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殿下,公主,陆英妹妹,圣上询问几位的行踪,让属下出来寻寻。”
来人正是赵乾,只是他看到陆英,平日的称呼下意识脱口而出,听得李景清皱眉,刘芸好奇打量。
“那……”
陆英忙要催几人回去,但李景清却抢着开了口:“左中郎将可议亲了?”
赵乾一愣,摇头腼腆道:“还不曾。”
“那当真是好极了,如左中郎将这样的人品相貌,足以做我皇妹的夫婿啊,正好,我……”
“庆王殿下,殿下,我知殿下美意,不过,属下已有了意中人了。”赵乾急了,慌忙打断李景清的话,说罢,还忍不住偷偷打量了陆英一眼。
陆英装着不知,而李景清满脸的惋惜:“那着实可惜了,想必能让中郎将瞧上眼的,定是名门佳丽。”
赵乾不语,只憨憨一笑,又催着几人回去。
“中郎将先陪公主进去吧,我与殿下还有事相商,稍候便归。”难得陆英不顾旁人眼光,主动要与李景清说话,他便冲二人点头示意,目送他们离开。
而陆英所见,不止他们,花丛后的另二人似乎也走了。
她收回目光,正对上他好奇的眼神,深吸了口气问:“你为何要问赵乾那样的话,莫要告诉我你不晓得淑阳公主方才就站在那边。”
他笑了,负手侧身微扬了下巴:“正因为知道,我才问得。”
“为何?”她不解地皱眉,“如今倒好,淑阳公主听了他的话,定以为是我从中作梗,你如此行事,可知是害了我。”
托他的福,淑阳此时心中定是已将她鞭尸千百遍了吧。即使赵乾的意中人不是她,这锅她也背定了。
“你放心,是他赵乾心中另有他人,淑阳该气也是气他,往后你离他远些便是。如今你与他都在宫中,各自的婚事便再难随心所欲,你也该认清现实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然听在陆英耳中实在令人火冒三丈。
“我该认清什么事实?我与他原就没什么,不论是在宫中或是宫外,我从未有过什么妄想,为何你们一个个都觉得,我像是那种不知好歹,会妄想攀龙附凤之人。”
贤妃如此,他亦如此,她陆英难道长得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我从未说过你……”见她怒气冲冲的模样,他欲解释。
但陆英怒火上头,哪里愿听他的话:“你不过是未直口说出来罢了,心中何尝不是这般想的。”她叹了口气,屈膝一礼,生硬地说道,“妾告退。”
再不走,她怕自己一怒之下说出更越矩的话。
见她转身要走,李景清有些慌神,不知自己为何紧张,只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她。
奈何就是这般不凑巧,一行宫婢端着东西经过,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决然离去。
一晚上,陆英被气得辗转难眠,因着前一晚刘芸便与她说好今日不出门,她便起晚了些,将将到集贤馆,内侍便说淑阳公主的女使已等她许久。
她听到这话,头一个反应便是淑阳要寻她麻烦。可没想到那侍女恭恭敬敬地将她迎到了清思殿。
而淑阳也没她想象中对自己冷嘲热讽。虽不热情,但也没为难,只是让她教自己习字,而她亦学得很认真。
末了,淑阳还赏了她不少东西,只是临走之时,终说了句叫人听了不大顺耳的话。
“陆女史,我赏赐你的这些珠玉,便是你一年的俸银也买不起的,人生便是如此不公,有人生来登顶便如我,而有些人,则只能碌碌一生,一如你。”
拿身份富贵压人,这倒是淑阳会做得事,陆英一点不觉得奇怪。
陆英笑盈盈地听着,自己在宫里本就是微末之流,她没什么好反驳的,淑阳愿意赏自己珠玉,她凭本事大大方方地接了赏赐,并未觉得被羞辱之类的。
之后,刘芸又让陆英陪着逛盛京,陆英也就不再去淑阳那处,只是连着几日,都只有李景明相陪。
初时,她还觉得五味杂陈,只是后来觉得如此也好,人家毕竟是皇子,又怎好当真与自己这种身份低微之人做知交好友,而她面对李景明时,也越发恭敬,将他闹得一头雾水。
这天,她刚刚陪着刘芸从驿馆出来,便看到李景清慢慢悠悠地走来,她的神情顿时局促,转开了眼去。
刘芸未察觉她的异样,拉着她道:“陆英,带我去你家转转家吧。”
“啊。”她愣了愣,下意识地拒绝,“芸娘,我家境寒微,屋子怕还没你的房间大,咱们这么多人去,要转不开了。再者,我家里这会儿子就只我阿母在,无趣得很。”
然刘芸不依不饶,末了连李景明也加入到劝解的队伍中,她只好答应了。
到了巷口,当陆英抬头看到另一端行来之人时,她越发局促了。
第31章 突发变故
世事就是如此凑巧,他们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赵乾站于自家门口时到了。
“咦,这位不是那晚的中郎将吗?”刘芸对赵乾还有印象,看到他惊讶地说道。
不止刘芸,连李景明也没想到,随即转头看向自家兄弟,再看看陆英。
赵乾上前作揖,憨憨一笑道:“回公主,殿下,我家就在此处,与陆英妹妹家算是比邻而居。”说话间,他又巴巴地看了陆英一眼。
陆英心中别扭,不欲多言:“二哥哥忙吧。”
“陆英妹妹是要回家吗?正好,我也数日未见叔母了,不知她身子可好了,我随你进去看看吧。”说着,不容拒绝地上前替她敲了院门,陆英想阻止都来不及。
门内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吱呀一声开了,陆英看到开门之人吃了一惊。
“十一郎,你怎会在家中?”时候不早了,往日这时他早该在书院了。
陆时安见到她同样吃惊,但更多的是惊喜,再看看她身后几人,边回话,边让出道来:“先生今日家中有事,让我们休息一日。”
众人进来,他又掩上大门,飞奔着往内去给阿母报信。
陆英将将进了正堂,便看到母亲钱氏被一个小婢子搀扶着从内房出来。
“七娘,你回来了!”钱氏看到女儿便红了眼,然在看到跟着进来的一行人后,忙又拭了泪,招呼众人入座。
刘芸坐不住,四周转悠着,只是陆家实在不大,不消片刻便逛完了。
而陆英偷偷将陆时安拉到了一旁:“咱们家雇这个小婢子花了多少钱,我明儿想法子再捎些出来。”
陆时安眨了眨眼,挠头道:“不是阿姊你花钱请的吗,怎来问我?”
这话,听得陆英迷糊了,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趁着钱氏与刘芸说话之际,将那婢子拉到一旁:“是何人给你银钱叫你来的?”
那婢子摇摇头:“我也不晓得的,只是某天有人到我家中给了一大包钱,让我来这儿伺候娘子,旁的我就不晓得了。”
有这等好事?
陆英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转向坐于桌旁的李景清。
他似正偷偷瞧她,一见她转过眼去,忙里忙慌地转开,如此,陆莫便心知肚明了。
也只有他了,那日自己在街上问陆时安时,他正在场,除了他,大抵也无人有这份心。
只是他如此,越发让自己有攀龙附凤的嫌疑啊。
她收了心思走过去,外头忽然传来说话声。
“陆英,你居然敢偷偷回来了,那日你害我儿……”陆历的声音传来,随即便见他出现在门口,正说着的话也戛然而止。
“阿耶,你怎么了?”陆时月从后头走到陆历身边,看到里头坐着的一行人,大声说道,“阿耶,就是他们,那天这几人也在,就是他们说……”
“你给我闭嘴。”陆历咬牙切齿地打断了女儿的话,而后堆起满脸的笑意迈进门来,“臣不知两位殿下和公主在,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陆历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国子司业,何曾有机会这般近距离与皇子说话,那变脸的速度堪比变天。
陆英施施然在桌旁坐下,侧身看向陆历:“族父这话说得有趣,这儿好像是我家吧,族父迎不迎的,不重要。”
陆历厚着脸皮看了看李景明两兄弟,复又瞟了她一眼,笑道:“瞧你说的,咱们好歹是一家,你们在我这儿住了这么多年,这里总也还是陆家的屋子吧。”
陆英点点头,端着茶盏在掌心中徐徐转着:“也是,不过,若不是当年我阿翁为了娶阿婆与太公闹翻了脸离了家。如今谁坐在陆家家主之位上还不一定呢。”
“可惜了,我阿翁怎就没给我留下这么大的宅子呢。”陆英啧啧两声,一脸惋惜样,“不过族父放心,我定催阿耶赶紧置宅子搬出去,好将这房子还给族父。”
李景清与李景明面面相觑未出声,陆历见状又道:“瞧你说的,族父又未曾赶你们,你们安心住着便是。”
“是啊,七妹妹,我瞧你还是上回那身衣裳,不如这样,我前几日新制了几身,这便命人取来送你。”陆时月在听到陆历对一行人的称呼时早变了心思,此时也插进话来。
陆英摇摇头:“阿姊千万别这么客气,我害怕,你不会又在衣裳里头藏针吧?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我是不上当了。”
想当初家里头是真穷,陆时月假惺惺地命人送来她穿不下的旧衣裳,后来才发现每件有夹层的地方都被藏了针。
“七妹妹说笑了,那是阿姊还小不懂事,现在怎还会如此呢。”陆时月干巴巴地笑了笑,不再出声。
陆英深吸了口气:“族父与阿姊方才是要来寻我算帐吧,咱们快些算吧,莫要耽误了公主和殿下们回去。”
“不不不,族父何时要与你算账了,此回是带你阿姊来给你们姐弟致歉的,那日是他们不好,那两个臭小子。若不是今日要上学,我定也将他们带来了。”陆历摆摆手,改了话。
“哦,是吗?”陆英笑笑,看向陆时月。
眼下的情形,与陆时月来之前截然不同,让她给陆英道歉,就如被刀架在脖子上一般,末了不甘不愿地说了声对不住。
陆英也懒得搭理,只回头叮嘱母亲好好养病。在嘱咐陆时安时,她特意说了一句:“你且安心上学,过些时日待太学那边说好了,再来接你。”
一听得她提及太学二字,陆历立时想到了自己当初答应她的事,追在众人身后欲解释。
只是无人给他机会,只听得李景清同陆英的对话:“陆女史,陛下那日说要重赏你,你只拿一个太学的名额来换,有些亏了,十一郎的事,交由我们几个不就成了。”
“这点小事,何需劳动两位殿下,妾还是有法子的。”他倒是提醒了她,不过嘴上如是说着。
一行人出了门,陆英瞟了陆历父女二人一眼,再次嘱咐陆时安看好门房,便随着其他人走了。
赵乾未与他们同行,今日陈林棠也有公务未在,四人便寻思着找个酒楼吃饭,让刘芸也好好品尝大齐的美食。
在吃这事上头,陆英指望不上了,于是从陆家出来,便由李景清打头阵,李景明压阵的队形往前走。
“出了这条巷子,掬月楼就不远了,咱们今日……”
李景清回头看着几人说着,然话还未说完,只见他突然向陆英她们冲了过来。
“小心!”
第32章 月夜影踪
陆英正迷糊李景清为何突然冲过来。随即被他重推了一把,径直撞在巷墙上。
「嗖」的一记破空声,一支羽箭飞入了她们方才站立的地方,深深扎进了青石板间隙内。
她愕然回身,只见李景清贴在对面的巷墙上,而李景明护着刘芸靠在自己同一侧。
正欲开口,李景清一个大步过来拉起她的手,往巷口冲去,然才跑了两步,只见巷口出现几个握刀蒙面的杀手。
李景清展臂将她护在身后,慢步往后退,侧头看向身后,发现后方亦有杀手步步进逼。
饶是陆英再胆大心细,遇上这种生死攸关之事,也吓得六神无主,双手紧抓着身前人的手臂,随着他步步后退。
“待会儿寻个地方躲起来。”他微微侧头压着声同她说道。
“啊。”她懵了,眼下他们在巷子内,狭小的巷道除了他们空无一物,让她躲到哪去。
“你们的主子是谁?”李景清问着,然又不待对方出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陆英尖叫一声,抱头回身想躲,与刘芸撞了个正着。于是两人互搂着缩在巷道中间的位置。
李景清两兄弟平日里瞧着一副文弱书生样,不想与人对阵起来,立时多了肃杀之气。可毕竟双手难敌众拳,更何况他们一人对多人。彼时又闪身飞入两人,杀入了战局之中。
陆英紧咬牙关看去,原来是雷应,想必另一人是李景明的侍卫。
战局很快发生变化,从原本李景清他们势弱,一下子游刃有余起来,晃眼的功夫,将几个蒙面人给制服了。
“你们无事吧?”李景清问二人,就在此时,还活着的三个蒙面人也齐齐软倒在地。
雷应一探息,而后摇头。
“寻人将此处收拾了。”李景清说着,上前拉住陆英的手臂,将之带离原地。
陆英仍觉浑浑噩噩,直到出了巷子,拐过弯汇入了人流,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无事了。”身旁人轻声说着。
她转头看向他:“那些人是谁派来的,不会是淑阳吧?”
她下意识想到的,便是淑阳寻了人来杀她。毕竟那日的她太过冷静,反叫人害怕。
“不会是她,她平日在宫中所能接触的,无非千牛卫和金吾卫。但方才那几人被擒便自尽,明显是死士,料她还没这个能耐。”
李景清长叹一声,目光略沉几分:“这些人,应该是冲我与三兄来的,只不过拖累了你们,若刘芸公主出事,我与三兄难辞其咎,大齐与大安也难结盟,当真是一石二鸟。”
“你的意思,是他国之人做得手脚?”她大惊,戒备地看着四周。
“倒也未必。”他失声轻笑,在她未曾注意时,转而握住她的手,“眼下看来,应该不是。”
陆英眉头紧锁,寻思着他一个皇子还会遇到这等生死大事,更添了份担心。
因着一场刺杀,几人失了兴致,刘芸回了驿馆,李景清兄弟二人则同陆英进宫。一来送她,二来此事还需告之圣上,免得他从旁人口中得知,反生事端。
陆英随他们去面圣,果然如他们所料。对于刘芸公主是否受惊之事,圣上偏要听她说,她也看不明白这位圣君是什么意思。
三言两语后,众人告退,李景明被留下训话,李景清送陆英回去。
“我晓得我家中那个婢子是你请的,待我下回取了银子还你。”陆英说着,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敢看他。
“你那些钱攒着吧,到时让你阿耶别处置个宅子,尽早从陆家搬出来,不然,你们家别想有清静日子。”他溢出一声轻叹,话音落下,二人迟迟未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