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现在已吃不下什么东西了,只是喝一些稀粥、汤水养着,喝的更多是药。
鉴于盛河川厨房杀手的称号,宋津东的药也都是让关秦在他家熬了端过来的。
幸而关家离这儿不远。
温暖的阳光洒在这个小院里,院子里种的一株石榴树和海棠都已萌发新芽,嫩绿的叶子给这片小院带来了生机。
盛景洗着被单,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宋津东说话。怕老人冷,她回屋又拿了薄被出来,在毯子上又加盖了一层。
宋津东看她这样,很是感慨:“我总说你爷爷有后福。这后福啊,就托在你身上了。”
盛景抿嘴笑:“我认了爷爷后日子过得好,我更有福气。”又道:“您也是。宋伯伯他们返城的文件下发了,现在他们肯定在买票收拾东西呢,没几天就能到北城。”
宋津东今天精神之所以这么好,兴致高,能出来晒晒太阳,跟盛景聊聊天,就是因为一大早就听盛河川说了这个好消息。
他脸上露出笑容来:“是啊,终于盼着他们回来了。”
他叹了口气:“就可惜你小妍姐,在下面结了婚,不能跟着你宋伯伯他们回来。”
“等宋伯伯回来您让他给小妍姐打电话,告诉她七月会高考,让她跟姐夫好好复习。等八九月,她就能到北城来上大学了。”
宋津东连连点头:“对对对。你小妍姐下去之前十四岁,已读完了初中。她成绩不错。就算丢了这么多年,好好复习,考个北城的中专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两人聊得正开心,就听到门口有人敲门。
盛景看向宋津东,问道:“我去开门?”
因为自身的病,老伴的去世,以及儿子一家的遭遇,宋津东对这个世道其实是有怨怼的。
住在附近的人知道他的医术高,来求他看病的人不少,他自己就有病,苦苦支撑着,哪里有那个好心去给人看病?因此都装作不在家,从不给人开门。
可今天他心情好,点头道:“你去看看是谁。”
盛景走到院门前先问了一句:“谁呀?”
外面的人先迟疑了一下,这才问道:“请问宋津东是住在这儿吗?”这是个年轻的男声。
盛景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问:“你找他做什么?”
如果是看病,老爷子自己都这样了,就算他有济世救人的圣心,盛景也要拦着。
“我、我是他孙子宋宁。”门外的人道。
“宋宁?”盛景惊叫起来,赶紧去开门。
这对话,宋津东也听到了。他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盛景开了门,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站在门口,手里大包小包地还提着不少东西。
看到盛景,他迟疑地问道:“请问你是……”
宋津东掀被子挣扎起身的动作,盛景就算没看到也能想像得到。
她没回答宋宁的问题,而是道:“你快进来。”又转身跑回宋津东身边,安抚道,“宋爷爷,您孙子回来了。您先别动,他马上就进来了。”
说着她麻利地把薄被折成小方块,把宋津东扶起来,再把薄被垫在后背,让宋津东半坐半躺。
望着从院门迟疑着走进来的青年,宋津东老泪纵横:“宋宁,是宋宁吗?”
看到满面病容的宋津东,听到自己的名字,宋宁再没迟疑,把东西一放就跑过来,半跪在宋津东面前:“爷爷,是我,我回来了。”
“好。”抚摸着孙子的脸颊,泪水迷糊了宋津东的双眼,“……好。”
孙子跟着父母下放时,才十岁。当时宋津东跟老伴也被打倒送往别处,一家人从此分开。
一晃眼十年过去,孙子已长成大人了。想起过世的老伴,宋津东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流。
看着这一幕,盛景也禁不住落泪。
她抹了一把泪,上前劝慰道:“宋爷爷,宋宁哥回来了,过几天宋伯伯他们也回来了,这是好事,您该高兴才是。您这身体,可不能太激动了。”
这话提醒了宋宁,他赶紧抹泪安抚起老人来。
等宋津东的情绪平静下来,宋宁这才看向盛景:“请问你是……”
“我爷爷叫盛河川,是宋爷爷的好友。他上班去了。我周末正好没事,就来陪陪宋爷爷。”盛景笑道。
方七和宋津东脾气不相投。方七就算有心要照顾宋津东,她和盛河川都担心两人不能相睦相处,宋津东再气出个好歹来。两人正发愁宋津东这里怎么办呢,宋宁就回来了。
“我十六岁就报名当了知青,不在下放的人员名单里,所以可以请假。接到盛爷爷的电话,爸爸就叫我请假回来了。”宋宁道。
他这几年其实并不在父母身边,而是去了更偏远的地方插队。知道老爷子身体不好,怕他担心,宋慎方一直没敢把宋宁的事告诉宋津东。
接到父亲拍的电报后,宋宁就请假买票上了火车。这几天他都是在火车上度过的,并不知道他父母马上可以回城的消息。
第80章
◎我提议段考安排单人单座◎
知道父母能回来, 父亲还要去医学院当教授,他高兴得眼泪差点又掉了下来。
“小景说了, 七月国家又有一场高考, 你赶紧好好复习,考回北城,咱们一家就团聚了。”宋津东道。
“真的吗?太好了。”
知道祖孙两人有话要述, 盛景迅速把漂洗了最后一遍的被单拧干晾好,就跟宋家祖孙告辞了。
走之前她把盛河川的情况跟宋津东说了一遍,道:“我爷爷这段时间估计会很忙, 幸好宋宁哥回来了, 有他陪您,我们就放心了。”
原单位请盛河川回去的事,盛河川昨天就跟宋津东提过。今天早上去单位前, 他特意拐了过来, 跟宋津东说让盛景过来照顾他一天,以及后继让方七过来的事。
方七跟宋津东两个老头儿脾气不相投,但住得近又有空闲的,心地也善良,能让盛河川放心相托的,也只有他了。
盛河川还拜托关秦时不时来照应一下。如果俩老头儿真处不到一块儿,就让关秦照应宋津东一天, 盛河川重新安排人。
宋津东道:“这事我知道。你们不用挂心我,好好上班上学。我有孙子陪着,儿子儿媳也马上回来了,我这里不用担心了。”
“那宋爷爷您好好休息, 我下周末再回来看您。”
方老爷子虽说跟宋津东没多少交情, 却也十分记挂他。 因此盛景从宋家回来, 他就过来打听宋津东的情况,结果就听到了宋宁回来的消息。
“好好好,这下老宋没有什么遗憾了。”他高兴道。
像他们这种年纪的老人,最大的愿望就是不受痛苦的离世,以及生命中不留遗憾。
周日直到盛景回校,盛河川都没回来,可见他的新工作有多忙。
但他现在身体健康,盛景也没太担心。
作为正部级干部,盛河川身边肯定是要配备秘书的。盛景打算下次拜托秘书,留意盛河川的饮食与作息。
踩着自行车回学校的路上,盛景思量起李家庄的宅子来。
原本对于李家庄的宅子,盛河川很是兴致勃勃,跟她商量过好几次怎么设计。盛景知道他无聊,建宅子正好让他有些事做,便不打算插手。
可现在盛河川忙得怕是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她便不能把事情扔给他了。
她想了想,回校后就分别写了一封信给李柱生和李建设,告诉他们盛河川调到了另一个单位,工作比较忙,没时间张罗建宅子的事。
她把修建宅子的事全都委托给了李柱生,让他看看村民们什么时候有空,帮着把宅子建起来。
费用她在信里也跟李柱生说清楚了,因为他们没空管饭,就每人每天出相应的工钱。至于工钱是多少,拜托李柱生帮着估量一下,可以适当给得宽裕一些,不要让帮忙的村民吃亏。
给李建设的信里,她则是解释了不把建宅子的事拜托给他的原因。考上大学才是最重要的事,她不想让他为建宅子的事分心。
其实,宅子修建的事根本不用着急。反正她跟盛河川现在都忙。那宅子就算修好了也没时间去住。
等她差不多毕业,盛河川也想退休了,再修建宅子也不迟。到时候村里人修砖瓦房的人多了,还能一次到位修个二层小楼。
但盛景担心她的金子。只有把那罐金子挪到她的宅子里才能安心。
盛河川身居高位,她这几年如果不能做生意积攒资金的话,那罐金子对她就太重要了。
信寄出去几天,她就收到了李柱生和李建设的回信。
李柱生说四月中旬后应该能抽出人来给她建宅子,并说了大致的费用。
李建设说她把建宅子的事拜托给李柱生才是对的。让她放心,他不会多想。
他说自己太年轻,没号召力和威慑力。而他父母不光不能帮上忙,还会拖后腿。如果让他来张罗修宅子的事,他管不住村民,也保证不了房子的质量和修建的速度,更把控不了修宅子的费用。
但宅子修建的时候,他会抽空去照看一下。他也知道高考的重要性,会把重心都放在高考上的。
盛景看着李建设的回信,脸上露出了笑容。
因为原著里李建设不远千里替原主料理后事,她得了原主的身体,就接了这份因果,打算回报于他。但这份回报是重是轻,得视李建设的为人而定。
如果他虽心是好的,却有着跟他父母一样的坏毛病,那这份回报就是盛景在做生意时给他一份工打,让他赚一笔钱,把他在原著里去大西北的花销翻倍还回去,以了却原主、她和李建设三者之间的因果。
可李建设的表现却出乎她的意料。他比她相像中的还拎得清,为人也机灵,且也知恩图报。她以后做生意,他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帮手。
尤其是现在,盛河川情况有变。到时候不是盛景做生意带着李建设,而是她需要李建设的这份助力了。
不过考大学是大事,盛景现在还不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李建设,以免他分心。
之后盛景也依然每周六回家,周日傍晚再回校。
十次里有五次她能见到盛河川,其余的时间盛河川不是在外地出差,就是开封闭性的会议,晚上直接住在开会的地方不能回家。
平静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眼就到了四月中旬,学校准备组织期中考试,李家庄的宅子也开始建了。
英语课堂上,老师道:“哪位同学起来翻译一下这个句子。”
看到下面齐刷刷举起的手,老师随意点了一个同学的名字。听到翻译后他点评了两句,又点了姚欣欣的名字。
因为运动的关系,学过英语的人不多。很多学生都是进了大学校门后才开始接触英语,水平如何可想而知。
姚欣欣却是少数学过英语的同学之一。
柳芸为了增加她考上的概率,特意给她寻了英语老师来进行突击辅导。英语出题比语文数学还要简单,姚欣欣经过半年的学习,也考出了一个七十多分的英语成绩。
本来以她其他四科的成绩,进华清是比较难的。但英语成绩不错,柳芸托的人情也足,这才让她进了华清。
可半年突击学到的英语实则是哑巴英语,且水平十分有限。毕竟姚欣欣不光要学英语,那半年里还要顾及其他科目。
因此在她翻译过后,老师还是不满意,又叫了盛景起来回答问题。
对于这一幕,同班同学已经见惯不惯了。
开学没多久,大家就发现盛景无论是基础课还是专业课都十分出色,老师讲的东西,大家有时候还在云里雾里,她却不光懂,还能跟老师有来有往地深入交流。因此她现在已经成为了众位老师的心头宠。
课上不叫她起来回答两次问题,那都没法下课。
姚欣欣开始还有些不甘与嫉妒,后来就麻木了。
比不了,真的比不了。她能比盛景强的就是唱歌跳舞了。
“明天班干竞选,你准备好了吗?”吃饭的时候,陈涛问盛景。
盛景摇头:“我不打算参加竞选。”
“啊?”陈涛十分吃惊,“为什么?如果影响学习,我就不说什么了。可你当这个班长又没多少事,为什么不参加竞选?”
十年才恢复高考,大家都非常珍惜这读书的机会,内卷的程度就算是后世996社畜都不能比。每天晚上熄灯了还打着手电看书的大有人在,清晨五点多钟就起床看书背单词的也比比皆是。
而且除了像张苗这样的应届毕业生,其他人都是成年人,或是知青或是曾工作过的,什么事情都很自觉。
所以这一个月来班上都没什么事。方毅那个正班长还有点事做,毕竟男生人多,人多问题也就多一点。可盛景这个副班长就当得十分轻松了。
盛景认真考虑了一下,还真说不出什么理由。
“我就是不想管事。我想专心学习。”她干脆耍赖。
“盛景啊,你给咱们一条活路吧。”陈涛哀叹,“你学习成绩都这么好了,还这么拼干嘛?你放松放松,管管班上的事,让我们也有迎头赶上的希望好吧?”
盛景送她一双卫生球:“哪有你说的这么玄?我压力也好大的好吧?我考进来时分数比较高,老师们对我寄予厚望。我不努力一点,段考的时候考出十名之外,不光同学们笑话我,老师们到时候轮流找我谈话,我还有活路吗?”
“那倒也是。”想想各科老师频频叫盛景起来回答问题的画面,陈涛就打了个寒战,“这份厚爱也只有你消受得起,换我我真受不了。”
老师提问的时候他们虽也积极举手,但那不过是表明态度,勇于发言。其实心里是虚的。
“对了。”她凑近盛景,小声道,“据张苗和姚欣欣、林卫红观察,吴玉梅根本学不进去。她似乎上课都跟不上进度,最近情绪特别烦躁。林卫红看到她好几次都跑到小树林那里去歇斯底里,跟个神经病似的,把林卫红吓得不轻。”
当她和张苗把心里的怀疑告诉林卫红时,林卫红被吓了一跳,当即就想跟吴玉梅断绝来往,还是陈涛和张苗劝住了她,让她保持原样,以免打草惊蛇。
因此林卫红也加入了她们的阵营里,肩负着观察吴玉梅学习情况的重任。
“你们一定要劝住林卫红,让她再坚持一下。等段考成绩出来,是人是鬼自会见分晓。”盛景道。
能考进华清的都是智商比一般人高的,现在他们还这么内卷。大家都高速度往前跑,可不就把水平不够的人给显出来了?
“嗯,我也这么跟林卫红说的,让她再坚持一下。”陈涛道。
“你让林卫红和姚欣欣注意一下王荣兵。这段时间吴玉梅老找王荣兵说话,两人似乎挺暧昧。林卫红那条路走不通,她有可能会找王荣兵帮忙。”
盛景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注意吴玉梅。前世她管着那么大一个企业,她看人的本事可不是这些小姑娘能比的。