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清闻言一愣，不禁深思起来，努力想将自己印象中的李集挖出来。
可惜自打他有记忆开始，他的父皇已登基。所以他也不知在此之前，李集是否有夺位的心思。
“不管如何，查一查也好，此事交由我，你放心吧。”末了，他说道。
她应声，这事她原本就插不上手，毕竟李集大多时候都在宫外，她也显少遇见他。
“哦，还有一桩事，太后问我那日中秋夜宫外的灯会，话里话外透露出向往之意，我寻思着下个月便是她的寿辰，不如在宫里也仿着宫外的样，弄个夜市让她老人家逛狂？”
李景清一听这提议，忍不住拍案叫绝，当下两人立马去了万寿殿。
彼时，圣上正读着南疆的军报，听到通传说他们二人来了，他也只是随手一挥，准了他们入内。
两人进殿，请安后站于一旁，直到圣上将战报看完，才笑呵呵地看向他们。
“你们来了，朕刚得了个好消息。”圣上说着，看向李景清，“你二兄在南疆与千夷的战事当中，趁胜追机，夺下了千夷两城。”
陆英偷偷打量了李景清一眼，她对这个二皇子所知甚少，应该是说。自打她进宫后就不曾见过，听闻他骁勇善战，在其甚小的年纪便随着当时的大将军出征。
多年来他征战沙城，杀敌无数，令对手闻风丧胆。
因南疆各国部落繁多，各方势力交杂不清。所以他自去岁开年出发驻守南疆后，就一直不曾归来过。
“恭喜父皇，这是大喜事啊。”李景清顺话说了一句。
圣上笑着，但随即又敛起了笑意：“只是这两年来，我国在战事上耗费了太多钱财与人力。若不能趁机阵压下各方势力，只怕国库也撑不了多久啊。”
说着，似又想到了什么，看向陆英：“陆娘子，前几日杜爱卿上奏修筑河堤之事，提出由乡绅出资修建，他说是你帮他们出得这个主意。”
忽然听到圣上提及此事，她脸一红：“圣上说笑了，那是杜中书他们抬爱，妾只是个小女子，不知大义要事，不过是随口一言罢了。”
她说着，将功劳又推回给了几人。
“父皇，方才我与陆娘子在外头偶遇，她提及祖母向往宫外头的夜市灯会，提及想在下个月祖母的寿辰时，在宫中也办一回灯会。”
圣上略一沉思：“嗯，这个主意很好，朕也不知宫外头的集市灯会是个什么样的，那就操办起来，朕也好沾沾太后的光。”
说着，目光扫过两人：“既然是你们提出来的，朕看此事就交由你们二人去办吧。”
两人开心地领了差事出门，皆因着二人想到圣上亲下旨意由他们准备，岂不是给了他们光明正大相处的机会。
陆英与李景清商议去坊间的铺子定些花灯。至于摊贩之类的，就要挑个时候夜里再去好好瞧瞧，务必要学着宫外的样子做个尽善尽美。
圣上有感二皇子为国杀敌立下的赫赫战功。但山高路远的送不了什么赏赐，便把赏赐之物都给了淑妃这个生母，甚至还特意嘱咐陆英，要让人好好为九公主准备及笄礼。
这天，陆英特意往淑妃的畅春殿跑了一趟，问了淑妃对九公主及笄礼有何要求。
“我信得过陆女史的能力，一切你看着办就好。”淑妃显得极为和善与随意，无论她问什么，她都没意见，只叫她看着拿主意便是。
问到最后，陆英也失了兴致，怏怏地从畅春殿出来。
罢了罢了，看淑妃这一棍子打不出半个屁来的人，问她还真不如问菩萨的好。
她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如今她琐事多，他们但凡有点什么事都爱往集贤馆或青竹院找她，以至于她只能在外头躲清闲，有时候甚至往弘文馆跑。
路过曲苑的小湖边时，她隐约听到了抽泣声，不由步子一僵，呆呆地驻步环顾四周。
要不是阳光高照，她差点以为是鬼了。
须臾她发现了哭声的来处，架不住好奇心走了过去，随后就发现一个小内侍躲在假山洞里哭。
“喂，小内侍，你哭什么？”
小内侍被吓了一跳，霍地抬头，见到她一边手忙脚乱地拿袖子擦泪水，一边哽咽着唤了她一声陆女史。
“你快出来，躲在那里头做什么？”陆英冲他招招手。
小内侍从里头挪了出来，许是蹲得时候久了，踉跄了两步才站了起来，又拿袖子蹭了蹭脸，局促地站着。
“你哭什么？”
内侍欲言又止，满脸的紧张，而后抿唇摇了摇头。
“有什么是不能说的，这里没旁人，你说了，我若有法子，自然帮你一把。若是我也帮不了你，好歹为你出个主意。你的事我也不会同旁人提及。”
许是陆英的好名声在外，那小内侍又踌躇了一下，缓缓地抬起了双手，将不忍直视的手背摊在她眼前。
“奴是淑妃娘娘宫里的，早前娘娘让我帮她取桂花头油。但外头的用完了，奴便去库房取，待回来娘娘嫌弃奴手脚忙，将刚煮开的一壶水倒在了奴的手背上以示惩戒。”
看着小内侍的手背红肿起了水泡，的确是被滚烫的水烫了的样子，只是他说是淑妃做的，不由想到自己才见过的淑妃，她不像是这么狠厉的人啊。
可一个小内侍，自己与他无过节，他也没必要为了引导自己去猜忌淑妃而当真将自己的手烫成这样。
她还是那句话，便是要使苦肉计，也不至于如此。
摘下挂在腰间的荷包，她从里头翻出药膏，开盖后刮了一点，轻柔地涂抹在他的手背上：“这是我从太医署那边弄来的烫伤药，很灵的。”
她说着，忍不住看了眼他的神情，见他因着她的触碰吃痛而皱眉微抖，可见应该不是假的。
“这药给你吧，记得回去自个儿抹抹。”她将药瓶子塞进了他的手里，“淑妃娘娘会时常欺辱你们吗？”
小内侍摇摇头：“倒也不是经常，只有她心情不好之时才会如此。再说了，因着二皇子，平日里人人都会敬重她几分，只是近来娘娘的脾气不太好。”
脾气不好？可她方才瞧着真不像，难不成这后宫里头又添了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主？
第103章 旧主遇险
若真是如此，那淑妃的目的又是什么。
莫名的，陆英突然想到他们许久都没闹明白的那些事。
她被卷入柳妃私通外臣那事，将柳妃、皇后和贤妃都拉进了局中，若硬要在此事当中寻个获利之人，似乎淑妃也能算一个。
再后来，挑选和亲公主，看似是因淑阳而起，被阮月和春月以及陆时月搅和。但如此，也叫皇后、贤妃和柳妃在圣上那里都留下了疙瘩。
这么一算，淑妃也是得利之人，毕竟九公主是摆明不会被选中和亲的。
只这两件事，淑妃都可得利，如此事情便也可以解释得通了。
一想到此，陆英呆住了，难道说真是如此？
陆英的思绪乱了，只勉强安慰了小内侍几句，便回了青竹院，一个人静静坐着出神。直到入夜，桑锦送了晚饭过来，她也只吃了几口作罢。
“娘子若有什么事想不通的，不如别想了，待明日见了殿下，同他商量一下。”
她的确想不通，想着让李景清将淑妃也查一下。但淑妃是后妃，再怎么说也是自己查方便，罢了，此事还是自己来吧。
“桑锦，殿下给你的人之中，可有畅春殿的？”她将桑锦叫到身边问道。
桑锦皱眉，不答反问：“娘子莫不是觉得淑妃有问题？”
她点头，将自己今日遇上的事说了，连同她的猜测。
“若依娘子这么说，淑妃确实可疑，婢子这便寻个合适的人留意一下。”桑锦立刻离开了屋子。
陆英也坐累了，起身准备到院子里散散步，将将踏出屋子，便看到隔壁屋里有灯亮着，她头一个反应便是林云茹回来了。
过去一瞧，果然是她。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小郡主的启蒙授学结束了？”她站在门口，看着屋内忙着收拾的人问道。
林云茹看了她一眼，手里的动作不停，一边回道：“小郡主昨日受了暑气病了，需休养几日，皇后娘娘便召我回来回话，我趁机在宫里住两天，过过清闲日子。”
陆英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只是她只顾着收拾东西，根本没瞧见。
“也只有你会觉得宫里的日子清闲，我怎么觉得腥风血雨的很。”她说着，迈步进了屋子，上前将人拉到了桌旁，“你坐下，我有事问你。”
林云茹被她突然正色的模样闹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听话乖乖地坐了下来。
陆英坐在她身旁，微微侧身看着她，认真的问道：“你与太子是怎么回事？”
林云茹一呆，神情微有些变化，张口想说什么，陆英抢先堵了后路：“你莫要同我装傻，也不要同我说你们之间无事，那日中秋夜，我在河边瞧见你们了。”
一听得她这话，林云茹沉默了，陆英也不催促，两人静默了片刻，才听得她承认：“是，我与太子两情相悦，其实我骗了你，我早便对太子有意。”
“只是，思及他是太子，且那时他与太子妃恩爱有加，我便将这份欢喜藏在了心底。可此次我在太子府看到他，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尤其是在他说，他喜欢同我在一处，我...”
陆英看着她有些混乱的模样，暗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忍不住伸手轻搭在她的肩头。
“英娘，我知道我不该对他动情，可当他对我说出欢喜我，爱慕我之时，我...我情难自禁啊。”说着说着，她红了眼眶。
陆英轻叹一声，眼下怕是没人比她更能体会林云茹此时的心情，可她想劝，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她自以为喜欢上李景清已是不知死活，两人难有善终。可如今看到林云茹与太子，才知自己的这份感情之艰难还算小菜一碟。
最终，陆英也没劝她什么，只淡淡说了一句让她早些歇息便离开了。
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兴许林云茹看着眼下是发愁，但面对太子时，她甘之如饴。
第二日，陆英出门之时，林云茹的房门还紧闭着，誉儿说她还未出来过。
陆英在院子里稍站了片刻，还是出门了。
这几日她一直在规划宫中市集的位置，要寻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容易，可要瞒着太后和众人却不易，好不容易昨天她与李景清挑定了地方，这几日便需动起来了。
她趴在桌前画图纸，一一罗列要设哪些摊位，一旁还有杜中书等几人为她出谋划策，正干得热火朝天之时，玉珠突然冲了进来，嗵的一声跪倒在了她的跟前。
“英娘，陆女史，你救救柳妃娘娘吧，好歹念在昔日的主仆份上，你就救救她吧。”
陆英被她闹得一头雾水，忙搁下笔起身去搀扶她：“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柳妃娘娘能出什么事，还需我去救的。”
这话说得委实不像话，柳妃一个主子，哪里需她一个小女官去救的。
玉珠虽被她搀扶了起来，但双手抓着她的手臂，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陆英听了半晌，总算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捋明白了。
原来昨日也不知是什么缘份，淑妃去逛园子，遇上了难得出门的柳妃，淑妃邀其游园，两人边散步边说话，无意中提及了过往。
柳妃虽比淑后入府晚，但两人其实都是在圣上未登基前便入府的，唯一不同的是，淑妃儿女双全，柳妃却膝下无子。
以前的柳妃，也曾温顺和善，只是看着旁人有儿有女，她却只有圣上的恩宠维系富贵，自然这心理出现了偏差，以致性子越发张扬跋扈，这些也是陆英后来才知道的。
思及过往，淑妃提及以前吃过柳妃亲手做的糕点，那美味至今难忘。
柳妃回去后，也不知怎的，突然将这话放在了心上，竟是亲自下厨做了糕点让人送去。
淑妃高兴的不得了，当即吃了几块，不曾想没过多久，便腹痛难当，后来还吐了血，太医一瞧竟是中了毒。
婢女思前想后，只有柳妃送来的糕点不是她们厨房做的，且当时她们想验毒，淑妃却说如此会伤了她与柳妃的和气，她信柳妃的为人，制止了她们。
太医验了糕点，从中发现了毒性，柳妃被关押了起来，玉珠也是好不容易才偷偷跑出来搬救兵的。
“可知此事由何人查实？”末了，陆英问她。
玉珠回道：“圣上将此事交给了皇后娘娘。”
陆英闻言，仰天长叹。
难了！
第104章 太过顺遂
“英娘，你想想法子吧，娘娘她当真是冤枉的。”玉珠见陆英一声不吭，忍不住出声哀求。
陆英抿了抿唇，问她：“今日娘娘怎会想着去逛园子，你上回不是说她如今鲜少出门么？”
玉珠听她这么问，忍不住叹了口气：“娘娘听得圣上重赏淑妃，心里痛受，却还需从自己已不多的库房里翻东西送去畅春园道喜，憋闷了几日，我好不容易才将她劝出去散心的。”
“可，可谁想到会遇到淑妃，都怪我，若不是我，娘娘不会出门，不会遇上淑妃，自然也不会有后来的事了。”玉珠一连串的自责，甚至还忍不住给自己甩了个巴掌。
陆英忙拉住她的手：“那糕点是娘娘自己做的？不曾有人搭手？”见她一连串的摇头，她又问，“那送糕点过去的婢子可靠否？”
“可靠，是之前与咱们一同服侍娘娘的小云儿，你应该还记得吧？”
陆英点头，小云儿她自然记得，那唯唯诺诺的性子，吃得苦只比她多不会少，若说是她在途中下得毒，打死她都不信。
那就奇怪了，这毒到底是谁下的，又是何时下到糕点里的。
她拂开玉珠的手，叮嘱道：“你且先回去吧，我想想法子。”
此事皇后娘娘主审，她与柳妃素来不合，保不齐在此事上头使手脚，也难怪玉珠要偷跑出来换救兵。
她到万寿殿的时候，圣上正头疼，看到她，犹如见到了救星一般，迫不及待的问：“陆娘子，你可知道柳妃下毒毒害淑妃之事？”
“妾知道。”她点头，“不过妾不明白，柳妃娘娘为何要毒害淑妃娘娘？”
“柳妃她飞扬跋扈惯了，天晓得又是哪里一时不痛快了。”圣上冷哼了一声说着。
只这一句话，便让陆英不禁同情起柳妃来，想她无儿无女，一门心思都系在圣上身上，可她这个枕边人呢，竟是这么想她的。
“圣上，以妾对柳妃所知，她虽性子张扬，时而会对婢子内侍打骂，但取人性命这等子事，她却从未做过，之前她宫里的那些事，不过都是下人仗着她的名头干的。”
“再者，淑妃娘娘的性子和善，万不会与柳妃娘娘起冲突。既无冲突，柳妃娘娘又怎会无缘无故下毒呢，且下毒的糕点还是她亲手所制，哪有人会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
圣上听着，不由看着她，其实予他而言，谁是凶手并不重要，只要不危及他前朝的平衡便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