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吐了口气:“方从万寿殿出来,这才迟了。”
“你……”陆英本想说,为何圣上还不下旨,允他上朝参政,却时常又召他商讨要事,这就好比让人暖床,却又不肯给人名份。
然这毕竟是朝廷大事,不是她一介女官该过问的,她想了想,还是不能问。
“殿下去吧,等他日,我也该向娘娘去道谢的。”
李景清不知她心事,与她打过招呼后,便去了凤宜宫。
她叹气,轻摇头抛开心头杂乱的愁思,忙着去淑妃处。
是夜,林云茹突然敲开了陆英的房门,一脸苦恼地看着她。
“怎么了,你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的,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陆英被她的模样吓着了,还当她是遇上了什么大事,忙将她迎进了屋,准备细细盘问。
“陆英,你是不是惹上事了?”
第26章 任务艰巨
陆英被林云茹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要说惹事,自打她进宫以来,她惹得事还少吗,诚然有些是她惹得。但有些是事儿主动惹上她的,连自己都算不清了。
看她一脸迷糊样,林云茹一拍脑袋:“哎呀,我在皇后那儿遇上了淑阳公主,皇后无意中提及了你,说是想让我回来问问,瞧你什么时候得空去教公主练字。”
“可公主张口便说你狐媚妖子,以色侍人之类的话。总之说得可难听了,完全没个公主样。”说完,林云茹又气上了。
听她这么说,陆英也犯迷糊,她当真不记得自己何时开罪过公主,只是上回偶遇,看她对自己的言行,的确是无仇也有怨。
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想不出来,只摇了摇头。
最后,两人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怏怏而散.
杜文海自带陆英面见过圣上后,越发爱将一些小活交派给她,初时只帮他抄抄写写,到后来,连奏书都是由她代为起草,他再修改抄录。
按着他的话说,此事只要他们二人不说,便无第三人知晓,可陆英总觉得不妥。
“陆女史。”陆英正出神,忽然听到有人叫她,抬头看到袁商时,突然一阵紧张心虚。
不会是圣上知道这事了吧。
“袁内侍,你怎么来了?”她僵硬地起身,干笑着问。
“陆女史,圣上召见。”袁商笑眯眯地说着。
“啊,又召见啊。”她呆了呆,欲走又停,“袁内侍,是否要带上舆志录。”
袁商摇头:“圣上未提,只让我来请陆女史,走吧。”
陆英一路忐忑地到了万寿殿,而后深吸了口气,怀着视死如归的决心踏进了殿内,行跪礼。
“陆娘子来了啊,起来吧。”圣上淡淡说着。
瞧这样子,不像是要同她算账,好歹让她松了口气。
“今日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十五皇子教学得如何了?”圣上一边问话,一边手上还翻阅着奏章。
陆英想了想,答道:“回圣上,十五皇子如今已学完了《苍颉篇》第一章。”
“哦,已学了第一章。”圣人颇为吃惊,抬头看向她,见她点了点头,满意地笑了,“难为你了。”
她埋头,心中思忖了一番,抬头又道:“陛下,妾以为,是否该让十五皇子随十一皇子他们一同由弘文馆师者授学?”
圣人听她此话,不由皱眉,继而问她:“为何?”
“十五皇子确较其他皇子启蒙的晚了些。但妾发现,皇子并非愚笨之人,如今有关十五皇子心智不全的传言亦有,旁人传也就罢了,妾只担心十五皇子听见。”
“莫看他平日不喜与人言语,但心思细腻,妾怕他多思多虑。若让他与其他皇子一同上学,闲时再由妾等教一教,想是也差不离。”
说完,她微抬眼看向圣人,静静等着他的话。
“圣上,铖王殿下来了。”正等着,袁商进来通传。
圣上挥了挥手:“让他进来吧。”而后又看向陆英,“此事,朕再想想,去吧。”
“是,妾告退。”陆英一礼,后退三步,转身欲走,在看到将将进来的李景明,顺势行了一礼。
“你且等等。”也正是这一礼,让李景明想到了什么,冲着她抬了抬手,而后向着圣人道,“父皇,儿昨日所提之事,眼下倒有个合适的人选。”
圣上端起茶盏,问:“你且说来听听。”
陆英只好又站了回去,听得李景明未答圣上的话,反过来侧身问自己:“陆女史可是京中人士?”
“正是。”虽不知他的用意,但她还是如实答了。
“父皇,儿觉得陆女史生于京中,又知书达理,便是最好的人选。”
陆英皱眉,越发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最可怕的是,圣上竟沉思起来,须臾便点头答应了。
“嗯,也好,那此事你同她说吧,都退下吧。”
圣上只挥了挥手,就打发了两人,可怜陆英一头雾水地跟在李景明身后,一出了万寿殿门,便急忙追问。
“铖王殿下,您要妾做什么?”
李景明一边前行,一边道:“大齐国使臣不日便要入京,前使传来消息,随行的还有他们的一位公主,希望咱们能寻人陪公主在盛京逛一逛。”
她立马便想到了:“所以,殿下是要妾陪那位公主吗?”
“不错,淑阳倒是与那公主同岁,只是她打小被皇后娇纵惯了,自持身份不同,做不来低声下气陪人的差事,原还苦恼着,方才见了你,倒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李景明说着,长松了口气,但陆英却皱起了眉头。
“殿下当真是见了妾才临时决定的?”这话她听着怎么有些不信呢。
这决定作得未免儿戏了些,再者,她在宫里当差岂不是更好,若一不小心闹得两国不合,她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见她神情不大好,李景明反笑了:“你也不必急,也不是让你孤身作陪。再者,你要是办好了这差事,咱们能不念着你的好?指不定年底考绩还能因此得个优。”
说实话,听到李景明讲这些,陆英已经动心了,只是没有爽快答应罢了。
“还有,此事七弟也有份,你权当是帮我们兄弟二人吧。”
饶是陆英心有犹豫,最终也不可能拒绝。毕竟圣上亲口应下的事,哪里容得她反对,李景明倒是第二日让内侍送了好些东西来讨好她。
大齐国使臣入京那日,李景明派了人来通知她做准备,大齐公主翌日便要游京。
陆英想了想,写了家书,趁着去十五皇子那儿的机会,拐去了千牛卫。
赵乾听到陆英来寻他时,喜不自胜,跑着从卫所内出来。
“陆英妹妹,久见了。”
“二哥哥,我还要去南忠殿,就长话短说了,我想二哥哥出宫时,帮我将这封信和例银送回家去。”
她说着,将东西递了过去。
赵乾看了一眼,略有为难的样子:“陆英妹妹,信我帮你捎回去,这钱你留着应急吧,上回我帮你带回去。可是将陆叔父急坏了,若你家中有事,我自会照应。”
然陆英不肯:“我虽只是个九品女官,比不得你的阶品,但好歹比以前做宫婢时的例银多了不少,且还有贵人赏的,我有钱的。”
说着,她将东西往他的怀里一塞:“大不了,下回我……”
陆英的话还未说完,被身后突然传来的一道怒问打断了。
“你们在做什么?”
第27章 当街纷争
二人齐齐转头,见淑阳领着人快步过来。
“见过公主。”陆英随赵乾转身行礼,然淑阳像是没瞧见她似的,只看向赵乾。
“赵乾,你手里的是什么?”淑阳凝眉不悦地质问道。
赵乾漫不经心地抬抬手:“回公主,这是陆女史托我捎回去的家书。”
一听是陆英的东西,淑阳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大声道:“陆女史,难道你一个做女史的,不记得宫规了吗?宫中之物是如此轻易能捎带出去的?”
陆英挑眉,她好似突然间明白淑阳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了。
“公主,妾请中郎将捎带出去的,是妾的例银,并非宫中之物。”她浅笑回答。
“哼。”淑阳冷哼一声,斜眼瞟着她,“你家书所用笔墨纸张难道不是宫中之物?”
这话说得陆英一时语塞,还当真是,看来淑阳也不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
“是,公主所言正是,是妾疏忽了。”不想与淑阳结怨,陆英笑笑,扭身伸手,在淑阳的怒视中径直从赵乾怀里取回书信。
“那便烦请中郎将为妾在外采买些笔墨纸张回来吧,多谢。”
“你……”看着陆英笑盈盈地说话,淑阳越发恼怒,可陆英不给她机会,冲她屈身行礼,后退两步转身走了。
“哎,陆英妹妹,陆英妹妹……”身后,传来赵乾的唤声,以及淑阳嗔怒地说话声。
不过陆英没搭理,反而步子迈得更快了。
翌日,陆英早早起身,梳洗后用过早饭,想起李景明的人也未同自己何时出发,寻思先去集贤馆转转。
刚刚踏出房门准备去叫林云茹,看到李景清怡然自得的从院门外进来,远远见着她,随性地抬了抬手。
“这么早便要出门了?”她迎上前问道。
“总不好让人家公主等咱们,早些过去,免得落下话柄。”李景清笑着,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缠花银步摇上头。
陆英还当是今日自己所用发饰不妥,下意识伸手去摸,正想问,就听得他说了句走吧,转身便往外头去了。
她撇撇嘴,跟上去。
大齐国公主名唤刘芸,比陆英还小半岁,因着打小受宠,正是最爱闹腾的时候,一出门便说要去盛京最繁华的地方。
“七娘,我想去你们京都最热闹的地方。”刘芸说着。
因要隐藏身份,于是众人一如平日在家时的称呼。
陆英闻言,为难的看向李景清,然他笑道:“你瞧我做什么,你晓得哪里最热闹,带我们去便是了。”
“只是……”最热闹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她犹豫。
“七娘放心,咱们不是还有六郎在吗。”李景明说着,伸手拍拍金吾卫大将军陈林棠,他奉命保护几人。
连李景明都这么说了,陆英只好将人都带去了东市。
在京都,最热闹的无非东西两市,而东市因离它近得几个坊里住得大多都是官员,平日金吾卫巡视的也多些,较安全。
一行人到了东市,刘芸看什么都新奇,还不时拉着陆英问长问短,有些东西连她都未曾见过,后来还是李景明帮她答的。
渐渐地,刘芸开始缠着李景明问,陆英也彻底沦为陪同之人,长松口气,颠颠地与李景清并肩走在最后。
“我早前觉得淑阳公……”陆英顿了顿,“淑阳对我有敌意,昨儿我遇上她,算是明白为何了。”
李景清转头看向她:“为何?”
“兴许是因为千牛卫中郎将吧?”她说着,唇角不自觉地勾起,觉得有些好笑。
他侧身避开对面的路人,握住她的手臂往边上带了带:“你昨日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因为她瞧见我和赵乾在一处说话,十分不悦,我不过托赵乾帮我捎封家书回去,她便出言百般刁难,可不是对赵乾有意,瞧不得我与他亲近。”
看到前方刘芸停下,两人也随之收步。
“你日后要写家书回去,拿予我,我帮你送出去。”李景清关心的,是她昨日想送家书,却被刁难之事。
陆英仰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正欲开口,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争执声。
“你还我,还给我……”
“你阿耶一个穷郎中,阿母又是个药罐子,阿姊还是伺候人的婢子,你就该到乡下小书院去。如今还想到太学去,说出来是要笑死谁啊。”
陆英闻声皱眉,只因她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探头张望,却因那处围着人看不清。
于是,她绕过李景清快步走了过去。
这厢刘芸他们也被吸引,见陆英过去,忙跟上去。
陆英从人群外艰难地挤了进去,到了内圈。果然看到自家弟弟陆时安被两个略高大些的男子围着,一旁还站着个女子冷眼瞧着。
这些人都是她熟识的陆家本家人,那女子也不是旁人,正是由她顶替进宫的陆历之女,陆时月,而另两个男子,一个叫陆时林,另一个是陆时森。
“十一郎。”眼瞅着陆时安敌不过,被他们抢走书册想扑上去抢回,唯恐他受伤,陆英忙出声上前。
“阿姊。”陆时安看到她,一脸的不敢置信,便是另三个陆家人见到她,也是满脸震惊。
陆英瞧着陆时安未受伤,这才看向一旁仍回不过神来的陆时月,笑道:“时月阿姊,许久未见,看阿姊的模样,还未嫁出去啊。”
此话一出,围观人群中不知谁突然噗嗤笑出了声,陆时月气红了脸:“你少胡言乱语,我还未议亲呢。”
“怎么可能,去岁族父便同我和阿耶说,阿姊正与御史中丞家的郎君议亲,本想着,若再见阿姊,我都该做丛母了,难道亲事没议成?”
陆时月咬唇,一时语塞。
“御史中丞家只有一子,那位郎君三年前便已成亲,如何能在去岁议亲,我也未听说他想纳妾啊。”李景清从人群中踱步而出,讪讪道。
众人闻言,议论纷纷,更有甚对着陆时月指指点点窃笑。
“你,你们胡说。”陆时月气恼,却又无力反驳,毕竟当时觉得陆远山定不识朝中重臣,随便寻个人诓一诓不打紧,哪料到今日会被当街戳破。
陆英看向李景清,一脸茫然样:“可族父便是如此同我和阿耶说的,是断然不会听错。难不成族父受人欺骗,实不是御史中丞的家。若如此,未议成亲倒也说得通了。”
说着,她满脸同情地看向陆时月:“阿姊也莫伤怀,慢慢寻总能寻到好的,只是阿姊家的两个兄弟若不学好,只怕将来真要拖累阿姊议不到好亲事了。”
话到最后,她冷冷地瞪视过陆时林和陆时森。
“哼,你一个卑贱之人,凭什么来教训我们。”陆时林受不得气,挺胸而出。
陆英笑笑,将将启唇,却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抢了先。
“凭什么?凭他们,如何?”
第28章 摄魂夺魄
陆英转身,只见陈林棠领着一队金吾卫挤进了人群。
“当街滋事,欺凌弱小,将人带回去,帮他们双亲好好教导,免得养成陋习,日后累及家人。”
话落,金吾卫便将陆时林两兄弟反手扣下,押着就走,陆时月哪见过这阵仗,叫嚷着追了上去,众人随着金吾卫的离开而散去,只剩下陆英一行人。
“阿姊不是在宫里吗,怎么出来了,是可以回家了吗?”陆时安已有近一年未见长姐,激动的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