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妾以为,此事是栽赃陷害,毕竟柳妃娘娘被设计也不是头一回了。”
她这句话,让圣上想起了上一回的事,又思及那次也是皇后做主审调查案件。但险些闹出冤案来,此时再想来,便后悔将事情交由皇后去查了。
“于庆,你去太安宫一趟,便说朕有感于皇后这几日为公主之事忧心,不忍再拿下毒之事烦扰她,此事不必她查了,就交由陆娘子调查。”
诚然,陆英确实想让圣上松口,在此事上头允自己插一脚,兴许还能查到一些意外的东西,只是没想到圣上竟将所有事都抛给了自己,她这算是自寻烦恼了。
眼下,她也管不了皇后会不会因此恼她,左右她得罪她们母女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多一笔也无所谓。
匆匆赶至庆元殿,有圣上手令,她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而入,庆元殿里大多都是她离开前的老人,见着她又惊又喜,纷纷围了上来。
“英娘,你来了。”玉珠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将众人驱散,引着她欲往殿内走,“娘娘在里面。”
然陆英驻步,看着她问:“小云儿呢,你叫她过来,我有事问她。”
玉珠愣了愣,随即应了一声,派了人去叫小云儿。
小云儿昨日就被上上下下的人逼问过了,个个都怀疑是她在柳妃做好的糕点里下了毒,可怜的小女娘不过一晚上,就憔悴了许多。
“小云儿我问你,你昨日为淑妃娘娘送糕点去的路上,可曾遇见过什么人,可有在何处停留过?”
小云儿怯怯地连连摇头:“没有,我接了食盒就往畅春殿走,路上遇见的都是不认识的,我也未同他们打招呼,更没有停下,一直进了淑妃娘娘的殿内,将食盒交给了她身边的青颜。”
陆英看着她点点头:“好,你回去吧,没事了。”
小云儿愣了愣,许是没料到她这么问了一句就让自己走了,还以为得将她从头到尾查一遍呢。
看着小云儿离开,玉珠皱起了眉头:“你不再多问问?”
陆英瞟了她一眼:“不是她,以她的性子,你觉得她敢做下毒之事?”
“可是...”玉珠才吐了两个字,就看到她已提步往后院走,忙跟了上去。
“厨房里的东西可曾动过?”陆英又问。
玉珠点头:“自然动过,如今咱们的吃食都是自己小厨房做的,不动咱们都得饿肚子,不过昨日用来做糕点的粉与水我都还放着,让秦媪看着呢。”
说话间,二人进了厨间,陆英果然看到秦媪坐在一旁,守着一盆粉,半桶水,见着她进来,忙起身行礼。
“秦媪不必同我讲这些虚礼。”陆英一把搀扶住她,而后过去瞧那两样东西。
她虽不是太医,但要区分这东西里是否有被掺了旁的东西,她还是能办得到的。毕竟她曾在厨间里呆得时候也不短。
这一查看,便查出了做糕的粉有问题,里头被人掺了东西。
“这粉是宫中采买的?”她扭头问玉珠。
她摇摇头:“不是,自打娘娘莫名受冷遇后,咱们想要些什么是比登天还难,前些时日娘娘想吃糕点,我们实在没法子,便使了银子托了采卖的人单独另买的。”
“买来之后,娘娘却又不想吃了,于是就一直搁在那儿。”玉珠说着,忽地瞪大了眼,“难道说,是这粉有问题?”
陆英沉声应着:“那你可还能认出那个采卖之人?”
玉珠皱起了眉头,似回想着那人的模样,却发现已记不清了,无奈的摇头:“我,我怕是记不得那张脸了,也不知再见到能不能认出来。”
这种情形,大抵是无法寻到人了,不过,倒是可以解释清楚柳妃下毒之事。
“这些皇后娘娘未曾派人来查问过?”没想到自己如此轻易就查到了真相,不由觉得事情太过凑巧。
第105章 太后寿辰
玉珠摇头,气愤地说道:“昨日事情发生之后,皇后娘娘只派了人将咱们的宫门一关,把守着门口不让咱们进出,便再也没见过什么人来了。
陆英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于是让人带上粉,往万寿殿去了。
圣上一听她这么快就来复命,不由生了好奇心,在听得她的回禀后,也皱起了眉头。”
“既然如此,让宫婢好好去问问,如此包藏祸心之人,如何可以采买宫中之物。”说着,又问了一嘴,“皇后没派人去查探?”
陆英看了圣上一眼,而后垂眸摇头。
圣上长叹了口气,忽觉得一阵无趣,后宫这么多女子,竟是没一个省心的。
不由地,他的目光又落到眼前的女子身上,然也只看了一眼,便挥手让其退下了。
陆英不知圣上一瞬间动过的念头,只身退出殿外,心里还在想着下毒之事。
此事太过简单了,她只一查便查出来了问题,皇后却整整一日都不曾派人来问询,可当初她只是听到捕风捉影的消息,便将他们都带去了掖庭拷问,这次是怎么了。
再说这粉的问题,当真是出在采买人身上,还是卖家身上,亦或是问题其实在宫内。
那毒其实是夹竹桃粉,稍微使点手段便能弄到,庆元殿里的人也都有嫌疑,只是事到如今,她也懒得再细究。
再后来,圣上示下,淑妃是不小心吃坏了东西,才至呈现中毒之状,圣上赐了很多东西以示安慰,而柳妃并未下毒,白受了冤枉,圣上也赏赐了不少东西。
在陆英看来,此事两人虽说都吃了些苦头,但实际上最后都得了益处。尤其是柳妃,圣上得知她在宫中受冷遇,当夜便宿去了庆元殿。
那一瞬间,陆英觉得,也许自己又成了别人的棋子,自己不插这一脚,她们也能全身而退。
“你啊,就是太过劳心了,旁人一求你,你就脑门子一热凑上去,在这宫里,热心肠会害了你。”彼时,李景清与她并肩坐在弘文馆一角的台阶上,听了她的分析后说着。
“我也不想,只是玉珠难得求人,上回她想换个地方当差,我就没应。这回,好歹事关昔日旧主,我若一声不吭当作不知,怕是也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正所谓钱财好还,人情债难还正是这个道理,当初若不是有玉珠帮衬,她的日子会更辛苦。
“是是是,但是按着你这么想,这人情得还到什么时候,往后遇事多想想,也不必急着什么事都帮,我瞧着此事许是淑妃与柳妃谋定好的,你瞧,如今两人立马又受宠了。”
这正是陆英纠结之处,只是他这么一说,她越发觉得心里别扭。
“好了,别想了,赶紧去换身衣裳,该去参加祖母的寿宴了。”
今日正是太后的寿辰,圣上办了寿宴,邀了群臣及他们的家眷共宴,最最要紧的,宴后还有陆英和李景清为太后准备的惊喜。
经得他提醒,她不敢再耽搁,立马回去换了衣裳便往前头赶。
她先是遇到了李景明夫妇,她特意拉着刘芸嘱咐他们晚些走,稍迟些还有热闹的事儿。刘芸好奇,李景明便应下了。
转身,她的目光就对上了陆时月的,不足月余的时间,她的脸好像又小了一圈。
关于她的消息,她听到的不多,倒是陆家发生的事,她略有耳闻。
陆历自女儿嫁予安亲王后,虽因着成亲日喜堂上发生之事稍有怨言,但事后没几日便忘了个干净,天天在外打着安亲王岳丈的身份与人往来,其母胡氏近来也颇受各家夫人待见,时常参宴。
这夫妻二人可谓是如鱼得水,好不自在,恨不得能多生几个女儿,多攀上几个身份显赫的女婿。
只是相较于陆历夫妻的风光,眼前陆时月在安亲王府的日子似乎过得不易。
太后由圣上亲自搀扶入了殿,众人齐齐跪下为太后贺寿,随后在席间呈上了各自送的礼,其实一顿饭下来,太后也没什么闲暇吃东西,难怪当时太后只想办个家宴了事。
好不容易待人散去些,只留下自家的几个,李景清上前道:“祖母,其实孙儿还为祖母另备了一份礼物,想请祖母随我亲自去取。”
太后一听来了兴致,放下手里的筷子,一边拿帕子拭嘴,一边忙让陈媪扶自己起来:“哦,是什么还需祖母亲自去拿的,快带我去瞧瞧,很大么?”
彼时陆英已起身,从宫婢手中接过事先准备好的宫灯带头在前方引路,圣上及众后宫贵人跟在太后身后,慢慢往内宫行去。
陆英他们将宫中小街市摆在广德殿前的广场上,此处圣上偶尔会面见朝臣。但大多时候,他都是在万寿殿直接接见,于是他们同圣上借了此处布置。
绕到广德殿,太后看着略有些黑的地方,忍不住问:“晟安,你的东西到底在哪里?”
李景清笑笑:“祖母,到了,就在这里?”
太后看着眼前的黑,正欲再问,忽见黑暗中有点点火光亮起,越来越多,随后整个广场都亮了起来,众人也瞧见了眼前的盛景。
一眼望去,一拢又一拢的小摊小贩,有吃的,有用的,有玩的,什么都有的,且每一拢的上方,都挂着各式的灯笼,眼下所有的灯都已被点燃。
“这,这是...”太后喃喃地说不全话。
“祖母不是想瞧宫外头的灯会么,孙儿就为祖母办一个灯会夜市,祖母可喜欢。”李景清说着,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一旁的陆英。
“喜欢,祖母喜欢,今日所有的礼都比不得你这份。”太后笑眯眯地说着,伸手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他却凑身轻语道:“其实,是陆女史告诉我祖母想看灯会,并想出了这个点子,是孙儿借花献佛了。”
太后闻言,扭头看一向的陆英,看向她的目光越发欢喜了:“好,你也是好孩子。”
“太后,他们都是宫里人,平日伺候主子好了才能得赏,今日就让他们伺候您,您多买些物什,也好让他们赚些钱财。”陆英说着,贼兮兮地说了句,“妾也支了个摊,太后可得赏脸啊。”
“你个小滑头,整个宫里啊,我看就数你点子多。”说着,太后松开了李景清的手,转而在自己头摸了一把,拔下一根簪子,抬手就插入了陆英的发间。
“这根簪子式样是旧了些,还是我未进宫前,我母亲为我打制的。如今便赠你了,先给你些甜头,免得你的东西不好,赚不到我的钱。”
如此珍贵之物,不知惹多少人眼红,陆英闻言僵了僵,只是东西都已经到头上了,太后又将话说到这份上,她自然不会再推辞,谢恩收下。
太后见状,转头唤道:“陈媪。”
第106章 东窗事发
陆英原以为太后叫陈媪是让她相伴游玩,不想太后却是望着自己眨了眨眼,而后吩咐陈媪去取铜钱。
如此一来,圣上等纷纷效仿,陆英也没想到自己一句戏言,这几位贵人当真了。
不过也好,既然办了街市,自然是越像越好。
陆英今日是出尽了风头,太后高兴地拉着她走来逛去,今夜化身小贩的宫婢内侍叫卖的也起劲。
原来以为只是装个样子,后来得知当真能得贵人们花钱来买,那可是真铜板啊,都可落袋的,叫卖起来是一个比一个的卖力。
“祖母,您来猜灯谜,今日猜出五个,头奖是这个走马灯。”李景清引着太后到了一旁,提着一盏走马灯说着。
其实在宫里要什么灯没有,只是市井有市井独有的粗犷气息,宫里人看多了精细东西,对于宫外的总是多一分好奇。
太后眯眼看着谜面,而后吆喝圣上等过来一同帮着她猜,陆英在旁稍稍提醒,没一会儿就助太后赢下了走马灯。
接下来又是逛吃逛喝,陆英都陪在左右,顺道太后还光顾了她让桑锦支的小摊,是些她自制的糕点,本意是凑个人头,不过太后他们还是很给面子的都买完了。
李景清看着她一个劲儿的往桑锦钱箱里瞄的眼神,笑得满脸宠溺。
直到后来太后累了,都回去歇了,还有贵人在转悠,不过陆英累了一天,没什么精力再作陪了,甚至都没同李景清好好打个招呼,就回去歇了。
翌日,她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外头吵得厉害,她昏昏沉沉醒来,察觉是隔壁的林云茹屋子里传出来的,忙披了外袍就往外头走。
只见一个老媪带着几个宫婢正拽着林云茹往外头走,桑锦和誉儿一脸无措地站在旁边,想动手又不敢。
“你们做什么?”陆英上前,一把扯开了宫婢,拽住林云茹的另一只手。
“陆女史,皇后请林女史有事相问,还请莫要为难婢子们。”老媪说罢,宫婢上前去拉林云茹。
陆英再次隔开几人:“既是请,为何拉拉扯扯的,她又不是犯人。”
她厉声说话的模样一时将几人震住了,只是陆英也知道,她们拿出这样的说辞,自己便不能拦着,末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林云茹跟着她们走了。
“桑锦,你去查查,皇后叫茹娘做什么?恐怕是出事了。”
她将桑锦派了出去,心里十分担心,可千万别是太子和她的事被人知晓了,眼下可不是什么好时候。
没过多久,桑锦便回来了,她才得知,正是林云茹与太子之事东窗事发。
原来昨夜他们二人趁着众人都在逛街市,以为无人留神他们,二人偷跑到园子外的假山旁私会去了。
谁知就是这么不凑巧,被淑妃派回去取铜钱的宫婢撞见了,太子心善,没做出杀人灭口这等事,只拿了块玉佩想堵那宫婢的嘴。
谁知那宫婢显摆,将玉佩戴于腰侧,被皇后见了,质问她是从何处偷来的玉佩,如此才暴露了此事。
淑妃思前想后,今日一大清早便去了皇后处,将此事告之了皇后,才有了后来皇后派人来捉林云茹之事。
而林云茹被人从青竹院带走之后,并未送往太安宫,而是直接被偷偷送去了掖庭,想是皇后还未想好如何处置她吧。
“太子可知此事?”陆英问道。
“大约是知道的,昨夜他也宿在太安宫里,听闻已同皇后大吵了一架,只是林女史被押入掖庭之事,怕是他还不知。”桑锦回道。
陆英长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让她对林云茹之事视而不见是万万做不到的。毕竟他们也算是同病相怜,今日的林云茹保不齐便是日后的自己。
她洗漱之后,让桑锦准备了吃食,自己简单的吃了些就拎着食盒往掖庭去了。
“娘子,若是圣上或是皇后晓得了,怕是会怪罪吧。”桑锦问着。
陆英讪笑:“圣上定是不知此事,而皇后更是不敢让人晓得,她若要罚我,以什么名头?”
桑锦一笑,好像是这个道理。
两人进了掖庭,陆英曾被关在此处,后来又来过几次,这里看守的常年就是那么几个,都认得她,卖她几分面子,就放她进去看了林云茹。
“你说你俩也真是的,原就艰难,偏还不小心,让旁人给瞧见了,既被人瞧见了,便该早想对策,竟会觉得一块玉佩就能将人收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