惊呼,随后她的脖子被人掐住,须臾就有巡逻的侍卫听到动静跑来。
“什么人?”
侍卫看到扭成一团的两人,将上豙将正掐着陆英脖子的阮月拉开,另有人将咳嗽着的她搀扶起来。
“这是出了何事?”太子陪着使臣正从圣上营帐出来,听到动静过来查看,看到两个略显狼狈的女娘,一个捂着脖子咳嗽,一个口出恶言,直到见着他才悻悻闭嘴。
阮月上前一步,本想长篇大论,只是将方才陆英的话前后想了一遍,似乎也揪不出错处来,末了只期期艾艾道:“回禀储君,陆女史言语侮辱婢子,婢子虽是下人,却也代表着贤妃娘娘的颜面,实在忍不住,才与之起了冲突。”
陆英的咳嗽又厉害了几分,惹得太子都不由想关心,待她好不容易止咳后,用略嘶哑地声音道:“储君,妾同阮月阿姊打招呼,她不理人就罢了,妾只说贤妃娘娘待她好,这么早便放她去歇息,她就突然冲过来撞妾,妾身后可是鹿砦,那是要出人命的。”
“妾躲开又怕她伤着自己,还好心拉了她一把,可她竟想掐死妾。”陆英泣言,“妾晓得,她一直觉得是妾抢了她女史的位置,妾平日已是处处忍让了……”
阮月哪里忍得住,出言反驳:“你何时忍让了,今日若不是你言语激我……”
“我如何激你了?你说。”陆英大声打断她的话。
阮月语塞,这模样看在太子眼中,已认定是阮月因嫉生恨才生的事端。
“行了,也不嫌丢人,此事,我自会禀告贤妃,还不回去。”
陆英瞪了阮月一眼,冲着太子和使臣行罢礼,转身径直走了。
将将绕过帐篷,就看到桑锦等在那处,见了她,笑眯眯道:“陆娘子原来也会唱苦肉计啊。”
陆英装出委屈样,巴巴地看着她道:“我哪里是唱苦肉计,她方才是真得想掐死我。”
桑锦只笑不语,她见状,倒是忽然想起一桩事来:“赏月那晚,咱们瞧见的那个男子到底有没有进咱们的院子。”
“没有。”桑锦摇摇头,“不过,他应该在院门口逗留了片刻。对了,婢子今日正巧在营中见到了他。”
陆英大惊:“那你可查出他是谁?”
“只一晃眼而过,婢子没跟上,明日婢子再找找。”桑锦欠身回道。
陆英略一沉思,突然笑了,冲她招招手。
桑锦凑过来,两人耳语一阵,散了。
因着李景清肩头被箭头擦伤,为防被人察觉,他便呆在营内,陆英则去了杜文海的营帐撰写舆志录。直到傍晚的时候,去探视了李景清。
入夜后的营区只有巡逻的侍卫,以及火把燃烧时发出的爆裂声。
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躲在暗处慢慢挪动,避开侍卫,而后挑起一处营帐的帘子一角,放了什么东西进去,又回头张望等候片刻,闪身摸了进去。
帐内没有点灯,黑漆漆地,男子摸索着前行,直到脚尖抵到了什么。
他缓缓弯腰摸索,凭着手感察觉是床榻,发出低沉的嘿嘿声,随即解起自己的衣袍来。
手落在被褥上头,摸到被子垄起的地方,他急不可待地扑了上去。
“别叫别叫。”他忽然一滞,怎感觉有些不对劲。
正愣神时,后方突然亮了起来。
男人扭头,看到一女子领着一群侍卫冲进帐来。顿时将小小的帐内塞得满满当当,火光也将黑暗驱赶得荡然无存。
男人看这阵仗,转头看看自己身下,垄起的被子下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人,而是另一床被子。
中计了。
“陈大将军,看这架势发生了何事,不必拷问便可知了吧。”桑锦十分嫌弃地瞟了男人肥腻的身子一眼,说道。
桑锦身后的陈林棠没吭声,只扬扬手,后方的侍卫立马上前,将男子拖起来,扯下仍覆在脸上的黑巾,而后一直拖出了帐去。
“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啊,我,我是走错了营帐,我走错了。”
男子叫喊着求饶,全然忘了此处营帐靠得很近,他这几声叫唤,将好些人都吵醒了,连带惊动了圣上,派袁商来询问,随后男子被带至主帐外。
“说,你去女史营帐做什么?”陈林棠受命问询。
“我,我只是一时没看清,走错了营帐。”男子磕磕绊绊地说道。
陈林棠冷笑一声,接过了手下递来的鞭子,轻拍在掌心:“你当我眼瞎,侍卫的营帐在西,与你闯得营帐是截然相反的方向,这都能走错,我看你这眼珠子,不要也罢。”
说着,冲一旁的侍卫招手,作势要刮去他的双眼。
“不不不,大将军,我,我是……”男人不知如何辩解,喃喃说不出话来。
“怎么,叫你来的人没摸清我未在营帐之内,便让你冒险来辱我清白?”陆英说着,慢慢从远处而来,冲着帐内的圣人行礼。
男子看到衣衫妆容齐整的陆英,心中的肠子都悔青了。
“你也当真是可怜,是得了多少好处才霍着命的帮人办事,可人家是丝毫都没顾及你的性命,我那营帐又非我独居,且连我在不在帐内,他都没替你打听清楚?”
男子脸色铁青,慌忙之下语无伦次道:“他,他说你在……”
“还不如实招来?”陈林棠一脚踹在男人肩头,那人嗵的一声跌倒,随即又慌忙爬起身来。
主帐内的圣上披着明黄外袍走到帐门口:“若不如实招来,便砍去他的手脚。”
此话一出,男子哪里还扛得住:“圣上饶命,是贤妃娘娘身边的阮月,是她寻人来找我,说只要我碰了陆女史的身子,让她身败名裂,她便给我……”
“来人,去把阮月带来。”圣人实在不愿再听此人说下去,只觉污了耳。
而陆英不由看向桑锦,见她冲自己摇摇头。
须臾,阮月被人押来,随行而来的,还有贤妃,陆英看到李景清远远站着,只是摇曳的火光让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圣上,婢子是冤枉的。”
“哦,朕还什么都未说,你倒先开始喊冤了?”圣上冷笑,见贤妃走到自己身边,伸手轻拍拍她的肩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